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得了鬼尚热了。
「真是莫名其妙……」咬住下唇,雅人这话说得很轻,谁也没听清楚。
这天的绝翅馆在午餐时间过后没多久便开始下起了小雨,不久后更演变成暴雨。
原本好好的一个放风时间,因为这场暴雨,运动场上空旷一片,也没人待了,绝大部分的犯人都选择懒散的窝在牢房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小猫在牢房外晃荡,而相对的狱警也没事可干了。
伸了个懒腰,甩甩手臂,雅人从电梯里出来,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找人。
刚刚去九楼牢房又扑了个空,雅人知道鬼尚午餐过后就没回去牢房了,他到九楼只是纯粹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他,但在牢房内待了一阵子,对方却没有丝毫要回来的迹象。
「雨下这么大,那家伙是跑到哪里去了?」
双手往口袋一插,雅人开始在馆内寻着男人的身影。
最近,鬼尚的脾气开始变得更暴躁了,雅人感觉的出来。动不动就看人不顺眼,没有被雅人逗着玩的时候,为了发泄满腔的怒气似的,会像头斗犬般的四处找人斗殴,再把其他人整得惨兮兮的,连最近才刚出医务室的鳄尾,也都被他又揍了回去。
结果鬼尚这么个暴躁法,还引来了馆长大人雪洛伊的关切,前两天才找身为管理者的他过去「恳切深谈」过几次。
不过,雅人也不知道该对雪洛伊说些什么——因为鬼尚会这么暴躁,八成是被自己逼急的关系。
其实有时候,雅人也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只不过是因为雨天里的那一场相遇,就硬是把原先意气风发的野兽给绑来自己脚下,让他每天不停的发出隐忍的悲鸣。
然而,每当占有鬼尚的时候,雅人又觉得那些罪恶感全都烟消云散了。
以前也曾想过好几次「反正很快就会腻了,到时候就放掉他」的理由来合理化自己的恶行,但雅人却发现,随着时间的拉长,生腻的那一天始终没有来临,自己反而愈来愈难放开……
所以,才会导致后来即使因为不可抗的因素,鬼尚必须离开UG,离开他的身边,他还是费工夫的找上绝翅馆,把他弄了进来,重新绑回牵在自己手里,那系在他颈子上的束缚……
鬼尚出现在靠近运动场的中庭时,三三两两聚集在长廊上的犯人立刻做鸟兽散,谁也没胆继续待着,就伯被最近情绪异常暴躁的男人波及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挨揍,他们去医务室也都去怕了,一瞬间长廊上便空旷成一片。
鬼尚手插着口袋,盯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变得更冷清的场面,他不屑的哼了声,抬头望向无人的运动场外。
馆外的天空十分阴暗,空气有种湿冷的感觉,豆大的雨水密集的下过一阵后,又略略减弱。
没理会即使渐弱却还算大的雨势,鬼尚步出廊檐,走向无人的运动场,冰冷的雨滴猛地打上他的肌肤,不一会儿他就全身湿透了。
鬼尚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相反的,他倒觉得舒畅。
那种冷到会令人发颤的雨水正好略微地减轻了他全身无处可去的怒气,一旦因怒气蔓延至皮肤的热气被带走了,整个人好像也清醒多了。
抹掉脸上的雨水,鬼尚在雨中深吸口气,继续往着外围走去。他漫无目的,其实也只是想在雨中散散步而已,顺便减少可能见到某个讨厌家伙的机率……
往靠近最外层围墙,馆内种植的一片树林靠近时,随意摆望着视线的鬼尚却注意到了某个意外的身影。
男人的侧影修长而略带纤细,柔顺的黑发被雨水打湿了服贴在净白的脸庞,从远处望去,身形宁静的像幅画似的,那是让鬼尚印象很深刻的一种沉静。
那人是当时他在和鳄尾打斗时,坐在城洋身旁的男人——静。
在大雨里,静独自一人从边界的林子里走了出来,虽然神色从容,但却像是在仔细思索着什么事情一般的模样。
——怎么看都很奇怪!
第一时间藏身在树木后方的鬼尚,盯着那四处张望了下后离开的背影,他没有犹豫多久,迈开步伐便悄声跟了上去。
鬼尚对静认识并不深,甚至可以说浅薄,他不常见到这个男人,只有偶尔几次会看到他出现在餐厅,和城洋并肩坐在一起用餐。
虽然如此,但有关静的传言鬼尚却是时有耳闻。鬼尚在入狱后,就听过了不少关于静这个男人的事,有时候是间接从犯人间的交谈听到这个名字、有时候是老鸟在和菜鸟说着馆内的事情时提到的。
静在馆中的存在似乎很特别,他的地位不是一般犯人——甚至不是其他王可以比拟的,馆内的四个王虽然看似是独立的,但据馆内犯人间的评价来看,静其实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王。
四栋楼的所有犯人似乎都有这个共识,这也让鬼尚想起那时城洋那个嚣张的家伙也对自己说过——「静才是最强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才能让城洋说这种话?鬼尚一直很好奇,同时又有些不甘心,他一直认为他才是四个王里最强的,要不是城洋态度强硬的拦阻过他,说不定他早就跟静试过身手了。
而基于这样的心态,加上碰上静时的情况实在诡异,鬼尚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的就跟上他了……
跟着男人走进了楼层后,周围温度才稍稍暖和了些,鬼尚轻声踏着阶梯上楼,一边像小狗似的甩着头,把沾在发上的水珠甩掉。
静所进入的楼层是位在各栋狱所交界处,雪洛伊专属的独立楼层,最顶楼两层是雪洛伊专属的办公室、会客室和馆长房,下面几层楼则是放着人事资料的资料库和图书室。
可能是基于这里是馆长地盘的关系,即使雪洛伊从来没禁止犯人们进入两层顶楼外的其他空间,却也不曾看过其他犯人敢明目张胆的越界。
就除了一个男人——静之外。
静是唯一会敢大胆进出馆长楼层的犯人,鬼尚听说,位于二楼的图书室本来是公用的地方,但因为犯人大多不敢逾界,所以那里向来空旷,后来,更因为静时常出入,犯人们更是因为静在馆内的地位而不敢往那里去。
最后,图书室就自然而然的被静霸了下来,变成犯人间传闻的「静的地盘」,图书室变成了一个禁入的地方,除了静之外谁都不能使用,甚至连身为馆长的雪洛伊都默认这件事情。
还真是一个专断独行的家伙!鬼尚心里想着,一边跟上了二楼时,却早就没看见静的踪影了。
「跑去哪了?」
鬼尚困惑的拧拢眉,想着静是不是已经进了图书室里,他快步上前,伸手轻启图书室的门时,门却先一步的被拉开了。
鬼尚顿时忡怔住了,因为静正面对面的站在他眼前——
靠近而仔细观看静的脸时,会有种比远处观望更惊艳的感觉。
男人有光泽的黑发柔顺地服贴在脸颊旁,有些过长的刘海好看的斜分着,昏暗的灯光甚至让他的白皙有种苍白美。
他的五官有种女性的精致美,但又有着男性的俐落感,整体而言是张非常姣好的面容。但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那双漂亮眼眸下,色泽极淡的瞳孔。
「静……」鬼尚喊出了眼前的人的名字。
静的脸上没有表情,那细致的眉头有一刹那才略略的起了一丝皱摺,但又很快平复。
「为什么要跟着我?」他问。
——原来跟踪他的事情早就被发现了吗?
鬼尚惊讶的抬起眉头,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敏锐。他瞪着眼前的男人,先是沉默不作声,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观察出一点情绪来,但最后却还是什么也观察不出来,正想开口回答问题时,那个看似沉静的男人却忽然冲了上来……
事情发生的很忽然,鬼尚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该说……即使给鬼尚反应时间也没有用,因为男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静用左脚勾了鬼尚脚底的瞬间,一手紧接着掐上了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撂倒在地。
重重跌在地上,鬼尚头昏眼花的,一时还无法起身之际,眼前忽然一暗,就看见一张漂亮的脸挡住了他的光线,然后极其强大的一股力量压住了自己的肩和脸。
「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
静淡淡的、冷冷的声音从鬼尚头顶传来。他像头抓住猎物的豹子似的,俯蹲在鬼尚身旁,白皙的手指紧扣住了他的咽喉。
「妈的!你你……」
鬼尚想起身,却被静一把按住,他的拇指深深扣在颈动脉上,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别让我问第三遍。」静淡色的眸子里流泄着精锐的光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容抵抗的气势。
压在身上的力量极为强大,但即使是如此强大,却还让人感觉到那是力量蕴含着、尚未爆发前的酝酿而已。
——这就是城洋说的最强的男人吗?
整个身子都兴奋的热起来了,鬼尚没遇过这种人,这种气势让他备感压迫的男人……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种好像绝对打不赢对方的想法。
——这家伙的身手不普通!
「看见……你在冷死人的雨天从林子里出来……觉得怪异……所以想跟上看看你在搞什么鬼。」收拢在喉头指节让鬼尚话说得断断续续。
「有人指使你跟着我吗?」
鬼尚看见那色泽极淡的眸子里一瞬间闪过杀意。
「什么?」他不可置信的问了声,随后恼羞成怒:「老子才不会让人指使哩!纯粹是因为好奇而已……」
静望着鬼尚,沉默了几秒,浅色眸子里的情绪又渐渐褪去,没了情绪。
「不要因为无聊的好奇就跟着我。」
那掐在鬼尚颈子上的力道渐渐减少,静从他身上站起时,不少冰冷的雨水滴到了又开始发热的肌肤上。
「是你的行为让人觉得怪异!」呛咳了几声,鬼尚坐起。他瞪着静,心里只想着这家伙真是个怪物,看起来那么纤细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吧?」静的嘴角扯起微小的角度,鬼尚甚至看不真切静是在笑,还是一样面无表情。「还是你以为在王战时,我出声提醒过你,就认为我们之间有关联了?」
「喂!我可没……」
也不让鬼尚有辩驳的余地,静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鬼尚真正的想法,那也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事:「我记得你叫鬼尚吧?」
「呃……是没错,我……」
「我听洋提过你。」
静再次打断鬼尚的话,我行我素的模样,让鬼尚有种熟悉的感觉,因为那德性——简直跟城洋一模一样,这也让鬼尚同样产生了熟悉的怒意。
「城洋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洋只是提了些让人在接触你后,会觉得很贴切的形容。」提到城洋的时候,静那张泛着冷淡神情的脸笑了:「他说你像只骄傲嚣张的挪威那犬。」
「什么!」鬼尚的脸一沉。
——城洋那臭小子竟然说他像狗!
「总之,我只是想告诉你,在王战时会帮你,是因为我第一次看洋这么专注在看其他楼层的王战,所以如果他想看,那我就要让你们再打久一点,就仅是这个原因而已。」
静那张像面具一般冷漠的面容,在提及城洋时总会有这么一点不同,不过提及城洋以外的人时,却是更加冷然。「不要因为我给了你一些甜头,就以为我想养你了,还摇着尾巴到处跟。」
「去你的!谁想让你养?你真当我是狗啦,别随便污辱人!」
鬼尚暴跳如雷的吼道,但静却丝毫不予理会,而是再一次的打断。
「无论如何,再提醒你一件事,我除了不喜欢被人跟之外,也不喜欢有人踏进我的地盘里——尤其是我不信任的人,而你,我并不信任。」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在对鬼尚下达逐客令。「你应该也知道图书室是我的地盘吧?」
「所以你是要我滚蛋的意思啰。」
鬼尚双手叉腰,不客气的挑着眉头,高大的身形笼罩着静,但静的气势却没有一点被压下的感觉。
「没错。」
「那如果我硬是不走呢?你要跟我干架吗?」鬼尚压了压拳头,凤眸里满是挑衅的神情。
正好他这几天心情差得很,找楼下的一些犯人练拳,每次也都是压倒性的胜利,一点都不过瘾,一身的怒气总是还没来得及发泄完,又反倒累积了更多怒意。
鬼尚知道静的身手不简单,所以他尽了全力的施展拳脚也不用担心失手把人杀了,如果能够尽情的用武力发泄他对某人的怒气,又能试试这个令他好奇不已的男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那么这是个好机会,他很乐意和他热斗一场!
「听着,我必须先警告你,我看过你和鳄尾打架的身手,的确很不错,但还差了我一大截,真要和我斗起来,你的下场会非常惨喔……」静仍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哼,我可不认为会差到哪里去!」
鬼尚嚣张地笑了,他活动着发热的身子,蓄势待发……
第九章
雅人是在巡了各个角落一趟,正准备放弃回到所属楼层时才找到鬼尚的。他看到鬼尚一身湿的从远处经过,动作小心翼翼的有些莫名。
他拧了拧眉头,没多想就跟了上去。
鬼尚很专心的在观察着什么似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接着,雅人跟着鬼尚,直到进了馆长专属的楼层。
——鬼尚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想都很怪。雅人在楼外站了一会儿,才跟着鬼尚的脚步上楼,在上楼梯时,已经听见了人和人交谈细碎的声音,他认出其中一个是鬼尚的声音。
——那另外一个人呢?
带着疑惑和一点闷意踩着阶梯,却在要到达二楼时,交谈的声音开始变质了,最后转变为激烈的碰撞声响。
雅人冲上楼梯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鬼尚很讶异,静的水准超乎他想像太多了。
才闪过朝脸正中央挥击过来的一拳,另一拳就跟着从右腹部击上,即使用双手去阻挡,那拳击的力道却又猛又快,连鬼尚都难以承受。
静的打斗方式并不像雅人或自己一样多样化,而是采用拳击的招式,他用的拳击并不是非常正统,而像是街头地下格斗方式的打法,拳风非常随性。
虽然是如此单一化的打法,但这么打下来,鬼尚却发现自己并未占了多少上风,反而是居于劣势,因为静对拳击方式的娴熟运用超乎他所曾经学习过的。
即使是在雅人身上,鬼尚也从不曾看过这么精练的技巧,静的身手应该是经过非常长久密集的训练所练出来的!
好不容易又闪过一个擦肿了眼角的右拳,鬼尚正想反击的当下,却被静俐落的闪过,跟着他高速的俯冲而上,一拳重击在他的腹部。
强大的力量和腹部爆炸性的疼痛让鬼尚连退了好几步,静却没给他后退的时间,又一拳直击上他右脸。
鬼尚的鼻骨被波及到,一管鼻血马上跟着流下,腥气在鼻腔及口内漫开,让他呛了几口,赶紧趁静没有继续冲上前时退远了更多。
连呸掉了好几口血,鬼尚擦掉脸上滴落的鼻血,抬眼瞪着一派从容,好像根本没什么事发生的静,他必须承认,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
「还要继续打吗?」
「哈哈!当然,我还没打过瘾呢!」
「都已经被打成那样了还没过瘾……难怪洋会说你很缠人。」静压压颈子,平静的脸上泛开一抹笑容,但旋即消失。
下一秒,他又向前冲上,正拳,右下勾拳,鬼尚即使早有防备,却还是被击中了几拳,顿时脸上的血花又多溅了些许。
鬼尚也试图要反击,但他和他之间的差距实在大得惊人!
在和雅人打斗时,鬼尚会有把握,至少在自己全力回击的时候,会有那么几次他能够顺利击中他、力量能够和他匹敌。但和静打斗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几乎没有一个瞬间是让鬼尚觉得自己能够击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