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时冽炎已经睡下,凌宇很想在尚带着些怒意的眉宇间亲上一口——明明是你把我扔那里,现在倒还有理由生气了。凌宇挑起他下巴,叹了声气,将铁链牢牢锁在床头。
却不知那双黑眸,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
“凌宇呢?”
童子将熬好的粥递上,小心翼翼地垂下眸,“君上之前说他要离开段时间。”尽管伺候魔帝百年,几个童子对着冽炎时仍是心惊胆战。当年魔帝光辉太盛,死在他手下的仙人数不胜数。仙界的小孩自幼便被恐吓要是不听话就会被冽炎魔尊吃掉。虽然此时的魔帝陛下大腹便便,形象大损,毕竟积威犹在。
感觉到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小童颤着声道:“君上并未告知所去何地。”
冽炎动了动铁链,知道以自己此时功力别想挣开,“你去慕天殿下的居处,就说我想晨星了,问他能不能让晨星陪我几日。”
童子当即变了脸,仙界谁人不知慕天殿下爱慕君上,慕天殿下虽性子温顺,但对这魔帝难免没有怨气,自己去要人准得得罪慕天殿下。
冽炎冷笑道:“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关上房门,小童脊背已是一身冷汗,与这魔帝相处还真是折寿,也不知君上究竟看上他哪点。
慕天殿下很爽快地放了人,小童再次感慨君上昏了眼。“等会见着你父王,你要好好给他讲,阶下囚便要有阶下囚的觉悟,别想着一天到晚勾引我们君上。”
“啪!”
小童傻在当地,他竟然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挨了一巴掌,“你……你……”
千晨星嘴角冷冷地扯了个笑容,“你们这些仙人,果然愚昧得令人怜悯。”
他身形不高,脸色更有种病态的苍白,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却硬是震得小童吐血不止。将袖子遮住手心,千晨星定下心神,“还不快走!”
那冰冷的目光,简直是跟冽炎如出一辙,童子擦掉嘴角血痕,恭敬地低下头,“是,是。”
48.怨恨
千晨星怎会不知,仙魔自古不两立,偏偏凌宇一心一意向着冽炎,这些人只当魔帝暗地里使了迷魂术,对他们两父子可谓极为厌恶。
千晨星最受不了那些辱骂冽炎的污言秽语,常常被激得爆发‘世界之轴’的能量,将周围几米整个撕成残渣。凌宇整日都想讨冽炎欢心,自不会对千晨星怎么惩罚,死了亲朋好友的仙人们却越发怨恨这个少年,一旦抓住他,都是想尽办法欺凌。
“我一只手便可捏死你。”
耳边传来冷冷的警告声,童子端正面容,终于不再放肆。
千晨星一直都觉得,冽炎安静的时候最是迷人,阳光落下厚重的光影,像在他脸上镀了层金子般的光泽。
轻轻推开门,看到手臂粗细的铁链,千晨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来了?”睁开眼,黑眸中有光彩一闪而过。
千晨星笑了两声,上前擦掉冽炎额头上因运功而冒出的汗珠,“娘亲,你功力恢复了多少?”
冽炎摇摇头,“还是不行。”
当年诞子失败时,冽炎所有力量都被腹中胎儿吞噬,只有洌风的魔力因未完全融合而残余了部分,若非如此,魔帝陛下也当真是废人一个了。
“没关系,我保护你就好。”千晨星立刻挺起胸膛,显摆道,“刚才领我来的那个童子还想欺负我,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冽炎并未吭声,千晨星神色黯淡了片刻,难堪地摸摸头,“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每次带你跑都会被凌宇抓回来,啊……娘……”
袖子被猛地撕开,千晨星不住往后躲闪,将整个手背到后面,冽炎凝眸看他一眼,千晨星心里顿时一阵抽搐,“娘,你别难过。”
将孩子翻转身趴在床上,冽炎颤着手脱了他裤子,白嫩嫩的臀部和大腿果然布满鞭痕。
“疼吗?”
“不疼不疼,我皮厚。”晃了晃脑袋,千晨星根本不敢回身去看冽炎表情,“辛慕天这是赤 裸裸的嫉妒,他和契约女神订立的契约失了效,但他已经献上祭品,就因为如此他才恨我入骨。”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小的脸蛋蓦然浮出狰狞之色,千晨星却不再多说,可怜兮兮地道:“娘,你能不能给我吹吹?”
这孩子自出生便没过多少好日子,先是和洋洋在魔域流离失所,此时更是跟着自己被囚仙界,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冽炎蓦地收紧手,“等等,我去拿药。”
锁链的长度足够冽炎在屋里随意活动,链子只将手束住,但魔帝陛下双腿不便,身形臃肿,走路自然畸形,千晨星微微捂住耳朵,似是觉得那哗哗声刺耳的很。
房中放着的药都是精品,抹上后火辣辣的疼痛立刻消退不少,千晨星眨眨眼,在冽炎脸颊上喜滋滋地亲了口,“凌宇呢?”
“我已一月不曾见他。”
……
烛火摇曳的小屋,千晨星跪坐在矮几之前,默默注视着眼前古朴的长剑。
这是白日冽炎给他的,剑身蓝光流转,质地古朴,剑柄末端以古字刻以‘赤炎’二字。
魔尊未曾现世之时,明王的‘冥灵之刃’和圣王的‘暗夜之魄’都可谓最顶尖的利器,但随着魔帝重现,‘世界之轴’出世,这两柄剑的光辉已被彻底掩盖。
冽炎身体里其实有两把剑,一把剑身火红,有青龙图腾,而另一把便是‘赤炎’——魔帝用蓝焰锻造的神兵。
尝试着将手放到剑柄上,凝神屏息用力外拉,时间过去很久,长剑依旧纹丝不动。
从某种程度来说,‘赤炎’是冽炎身上蓝焰凝聚而成,不到万不得已,冽炎绝不会将这柄剑移出身体——千晨星叹息一声,颓然坐倒——冽炎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他——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
飞鸟振翅的声音从远处逼来,起身候在窗外,鸟儿乖巧地停在他掌心,取下脚上的竹管,就着月光抽出纸条,千晨星挑了挑眉,手中鸟儿顿成飞灰。
“这把剑是冽炎送你的?”
世间传言慕天殿下温润如玉,千晨星却觉得这人实在不阴不阳,也不回头,道,“这次你打算怎么安排?”
若没有辛慕天背后支持,千晨星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带冽炎离开——只不过,每次都被凌宇发现,及时抓了回来。
“凌宇很少离开那么久,我也不知他是去了哪里,”辛慕天伸手把玩那柄长剑,目光闪烁不定,“刚才是谁与你通信?”
“圣父千穹崖。”千晨星倒也坦诚。
辛慕天冷冷一笑,“说起来他也算冽炎生父。”
“原来你知道之前那个时空的事,”将手指含入口中,千晨星吧唧吧唧吮吸两下,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过去,“从你记忆里,似乎……你曾经是云清?”
身体一震,辛慕天挑高千晨星下巴,危险地眯起眼,“小孩子,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甩开那只手,无辜耸肩,“只是有些同情罢了……”
“很好!”辛慕天点点头,“你知道接下来我想做什么。”
笑容僵硬在脸上,不过很快千晨星就恢复神态,脱掉裤子趴在桌上,这个人需要他来发泄怨恨,他需要这个人帮助,各取所需,不是吗?
“呃……”喉头一热,千晨星将涌上来的血不动声色吞下,紧紧咬住牙关。
辛慕天眸子微微泛红,挥出的鞭子越发没有分寸,这个孩子可视人心,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看出了蛛丝马迹。
他同情着他的卑微,怜悯着他的可笑!
云清和冽炎自天地间诞生,血统尊贵,天生便高高在上,可他呢,他算什么?
生长在云清脚边的一颗梨树!
但是,明明是自己最先看到那个人!
他睁眼的瞬间,远山柔波扬起迷人的笑意,似乎日月星光都沉醉在了里面。
后来他走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些飘落的梨花。层层叠叠,将大地覆盖。
要多少次的轮回才能远远望他一眼,辛慕天已经忘记——洪荒岁月的寂寞,无法企及的悲哀——这种东西,旁人如何能懂。
他们一个是仙帝,一个是魔帝,只有他,一颗无人问津的树——任光影交替——最终枯萎!
“你若打死我,我父王绝不饶你。”千晨星回头冷声道,早知会引起这人的疯狂,他怎么也不会不知好歹地刺激他。
少年凌厉的眼神跟冽炎极像,仿佛吸收了所有光亮,黝黑不见底,
“他若还有自保能力,会把你放回来?”
第一次见到冽炎的时候,他骑着青色的长龙,冰冷的容颜像雕塑般完美无瑕,漫天的蓝焰为他臣服,伴着凤凰悠远的长鸣,整个人如帝王般尊贵不可侵犯。
像是世间,只有他才能配上与他同样不可一世的云清。
这想法似烈火般将辛慕天灼烧,他想不明白,为何有些人得天独厚,而他受尽轮回之苦,还是达不到那个想去的地方。
他和云清之间隔着河,他在这边徘徊不定,而河那边的人,或许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世间有个东西叫做契约,献上你所珍惜的,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辛慕天收回鞭子,无意识地说,“在之前那个万年后的时空,我以为我真的是云清,我以为我有资格和凌宇一起……”
他退了两步,脸上有癫狂的笑意,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可那是假的,他们搞错了。云清是不完整的‘虚’。当凌宇这个完整体出现时,云清就已经消失。而云清在我身边诞生,我身上自然沾染了不少他的气息。”
“所以你被误会成了云清?”得知酷刑结束,千晨星龇牙咧嘴地提上裤子。他深谙时空之理,立刻便明白,无论是万年后还是此时的时空,云清和‘虚’,只能有一个。
而每次被吞噬的——都是不够完整的云清。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重羽轩想杀凌宇而不得,即便强大如他,在‘虚’的面前,也只如蝼蚁一般了。
辛慕天推开窗户,夜风狂乱地吹起他衣衫。千晨星顺着他视线望上去,冷月镶嵌在丝绒般的夜空之上,幽幽地洒下清冷的光辉。
……
凌宇回来得毫无预兆,冽炎只觉身上一大块东西沉沉地压着,一脚踢他身上,十分不耐,“你做什么?”
“别动,先让我抱抱。”凌宇贪婪地吮吸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一个多月不见,有没想我?”
冽炎横他一眼,意思相当明确。
轻轻打了个响指,红烛自动燃起,光晕照在男人脸上,凌宇只觉美好得近乎朦胧。
当然,要是对方不要冷冰冰的,效果会更好。
“我去找汐墨,问他你性子为何如此阴晴不定。”
冽炎作势便要起身,却被凌宇狠狠压在身下,手指缓缓摩挲过他腰线,“汐墨说你自来骄傲,只要把你扔地上多踩两脚,慢慢你就会习惯对我摇尾乞怜。”
一把掐住那只乱动的手,冷笑道,“那仙帝陛下打算如何?”
“看看,又是这种表情,我最讨厌你这样,”凌宇凑上那张唇轻轻啄了啄,“我连见你皱眉都要心痛,如何舍得如此对你。”
冽炎哼了哼鼻,偏过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逼汐墨跟我对打,他如何是我对手,三招便输了,”凌宇像只小狗样在冽炎身上左嗅嗅右嗅嗅,“我在妖界蹭了一个月的酒喝,发现原来汐墨喜欢厉破,但我听他说厉破喜欢慕天,这几个人关系还真是复杂。”
冽炎翻过身,不让那人压着自己腹部,“还不去洗澡,脏死了。”
“不要不要,我要你,我现在就要要你,等你给我生了小孩,你就不会跑了。”嚷着嚷着凌宇一下扑到冽炎怀里,舔了脖颈两口忽地没了动静。
“喂!”冽炎很不悦地发现怀里人睡得很是香甜,“你去把晨星要回来。”
四只大敞的人半点反应都无,冽炎伸手捏了捏眉心,吹熄蜡烛,将凌宇推到身边睡好,还很厚道地替他理好被角。
“阿宇……”试探着叫了两声,冽炎咬住他嘴,大股酒气立刻涌来,忍不住肠胃泛酸
那声音轻轻的,像搔过耳边的一阵风,似乎,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49.争执
清晨,透明的微光洒进,眯起眼,可见稀疏的尘埃,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凌宇发现自己被冽炎紧紧箍在怀中,不禁满足地撅起唇角,右手撑着头,左手细细描绘男人面容。
英俊的脸,微微带着煞气,若那双黑眸能睁开,阴冷森冽的光芒必会令人心惊胆战。
“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温柔点?”凌宇扁扁嘴,撩起一缕长发在指尖细细把玩。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扒开衣裳,从里衣取出一个囊带,小心翼翼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取出。
不是什么珍贵的物品,只是一撮发,许是年代太过久远,发端早已干枯,却不知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俊美绝伦的脸上划过丝无奈,凌宇将囊带系好,重新放回怀中,轻轻玩弄冽炎张开了些许的薄唇。
你以前就认识我吧?手指无意识地伸入,试探着戳了戳那条舌头。
明明就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改正,可你怎么也不说。就只会骂我白痴,心里也肯定常常笑话我。
我什么都不懂,从来没人给我讲我该怎样。
我只想见你,哪怕就这样好好抱着你,也会心满意足。
冽炎是被阵瘙痒惊醒的,横着目把胸口耸拉的脑袋提起,黑眸一凝,“大清早的发什么情!”
“谁叫你那么诱人!”任何人说出这句话都会立刻被魔帝陛下扔下床去,偏偏说这话的是凌宇,偏偏他表情还无比诚挚。冽炎不禁想起晨星,那孩子也总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乞怜地望着他,仿佛不给几颗糖吃是多大的罪过一样。
凌宇见冽炎并未生气,甚至俊颜微红,立刻打蛇上棍,顺手掀开他衣襟,在胸口那点捏了捏。耳边听见一声带着情 欲的轻哼,抬起头,对方也正手足无措地望着他,黑眸盈了些水光,凌宇只觉得,春天刚刚化了冰的湖也不及这三分美丽。
“你……你别怕……”怀中身体微微战栗,凌宇只当冽炎是畏惧情 事,安抚地吻上那两片唇,将自己气息呵进去,“我不会伤害你。”
丹田内顿时流过阵暖流,被吞噬的魔力竟然逸出了些许,冽炎按捺下惊奇,故意攫住凌宇唇齿不放。
舌与舌激烈纠缠,凌宇想讨他欢心,也不再吝啬。
眉心红痕妖娆盛开,华美艳丽,还有几分决绝的张扬。
“我帮你把魔力引导出来,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跑。”抬高冽炎下颌,凌宇煞有介事地道。
皱起眉,冽炎声音依旧淡淡的,“看你表现再说。”
凌宇恨得牙痒痒,泄愤地咬过去,刻意把薄薄的唇折腾得无比凄惨才再度渡过力量。
“已经跑了五次,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