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娓娓道来,语声低哑,寒凛几次有打断他的冲动,终究忍了下来,这故事光听已是心酸。
“宁王……他不知道么?你的心意。”
他笑笑:“煊的眼里除了婉儿和国家,什么都没有,哪里会知道我的心意?他不是还一心劝我跟皇后合好么?那个傻瓜!我的后宫住着的是一群活寡妇。”
“呃……你为什么不试着告诉他?也许……”
“我是国主,管理国家是我的责任,生下继承人也是我的责任,就算我什么也不在乎,可是煊在乎,如果告诉他,以他的性格,估计他会自杀,绝了我好男色的念头。”
“可你不是好男色,对不对?你只是刚好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刚好是男人,对不对?”
“嗯。”
“你很可怜。”
“……”
“我同情你。”
“你想继续打架吗?”
11 做土匪的日子
继国主之后,镇国玄衣也病倒了。
文武百官瞪着空空如也的金銮宝座,一身冷汗,国主跟镇国同时病倒……真是不祥之兆啊!
阳光明媚,两个不祥之人站在皓京宏伟的城门口。
“真的决定了?” 寒凛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嗯,这个时候留在宫里,我怕我会疯掉,出来散散心也好。”烈熵苦着脸,猫眼还是猫眼,只不过品种特殊了些——熊猫。
“不跟宁王说一声么?你这可不是御驾亲征,你现在是离家出走。”寒凛叹气。
“跟他说?怎么说?说什么?呵!”他苦笑,扬手,“没事,煊早习惯我这样了,等到了四城,丁拙政立刻就会联系他。”
“哦……”寒凛有些苦恼的看他。“就算这样好了,为什么连我也要跟着你出宫?”
烈熵横他一眼:“你想让满朝文武都看见你这副嘴脸上朝,我也没意见。”
寒凛眯着鸡蛋眼,摇摇头:“我还是跟着你吧……”
“我本来以为能重出江湖,你会很开心。”
“本来是很开心啊!不过我怕你看到我纵横江湖的飒爽英姿后喜欢上我……”
“寒凛,你想死么?”
“真没幽默感。”他白一眼,摇头,怀里一动,小黑猫钻出来“咪”的一声叫,像是在赞同他的话。
“你还把这小妖物带出来了?!”烈熵一脸受不了。
“放它在宫里,谁养?它除了我以外谁给的东西都不吃,等我们回来,它就变成猫干了!”寒凛抱着小黑猫,再看一眼,还是很喜欢,妖物的好处就在于,绝对诱人,可爱的不得了。“还有,它不是小妖物,有名字的:小怨。”
“叫什么不好?叫小怨,怨气太重了。”
“它是怨狐啊!不叫小怨叫什么?”
“叫焰好了,小焰!”
“咪!”
“你看,它喜欢这个名字。”
“切——”
“小焰,咬他!”
“烈熵!你别乱给人家的宠物起名字!哇!真咬啊?!好好好!小焰就小焰……”
………………
…………
……
苍龙山,灭鹰寨。这是一个真正的土匪窝。虽然劫得的粮草财物都通过商道洗白流入各级州府乃至皇城,但是土匪就是土匪,不但齐苍不时出兵围剿,天穹这边也一样有官兵时不时的攻打山寨。
寨主灭鹰,来历不明,自数月前突然出现,便带着一伙武艺精良的土匪时不时洗劫四城,打劫的手法不算高明,抢了就走,很少杀人。
二寨主黑鹞,同样来历不明,与灭鹰共进退,打劫的手法多变,令人防不胜防,遇到黑鹞的人通常没有活路,他杀人,而且以此为乐。
此刻,这两个土匪头子跪在一个白衣男子面前,全没有纵横四城的嚣张气焰。
“臣等参见陛下……”
烈熵抬手:“起来吧,在外面就不用多礼了。”
两人站起来,朝寒凛施礼:“镇国大人。”
寒凛笑笑,还礼,眼前两人看着自己的神色多少有点不忿,他理解,天穹卫中自己跟随烈熵的时间最短,却是唯一赐了官位的。
“天穹这边的官兵也就是做做样子,拙政已经都打点过了。”黑鹞向两人介绍道。“齐苍那边最近不太有动静,快入秋了,秋收至多再过一月就要开始,他们可能打算到时候抢先收割之后立刻将粮食转移。”
“哦,不用做得太绝,多少给他们留点。”烈熵淡淡道。
“是。”
寒凛看着烈熵,忽然心里一个念头闪过……
“寒凛,苍龙山盛产不少草药,我们去看看如何?”烈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
山道蜿蜒,树荫将阳光打碎,细细密密的投射在地上,微风抚在身上将烈日的热量带走,舒适得令人享受。终于走到山巅,伏瞰四方,东面是齐苍四城,南面是天穹边境小城寿县,五个城池接壤于苍龙山,一切尽收眼底。两个人相视一笑,却心领神会的都没有开口。
半晌——
“四城的粮食就算大丰收,也解不了虫患的欠收吧?”
“嗯。”
“你让丁拙政和莫焕在这里开山寨的用意不只是做强盗这么简单是吧?”
“嗯。”
“齐苍这几年一直在扩充兵力,天穹也很有威胁感吧?”
“……”
“苍龙山一壁朝天穹,一壁朝齐苍,是两国通商必经之道,也是个监视彼此兵力动向的好地方,谁占到就等于谁占了先机。”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你就直说你佩服我好了。”
“……小焰,咬他!”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在于事先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事态的发展会是如此。
莫焕带着四十七人从此一去不回,两天后,他们的尸体被挂在国境官道两旁——示众。
齐苍守将王铮一举拿下苍龙山匪的义举令苍龙山下所有的百姓都为之雀跃。随后,王铮以剿匪为由向寿县借道,大军将苍龙山围死,灭鹰寨陷入困境。
“呵呵!阴沟里翻船了。”烈熵看着山下点点火光笑道。
“你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嘛?”寒凛奇道。
“急什么?灭鹰会有办法的。”他淡淡道,语气中透出王者与生俱来的自信。
“莫焕的死呢?那四十七个弟兄呢?”寒凛冷冷问道,双手不经意的握成拳。
“如果可以重来,我会在他执意行动之前先杀了他。”烈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是懊悔,而是愤怒。
寒凛咬着唇,无法反驳,莫焕急于求功,私自带着人下山,怪不得旁人。
“王上,山下驻军已达五百,看来今夜攻山势在必行。”丁拙政报道。
“寨子里有多少人?”烈熵问。
“亲兵三十人,都是当初王上自禁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其它招揽来和投奔来的小卒大约有一百五十人,以目前的局势看,这些人里会追随我们的人只怕不到五十。”丁拙政叹道。
“也就是说我们真正的实力最多八十人,加上我们三个……呵呵!这土匪也不好当啊!”烈熵笑,并不以为意的样子。
寒凛看着他:“如果弃寨,我们冲出包围倒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如此一来,苍龙山的地利就给别人占了。”
“是啊,可是守寨的话只怕难。”丁拙政道。
三个人相互对看一眼,不约而同长叹一声:“那就弃寨吧。”
“反正还能抢回来。”寒凛补了一句,忽然发现烈熵和丁拙政都瞪着自己。“我说错什么了?”
烈熵愣了愣,忽然唇角一弯,眉眼妖媚入骨的笑了起来:“不,没说错什么,我们还能把苍龙山抢回来。”
门外隐隐的传来风声,耀眼的红光照亮了夜空。
“够毒的,这么热的天还搞火攻!”寒凛咬牙道。
“他们攻上来了!我们上!”丁拙政提着长刀喝道。
寒凛道:“好!”随手捡起一柄剑,跃出房。
丁拙政看了一眼烈熵:“王上先行,我断后。”
烈熵点头,走了两步,回头道:“活着回宫见我。”
丁拙政一愣,笑了笑:“臣遵旨!”
火势在山林间随风见长,寒凛看着被红莲阻住的山路,叹气,转身将小焰递给烈熵。
“怎么?”烈熵愣了一下,还是接过小黑猫抱在怀里。
“这样往前冲,是死路一条,我来开路。”他沉声说着,双手扬起,向火堆中投入数枚丹丸。只见丹丸所到处腾起数股白色浓烟,火势立刻小了许多。
“这东西好!”烈熵笑道。
“快跑吧!我一共也就这么几颗玄冰丹!”寒凛冷冷道。
走不多远,地上开始不时的出现尸体,有山寨里的,也有官兵。进入混战圈,山寨的人已经不多,齐苍官兵杀红了眼,见人就砍,整个山坡上一片红莲血海……
寒凛反手一剑干掉一名扑过来的齐苍兵,眼睛被烟熏得直流泪,胡乱抹了一把大吼:“你还活着吗?”
身旁传来微微喘气的声音回应道:“没死。”
“好!”寒凛笑笑,看清身旁的人,烈熵的脸被烟熏灰染成黑红色,想来自己的脸也差不多了,忽然想到什么,叫道:“小焰呢?”
“咪!”一个黑黑的小脑袋从烈熵怀里钻出来,看起来精神还很好的样子。
“你快把这小东西当成你儿子了!”烈熵嘲笑他。
寒凛无所谓的笑:“要是这次不死在这里,将来这小家伙修成人形的时候我就认它做儿子。”
烈熵摇摇头:“你才是疯子!敢收妖物做儿子!”
“呵呵!”
两人闲聊一般,身边已倒毙了数具尸体,狂怒的齐苍官兵渐渐向这边靠拢,形成包围之势。两人对看一眼,很默契的合力朝一点突破,顷刻间,血肉横飞,惨呼震天,后面的官兵被这场面吓得不敢再近前,他们知道遇到高手了。
寒凛剑尖挑开一人喉管,剑刃抹过一人颈部血脉,再以剑柄砸碎一人太阳穴,一气呵成。有些遗憾的看着手中的剑,不是什么好货,才杀了这么几个人就卷刃了……
正想着,突听烈熵厉喝一声:“小心!”,背后一股巨力冲撞中,他往旁边一让,听到一声闷响,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猛回头,见烈熵目光尽赤,象沐浴在血中的修罗一般,而眼中的神采微微一黯,他晃了晃,朝前栽倒。寒凛托住他,便看到那背上长长的一道血痕……
烈熵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奇特的土丘上,微微一动,背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哼了一声。
“别动,我刚刚给你包扎好的。”寒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是哪里?”他问。
“后山,乱坟岗。”寒凛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阴森森的。
“山寨失守了?”虽然是早已决定了的事,还是忍不住确认。
“嗯。”寒凛的声音依然冷冷的,听不出感情。
“咪~”小黑猫的叫声有些发颤,小小的身子凑到他身边舔着他脸上的血渍——那不是他自己的血。
“为什么救我?”寒凛忽然问。
“什么为什么?”烈熵费力的抬头看他,“我们两个人总比一个人逃生的希望大,再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是么?”寒凛低声道,这句话却似乎并不是在确认什么在,而是在自问着什么。
烈熵的伤势愈合之快令寒凛咋舌,天明时已经恢复大半,背上竟然只剩下一道新红的伤疤而已。
“好歹我也是玄衣,算是散仙了。”烈熵微微有些得意的道,“虽然普通刀剑也能伤我,但是除非穿心断头,否则是死不了的。”
寒凛淡淡笑:“怪不得当初我放镖打你的时候,你躲也不躲。”
烈熵笑:“是啊。”
“我去看看外面情况如何,没有丁拙政被捕的消息,以他的武功要杀他不容易,应该是逃出重围了。”寒凛说着往外走。
烈熵看着寒凛走远,有些奇怪,怎么一夜之间他对自己的感觉变得如此疏远?
寒凛慢慢走着,心绪有些乱,为什么呢?因为他救了自己么?不,不是的……是心里某个期望已久却一直没有被满足的结果被一个不应该触碰的人碰到了……
“你是昨天逃掉的一个吧?”一个冷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寒凛一愣,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皱眉:“王铮?”
“正是。你是叫什么?”他回答。
“寒凛。”
“没听说过,你不象是个做山匪的人。”
寒凛笑笑:“你也不象个将军。”眼前的男人有一张与他冷酷的声音不相付的脸,斯文宁静,如果不是一身甲胄,便象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你们两个人损了我不少弟兄,我不能放过你……还有一个呢?我记得看到他受了伤,你们既然没有逃出去,应该就在附近吧。”他说着的时候,身后便有人朝四周搜索开来。
寒凛皱皱眉,忽然笑:“他就在坟岗里,背上裂了条大口子,虽然没死,此刻是动弹不得的,你们只管去就能将他轻易拿下。”
他如此一说,王铮突然的挥手,止住了随行官兵的行动,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寒凛:“想不到你竟是个可以如此轻易就出卖朋友的人,那人好像是为你受伤的吧?”
寒凛无所谓的笑:“你说呢?”手中握了一把汗,他在赌,赌王铮的心。
王铮盯着寒凛的脸,希望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可惜这男人只是露出狡黠的笑,再无其它。不可轻信敌人,王铮遵循着最正常的逻辑这样决定,而寒凛赌的就是他不相信自己,所以他说了一半实话,果然,王铮不敢妄动。
“看来灭鹰寨真正的当家还不是灭鹰黑鹞,而是你们两个。”王铮下了个这样的结论。
寒凛笑:“早上我上过寨子,很奇怪啊……什么都烧了,唯独粮仓安危无恙。”
“那是我齐苍百姓的血汗,怎可轻易损失。”王铮道。
“呵呵!是么?”寒凛指着王铮身后的人道:“这些人虽然穿着丁衣,可是个个精壮悍猛,明显都是练家子,只怕不是普通的兵丁吧?”
王铮脸色不动:“阁下太小看齐苍了。”
寒凛还是笑:“你们不是来搜索残匪的,你们是上山来转移粮草的。”他脸色一正,“王铮,你想谋反。”
死寂……
突然王铮一声大笑,道:“领军打仗,粮草先行。灭鹰寨被剿,山上所有财物付之一炬,我们便可坐收千斤粮草,即时起事。”他语声一顿:“寒凛,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