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下的风 (出书版) BY 万小迷

「如果……她要离开我呢？你也会照做吗？」

「不──孔雀，不要问我！」我用力将他拥入怀中，抱着他，狠不得将他揉进我的身体！「我真的好害怕她会这样要求──我做不到！我不能失去你──可是……」

「那么……我，与那个孩子，只能任选其一，你会留哪个？」

「不要再说了──孔雀，你不能这么残忍！」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但是，那是一条生命啊！是一条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生命啊！你要我怎么选，你又怎么可以要我选！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个白痴──」孔雀推开我，深深叹了口气。凝视了我好一会儿，从桌子上抽出张纸巾。「把鼻涕擦掉──」

接过纸默默擦掉不停涌出的眼泪，我垂着头，跟着孔雀来到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孔希正在喝汤，看到我们，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哀怨的说：「你们订机票了吗？我想快一点回英国，见你姐夫……」

「姐──」孔雀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讲话，然后坐到了床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嗯……」孔希将几缕跑到额前的头发塞回耳后。「身体上的痛，是可以愈合的……可是心理的伤痕就……」

正说着，一位带着帽子口罩的医生推着台仪器走了进来。

「姐，量血压──」孔雀起身，帮助医生为孔希做测量。

而孔希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让我心理一阵阵酸楚。

「孩子失去了……就算再有第二个，也是不能取代的……方奕，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

即使只存在了三个月，也是独一无二的！可是，这个孩子却如此的不幸，他遇到了我，窝囊得救不了他的我！

我羞愧的别开头，正看到孔雀向医生眨眼，医生点了点头，孔雀笑了。

这笑容有着解脱，无奈和……诡异！

「姐！」孔雀将仪器收起来，漫不经心的问：「孩子取什么名字？」

「韩奉棋──」孔希脱口而出，愣了一下后，又垂下双肩。「可惜……可惜他……叫不到了……」

「是吗……你决定怎么处置这个孩子，是否应先征求我的意见？」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不是孔雀不是我，而是，那名医生！

「啊──」孔希闻声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无法置信的盯着那名医生，看着他慢慢摘下帽子，口罩！

「老公──」

「韩林？！」

我与她同时惊呼。

这个前来为孔希检查身体的医生，就是曾经与我们一同出生入死的国际刑警──韩林！

韩林对我露齿一笑，然后将严峻的目光转向孔希。「你是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呢？老婆──」

「我……我……你……」她居然吞吐起来，咬着下唇，泄气的说：「你和孔雀串通算计我！我的努力全白费了──」

「我算计你？」韩林依旧在笑，但声音严肃得让人紧张。「你怎么玩我不管，但你不能拿孩子开玩笑！你知道我听说你可能流产时，吓成什么样子吗？！」

「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大腿上涂了点人工血浆，对孩子又没有伤害──」

「等等！」一声大吼喝止了两人的争吵，这吼声，是我发出的！「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我的声音在不停颤抖：「在大腿上涂了人工血浆……孩子呢？孩子到底有没有流产？」

「白痴！」她忿忿的骂着，掀开被下了床，对着我大叫：「你自己看啊！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愤怒──从来没有过的愤怒！让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打女人的冲动！但仅仅是冲动，因为我不仅没上前，反向后退去。「你想让我内疚想让我自责也不要用这样的手段──不要拿一个生命来开玩笑，更何况那个生命还是你的骨肉！」

「你──你凭什么教训我──」

「就凭你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的说：「我不会让孔雀跟你去英国，我要永远绑住他──你之前说的话，不管有道理没道理，我一概不会听！因为你根本就是个不成熟的女人！」语毕，我重重的摔门离去！

走了没几步，我就双腿一软，滑坐到长椅上。

愤怒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这只是个骗局──孩子没有事！他没事──他还存活在那个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肚子里，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七个月后，他会呱呱坠地！

自责愧疚都烟消云散，仿佛掉了几十斤肉般，我整个人轻松下来，轻松到无力行走，只能瘫软在椅子上，看着孔雀一脸坏笑的走过来，在我脸颊重重的拧了一把。

「你……你一直在怀疑，对不对？」怪不得孔雀除了一开始听到流产的消息有流露出慌张以外，其馀时间都那么平静。

「嗯……」他点点头，在我身旁坐下。「这件事实在太凑巧了──那栋别墅是她租的，与医院的距离是不远不近二十分钟路程。这里的妇产科医生，就是宣布孩子流掉的那个，我怎么看怎么眼熟，调查后发现，根本是她高中的同学！何况，她苏醒后的反应也很奇怪，哭得那么凄惨，根本就不是她的作风！她还不准我联络姐夫，一直要求我们回英国──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相信她！所以我马上给韩林打了电话，要他连夜赶过来，刚刚那个仪器是超声波，监测出她根本没有流产！」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看着我痛苦，很好玩吗？！这对恶劣的姐弟──

「我早就跟你说过，孔希绝对是个奸诈的女人，以你低到可怜的智商，根本就是任她玩弄！」孔雀狠狠一瞪眼，比我还有理般的训斥道：「我不让她住进来，你不同意；我不让你跟她讲话，你不仅讲，还听她的话跟我闹别扭──」

「我没──」

「你闭嘴！」他拍了一下我的后脑，继续发难：「我把她赶走，可你连一通电话都承受不了，就给我离家出走？！你以为，我就轻易原谅你了？！我是在你爸妈家里给你面子，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要回去教训你的，我──」

他的喋喋不休，被我以吻缄口。

孔雀先是一怔，然后马上反客为主，把单纯的接触转变成悱恻的缠绵。

悠长的一吻结束，孔雀抱着我，喘息着说：「走！我们回家……」

「可是……我们不再去见见姐姐和姐夫吗？」

「有什么好见的？！」孔雀捏住我的鼻子，瞪着眼睛说：「你以为她放弃了吗？我告诉你，远没有，她一定还会来找麻烦！你给我吃一堑长一智，离她远远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好，我们走！」

「孔雀──我脚软……」

「嗯？」他挑了挑眉，一把将我横抱起来：「这里是医院，你不怕别人议论吗？」

「我都敢吻你了，还怕什么……」将头埋进他颈窝，我任他抱着我向院外走。当明媚的阳光照射到我们身上时，我叹息着说：「孔雀，我爱你──」

「笨蛋……我知道……」

雨过天晴！初冬的阳光，如盛夏一般温暖人心！

孔家人的办事效率可谓光速，我们刚回到家，就接到韩林的电话，他们决定今晚就回英国，于是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上海。

本来孔雀是不想去的，但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得勉为其难答应。一路上他再三警告我到机场要做哑巴，没有他的指令不许讲话！

虹桥机场明亮的候机大厅里，一身明艳的孔希半眯着眼睛看着我们，神情高傲。

英俊的韩林揽着她的肩头，笑着对我说：「给你添麻烦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会好好看管她，绝对不让她再来惹是生非。」

「别这么说……啊──」

我正要答话，孔雀就重重的拧了一把我的大腿，示意我退后，然后他上前一步，露出了和孔希极为相似的神情，刻薄的说：「韩林，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实在没有用！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她要是再想作怪，你就揍她，我没意见──」

「孔雀！你居然煽动自己的姐夫对姐姐使用家庭暴力？！」孔希不可思议的大吼：「你以为谁都像你老婆一样没个性？！任你揉捏？！」

「没个性怎样？！我喜欢就行──」

轻轻靠在孔雀背上，我甜蜜的笑了。我喜欢听他这么说……即使他喜欢的是「没个性」的我！

孔希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撇着嘴骂道：「你……你看他笑得那个白痴样子──」

「你才是白痴？！我告诉你，我的人不是你能骂的！」孔雀恶狠狠的瞪着孔希，不留情面的说：「回去生你的孩子吧！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扔下姐夫一个人，小心他在外面包二奶！」然后对一脸无奈的韩林摆摆手，搂着我就要离开。

「哼！你们不要太嚣张！」她追了上来，拽住我的胳膊，咄咄逼人的说：「我告诉你，别太得意！我还没放弃──」

不顾孔雀冒火的眼睛，我硬是转过身看着孔希，诚恳的说：「姐姐……等你生完小孩，我欢迎你再来──不管是祝福还是破坏，我都等着！我会用这段时间来武装自己，要自己──有和你斗争的实力！」

「做梦！就你这种智商，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下辈子？」我突然来了逗弄她的灵感，笑着问：「姐姐的意思是，这辈子就放过我，等下辈子我再和孔雀相爱，你才来拆散吗？！」

「你──」孔希瞠目结舌的看我着，也许我的反击对于她而言，就像蜗牛咬人一般不可思议吧！

「好了，别再斗嘴了！」韩林搂住孔希，对我们笑了笑，便向入口走去。

直到进了检票口，孔希也没回头，而且步伐僵硬，似乎还没想通自己怎么会被低智商的我调侃了。

「行啊──长本事了？！」孔雀拍了拍兀自得意的我，冷笑着说：「我的话你又当成耳旁风是不是？这么多话……我管不了你了？！那好！你自己玩吧……」孔雀一甩手，转身向外走去。

连忙追上，我不解的问：「我只是小小没听你的话而已，我承认错误──原则上应该没犯错误，我没被孔希蛊惑啊──」

「是啊──」他停住脚步，调回头凝视我，背光的表情模糊不清。「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万能，失望之馀，你会不会收回你的爱呢？」

「什么？！」我愣住了！孔雀这么问，难道说他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没什么！」果然，他立刻又飞扬起神采，一把将我拽入怀中，跋扈的说：「哪怕我真的没什么本事，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无论如何，你再也不可以退缩──你只要相信我，就没有什么难题不能解决！」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耳边，我轻声说：「在十八岁那年见到你，我就认定你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上帝？！哼──上帝能支配我吗？」

是的，上帝都无法支配你，而我，却能独占你！

尾声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学校的学生一个个归心似箭，上课时也在商量假期安排。

一个男学生拿出一张盘片，立刻有一大帮学生凑了过去，让我回忆起高中的时候，每周拿着A片引诱孔雀到我家……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的可爱！

带着几分对年轻时的眷恋，我走到学生旁边，故意摆出严肃的面容道：「怎么不认真做热身运动？！一会儿练习时小心受伤！在看什么？什么都敢往学校拿，小心我没收──」

「老师你说什么啊──」男孩子们哄的一下笑开了，挤眉弄眼的说：「老师思想太复杂了吧？你会看那些不代表我们也会看啊──这是游戏软件──」

游戏软件？！「那有什么好玩的……」

「老师你土了不是，这是世杰公司最新推出的！刚上市，老火了，我准备在这个假期打通关──」

「你别吹了你，就你能打通关，那这游戏还买了出去吗？！这超难的──」

看着互相调侃的男孩，突然觉得，我真的落伍了，不在青春了！

清晨，我抱着一大摞汽车杂志，走进花店。

正在清点数目的孔雀转身看了我一眼，问：「你要买车吗？」

「嗯！过两天元旦，车行可能会对一些过时的车型打折，你说我们要不要贷款买辆车？」

「干嘛买过时的车型？」孔雀抻出一本杂志，随便翻了两下，指着一款车说：「这个好了，750i/Li、4.8升V8引擎……」

看了眼车价我迅速将杂志抽了回来。「这种车我一辈子也开不起……能买了十万左右的国产车我就心满意足了！」也许要是我还在打篮球，有朝一日可以，但现在，以我的工资和花店的收入，买那种车是个奢望！「下课我去银行取钱，总得把首期的钱凑齐……」

「小家子气……」孔雀撇撇嘴，又说道：「对了！软件公司给我汇了劳务费，应该划到你的帐户了，你取钱时顺便取出来吧！」

「软件公司？哦，你是说你上次弄的那个啊……」那能有多少钱啊，只看见他摆弄了一次……将中间花瓶里几枝打蔫的花挑出来，我问道：「你大学到底是学什么的？瞧你哪方面都懂一些似的，生物？化学？计算机？」

「都有学一点……」孔雀依旧埋头在小钱的计算中，漫不经心的应了我一声。

「都有学？」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无法避免的又想起了孔希的话。他是人中之龙，应该有辉煌的未来……他是英国著名大学的硕士，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时，有顾客上门，我急忙迎了上去，选好花后，孔雀在熟练的包装着。

见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向他点个头便离开。

不要再去想孔希的话了，不要在自己折磨自己了，孔雀为了付出是快乐的，这是他选择的生活！

整整一上午，我不停为自己打着气。

吃过午饭，我到银行去取钱，当我告诉存储员我要全部取出来时，柜台小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指着一旁的标牌说：「先生，超过二十万时您最好预约，这么大一笔钱，我们要调度一下，您稍等。」

「二十万？有那么多吗？」这里只存了我半年多的工资，应该只有两万多才对？

「先生，我给您划一下钱数，您自己看。」柜台小姐用怀疑的眼神看了我一下，将存折递给我。

最后一笔汇款是个整数，后面好长的一串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小数点前七位数字──几百万？！

拿着存折的手抖了一下，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这笔钱──难道是孔雀说的，软件公司汇给他的「劳务费」？

「先生，您还要取吗？」

「等……等一等！」走出银行，我迅速给孔雀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他半晌才接听。「喂，什么事？」

「孔雀……我……」打开存折，我又确认了一遍，才说：「帐户里多了几百万……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了吗？上次开发软件给的钱。」

「可是，怎么会这么多？是什么软件？！不是违法的吧──」

「违法你个头？！」孔雀的口气不善：「是世杰公司的游戏软件，现在只是劳务费，等游戏前期推广发行结束，还要给我分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