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流 上————水勿

作者:水勿  录入:08-24

命运之轮

忘川水底,屹立数百万年的镇魂石一侧,悄然裂开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裂纹,瞬间一缕蓝烟从缝隙中冉冉升起,飘

然远去。
与此同时,寂静无声的冥殿最深处,墨衣墨发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眸,一双比黑夜更深邃的眸子。立刻大殿内流光缭绕

,原先的漆黑被消散得无影无踪。
刻着朱红"冥界"二字的玉碑屹立在黄泉路旁,不断有白衣闪过,低头,披发,赤脚。
如云丝发萦绕间,一袭白衣从墨色中淡淡勾画。
"小白,我的扇子呢?"
"啪。"木质的折扇落在了一双手上,"你居然这么快......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家为你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可谓千里寻君。"
"千年来,你一点没变。这次居然还没活到三十,就陷害人家设计毒死你。"感觉到背后那色迷的目光, 白无常御风而

前,掩不住心中的怒气嗔斥着。
"我不喜欢变老变丑,白兄难道还不清楚我吗?"淡唇轻勾,韩庄抚摸着那人的白发,不紧不慢地回答。
"别碰我!"回头对上那双细细长长的墨色眸子,白无常开始有些失态:"你色性不改,相处数千年,居然还没看破红尘

,枉费自己一身金肌玉骨。"
"游戏红尘的滋味,你又何曾体会过?"浅笑盈盈的黑眸里,迅速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稍纵即逝。
"你......"字吐了一半,白无常面具下的脸扭曲着,多年来从未起伏的心境开始跌荡,手中法杖一挥,向身边众人怒

喝道:"你们这些人黄泉路上还磨磨蹭蹭!快走!"
担任冥司已经一千多年了,多年修行,心境如水,只有遇到他,我的情绪才会再次波动。韩庄,谜一般的人,还记得

我初入冥府时,他已经是这里的风云人物。我只知道天生金肌玉骨,连孟婆汤都无法抹去记忆的人,却带着数千年的

回忆一次次的翻滚于红尘中,生老病死。不要指望他有朝一日得道修仙,他是一个变态,只要是冥府人都知道。感觉

到后面色迷迷的目光,白无常的脸不由抽了抽:断袖我可以理解,真心相爱并无不妥;多次轮回为断袖,我勉强可以

接受,或者是追求前世所爱;但是每次轮回均为断袖,令我忍无可忍,自己变态还拖着别人一起变态,多情却不专情

的变态!他沉迷红尘的欲念,居然在冥府也大兴男风,惹得冥帝破例为凡人的他赐名韩庄。
白发白衣的冥司引领着冗长的队伍朝奈何桥走去,本应严肃沉闷的回魂路,却因多了个韩庄而有些骚动。
韩庄走在左边,众人走在右边;韩庄走在右边,众人走在左边。
墨眼不时流露出玩味的目光,在人群里时动时停;切切低语在众人里飘出,鄙夷的眼神不断射来。
细眉一弯,折扇轻轻敲在了一个披发人的肩上,"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韩庄扫了扫这眼前之人,身材修长,剑眉,英姿飒爽,嗯,还算不错。
"在下李瑶。"声音在冷风中颤抖着。
"遥然子竹,公子好名字。"韩庄情不自禁地向他靠了靠,"等会的孟婆汤会让李兄毕生难忘。"
李瑶依然低着头,只是步履有些僵硬。
韩庄柔情似水地看着这略有颤抖的身影,心道:有谁在红尘中没有牵挂呢?随即轻轻一笑宽慰说:"听说孟婆那可有两

种汤,一种是世人皆知的孟婆汤。喝了忘记今生,不过来世你们死了,今生的事,你们可还是记得的。死后可以回忆

前世今生两轮事情,李公子,我说得对吗?"
"嗯。"李瑶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我说得自己都糊涂了,他居然能懂?心有不甘的韩庄不禁细眉挑了挑,将李瑶再次扫了又扫,好不容易咽下口水,继

续搭讪道,"另一种叫断魂汤,据说喝了就彻底忘记一切,到时你可就变成洁白如玉的玉人了。"忍不住,趁机摸了下

那人的手,不胖不瘦,冰冰的。
旁边的众人顿时暗吸一口气--第七位了,厉害!
"韩庄,请你自重!"白无常第七次回头,迅速将李瑶拉到身边,"你休想在我面前勾引男色!"
韩庄毫不在意地提了提折扇,在空中一开,回答:"小白,你又吃醋了。"
"你翻滚于红尘,如此泛情,难道真的没有心中所爱吗?"已经习惯了,不,应该是麻木了,不理会韩庄的挑逗,白无

常安抚着众人,"孟婆汤是每人都得喝的,断魂汤已经几百年没人喝了,大家别听他胡说。"
你可曾知道,漫长的记忆里,有些东西或许珍贵,可惜时间太久,已经磨灭得面目全非了......温和的唇边泛起笑意

,韩庄不再言语,一摇一摇跟着众人走到了奈何桥头。
"各位客官都乏了吧?"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进来歇歇,来尝尝老生的茶汤。"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药香,桌角边搁着一碗晶莹透亮的茶汤,霎为好看。
韩庄理理白裳,斜依在竹桌边坐下,缓缓将茶汤端起,深深一闻,正欲喝下却被耳边苍老的声音打断。
"韩公子。"孟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出现在了面前,手中的瓷碗被枯手拿去,"今天老生熬的茶汤不够,你就别喝了,

反正喝不喝对你都没用。"
"你!"韩庄一愣,随即灿笑道:"婆婆,我口渴得很呢!"
墨眸一亮,媚态横生,手向瓷碗伸去。
"改明吧,韩公子。"瓷碗已经从枯手移到了一双苍白的手上。
瞧着自己的汤由满变空,韩庄皱了皱眉,不在说话--那些人恐惧地喝着美味,简直就是浪费!自己却只能侧坐咽口水

,情何以堪! 
涟漪泛起的忘川水上,远远出现淡淡的一个人影。
那人身*红的丝锦,阔秀长袖,如绸的三千发丝下,一枚流动着水色的白玉映得人说不出的柔情媚态。让韩庄的心慢慢

沉沦的是那双如同秋水般泛着波光,可以沉溺任何颜色的眼睛。顷刻,明眸清光一现,变成了幽潭般深不见底的黑瞳

,道不出的风清云淡。
"不知是上仙远来,在下有失远迎。"
"无常兄不必客气。"声音清澈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中,"本仙是为应劫而来。"
白无常右手一拂,将那仙人引到一旁,"最近仙界来我们冥府入劫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那人环视了四周方淡然回答:"现在需应劫,才可提高自己的神修。"
变态!韩庄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仙人身上半分--想当官居然还得应劫,弄不好轻者灵智被蒙,重者魂飞魄散,还

以为做神仙有多好呢。想到这,韩庄淡唇轻抿,白指绕着黑发,眼更媚了。谪仙,美人,心随仙动。那人在他眼里焕

发出极诱人的光彩,明明一个秋水为神的绝色美人,却让人不可触摸--站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而自己在他眼里不过

是毫不起眼的一颗尘埃罢了。要是能将那人身上的单衣撕去,将那具完美的肉体压在身下狠狠地宠爱蹂躏,想着那人

低低的嘶叫呻吟让他发出令人无比愉悦的嘶叫呻吟就让韩庄全身热血沸腾。
"韩庄,你请自重。"熟悉的声音越发冰冷。
眉目一转,小白正咬着牙,怨恨地盯着韩庄。
韩庄缓过神来,擦擦淡唇,双眼若闲,反倒另添了几分慵懒的狐媚:"这位上仙是要入红尘去吗?可别蒙了心智。"
"神识应劫,本仙早有准备。"那人最终将目光落在韩庄身上,漆眸中一抹莫名迅速闪过,随即又被浓浓的墨黑所掩盖


"耶?"明眸一亮,韩庄正想搭话,却被急促的声音打断,"上仙请不要和这人靠得太近。"
"为什么?"
"此人天生金肌玉骨,本是修道佳材。可惜......他世世轮回,均爱男色,毫无修仙之念。"看着似笑非笑的韩庄,白

无常绷着脸继续道:"前面已有仙人,应劫被他纠缠,至今还未看破红尘,我也是为上仙着想。"
"居然世世轮回均爱男色!""不会是每世都是断袖吧?""厉害,能把神仙都搞成断袖,佩服。"
......
小白,你居然把我的老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全部掏出来,算你狠。韩庄的脸有点僵硬。
仙人仔细端详了韩庄一番,随后冷淡地说:"我是来喝断魂汤的。"
"咯。"盛着各种药草的青色玉盘放下,青衫走到仙人面前,低下头,身子侧了侧:"请这边走,上......"
"嗯。"一个振袖打断了孟婆,发丝飞扬,红衣一闪,翩然而去,没留下一丝痕迹。
看着若有所失的韩庄,白无常正色道:"他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韩庄轻笑地用扇子捂着嘴,却不回答--你又知道我在找什么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屹立数百万年的镇魂石出了一个裂缝!"冥殿内,众人议论纷纷。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那可是三千弱水下生出的磐石,连天雷都劈不了一丝裂痕。"
"难怪那边的黄泉花开得那么妖异,看得我居然心中冒出一丝寒意。"
"会不会是天象所致?"
"不知道,不过那镇魂石都在那里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特别,我看大家是多虑了。"
"胡说!镇魂石可算是与天同寿辰了,要不千年难见的陛下会叫我们来?"
"镇魂石的事先搁置一边。"俯视着下面的各种猜测,冥帝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语气平静得好像没事发生过一般。
"那陛下是想我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望陛下明示"--在他隐隐显得不太耐烦的目光下,还是有人很不识相地继续追问道。
墨色的眸子掠过异样的光芒,朱唇向上浅浅一勾,"你们各自认真做好自个的事情就可了。"
"是。"越是眼中含笑的冥帝越是危险的预兆,众人不由一阵冷汗,齐声回答。
"那就这样吧......"冥帝淡淡回答后,再次闭上了那漆黑的眸子,整个大殿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陛下?"
"陛下......"
一阵寂静之后,众人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怨气诉苦道。
"今天叫我们来,说的是什么事呀!?"
"谁知道?陛下一向如此!"
众人摇摇头,逐渐散去。
喝过孟婆汤,众人都失去了记忆,纯洁得似初冬瑞雪,这可乐坏了韩庄。
折扇轻抬,在李公子的眉间停留片刻;口水滴滴,滴落在王公子的手上;双手一环,周公子的柳腰弱不禁风。
随着红灯笼,白无常憋着闷气,众人默默地跟着,韩庄摇摇折扇走进了转生殿。
浓眉一紧,眼珠一缩,身着红衣的判官拍案道:"下面韩庄,你今生被人陷害而死,可怜你前世积德,本官判你你马上

投胎,莫错过良辰。"
折扇摇了又摇,韩庄静静地注视着判官,直着身子,未吐半词。
"韩庄,你可有话有说?本官给你挑的是家境富余的人家。"判官心里不知道骂了韩庄多少遍,钻我们冥府的漏洞,被

人陷害而死?我呸!你其实是自己不想活了。
"小民可否知道,今天是否有仙人应劫轮回。"扇子一折,上前走了一步。
判官紧绷着黑脸,眼珠几乎缩到了最小,他不愿意仙人被这人所累。
"小民想休息一段时间,在去投胎,望大人成全。"韩庄的脸上添了几分诡异,冥府有规矩,人死后可以一百年後在转

世,别人不能勉强。
"不!"判官惊得站了起来,回想韩庄在冥府的种种劣行,背脊冷汗直出。对不起了,双眼一闭,严肃道:"今日却有一

位上仙应劫,具体之事,本官无权得知。"
墨眼亮了起来,韩庄弯下腰,"小民愿听从大人吩咐,早去历世,早脱苦海。"
转生池里,白衣一闪,冥府各处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忘川水畔,殷红似血的彼岸花恣意绽放,一袭黑影静立在漆黑的镇魂石边。

眸 子

宋,神武三年
冬,泉州玉疏阁
灰色染满苍穹,白色的雪花在空中旋转、飘落而下,碰触在冰冻的黑泥那一刹那化为了一滴泪珠。
天晓后尚不久,但已经依稀有霏霏的丝竹吹弹声随着缓缓的醉风从玉疏阁里飘出,飘到了细格窗下、蜷缩而坐的布衣

少年耳边。
打开楼阁大门,身材魁梧的大汉从里面走出,四处环视一番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角落的少年身上。
"你哪里去不好?偏偏来这玉疏阁!"大汉立刻快步走上前去,踢着少年的脚喝斥道。
少年迅速抱回双腿,垂下头也不言一语,只是沉默地揉捏着那被踢疼的脚踝。
"你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见他竟然不应声回话,大汉耐着性子再次提高声音喊道:"这里是男倌之地,不是你

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低低的声音被冷风吹得支离破碎,不可闻及。
大汉显然并未听见少年的回答,早已绷着黑脸,挽起袖口正准备狠狠地挥拳过去,却被一缕低徊优雅的声音唤住。
"那孩子说他知道这是烟花之地,你怎么还打人呢?"细格窗内的一位公子正透过竹帘,不紧不慢地搭讪着。
"公子。"大汉弯腰略有些为难地回礼道:"来咱们这里的都是来花银子,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了?"折扇轻挑,掀开了竹帘的一角,伸出一只均匀修长的手来,"你过来,给我瞧瞧。"
"公子叫你过去,快去!"见少年还呆呆地蹲在地上,大汉又用力地掐了他一下。
"啊,嗯......"少年摸着疼痛的胳膊,慢慢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望着竹帘内那闪烁玩味的目光。
那双手轻轻地,柔柔地抚摸着少年稚嫩的脸庞,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后,韩庄噗哧一笑,收回右手将竹帘再次挂下后

,浅浅一笑道:"眉清目秀,不错,不错。"
"公子真是好眼力。"总算瞧出一点眉目的大汉,仔细将少年打量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说:"孩子,你是专程来玉疏阁

卖身的吧?"
"我......"少年低下头,掩住眼眸里的挣扎和矛盾。
就在少年犹豫之际,一缕清澈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你们怎么逼迫人家进这种地方!"远远的,黄衣书童从漫天纷飞的大雪中缓缓走来。
"我们怎么了?是他自己蹲在这里半天,赶也赶不走!"目光越过书童,大汉瞪着远处一把红伞下的公子大声回答。
"你朝我家公子喊什么!"书童急步走了过来,将少年拉到一边,"你和你们玉疏阁的老鸨完全就是连蒙带骗!"
"哎,你说的老鸨是指我吗?"韩庄注视着竹帘外的几人,细眼弯弯应接道:"在下不过是摸了摸他的脸庞,看他是否有

踏入这的天资罢了。"
"你!"听见那言词轻浮的话,书童的脸颊晕出淡红,看着一旁的少年说:"你在缺银子,也不能入这种低贱的地方!"
"你这话可不对,难道男倌也不是人吗?"一盏烛火,映亮了那双不见幽光的黑眸,韩庄掬起怀里之人的一缕青丝,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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