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砚朝压根没听见他的话,思索着回到尚书房内。
“不会吧你们?还来?”晏逆昀脸都快揉成包子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你们懂不懂啊?”话没完就挨了一个耳刮
子。
“你闭嘴!要不是你我们今天就杀了那个狗皇帝了!”刺杀人丙被失败冲昏头脑,不仅欺凌弱小,还把责任一股脑儿推
给弱小。
晏逆昀长这么大屁股倒是被打过无数,耳刮子还是第一次。“你爷爷的,皇上都没打过我。”极小的声音咒骂了一句。
“我有主意,”看我不整死你们!“你们既然个个会武功,不如扮成个杂技班子进宫去表演,好过当刺客。”
“什么!你竟然叫我们做那种下九流的事!”
“那做刺客是上九流的事不成?”
这个时候比的是气势,晏逆昀瞪圆了眼睛,又有狮子吼的音量,刺杀人丙无话可说。
被叫大哥的刺杀人乙沉思了好一会儿,说:“这个主意可以考虑。”
晏逆昀撇撇嘴转过头去——原来娘讲的故事真的有人会信啊?真是……那个啥。
“喂喂喂,凭什么我要扮女人?”晏逆昀对于再一次被套上女装表示了十二分的不满。那几个人一边笨手笨脚地把不知
哪里借来的衣服套他身上,一边扯他的头发:“罗嗦什么,快点换!”
“笨死了你们几个,没帮老婆穿过衣服是不是?闪一边去我自己穿!”晏逆昀甩开他们,骂骂咧咧地把衣服换好头发梳
好,旁边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确信他是个男人,估计都被他这熟练地动作误导了。
于是一个不搭的戏班子到街上表演了几天杂耍,晏逆昀每天都伸长了脖子看老爹会不会派人来救自己,可惜的是脖子都
平白伸长了一寸多,连个认识的影子都没瞟到。
“哎哟!你们为什么又打我!”晏逆昀揉着屁股。
“你让我们扮成戏班子混进皇宫,可是我们这个样子演了那么多天脸都丢尽了也没见到一个人来请我们进宫!你到底有
什么目的!”说着又来一脚。
“我说你们笨你们真是笨啊!”晏逆昀躲开他的一脚,“你们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人家凭什么请你去表演啊?你不会
自己去推荐自己吗?人有一百种死法你们就都是笨死的!!”
刺杀人丁不服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晏逆昀扶额头——我不是说了吗自己推荐自己啊……
这是出门打听情况的刺杀人戊喜出望外地跑了回来:“大哥!好机会!听说太后最近频频做恶梦,有皇榜要招萨满进宫
驱鬼,我们何不趁机……”
“总算还有一个长着脑袋,你们真是幸运。”晏逆昀话没完就被人从后面拍给脑袋上一掌。
第四次利用正式开始筹划。
“娘啊……我真的受够了这帮傻蛋了……”晚上睡不着,晏逆昀爬起来长吁短叹。那些人估计看他也逃不走,居然给了
他单独的房间,不过,是地字号最差的房间……
“这点苦都吃不得,娘真为你丢脸!”窗口传来一个声音。
晏逆昀眼睛一亮:“娘!”赶忙扑过去。
晏娘子摸摸儿子的脑袋:“怎么样,他们没欺负你吧?”
本来想告状撒娇的,听这话晏逆昀立刻拍拍胸脯:“怎么会?他们都被我耍得团团转,什么都听我的!”
“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好样的,”晏娘子笑着捏捏他的脸,“哦对了,娘这次来找你是交给你一件东西——给!”从夜
行衣里摸出一根两指粗的竹筒递过去。
“这是什么?”晏逆昀翻来翻去看了看,不明白。
“是你惜纱姑姑当年给我的,说是北戎来的贡品……”
“啊,说起来娘,惜纱姑姑她……是不是……”晏逆昀没把话说完,晏娘子点点头:“要不是她时时出来送一些银两,
你以为娘养大你真的那么容易?”
晏逆昀突然有些愧疚——惜纱姑姑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不经许可……对她儿子做那种事。“你看,这样轻轻一抠就可
以拔出来。”晏娘子自然是不知道他想什么,做着示范。
竹筒的一端拔出来,居然是一把暗色的匕首。
“哇,居然是没有光的。”一般的兵器都是光芒四射。
“嗯,正是因为它不容易被人发觉才最好用。现在娘把它给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晏娘子握了握儿子的手。
晏逆昀翻看着匕首:“可是娘,惜纱姑姑给你的防身物,你现在给了我,那你……”
晏娘子笑了:“你爹能保护我,放心吧。时间不早了,娘先回去了。”
“诶娘!”
“还有什么事?”
“这次……你怎么不翻窗子进来呢?”
“笨蛋,窗台那么高,你娘我又不会轻功!”
“那你是怎么逃出那帮侍卫的手的?”终于把一直要问的问了……还真是迟钝啊。
晏娘子不大情愿地回答:“你爹救我的,可以了吧?”
晏逆昀偷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自己老婆都不救还要那么高的官位干什么用。娘,爹他……真的很爱你哦!”
“死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
晏逆昀赶紧关上窗子回床上睡觉,袖子里藏着兵器,连睡觉都有底气了(作者语:睡觉和底气没关系的……)。
除了主要的五个人外其余人都留在了客栈里按兵不动,可怜的晏逆昀再次被捉小鸡提回皇宫。
太后居住的养年殿门口已经摆设好了萨满做法时候需要的道具,太后坐在一把椅子里,旁边站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想
必是什么宜斓公主,还有就是一大群宫女太监。
“架势还真不比皇帝的小。”晏逆昀在面具后面到处瞄,想看看自己的心上人在哪里。
六个人站好队形,镜水砚朝就在一声“皇上驾到”中器宇轩昂地走进院中来。
“草民叩见皇上。”大家一起按事先的安排整齐地行礼。
“平身吧,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镜水砚朝向太后请安之后对他们说。
晏逆昀偷笑得嘴角都收不回来。他看起来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精神,腰挺得笔直,头也抬得很正,脸还是那样威严中带
着和善,真是怎么看怎么漂亮。忍不住想到分别头一晚上颠鸾倒凤的快乐时光,晏逆昀吸了吸口水。
本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镜水砚朝突然转头盯住他,表情变得很严肃。
“……不是吧?”晏逆昀一身冷汗。难道他能看穿面具?
“回皇上,随时可以开始。”做老大的回答。
镜水砚朝依然盯着他:“那就开始吧。”
“是。”
六个人开始跳不伦不类的舞,还好萨满这个东西中原接触较少,没人认得出他们是冒牌的,在场的人都专心致志地看,
宜斓公主还时不时握着手祈祷什么。
镜水砚朝的视线始终盯着晏逆昀,眼神冷冷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那个晚上两个人一丝不挂地把彼此的身体全部了解了个遍,不管他穿上什么衣服都能认得
出来。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为认得出他而高兴?
就在分心的一刹,一个萨满突然扑了过来,从袖子里拔出一物向自己扎过来。
镜水砚朝大惊失色,身后就是柱子躲无可躲,利器接近时周围一片惊呼,他却闭上了眼睛——你果然是来杀我的!
“扑哧!”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镜水砚朝听到身后有呻吟的声音,睁眼一看,迎面扑过来的萨满手中的利器竟然越过
自己的肩头,刺进了身后偷袭者的胸口。
因为要做法侍卫都在外面,听见喊声冲进来的时候已经一片混乱,镜水砚朝被抓着手腕到处躲,眼看着这个人动作不成
章法地胡乱捅敢于靠近的人,心中不经意地掠过一个念头——原来这家伙有如此男子汉的一面?
瞬息万变,镜水砚朝感到眼前挥着明晃晃匕首的人已经要发狂了,也变得一阵乱刺,保护自己的人保护不及,匆匆用手
臂挡了一刀,刀刃插入他的上臂,而他毫不介意一般,趁对方的兵器无法使用自己向后一刺,捅进那个人的心口。
涌过来的侍卫把刺客们都制服或者杀死了,太后和公主早被护入宫殿。
踢了刺客几脚确认安全了,仅剩的萨满转过来面对着镜水砚朝,然后把面具摘下来。
英珏跪下来请罪,半天听不到回应,抬头一看,皇帝表情复杂地看着站在两个人之间这个萨满。
“皇上?”英珏不放心地喊了一声,却见背对自己的人突然就这么倒下去,那一瞬间他看到他伺候了近十年的镜水砚朝
难得地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第十六章:我就不信不能打动你
“世上只有妈妈好……”
镜水砚朝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里面的人在唱歌,不过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梦话说的比较大声。
“皇上!”房间里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镜水砚朝走向床边,“人醒了吗?”
“回皇上还没呢。”蝶羽也被指派过来。
镜水砚朝不禁皱起眉:“你们先出去吧。”蝶羽有些不放心:“皇上,那个人毕竟是刺客一起的,大家都出去的话您的
安全……”“不会有事的,你们都出去。”
“是……”蝶羽领命下去了。
镜水砚朝走到床边,晏逆昀还大字型躺着,大黄狗一样呼呼大睡。“还要继续装睡吗?”
晏逆昀睁开一只眼:“都出去了?”
“没想到朕的追捕游戏还没开始,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镜水砚朝背着手傲然俯视他。
“诶?难道说你那么想我?”晏逆昀虽然脸色很不好,却突然因兴奋而容光焕发。
镜水砚朝危险地虚起眼,冷冷地唇线一条。
“你真不坦诚,想我又不丢脸。”晏逆昀扭开头,吹了声口哨。
“想你?朕是想着你果然会来刺杀朕是真的。”
“刺杀你?”晏逆昀弹起来,结果被右手的伤痛得龇牙咧嘴,“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啊?我要是不跟他们一起,你
早就被刺成马蜂窝了!”
“放肆!”镜水砚朝勃然大怒。
晏逆昀毫不畏惧:“是是是!放肆!我放肆!不仅我放肆,连你的奴婢奴才卑职臣妾全都放肆!”
本来正在气头上的镜水砚朝听到这么一句全无逻辑的辩白,一下气泄了气,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发怒又板不起脸,嘴角
抽搐。见晏逆昀愤愤不满地护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只好不死不活地问:“伤口还疼不疼?”
“疼什么疼,不是疼死了最好的吗?省了你好多事。”晏逆昀一通胡搅蛮缠。
镜水砚朝好心不得好报,气得哼一声:“那你就疼死算了!”
晏逆昀眼珠一转,反问:“刚才你要是不管我或者干脆把我扔到牢里,我就可以死了。为什么救我?”
“哼,你和刺客是一伙儿的,朕会让你那么便宜地死掉?”
“切,口是心非。”晏逆昀不经思考就认定他撒谎。
镜水砚朝懒得和他吵,逼到床边:“朕给你一个老实交代的机会,你到底是谁派进宫来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晏逆昀的表情一下清零,然后偏着头:“真想知道?”见眼前的人开口就要骂人,便勾勾手指,“我悄悄告诉你。”
不知是着了什么魔,镜水砚朝竟然听话地把而都凑过去,结果被晏逆昀左手一勾脖子带下,重心不稳直接砸中他的胸口
,只听一声闷响,晏逆昀“呜”躺了下去。
“你!你竟敢对朕玩花?”镜水砚朝迅速从他的臂弯里脱出,扶正皇冠,脸红脖子粗地吼。
“你要杀我请用严肃一点的方法,用头砸死我我死的很冤啊!”晏逆昀用左手揉着被撞疼的地方。本来想偷香的没想到
差点葬送几根肋骨。
两个人互瞪,瞪了很久之后,晏逆昀眼一闭睡了。
皇宫里自然不会缺什么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太医也不是白拿俸禄的,大模大样地歇了六七天后晏逆昀已经恢复生龙活
虎,当然了伤口是要慢慢好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彼此谁也没主动找谁,冤家一样堵着各自的气。
蝶羽已经认出来他就是前段时间一直伺候在内间的霓云,开始很惶惑了几天,但很快就在晏逆昀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
的甜言蜜语下放开了过去的不解,镜水砚朝既然把她调过来暂时照顾伤患,她就有借口和这个皇宫里不怎么能见得到的
男人拉近关系。
“姐姐,姐姐有没有猪油啊?”这天蝶羽正在走廊边坐着绣花,晏逆昀抓着一大把枯枝烂叶跑过来。
蝶羽用针在发隙间磨了磨:“你要猪油做什么?要的话去御膳房问问吧!”
“那姐姐,有火石吗?”
“火石在房间里有,诶等等!那些东西不要拿进去。”蝶羽见他要把垃圾抱进房间赶紧阻止。
“诶,好的。”放下枝叶就冲进房间找火石。
蝶羽踢了踢那些大概是哪个院子修枝的产物,不知道他究竟有想出什么怪注意了。
不一会儿从御膳房回来的晏逆昀抱着枯枝烂叶,揣着火石,捧着一碗猪油,带蝶羽奔到了每年过年用来烧旧东西的火场
。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蝶羽帮他提着一个装了水的罐子。
“你马上就知道了!”晏逆昀把枝叶堆好,然后擦火石点燃了。
蝶羽退后了几步,掩住口鼻:“你烧它干什么?”
“别问了,很快很快。”晏逆昀一边烧一边用袖子扇着风。
烟烧得老高,熏得人涕泪交加,最后终于全都烧成了草木灰。“好了把罐子拿过来。”晏逆昀招呼着,然后把碗里的猪
油倒进了罐子,再用碗把草木灰装进罐子。
蝶羽四处看着:“赶紧走吧,不经允许就烧火,皇上抓到要惩罚的。”
“知道知道,马上就好了。”晏逆昀放下罐子,又跑到角落里砍了一段竹子,吹空了中间,放进罐子里搅拌。
“赶紧走吧,我听到脚步声了。”蝶羽听到的可不止是脚步声。
“好好。”晏逆昀看了看罐子里的东西,然后心满意足地抱起来。蝶羽拉着他的袖子向小门跑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吼:
“站住!”
蝶羽赶忙转过身跪下:“皇上饶命!”
“啊!你来的正好,我变戏法给你看!”晏逆昀完全没有要行礼的打算,而是抱着罐子欢喜地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