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子果吗？ ————EMA

走进比一般住家厨房都要大得多的面包店制作室内部，热烘烘的空气及扑面而来的面包香充满一室，间中还有阵阵烤焦的苦涸味，伸头望过长长的工作台，子逸看到了他的身影。

「小师傅…」子逸带笑向坐在烤炉前，专注得连有人已走到他背後都未有发觉的麦迪轻轻唤。
麦迪却似未听到，依然毫无反应，全副精神似只集中於眼前的炉子，子逸唯有加大声量再叫：「麦迪!」
「啊───」被突然的叫喊声吓住，麦迪从凳子上弹起，带点错愕带点茫然的转过头：「子…子逸你今天怎么那么早？」
「麦迪…发生了甚么事？」子逸看到围绕著他周遭，是散落满地的批饼碎。
「没…没事，我…我只是想造些新口味的果批给你…哈…可是老是失败…我真没用。」麦迪现时的笑容看来一点都不滑稽，一点也没让子逸感到安心。
「麦迪……」子逸走上前想拥抱他，但他却在前一刻转过身，坐回在炉子前的小凳子上。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东西要弄，晚点我一定会带著你喜欢的糕点回去的。」 他背著子逸说。
「麦迪…」子逸从背後搂住他，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子逸在他颈後细哼，声音无法掩饰地颤抖。
麦迪弯过手，轻扫他藏进自己颈窝内的发鬓：「不要说对不起…不要…」
「麦迪，是我不好，你造的东西全都很好吃，是我自己胃口不好，是我自己不好… 」子逸把脸颊贴上他粗壮的颈项，在他颈窝内轻轻磨蹭，他知道这样麦迪定会心软。

虽然回到家已好几天，但子逸却未曾正常地进过餐，起初是解说自己因时差而未有胃口，然而两天过去他还依然用没胃口去推搪进食，有时更骗说自己在舅父家吃过了而拒绝麦迪的晚餐，当然这些理由麦迪都知道不是事实，麦迪甚至发现自己特意为他所造的糕点完封不动地被偷偷丢进垃圾桶里去。

「…是我…」
麦迪转过身，把他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要道歉，子逸…」他抬起黏著面粉碎的厚实大掌，轻轻揉擦子逸一张粉脸，幽幽说：「你回来後一直闷闷不乐，是我的责任…」

「不，不是你的责任…是我不好…麦迪~你要我怎么做才好过点？」 子逸看进他哀伤的眼底问。
「子逸…是你要我做甚么？」说到最後麦迪已红起眼眶，凄然轻吐：「你要我怎样才可以像以前一样的爱我？」

子逸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双唇紧紧封住他哀伤的薄唇，要该怎回答这种叫人心疼让人难过的问题？

他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表现异样，他以为自己对麦迪的拒绝只是因一时的不适应，他以为自己对麦迪的爱是没变的……但一直被他视为单纯的麦迪都察觉到了，甚至已因自己以为无害的丝丝变化而受到伤害，这也是他最不愿，最不希望的发展。

「回家吧~ 」 拉起麦迪，子逸知道不应再把事情隐瞒下去了。

☆……..☆…..☆….

「……对不起…」当麦迪看到他肩上那道浅浅的痕迹後并没发怒，甚至是没甚么明显的反应，这叫子逸更感不安。
「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吗？」 麦迪温柔地抬起他的脸。
「麦迪，你不生气吗？」 麦迪愈是对他温柔，他的罪恶感愈是大。
「气，我当然生气，可无论怎样，你现在已回到我身边这就够了，这已证明你真正爱的人是。」麦迪轻轻点吻他的眉，他的鼻尖，他的脸颊，直至他肩上那道约隐约现的记印：「我不应让你独自回去的，不应让他有机会再伤害你多一次的…」他要气，最气的就是自己的大意。

子逸不知该说甚么话，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然而一手形成这三角关系的自己却依然受著他们无尽的爱护，子逸感到羞耻，感到痛苦，但更感无颜宣泄。

该对麦迪付出更多的爱，更深的情，这是他对良心的赎罪，也是对麦迪的弥补。

「……子逸…我爱你……子逸」 麦迪眼角渗著水光，断续呢喃。

嫉妒是那么的令人讨厌，麦迪不想自己被嫉妒牵著鼻子走，但当确知自己被爱人背叛时，他还是力不从心地跌进无尽的酸涩妒忌中，他要使爱人牢牢的记下自己才是他的唯一，要爱人肯定的知道自己那不可失去他的决心。

「…嗯……嗯……」 这是自己熟悉的软寝，这是自己熟悉的身体，这是自己熟悉的爱郎，子逸在心里不断重复告诉自己。
「子逸…我真的可以拥有你吗？」 麦迪在这时提出的问话叫子逸感到为难。
「麦迪…慢点…麦~」 子逸感到晕眩，重叠的身影在他脑海不断浮现。
「你的心…现在是想著我的吗？」就是现在子逸的身体和他是贴得多么近，但他还是没法肯定子逸的心是否也一样的和自己紧贴在一起。
「…嗯……麦迪，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子逸拧著腰，难受地闷闷咕噜。
「子逸…告诉我…告诉我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是自己看错吗？你的表情为何那样的痛苦？难道你已不想再让我抱了吗？”不安的心情仍然折腾著麦迪。
「麦迪~你再问…唔…我…我就要发脾气了…~」子逸费力的说。
「告诉我子逸…你爱的，是我吗？」麦迪不肯放弃，继续追问，身体也更深的刺入，希望能探得他的心。
「……麦迪…呀───」头痛，心痛，还是身体的痛？他不知道，已不知道了。

看到子逸露出痛苦的表情麦迪感到胸口一阵刺疼，但为何感到刺痛的同时，这张扭曲的脸孔也让他感到动容？

麦迪为自己的粗暴感到罪恶，为子逸的痛楚感到苦痛，把子逸紧抱於怀中，麦迪细细的啜泣起来；他是知道的，子逸所受到的每分每丝痛楚、难受都定会全数转化到自己心头上；他是知道的，他甚至清楚那样的鞭痛绝对会是以加倍的幅度加诸给自己，这都是他再清楚不过的，所以他才会藉此向自己作出惩罚。

「…子逸，我爱你…求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麦迪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在整件事上的无能，只能在家里无助的呐喊，就因为自己没陪在子逸身边，就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让子逸再次和过去的那段痛苦记忆孤军作战，令过去的种种伤痛再度混乱他本已复原，本已平静的情感思海。

『要如何令子逸忘记那个人？忘记那个在他身上留下深刻记忆的人？』

。。。>_< 。。。

「主任，请问你今晚有空吗？…因为…因为有一个儿童画展…我觉得…」看著施陶昱一脸好不严肃的表情，就是让她没法好好地把说话自然说出。
「你可不可以说快点，我很忙。」抛下话，昱就低下头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嗯…画展对儿童画室有资料…帮助…我是说可能会有…」 快是快了，但词不达意。
昱抬起头，看她的紧张，看她的无助，还有一双不稳的眼神…… “她真的像你吗？”

「主…主任~」 她不安地叫唤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呆的他。
「呀？…嗯…画展…今天下班後是吗？」昱望著她露出浅浅一笑。
「嗯…嗯……今天，嗯…」雅梨受宠若惊地应著，施主任方才那个笑容是真的吗？不管如何在她心内已泛起涟漪，并一圈圈地扩散开去。

或许他的新生就是这样的开始了。

「主任，谢谢你请我吃饭。」 她今晚真是乐透了。
「不是说了下班後叫我昱吗？」谈吐温文的施陶昱更是令她有不饮自醉的感觉。
「嗯……昱……」为这小小的亲密，让她脸颊不禁泛起红晕。
「雅梨，真没想到你喜欢吃的东西和我差不多呢~」这晚昱不吝惜地一再展现他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亦叫女孩一再失神。
「嗯…我也没想到…很高兴… 」 她甜甜的笑，能和爱慕的人有著相同的喜好确是让她感到雀跃又幸福。
「下次再一起去吃饭吧~」 “她真是可带给我幸福的人吗？” 看著她害羞的笑容，昱又再一次联想起子逸的话。

其实昱也很久没和朋友如这般轻松地约会了，虽然这次的出发点是因为工事，但及後再和雅梨一起去吃晚饭，彼此在相处与交谈间都让昱感到出奇的自然，雅梨不矫揉造作的性格和青涩的眼神亦让昱更觉好感。

或许幸福真的就在眼前，只要你愿意打开自己的心结。

『四周都是自己熟悉的，床上的人也是自己深爱的，但为何还会感到无尽的失落与空虚？是错觉吧？……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绕过正熟睡的麦迪，子逸静静滑下床，乾涸的咽喉让他急需得到滋润，走进厨房斟满一杯水，他一饮而尽，再添满第二杯，再一口气喝光，再来第三杯………他似在向自己灌水，没错，他确是口渴非常，确是需要得到水的滋润，但奈何他连喝下三大杯水都仍是感到不满足，体内还是感到空洞洞的一片，整个人就好像只乘下空壳，体内早已被掏空……

『或许再多喝一杯就会好过点了……』子逸再添满第四杯水。

嘟------嘟--------
「喂~ 」
「喂？ 请问是谁？」
哔---------------------

「怎么搞的？打电话来又不出声就匆匆挂线。」昱为这通忽然的电话抱怨。
「可能是因为这里接收不好吧？」雅梨环视这间位於地牢的餐厅一圈，提出了这想法。
「可能吧，不过没关系啦，如果那人是有要事找我的，那他一定会再打电话来的。」虽然他口里说出的话是一副的不在意，但眼睛却一直盯著电话的屏幕看，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并没有显示出来电者的名字，也没有显示来电号码。

「嗯…我们还是走吧，时间也不早了。」看出他的心意，雅梨体贴地提出。
「嗯…」 昱抬眼望向她，浅笑并点了点头，为她的体贴而感动。

『是你吗？』急急回到家後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移也不动，手中紧握著电话，眼神飘出窗外，视线末入漆黑的星际，而心……亦早已飘达彼岸的他方。

嘟------嘟--------

「喂？」电话真的再响起来，叫他怔了怔，抽口气，随即紧张地按下键钮接听。
「Ｈi~昱，还未睡吧？」一把爽朗的声音从电话一方传来。
「啊…师兄…我还未睡…」 “哼！施陶昱你这是甚么心态？怎会因此感到失望？” 昱为自己奇怪的思潮感无理又好笑。
「嘿，听到我的声音有那么失望吗？难道你是在等别人的电话？」
「不…只是…呀~师兄，你现在不是该在渡蜜月中吗？」 他马上转话题。
「回来了丫，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我有买手信给你啊!」
「是吗？你们真有心呢~谢谢。」
「哈~ 别跟我客气啦…那你明天有空吗？一起吃晚饭吧。」
「好丫，就明天…呀，师兄…」 昱仍为方才那阵莫名的猜疑感到不安。
「甚么？」
「嗯…就是你刚才有打过电话给我吗？大约九点半左右…」还是问过清楚吧。
「啊…有呀，可好像接收得不太好，通了一下就断线了。」
「喔…因为我那是刚好在一家位於地牢的餐厅吃饭，所以接收不太好。」昱礼貌地解释。
「这样啊，刚才我也在猜…咦？你和谁去吃饭了？是……」从三年多前就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昱在这段日子以来，除了这位师兄几乎就没和其他人上过街了，这次会是谁可让他破例呢？他的好奇心马上亮灯。

昱和他乱扯一会後就嚷著要休息，推说明天再跟他详谈而草草挂断线，因为他现在实在没有那种心情和能耐和他继续寒喧下去，因为自己无故由来的不安思潮已失控般闯入心房。

『不是你，对，不会是你，你不会无故的打电话来，除非你不快乐，除非你需要我…不会的，你没有可能会打电话来的，因为你现在应该很快乐，一定是的……是我想多了，是我太想念你了…』

「哼！傻瓜，我明明早已知道你已不需要我……」 望著自己和子逸的合照，昱轻叹一声，笑著把奇怪的念头强挥去。

胃部的肿涨感令子逸很想吐，但他并没有真的吐，也没有强压挤胃部令胃里过盛的水吐出，因为他就是要这种涨满满的感觉，因为他感到空虚，空虚得像整个人快要窒息般，所以他要被填满，他要得到点点的实在感……

「笨蛋…玲子逸是天下第一大笨蛋…你到底想做甚么？你竟然想…大笨蛋…哈哈…大笨蛋……」他在喉间不停呢喃。

倚著冰箱他缓缓端下来，电话筒从他手中滑落，扭曲的脸孔是因为连续喝下多杯水吗？还是另有原因？

「玲子逸，你不要再无病呻吟，你现在已够幸福了，已够幸运了，你不能再打扰他，不能再干扰他的生活…绝对不能!」

子逸在心里怒吼，唬住自己的不智，唬住自己方才差点因一时的冲动而做出的蠢事。

是因为体内被灌得太多水吗？
……所以才让眼眶都被淹没了……

脱轨 (16)

就让一切回复正常吧，那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生活是富足的，感情是安稳的，心灵也是著实的，是时候应该把一切都回复到轨道上去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把时间回复到如两星期前般罢了。

「对啊，原来只不过是脱离原本的轨道十来天而且，可是…为甚么我总有一种如过了一辈子般久？」

原来是这样啊~ 在和你重遇的这段日子里，虽然是只得短短数天，但感觉却似是经历过一生般丰富，种种该有的，不该有的记忆，全都是你给我填满的。

「我怕自己这次再无法如三年前般，把你刻落在我记忆里的种种淡化了，因为种种点点滴滴没停地在提醒著我，提醒著我你所带给我的已是最美好的…….亦因为最好的总是短暂的吧？所以已拥有最美好回忆的我，亦该满足了……现在，自己该为麦迪付出更多，使他更快乐，不可再让他难过心伤了。」

是喜欢的……是快乐的……是的………
应该是的……我应该是幸福的~
我该知足的~

当你把同一件事不停重复地告诉自己，不停地告诉自己…十次…一百次…一千次…甚至用上你的一生………那么，到最後无论你要编造的是甚么，它都会变成事实，因为你已耗尽了一生的精力去把它实现，亦证实了你对它的确信无疑，那就请永远相信吧，不要再怀疑，人的一生也只不过是一转眼间的事情罢了。

※ ※ ※ ※

或许因为感情本来就是虚幻难握的吧？所以明明他们各自已活在他人浓浓爱意下，自己却不自觉，因为情爱一直没让他们看到、更感觉不到，任凭他们划尽心机想去碰触，想去确认，却都只有失败，也更因为他们都不愿放过自己，不愿放过一段已回不了头的情感，使迷茫与空虚能承机毫不怜悯地把他们侵蚀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