Time after time————流离の琉璃

人在情绪高昂的时候，许多不适都会忽略。回到宿舍后，言宇熙才发现嗓子有些哑了，身上也被蚊子咬得到处是包，痒得难受。言宇熙皱着眉使劲抓挠了下，抓过的地方马上出现几条红印子，刚好些的心情又有些烦闷起来。

“这么用劲抓，你不疼么！擦点风油精不得了。”刚洗漱完后的韩烨一回来就看见言宇熙像和自己的手臂有仇似的使劲抓挠着，开口道。

“……”言宇熙的眉头皱得更深，这回军训的行李是言宇熙自己清的，很多东西都完了带，刚才去洗澡的时候才发现拖鞋都没带，更别提风油精这种小东西了。

见言宇熙那样，韩烨就猜到他是没带了，很自然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瓶来递给他。

“谢谢。”

“下回下去前再擦点蚊不叮，这蚊子太猛了，特别是晚上，跟战斗机似的，一扎一个大包。”

“嗯。”

“对了，你要看书么？我带了几本杂志，看有没你想看的。”

“呵～你带的东西还真全。”

“岂止，出门前，我老娘怕这水不好，还让我带一箱矿泉水，那多重，我出门就给扔家门口了。”

“应该带来的，这水的确不好，水里都是沙子。”言宇熙笑了笑，从韩烨摊开的几本书了挑了一本，翻了下，合上，放枕头下道“今天先睡吧，第一天训练，感觉还是挺累的。”

躺下后，却睡不着，言宇熙总觉得枕头下的书梗着难受，但又不愿拿出来，最后还是身体上的疲累压下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迷迷糊糊睡着前，言宇熙想：如果是以前，妈妈一定也会为自己准备的这么齐全吧！可惜，到清东西出门，妈妈都没时间送自己一下，还有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呢……

言宇熙是一个习惯被人照顾的人，虽然他从不把别人的照顾当成一种理所当然，不会主动要求别人为自己做什么，但对别人的照顾也乐于接受。所以他渐渐开始亲近韩烨，因为他是言宇熙在这个陌生的坏境中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军训二天后开始学习齐步走，言宇熙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出错，不是在别人出左脚的时候出的右脚，就是总比别人慢半拍，一排队总走不齐。教官倒也没说他什么，就是明显他们这一排练习的次数比其他人多。其他排的同学开始休息了，只有他们这一排还在一遍遍的走，太阳当头照着，言宇熙感受到队里其他同学或抱怨或责备的眼神向自己这边飘来，觉得越发的紧张，出错也更加的频繁。

在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时，一边休息的一人高声道：“ＫＡＯ！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练几遍了还不行，让他一人练得了，何必连累大家陪他一起练。”

言宇熙顺着声音看去，入眼的是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正是那天说自己占了他床的那人，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狠狠的瞪向那人，可惜人家根本不受他目光影响。

教官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言宇熙，终于宣布让他们这排也休息下。

休息的时候言宇熙远远坐到一边，看到韩烨不知道和教官说了些什么，然后朝自己这边走来。

“我刚和教官说了，等会，我站你旁边，我会小声喊口号，你跟着我的步子走，没什么难的，别人行的，你有什么不行的。”韩烨拍了拍言宇熙的肩道。

看着韩烨肯定的眼神，突然觉得很安心：是呀，连那一脸白痴样的人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左、右、右……”不同于教官喊的“１、２、１……”韩烨轻声的喊着口号，言宇熙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韩烨的脚，倒真没出错过。

言宇熙带着几分得意的看向那个“一脸白痴样”的某人的方向，可人家就没往他这边看，不由得对他的讨厌更加几分。

再次休息时，言宇熙笑着在韩烨身边坐下，道：“谢谢你。”

“嗯，我认识你后，你就这句话说的最多。”韩烨把手里空了的水瓶摇了下道：“真感谢，就来点实际的。”

“切～想喝什么？”

“可乐！”

言宇熙笑了笑，起身向不远处唯一的小卖部走去。

买完水后，言宇熙看见小卖部旁的共用电话机，想了想，又跑进去买了一张ＩＣ电话卡。

中午学校宣布各班集合，班主任有事要宣布。因为军训的中队是男女分开不按班级排的，所以直到现在言宇熙才知道哪些人是自己班上的。韩烨是，这令言宇熙很高兴，可那个“讨厌的一脸白痴样”的某人也是，就让言宇熙很有些郁闷了。

老师估计大家都不记得他了，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番，为了大家熟悉下同班的同学，让大家都简单的介绍了下名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言宇熙除了原本就是初中同学的几人和韩烨外就只记住了那个“讨厌的一脸白痴样”的某人——杨凌炜。

然后老师又宣布从今天起开始写军训日记，字数不限，军训完后上交，换来一片哀号声，以杨凌炜的声音最大，被老师狠瞪了一眼后让其每篇600字以上。言宇熙突然觉得每天写日记也挺好，完全忘记刚才老师宣布要写日记时，自己也正跟着大家一块哀号。

第四章打电话

言宇熙拿着电话卡在电话机前徘徊了有半个多小时，再过５分钟就宿舍楼就该关门熄灯了，可仅有的两台电话机依旧没有空出来的迹象。

“小子，你哪个区队的？看你半天了，一直在这晃荡个啥呢？”一个穿着绿色军背心的教官拍了言宇熙后脑勺一下，粗声道。

言宇熙指了指一边的电话机，老实的答道：“那个，我３区队的，我想打个电话。”

“你们老师没和你们说么？你们军训的时候是不能打电话的。快回去！”那人指了指宿舍楼那边的方向，命令道。

一听这话，言宇熙不高兴的小声道：“那在这挂着电话做什么，好看呀！”

“你小子话挺多的！这电话是给我们打的，你看见有学生用了么！”

言宇熙想了想，刚才在这站这么半天，还真没看见有学生来用，还以为是大家都没有电话卡呢！捏了捏手里的电话卡，拖长声音道“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ＴＭＤ你小子欠教训是吧！这是你们学校规定的，有问题找你们老师说去呀！”那人见自己说一句，言宇熙顶一句，脾气也上来了，作势就要打他。

言宇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一边刚空下来的一台电话机又被一人占去，瞪了那教官一眼，转头往宿舍跑去。一口气跑回宿舍门前，言宇熙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靠着墙休息了下。感觉好些后才发觉手心有些微微的刺痛，那张还没用上的ＩＣ电话卡不知何时被他捏断了，手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红痕。

“你刚才去哪了？”坐在床上看书的韩烨看了眼正往床上爬的言宇熙，随口道。

言宇熙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爬到自己床上，把被子蒙头盖着。

熄灯号在窗外响起，接着就是一片漆黑。韩烨见言宇熙没回答，以为他睡着了，笑了笑，合上书，伸手把他被子往下拉了拉，刚让他把头露出来，又被他反手拉了上去盖住。

“没睡着？”韩烨小声道。

言宇熙在被子里动了动，翻了好几个身后，露出小半张脸，闷闷的道：“你不许笑我，我……想家了。”

韩烨愣了愣，柔声道：“是因为训练太累了吧！人在累的时候都容易想家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了。”

“我想给家里打电话，他们不让！”言宇熙有些委屈的道。

“他们不让你打，我让你打。”韩烨笑道。

“打个球！用你打呀！”言宇熙想到那两台对他来说相当于摆设的电话机就有气。

“我有电话呀！”韩烨凑到言宇熙身前得意的道。

“你有！”言宇熙坐起来惊道。

“嘘！你小声点。”韩烨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摸索的从床位的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递给言宇熙。

那个时候手机还不是很流行，言宇熙知道有这东西，也见人用过，可拿在自己手里还是第一次。

“这是我老爸的，我出来时他说怕我在这边有事，借我用几天。”韩烨拉着言宇熙一起钻进被子里，拿过手机，开了机，问言宇熙要了号码拨了过去。

安静的夜里响起“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击在人的心上，微弱的荧绿色光照在两张还显青涩的少年脸上，似乎有什么正在萌芽，但那时的我们都还太年轻。

“喂！你好。”电话那端传来女人有些疲倦的声音。

“妈，是我。”言宇熙听到母亲的声音，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抓紧。

“小熙！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回来，是出什么事了么？”那端母亲有些担心的问。

“没，我这边很好。你呢？”

“妈能有什么事。”

言宇熙顿了下道：“爸爸呢？”

“嗯！妈刚从医院回来，你爸已经醒了，就是还不能走路，让他坐轮椅吧，他还非要用拐棍。你说这人～”母亲在那边叨念道：“训练累不累？东西带全了么？哎～你走的时候我在医院，也没给你清，你这丢三落四的性格，肯定有东西没带吧！你自己一个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别挑食！和同学把关系处理好……”

“好了！妈！我这么大的人了，我知道照顾自己，你现在照顾我爸就行了。我是借别人的电话打的，先挂了。”言宇熙不等母亲回答就匆忙挂上电话，看着屏幕上荧绿色的光渐渐暗下去。把手机还给韩烨闷声道：“谢谢。”

“怎么这么快就挂了？不和你妈多讲两句。”因为没带充电器，所以韩烨边把手机关机边问道。

言宇熙没做声，躺下用手盖住眼睛。刚才听见母亲的声音突然就好想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言宇熙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一个男生，像这样想家，听不得妈妈的声音，真的很丢人。

这边韩烨见言宇熙的样子，也大致猜到一些，他并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但看言宇熙那样，不由得出声道：“其实我也想家，在你打这电话之前，我可已经偷偷打了好几个了。”

这些天，言宇熙和韩烨在一起，并没见过他打过电话，知道韩烨只是安慰他，让他心里平衡，但心中真的好受了很多。听到了母亲的声音，知道父亲已经好了些，从来军训一直悬着的心也安了下来。

言宇熙感觉到韩烨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想着这样丢人的自己就这样在这个认识没几天的人面前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真的有种原形毕露的窘迫，但隐隐的又觉得的自己的软弱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来也没什么。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但很快就被言宇熙忽略过去。

第五章受气

“把那捡起来，快点！”一个装军绿色短衬军装的教官对着一名瘦小的男生吼着。

那名男生一声不吭的低着头，任那教官在头顶咆叫，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是从他紧握的拳头也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愤怒和委屈。

“你妈的，你要老子说几遍啊！”那教官见那男生半天没什么动静，有些恼怒的往那男生腿上踹去，那男生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言宇熙听着人群嘈杂的议论声，眼角看着大家或同情或看好戏的表情。一时间羞耻、愤怒、委屈……众多感情纠结在一块，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承受不住的爆掉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倔强的不肯落下。

那个教官正是几天前的晚上，言宇熙在电话机前遇到的那一个，后来言宇熙才知道他是管５区队的教官，姓赵。刚才言宇熙从食堂出来，手上拿着没吃完的半个包子，觉得实在吃不下了，就顺手扔进一旁的泔水桶里，正好被这姓赵的看到，让他捡起来吃掉。言宇熙自是不肯，于是就在这样僵持着。

桶中好些同学们吃不完倒掉的剩菜剩饭，言宇熙也不是第一次把吃不完的东西扔进去了，虽然之前的确有规定说不让大家剩饭，吃多少拿多少，谁吃不完扔了，谁再捡起来吃，但一直以来谁也没把这规定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也都没什么事。今天分明是这姓赵的存心针对言宇熙，这个大家心中都有数，可谁也不敢出声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是照规定办事。

“ＭＤ，你小子就是欠教训！你们教官没告诉你，在这你们能做的除了服从命令，就是服从命令。我是教官，我说的就是命令。你还以为你是在家，是少爷呀！老子要你做什么，你就得给老子做！”赵剑刚才那一脚踹空，恨恨的又补了一脚道，这次实实在在的踹在了言宇熙身上，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围观的人群讨论声渐大，言宇熙愤恨的抬头看了赵剑一眼，咬牙从泔水桶里捡起那半个包子。包子已经被菜汤残渣泡的变了色，还湿答答的往下滴着油，光看着就足够令人反胃的了。

“一直拿着做什么，我先开始已经说清楚了吧，没听清楚我再说一篇，我让你把自己扔的捡起来吃完，你光看有什么用。你今天是和我耗上了是吧！老子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言宇熙困难的看了眼手上的东西，突然觉得胃里难受的厉害，终是“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那姓赵的估计没料到会这样，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另一个声音插进来道：“赵剑，这孩子是我区队的，还是我来管教吧！”

说话的是这时候应该在休息的王教官，也是言宇熙所在区队的教官，而他旁边是还有些气喘的韩烨。赵剑并没想到会把那小子逼吐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王奇的话，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这小子既然是你区队的，自然你管更好。丫的，就是欠教训。”

说完，赵剑瞥了吐的脸色苍白的言宇熙一眼，给王奇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经过韩烨身边的时候，韩烨故意加重语气咬字不清的道：“‘找贱’教官慢走。”

几个挨得近的同学听出来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王奇不知道听出来没，只是扫了韩烨一眼，道“把你同学带下去休息吧！”又对围观的众人道：“都还站这里干什么，还不都快回去，下午的训练要是迟到了看我怎么罚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韩烨去拉言宇熙的时候，言宇熙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边又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哭出来也没什么。

被这么一闹腾，言宇熙下午的训练一直怏怏的，胃难受的厉害，也没什么精神，但看着大家都在训练也不愿提出休息。离他最近的韩烨自是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中间休息的时候，跑到王奇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奇扫了眼靠着树干休息，脸色一直苍白的人，捶了韩烨一拳，点了点头。

韩烨嘻嘻笑着跑到言宇熙面前道：“宇熙，我中午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一直不舒服。刚给教官请好假了，你陪我回去休息下呗！”

言宇熙正难受的又有些想吐，也没想何时教官好到一个人不舒服还可以另一个人陪了，几乎是立即的就乖乖的答应了。

这件事过后，言宇熙一直有些食欲不振，直到隔天的一个午间休息时，言宇熙翻看着放在枕头旁的一本杂志，看到一张夹在书里的纸片，才大笑了起来，遂恢复食欲，拉着韩烨去小买部买了一堆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