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人中之杰,只是远远地看,都可以感觉到他拥有的过人手腕和睿智,已经形成一种对周围人的压制力量,在精神
上使人折服。
只是……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手段能令他甘于雌伏于那样的一个人之下,甘愿做他的妻子呢?
“唉……”
这样想倒是贬低了晏逆昀的魅力了吧?自己不也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被他吸引对他产生好奇,进而冲动地跑去找女娲
草。从小没少听娘说凌九翾当年的绝世小攻养成计划,既庆幸着自己的娘没有这种奇怪的嗜好,又好奇着究竟那会是个
怎样的人。见面之后,果然就是那种种描述中的人物,为人直爽,心思单纯,某些思想的确出乎常人的意料,但又是非
常的贴心。对于他没有对自己产生兴趣,袁司晨把它归结为接触太少,怎么也没想到那竟然是因为对自己的妻子保守的
忠诚。
他已经找到了令他甘愿奉献一切的妻子。
袁司晨将脸藏在手掌里。
自己的感情还不到爱的程度吧,有什么资格去妒忌他们,至今为止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和一厢情愿,自己……不过
是个局外人。
可是,又怎么甘心?尽管没想过将来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可是就这样退却并不是他的性格,那样的软弱和自卑,根本
不是属于他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自己不该就这么认输,那个人也许很优秀,但不一定适合他呢?
想到这里,袁司晨从桌上的褡裢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
辛辛苦苦做的药丸,娘说它的名字是“玉轮顾兔”,典故取自一个名叫李商隐的诗人写过的一首诗——《碧城》。
玉轮顾兔初生魄,铁网珊瑚未有枝。那种偷偷孕育后代的禁忌,被活生生地搬到了这里。
袁司晨将还未干透的药丸吞下,又喝了些水。虽然表情不变,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害怕——自己还是一厢情愿地在做这种
事吧?这种药没有解药,选择了就不能回头。不过也没关系吧,即使不能得逞,大不了就孤独终老一生,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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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颉勋就醒过来了,习武之人一向起得很早,他也惯于连续几夜不眠,牢房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那小子,还非要报复回来才甘心。”在干草上坐直,颉勋在心里想。自己抓过他一次,他也要抓自己一次,这样才算
扯平么?
不知道贺兰的那个右相能不能忍受和蟑螂老鼠一起过,看她的样子,恐怕也是金贵出身,这么一想,倒觉得挺可笑的。
“吱呀!”门突然开了,颉勋也没去管,昨天才审问过,现在进来的人多半找的不是自己,反正自己要真想出去也没人
拦得住。
“我们又见面了啊,蒙可将军,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也有你坐在里面的一天。”晏逆昀一身官服,雄赳赳地进门来,走
到他所在的隔间门外,手扶着木栅栏。
“可不是吗。”颉勋也懒得抬头。
“我搞不明白,你既然是带着几个生死弟兄来我大胤散心,何必要和孟大人搅在一块儿,这下好了,被连累,蹲了牢房
,真是可悲啊。”晏逆昀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颉勋迅速瞟他一眼,心下已了然,便回答:“我和孟大人也是不打不相识,我和几个弟兄一路下来也认识了不少大胤的
好汉,却没想到也有这样的反贼,真是看走了眼,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这么说,你们当真不是孟迁的同伙?”
“自然不是。我和孟大人在惠静大街上不小心撞在了一块儿,然后吵了一架,就这么认识了。他看得起我是条汉子,就
要跟我交个朋友,至于他背着我做些什么,我可是到现在还不清楚。大人,您是不是给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这个路过的
客人,却要平白无故地坐了牢呢?”
晏逆昀咳了一声,背着手一脸严肃:“孟大人乃是前朝奸细,密谋造反,蒙可将军一时看人不准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你
能保证乌珍都没有参与他们造反一事,我倒是可以替你向钦差大人求求情。”
听到这里颉勋就已经明白了:“这个自然。我们一无皇命在身,二无旧时交往,谈何参与?”
“那好,你出来做个口供,。”
“多谢大人!”
颉勋照他刚才的意思录好了口供,晏逆昀拿上口供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回来的时候替他解开了手铐脚镣。
“敢问大人,我那几个好兄弟现人在何处?”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们既然是无辜的,钦差大人当然不会为难你们。”晏逆昀朝他挤挤眼睛,让他不要多问。
连颉勋在内的六七个乌珍人被覃骁带人押解到了惠静北城门外,然后放他们走。
“感谢大人网开一面,就此拜别!”
颉勋边说偷偷看了看晏逆昀的反应,明白他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在离开之后又转回来,藏在城门外不远处。果然不
一会儿,晏逆昀也去而复返。
“还有什么事要说吗?”颉勋看他跑的气喘吁吁,真不明白这么一点路他怎么就跑的那么累,“是有姝缇的消息吗?”
“要说有也不是没有,我歇一会儿。”晏逆昀弯着腰,咳嗽。
“你要说就快说!”
晏逆昀伸着舌头最后咳了一声,用公鸭叫一般的声音说:“姝缇她,她没事,因为她知道我和皇上的秘密,所以皇上不
会把她怎样,放心吧。”
颉勋握紧了拳头:“记住你保证过她会没事。”
“我当然记得,她对我也有恩的。”晏逆昀不满地说。
“那好,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要问你——上次忘记问了,你塞在我包裹里的竹蜻蜓是怎么回事?”
颉勋不由松了拳头:“那是我和姝缇的定情信物,我们还小的时候,我没别的东西可以送她,那时候叔叔到中原做生意
,给我带回了竹蜻蜓,我就把她送给了姝缇。”
“那你是要我转交给她?”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
“那就行。我告诉你我不识字,你别给我留信,我要不是小心,恐怕就拿给别人看了。”
“好,反正也没有下次了。我救过你一次,这次你冒险放了我,下次我们就互不相欠了,要是你不能带姝缇出来,我会
亲手拧掉你的脑袋。”颉勋威胁式的握得拳头骨节错动。
晏逆昀却摇头:“不是我冒险放你,你也知道皇上他其实来了惠静,是他叫我把你和天湖都放了的。”
“他叫你放了我们?为什么?”颉勋错愕。
“我不知道,总之你赶紧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晏逆昀倒反撵起人。
“……行,除非姝缇出来,否则也别让我看见你!”
第二十七章:归兮复归兮
按吩咐把该放的人放了,晏逆昀又回到洗冤观准备返回京城的事。
两位太医吃了不少苦,但这次回去一定能有加倍的回报;覃骁平叛有功,升官发财指日可待;祝凡儒正如一开始晏娘子
提醒的,没安好心,现在跑得不知所踪。就剩下邹彦年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看镜水砚朝的样子,倒像是知道他的行踪
一般。
“饭好了没有啊!”蝶羽伺候洗澡去了,晏逆昀没事可做,又不想被刘太医追问孩子的来历,只好躲进厨房。
“施主也太心急了吧,贫道这都还没淘米呢。”一个小道士回答。
“这样啊,”晏逆昀有些失望,见他往钵里舀了不少米,不由的吃惊:“要那么多米?观里不是只有我们六个外人吗?
”
另一个捡菜的小道士笑道:“哪里,后院还住了个据说要安心研读道德经的年轻人,整天也不见出门。”
这里居然还住着别的人?晏逆昀顿时产生了好奇心。反正现在没什么事,不如去拜会一下,而且镜水砚朝离开皇宫的事
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利,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人不知道不是?
事实证明好奇心有的时候很管用,晏逆昀敲开门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人。
“……晏大人?”邹彦年瞪起他不大的眼睛。
“……”晏逆昀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进来说话。”
晏逆昀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拉进门,邹彦年闩好门闩,然后又请他坐下,就像自己失踪根本没错一样。
“你这家伙搞的什么鬼?你不是丢了吗?我和覃大人找你一个月了,你居然躲在这里读什么鸟的道德经,你真的道德很
差啊!”晏逆昀好不容易恢复说话能力,立刻舌毒。
邹彦年一脸对不住的笑:“事出偶然,我也是没办法的。”
“什么事出偶然,我那么信任你单独选你和我一起来惠静,你倒好,给我玩失踪,还躲在这里不出门,你是不是想我回
去告诉皇上你被人宰了啊!”晏逆昀真是气呼呼,自己那么可怜地被抓来抓去,还是假死了一次才逃出生天,他倒好,
在这里好吃好喝。
“晏大人不用装了,皇上不就在观里吗?我已经见过皇上了。”邹彦年笑道。
“你说什么?”哈……难怪他那么有把握,原来你……
邹彦年换上严肃的表情:“晏大人,具体的事情您还是问皇上吧,我实在不好得说什么,只是失踪实在是意外,我相信
大人一个人也能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所以就分心去调查了一些别的事情。”
马屁拍得好我就不怪你?做梦吧!晏逆昀将嘴撇成地包天状。
“明天皇上就要回去了吧?我听外面吵吵闹闹,好像还有覃大人的声音。”邹彦年岔开话题。
“是,你不回去?”
“我还留下有其他的任务,暂时不能回去。”
好嘛……你倒是像出来度假一样,晏逆昀也就不再问。既然他敢这么说,恐怕也是得到了镜水砚朝的直接委命,那随便
他了。
“大人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小道士来送饭了,要平时我根本不会开门的。”
“啊,你提醒我了,我是去催饭的啊!”晏逆昀一下弹起来,拉开门闩就跑了。
等冲到厨房,蝶羽已经忙完那边的事过来端饭了,见他飞一样跑过来,笑着把饭菜交给他:“行了,我不跟你抢,你去
吧。”
“谢谢姐姐!咦,今天也有橘子啊。”还是那个倒扣的瓷碗,不用看都知道下面又是橘子。蝶羽推了他一把:“赶紧去
吧,少爷说饿了。”
******
镜水砚朝被在身上乱摸的手吵醒过来,感觉马车还在颠簸,就挪了个姿势,活动一下腰。
“你醒了?”晏逆昀正趴在他腿上,饶有兴致地抚摸着那个圆圆的肚子。
“你摸来摸去朕怎么睡?”没好气地把他的手甩开。
“我只想看看孩子有没有长大一点……”晏逆昀可怜巴巴地跪坐在软垫上,手指绞来绞去。
“你心急?”镜水砚朝揉了揉腰,立刻就有手伸过来帮忙,也就由他去。
晏逆昀认真地替他拿捏:“我心急也是正常的吧?”难道你不急?
镜水砚朝不再答话,眯着眼休息。最近孩子动得越来越厉害,有好几次他都要招架不住了,可刘太医说这还不算什么,
表示孩子很健康,还絮絮叨叨他学医的时候听师傅讲了些要注意什么什么,听得镜水砚朝简直要翻白眼了。
返京的队伍压缩了不少,覃骁还是负责保护两名太医慢慢回去,只是晏逆昀换了队伍,先行一步。
“回到京城以后,朕要见见你娘。”
晏逆昀拿捏的手顿了顿,眉毛一边高一边低不知是什么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镜水砚朝不满地问。
“明明是三个人,明明也都还年轻,为什么只剩我娘还活着了呢?”
镜水砚朝知道他说的三个人应该还包括了那个袁司晨的娘,假如那是真的,三位母亲之间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太
后讲过羽衣仙女的故事,晏逆昀又从蒙可将军那里听到了类似的传说,看样子那不是谣传。可倘若自己的母妃是这个神
秘的羽衣仙女,那么她的两位好友岂不也是……
“对了,逆昀。”
“什么?”
“你娘会飞吗?”
“啊??”晏逆昀一下傻眼了,很认真地盯着镜水砚朝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说错话,然后才抓着后脑勺,“不会吧,我
没见过啊。”
镜水砚朝自己当然也没见过母妃惜纱飞的样子,可从太后的话语中看,先帝正是看见过飞在空中的母妃,才心生爱恋。
既然羽衣仙女们有飞在空中被人看见的经历,为什么作为她们的儿子,他们俩却什么都不了解呢?
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晏逆昀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真觉得我们的娘是什么天上飞来的仙女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镜水砚朝莞尔。
“可是娘告诉我,天上只有云,云上面还是天,再出去就跟夜晚一样黑,没有神仙啊。”晏逆昀从来不怀疑娘所说的东
西,包括不怀疑娘让他娶男人为妻的真实目的。
镜水砚朝吁了一口气,道:“羽衣仙女,虽然没有直接听母妃说起过,但是相似的故事朕似乎在很小的时候,母妃哄朕
睡觉的时候讲过。”
“真好……惜纱姑姑还给你讲睡前故事……”晏逆昀欣羡地感叹。
“别打岔,”镜水砚朝唬他一声,然后寻了个惬意的姿势靠着,悠悠道,“母妃说,曾经有个名为扶桑的国家,有个仙
女下凡来洗澡,结果被男人抢了衣裙藏起,就只好嫁给了他,后来她反复求丈夫就让她穿一会儿,丈夫心软答应下来,
结果仙女穿上衣裙,抱上孩子就回了天上。”
晏逆昀一脸狐疑,似乎想起了什么。
“后来丈夫得到人的指点骑上天马上天去找她,得到允许和她一起生活,本来故事到这里很完美,可是丈夫因为思念母
亲,又下凡来看望母亲,结果在母亲给他热汤喝的时候,不慎将天马烫伤,就被抛下马背,再也无法升天了。”回味着
母妃生前的睡前故事,镜水砚朝脸上笼罩着温暖的光芒。
“这样的故事我好像也听过……”晏逆昀小声道。
“哦?”
“不过有些地方不太一样诶。”
“那你把你听过的说一说。”
晏逆昀托着下颌,拼命回忆着:“娘说哪个国家叫华夏,有个放牛的孩子和哥哥分家以后,得到老耕牛的指点,然后偷
了下凡洗澡的仙女的衣服……然后也是仙女就嫁给他了。不过后面的有点不一样,仙女很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是天上有
个坏女人不允许,就把他们分开了,允许他们一年见一次面。”
这是巧合吗?镜水砚朝陷入沉思。
“哎呀不管那么多了,回去问问娘不就都清楚了吗?”讨厌思考问题的晏逆昀赶紧挥挥手抛弃这个话题。想不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