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票儿————荒菲

作者:荒菲  录入:08-31

看着他的胳膊,还有他白皙清瘦的右手。手上的骨节突出,指甲的颜色有些苍白,周围长了倒刺,渐渐的渗出血来。
我躲开视线专心炒菜。他的呼吸离我很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恐怖片被吓得几天睡不好觉,
总是害怕有人拿着刀躲在衣柜里等半夜出来杀我。虽然现在片子的内容已经基本忘掉,但由此养成的习惯却一直跟了
我十几年。总害怕有人跟在后面,总害怕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醒来。我不知道这是人的共性还是只有我这么不像个男
人,我也从来羞于承认自己害怕孤独害怕黑暗。但是现在他站在我的身后,他温暖的呼吸与声音缓慢的接近我的皮肤
,已经完全让我忘掉所有恐惧。
可是我知道他害怕。他和我一样害怕。他也会害怕孤独害怕黑暗。与我不同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是在恐惧
。他不清楚不明白浑浑噩噩糊里糊涂,混一天算一天哪天熬不下去就自行消失。他从不去探究恐惧的由来,他只知道
独自承受这过程以及由此而来的痛苦后果。
“好了,装盘。”
他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接过他递来的盘子把菜盛好端去客厅,忽然心里升起莫名的愉快情绪。
这是我生平做的第一顿饭,并且是他教我做给他吃。我微笑着把菜放在桌上,转身去拿碗和筷子。
他把其他盘子端过来坐下也不等我直接开吃,看样子真的饿了。我过去关掉唱机打开电视,给他盛好米饭坐到他身边
。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自己做好的芹菜炒肉,心里忽然觉得非常温暖。
他转脸看看我,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
“……你盐放多了,味精也太重。”
说完他继续埋头苦吃。我看着他笑了笑盯着电视扒一口米饭塞进嘴里,转脸瞧着电视里男男女女你侬我侬。看到主角
表白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肉麻,浑身像被蚊子咬过。随后就忽然莫名笑起来,直到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直接放了碗笑倒
在沙发后背上。他转过脸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一边笑一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爱你,所以你要好好的。”
我坐起来拿起碗继续吃饭,他愣了愣差点没被米粒噎死。我走过去给他倒过一杯热水,挪过来坐下继续吃我自己炒的
咸肉淡菜。
吃完饭我去洗碗,他在沙发上瘫了一会站起来去穿制服。我洗好碗出来就看见他戴着帽子准备到门厅换鞋,他的脸色
有些苍白,眼睛布满血丝。
“看你这样子别去上班吓人了,躺床上好好休息吧。”
我走过去拽掉他的帽子,把他推到床上脱掉制服。他静静看着我的脸,眼神柔软表情温和。
“……天快晴了。你睡一会儿晚上咱出去走走。”
我把被子给他盖好窗帘合紧,房间里顿时全部暗下来。我看看他,忽然觉得累。心力交瘁的那种。好像之前一直紧绷
的情绪忽然坍塌。
突然不想管论文了,我甩了鞋子扑上床从后面抱住他挤进被子。我听见他的轻笑,他伸手拽过我的胳膊搭在胸口,并
没有转身看我的意思。
我探上去轻轻抚摸他的下颌,胡子渣有些磨手。我闭上眼睛深深亲吻他的后背,抱紧他的肩膀准备进入梦乡。
我们一直睡到晚上九点,他先醒过来。他把我叫起来出去吃饭,我打开灯看看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
我们都比较喜欢夜间城市,比起白天更加自由美好。黑暗总是能带来一种暧昧错觉,好像美好总是近在咫尺。我们在
路边面馆吃完饭徒步走到人民广场,坐在教堂门前的石阶上看一帮小男孩玩滑板。我给他买了巧乐滋,递给他的时候
十分老成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懒得理我只顾吃他的雪糕,我坐在他身旁听着音乐喷泉播放的八音盒背景音乐。旋律很熟,王菲的红豆。缠绵悱恻
却又淡漠苍凉。我低下头去看路边盛放的小花,静静等着下段旋律渐渐爬升。
我们在广场坐到十点半打道回府,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滚了床单。然后第二天我写我的论文他上他的班,自动遗忘掉寒
冷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接下来是几场很不成功的面试,基本上不是我操就是面试方发飚。卫普比我还厉害,有一回直接对面试官竖了中指。
整个十一月我跟卫普参加了十几回面试,全部以互相砸场告终。
归根结底还是根本不想签工作。卫普家境挺好,在沿海城市开了连锁花店。实在签不到他直接回家养他的草种他的花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家看起来非常着急。都是争强好胜的主,见不得他们儿子不务正业走歪门邪道。
有时候走在路上我也会想,要是让他们知道李革非的事情,八成要跟我断绝关系。
每每想到这些总是让人无端烦躁,但是自己也明白迟早都要面对。又熬了半个月卫普干脆连简历也不投,天天要么图
书馆要么电脑前要么抱着琴弹来弹去。我被老妈的第九十七通电话逼着进行了第二十三次面试,在她对我的前程进行
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期望与担忧之后满怀信心地对我进行了娶漂亮姑娘住复式高层开豪华跑车的终极鼓励。我挂了电话
就看见李革非憋笑憋到内伤的一张欠揍脸,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发泄,只好往沙发上一坐不理他抽闷烟装少爷。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近有些寒冷,我跟李革非狠狠做了半个晚上,然后在早上九点顶着一头乱发和一对严重的黑眼圈迎
着冬日阳光到了面试公司。
我排在第十个。公司一共招五个人来面试的却占满一层楼。我知道自己八成没戏,直接站在楼梯边上磕出烟塞进嘴里
百无聊赖的看窗户外头。
轮到我的时候我甚至已经不想进去,但是想起老妈苦口婆心的教导心里又一阵发酸,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整整衣服走进
会议室。
一进去就看见一本正经的王川民坐在主试官的位置,惺惺作态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结果就是我在第三天接到签约通知,彻底完成了老妈的企盼心愿。我真不知道王川民是怎么说服其他面试官的,因为
我的表现已经根本不能用差劲来形容。不过既然他愿意签我,我也就乐意奉陪。
去签约的时候我好歹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了些,我不想再让王川民说不过去。去了却发现跟我签约不属于他管的事,另
外一个中年男人跟我说了条款内容以及违约惩罚之后,把一张三年合同递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这张卖身契迟疑了有那么几秒钟,然后非常大义凛然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二十二 僵持
签完约回来就开始玩命写论文,跟卫普昏天黑地泡图书馆。公司只给我一个月时间,十二月中旬安排了实习培训,过
年只放七天假,下学期四月到五月期间留给论文答辩,剩下的时间全部交给公司。
卫普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先回一趟家,差不多十二月我去培训他去养花,各自都有事情所以论文刚好一块赶。跟李
革非还是玩命做爱,每天都做好像不会厌烦。一般我在他下班之前从图书馆晃回来对着从糖葛家里搜刮出来的各式菜
谱仔细研究,然后发挥自己的独创精神给他做饭。虽然先开始几天厨房基本处于半毁状态并且最后的解决办法还是两
人一块出去填肚子,但是最近我还是有点起色,最起码已经差不多能入口而不至于一进口就要往外吐。李革非也对我
赞赏有加,除了不让我开发鱼类之外基本上其他的菜种他都能接受。
面试官王川民一直没有露面,倒是吴少跟乐乐经常从防空洞晃过来喝酒聊天。从吴少嘴里我得知李革非的生日是十二
月三十一号,晚生一天就是新年儿童。对应我早两天就会成为三八节的生日,还真不知道是合得来还是老冤家。
我跟卫普于十二月三号将论文全部飚完,剩下的只有五千字原文翻译。为了庆祝论文完成十二月四号晚上扒碟F4跑到
八部半去看了场电子演出,整个场子加起来不到一百人。音乐极其出色观众极其混乱,基本上把实验电子全部浪费。
看完演出接到李革非电话,叫我去防空洞。卫普糖葛王焱暧昧的每人看我一眼之后跨上摩托彻底抛弃了我,卫普坐在
王焱后座上还对着我挥舞他绑裤腿上的红色条纹方巾,我笑着骂了他一声转身搭车直奔防空洞。
打开木门蓝紫色的烟雾扑面而来,一瞬间让人有些不太适应。我转身靠在大门边上听着The Postal Service传入耳中
,掏出根三五塞进嘴里等着烟雾渐渐消失。
干冰渐渐消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妖到不太正常的美少年站在高台上跳舞,他身上只穿了条蓝丝巾扎成的短布片,身材
纤细双腿修长不停的左顾右盼。我看了几眼鸡皮疙瘩掉了满地,掐掉烟拨通李革非的电话。
“三号包厢快过来。”
他扔下一句话挂了电话,我穿过红色蓝色紫色相交叠的各色灯光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剧烈单调的节奏完美控制着人
潮的情绪,各式各样的挑逗目光印着暗蓝色的暧昧光线互相闪躲跳跃。身边的男人散发出糜烂的芳香味道,整个银白
色圆形台子里充斥着情欲的暗示与诱惑。我低下头避开人群,快步逃出拥挤舞池。
推开小包厢的木头门就看见乐乐抱着个红酒瓶子单腿压到眼镜男腿上装作一脸挑逗。吴少坐在一旁只顾喝他的酒,李
革非看见我放了杯子给我挪个地方坐下。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就看见王川民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乐乐收了腿在他旁边坐下,捞过杯子倒一杯酒拉着吴少出了包
厢混进舞池。
“为了签你我可是快把嘴皮子磨破了,你千万别给我丢人。”
他举起酒杯示意干杯,我看看他直接把酒灌了,杯底倒给他看。
“尽我所能吧。”
李革非坐在我身旁一边点烟一边露出他惯有的嘲讽笑容,看样子完全不信我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我懒得看他,重倒一杯酒看着眼镜男的白衬衣。
“……你真打算结婚?”
他抬头看看我,我依然看着他那件看起来样式简单其实异常昂贵的衬衣。
“只是有打算,具体什么时候不定。”
我仔细研究了他的衬衣扣子,转过脸从李革非嘴里拽出一根烟。
“那我准备好红包等着,好歹你也是我上司。连同乐乐那份全算我头上。”
我不再看他拿起杯子去灌李革非。我没有转脸去看他的表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眼睛里究竟会是落寞还是无谓。
喝了半小时闷酒乐乐满头大汗推门进来,吴少早没了踪影。
“少爷被三儿叫回去,好像又被锁门外头了。”乐乐一边说着一边往眼镜旁边大剌剌一坐,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咬他耳
朵。
我看着乐乐的表情,突然胸口憋闷。李革非喝下最后一杯酒拽着我站起来看看王川民。
“先走了有事联系。”
说完他推开门拽着我走进舞池旁边的蓝色走廊,在刺耳的午夜场旋律之中推开雕花木门。
“别人的事你少管。”
他出了门松开我的手到路边打车,背对着我撂下这么一句。
“我就管了你怎么着吧。”
好容易来一辆车结果不载客,他转过身定定看着我表情僵硬目光冷淡。
“你什么意思。”
“我的事你他妈也少管。”
我没理他绕过去拦一辆反向空车走到马路对面,开了车门等他过来。
他看看我直接迈开脚步往返方向走,明显是在跟我赌气。我叹了口气打发了司机追过去跟在他身后,无比烦躁的磕出
根烟塞进嘴里。
“……好了好了以后他俩的事我不管死都不管行了吧?”
他还是一劲往前走,越走越快好像根本没听到我说话。我无奈追上去拉住他胳膊把他整个人拽过来,衬着路灯直直看
着他的眼睛。
“好歹乐乐也是你朋友,说句难听话让眼镜难受一下不犯法吧?”
他停下紧紧盯着我的脸,他的眼睛被路灯绕的很亮,看上去有些逼人。
“有你什么事?跟着瞎掺合。”
我被他看得有些寒,心里一股无名火也没处撒,只好收了手转脸去看清冷街道。他打了辆车故意把车门开得震天响,
我有点累也实在懒得大半夜在街上跟他傻逼似的玩赌气,直接掐了烟走过去打开前门坐到副驾。虽然我不想跟他赌气
,但并不代表我就不能跟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并排坐到一块。
一路上谁都僵着不说话,司机不时跟我聊两句也被我毫无热情地糊弄过去。最后气氛凝重的开到他家门口,下车也是
谁也不理谁一前一后上楼开门。
开了门他直接冲进浴室,我听见他跪在马桶跟前干呕的声音。叹了口气走进去轻轻帮他捶背,算了算今晚上估计头痛
病又要犯。我突然有些自责,知道他受不得气就不应该跟他争。不管怎么说我只希望他先好起来,头不痛身体不抽搐
指甲边上不渗血。我不应该气他,想来想去还真是我不对。
“……对不起。”
他还在呕吐,好像没听见我的声音。我不停拍打着他的后背,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他消气。
约摸过了两分钟他终于恢复正常,我把他扶起来接杯热水让他漱了口,让他到沙发上躺着我去浴缸帮他放水。
刚放好他就进来了,我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他走过来蹲在我旁边试水温。
“……刚才是我脾气太暴,你用不着道歉。”
我看着他无可奈何的笑笑,伸手揉着他四处乱乍的头发。
“行了行了又不是开检讨大会,水好了还不脱衣服?”
我把他拽起来脱光了塞进浴缸自己把帘子拉上去冲莲蓬头,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
二十三 衰老
冲好澡出来看见他还是一脸疲惫的泡在浴缸里。我过去捞了件衣服套上,把止痛药拿过来倒好热水递给他。他把药吃
了闭上眼睛继续躺在温水里,连水都懒得喝第二口。
我蹲在浴缸旁边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我知道他头痛得厉害。他的右手搭在浴缸沿上,指甲边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的表情异常平静,只是眉头有些皱,根本看不出有多难受。他睁开眼睛看着我,里面有疼痛与沉默,忍耐与承受。
他的瞳孔很暗,暗到根本无法反射光亮。
他轻轻挪开我的手,站起来用浴巾搭到肩上走过去。我拿着毛巾跟着他进了卧室,他躺倒在床上连被子都懒得拉开。
我用毛巾擦干净他身上的水,把被子给他盖好关掉壁灯坐到他身边。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在黑暗中庆幸自己看不到他渐渐抽搐起来的身体。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对痛苦产生习惯,我
只知道自己已经对此慢慢麻木。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我不能骂他不能打他不能喊醒他,只
能干巴巴坐在一边等着他什么时候自己恢复。每次他犯病总会让我觉得心如死灰,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渐渐
的自己产生逃避之心,逃避痛苦逃避直面,像犯强迫症一样要把灯全部关掉窗帘合紧直到看不见一点东西。
有时候我甚至害怕去碰触他。他变成我心中的巨大黑影,对于他的存在异常清醒却正视不能。黑暗之中一切都显得混
沌模糊,恰恰能帮助我稀释他所带来的所有疼痛。我不能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只能守在旁边毫无意义的安慰他的巨
大伤口。
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我轻轻扳直他的双腿,用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水气,打开壁灯转身下床。
我走进浴室收拾残局,拿出软毛刷狠狠擦洗浴缸洗脸台白瓷砖。我沉默着暗自用力,好像在跟本不存在的憎恨狠狠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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