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死不去。」他无力的开口回答著并按下冲水键後,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嘴巴苦涩不已。
「你现在觉得怎麽了?」
「怎麽了?」他想笑,但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我现在是想昏倒却清醒著......琰,我们是好朋友的话,你可不可以把我敲昏让我晕过去好了,这样好难过、好难过......」
好难过、真的......好不容易才埋葬了的伤口突然流血,原来还是会痛的。
「别开玩笑了,你会觉得难过是因为人不舒服,你现在就给我请假回家去休息,病好就没事了。」上官琰又敲了敲门说。「出来吧!别再躲在里面了。」
「嗯。」他的确也不想再待在里面了,於是他这才转了身,打开门走出去,上官琰就站在门外,一脸忧心的看著他,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步伐躝跚的走近了洗脸盆,打开水龙头洗过了脸之後,再一次看看著镜子中脸色苍白得不像自己的人,然後看著镜中里,站在那个自己身边的上官琰。
「走吧!今天就先这样,我送你回家去。」上官琰尽可能说得轻声又温柔。
「琰,我没力气了。」自己大概真的是病了,自从出来工作之後,他就没有试过这样子了,他知道这个病不是感冒或是睡眠不足那麽简单,吃什麽药都没用,但也许睡一觉就会好,自以为就会痊愈了。但那其实是旧病复发,只是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康复了。「我跟你说过了吧?我昨晚都没有睡过。」
「所以我才要你回家去睡觉啊!还是说,你想跟我说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吗?如果你是觉得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啊!」上官琰苦笑了一声。「你说我们是好朋友,我的作用该不会只是把你给敲昏吧?把我当垃圾桶也没有关系啊!」
「你啊......有了白映雪,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一句终於有点像自己认识的祁千扬会说的话了,让上官琰不禁失笑了一下。
「小雪跟你不一样的,我们都认识快六年了,我们默契十足,谁都不能代替你的。」他无奈的回答,而且白映雪跟祁千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能相提并论,对白映雪是怎麽一回事,他虽然还没搞清楚,但肯定跟祁千扬的感情不一样。
「我从不知道你那麽会说话。」祁千扬转头看著真实的他-不是镜子中的那个上官琰。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那麽你说,在你心中我排在第几位?」
「啊?」平日的祁千扬,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说话来,他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又怎会在意这种排在对方心中是第几位的婆妈事情。
今天的祁千扬很不妥,上官琰皱了皱眉头,他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如此毫无防备跟毫无掩饰的真面目,让自己对他的懦弱,一览无遗。
「......算了,没事。」看到上官琰开口想回答,他挥挥手打断了对方,他不想听,也不敢听,其实他现在渴望有个人来肯定他的存在,回忆一下子全涌上心头,结果是让自己无止境的堕落,他身边什麽人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连宇傲司也早就离自己而去了,现在呢......现在连上官琰也要走了,而自己身边,却还是没有半个人。
不、不对......其实宇傲司从来也没说过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他想起来了......他该死的又想起来了。只有自己问他『可不可以跟你在一起』,他的回答永远是『可以啊!」
「那可以在一起多久?」
「现在就可以一起了。」
「那之後呢?」
「那就之後再说吧。」
「不能一辈子吗?」
「一辈子对你来说太长了。」
「那对你来说,一辈子是多长?」
「你的一辈子当中,有没有我?」不待他回答,祁千扬又追问下一个问题。
结果,宇傲司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微笑著,温柔的抚上自己的头发。
其实他很想知道,宇傲司在那两年之中,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自己,他也知道到了八年後的今天,因为他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而开始追究这回事的自己也像个白痴,可是当时不服输的个性让他什麽都没有问出口,只是倔强洒脱的说走就走,事後也不让自己想起来,现在......回忆倾巢而出,把他掩没得连呼叫都没办法,他才终於有那个空隙让自己回想过去这些年的事。
上官琰发现祁千扬又沈入了什麽思绪之中,不禁伸手拍了他一下。「千扬?」
祁千扬回过神来,回忆的场景刹那间被拉回现实中,他像清醒了一般再次转头看著上官琰。
「出去吧!到办公室坐一下,我去跟东方璃生解释过後,就送你回家去......」
但祁千扬却突然伸出手,很用力的抓紧了上官琰的肩膀,立即,他感觉到肩膀的颤抖,不、不对,颤抖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那只手的主人。
「该死的!我什麽都想起来了。」他用不甘心又懊恼的语气,咬牙切齿的喊道。
「......你想起什麽了?」上官琰听得一头雾水的,他知道祁千扬在认识自己之前的事,但他觉得对方还是有所保留,自己当然也不会强逼他一定要告诉自己知道,谁都有秘密,他也并没有告诉祁千扬关於白凝君的事。
「琰。」
「什麽事?」话题又再改变了吗?上官琰紧张不已的看著自己面前,这一刻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的好友。
「你的一辈子当中,有没有我的存在?」
「当然有啊!」
为什麽毫不犹豫,说出这一句的人,不是当年的宇傲司?
该死的,真是该死的......他好想见宇傲司一面,即使见了面他们会尴尬的沈默,相对无言,他还是想见他......他忘了他的样子,他好想重新记起来......宇傲司的那张脸到底是怎样的。
11
宇凌让两个黑衣保镳送了自己回家後,就叫他们回去宇傲司那边了,然後他用钥匙打开了自家的大门,屋内静悄悄的,不知道白映雪是睡了还是还没回来?
「小雪!」於是他决定叫一声看看。
「有!」回答几乎是同时发生,把宇凌给吓得差点踪起来,然後就传来一贯熟悉的笑声,在自己的背後。「找我吗?」
他连忙回头一看,白映雪的笑脸同时映入了自己的眼中。「你怎会在背後出现的?」
「因为我也是刚回来啊!」白映雪回答道,然後推了宇凌一把叫他赶快进屋里去。
「你到底昨晚在哪个男人家过夜?」
「我又不是你,才不会随随便便跟别人过夜。」白映雪的笑容跟往常有点不一样了,宇凌说不上是什麽,反正他就是觉得,他现在是真心的打从心里笑出来的。
「不会随便跟别人过夜,就是说对象是特定人物了,你果然跟上官琰已经......」
「错!」他摇了摇头,一副你不会猜中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然後像只猫一样慵懒的伸著懒腰。「我是在大叔『家』过夜,而不是跟他过夜,我们昨晚可以规规举举的分房而睡的。」
「什麽?」眨著一双眼睛,宇凌想笑又不敢笑,也坐了在他身边看著他。「我们的灰姑娘也有失手的一天啊?真没想到。」
「对啊!对著单纯又笨拙的王子,就是要用单纯又笨拙的方法,一步一步来嘛。」白映雪当然听得出对方在取笑自己,所以他嘴角的微笑在下一刻加深了。「我不像你,像烟火一点就燃烧个清光,但却被烫得直在喊痛,到最後还什麽都得不到。」
比起宇凌他们那麽激烈的发展,他还是觉得自己跟大叔的纯情进展比较浪漫。
「不是得不到,只是还没到手而已。」宇凌不满的抿了抿嘴说,而且烟火那里不好了,虽然昙花一现,但他们至少曾经绚烂过啊!
「对啊!所以我也不是失败了,只是持续的进展中而已。」白映雪也顺理成章的说。「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照理说,你应该今天早上一醒了就抛下祁少爷回家来睡大觉才对,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才回到家来,真不像你的作风啊!我打给你时你跟他在做什麽?」
「吃早餐。」宇凌用手托著头,别过脸看著窗外的风景,眯起了眼睛。「正确来说,是我一个人在吃早餐,然後千扬一直喝水却什麽都没吃下肚子。」
「谁跟谁?」白映雪吃惊的眨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著宇凌道。「你跟谁吃早餐?」
「我跟千扬,还有谁跟谁?」
白映雪用惊讶不已的表情想开口说些什麽,到最後还是只是偷偷的笑了笑没接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里去了。「要不要喝点什麽?」
「不用,我想睡。」说著,他霸道的霸占了整张三人沙发,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然後呢?吃早餐应该不用两个小时吧?」
「我还先送他去上班再回来啊。」宇凌的语气中满满尽是懒洋洋,似是快睡著了。「他人看起来不舒服,却坚持一定要上班,说什麽今天有客人,不知道是故意跟我赌气还是什麽的。」
应该赌气成份比较多吧?白映雪在心里暗付道。
「什麽嘛!宇少爷你不只跟祁少爷吃早餐还竟然会送这位一夜情对象去上班,真的太不像你了。」白映雪觉得有趣极了,这比起看什麽笑片都来得让他高兴。
宇凌睁开眼睛瞪了走回来的好友一眼,什麽一夜情对象,他跟祁千扬的确过了一夜,但问题是没有做到最後啊......怎算一夜情!
「千扬不一样。」最後,他只好这样回答。「他不一样,我知道我跟他不只这样而已。」
「哪里不一样?」白映雪好奇的反问著。「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这回玩认真的吧?」
认真?怎样才叫认真?忍耐祁千扬的坏脾气,觉得他骂自己外星人还是一点怒气也没有,反而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独有的称呼,喜欢看他不同的表情,这样......是不是就叫对他认真了?宇凌不知道,当然不知道,因为他从不知道动心或是动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他从没真正爱上过一个人,他不像白映雪,有一个上官琰让他暗恋了那麽久,甚至偶尔在酒吧中碰面了还可以心动成这模样。
他只知道,祁千扬跟过往自己玩玩的对象不一样,他并没有准备就这样算了,他还是想找他,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但不知道这是否就叫『对他认真』了?
「也许吧!谁知道。」他只能以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对著祁千扬,我有一种以前跟谁在一起都没有的感觉,是我昨晚突然发现的。」
「但是,你不是说过吗?先爱上对方的人是输家,你现在却首先对他认真了?」白映雪太了解宇凌了,自己是逼不得已才会被外面的人误会他是为了钱什麽都愿意做的人,而现在他也开始考虑不再这样下去了,毕竟他是好不容易才能接近到上官琰并跟他变成现在这样暧昧的关系,他暂时不想被破坏。
但宇凌不一样,他是乐意玩这种游戏,他贪图温暖,但不想爱人,因为他讨厌输的感觉,也许跟宇傲司很少待在他身边照顾他,还有跟继母相处不来也有点关系吧?让他只能变得更强来保护自己。
「所以我说,我还没到爱上这麽严重,也不觉得这是认真。」宇凌不认同的回答。「只是有点在意,一时放不开,不像以前那麽洒脱而已。」
他承认昨晚一开始真的只是想跟祁千扬闹著玩而已,那时他刚被那个白痴的男人纠缠著,却被上官琰阻止了,一股怒气无处可发,而祁千扬还敢反抗他,当他一有了反抗自己的情绪,他就觉得让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又从来是玩世不恭的男人屈服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很有趣,所以他当时才会一而再的要他对自己说出喜欢,甚至要当时夜巷里的人都看到他就被自己压在身下。
所以那时说的什麽他是自己的东西,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夜巷里的人当然也不可能会当真,没有任何真正的意义。
可是当在饭店里,他们两人赤裸裸的肌肤相贴近时,还有实际抱著他的时候感觉就完完全全不一样了,他高热的体温竟然有让自己迷失的能力,还没有进入他的身体里,宇凌就知道自己迷恋上这副身体了,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人就是我的所属物』的感觉,这是之前跟什麽人在一起都不曾有过的,想把对方变成自己所有的冲动,他企图从祁千扬身上找出什麽过人的优点可以令自己产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没有......完全没有。
单单只是那份到现在还没有屈服在自己面前的气势,是绝对不足以令自己变成这样的,一定还有什麽其他地方......当他愈想去寻找时,他就愈发现自己深陷其中,完全找不出原因,就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知道,眼前的祁千扬是他的东西。
他就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了,因此,後来要他说出口的『喜欢』,意义就不大一样了,他真的希望祁千扬可以喜欢上他,但他还不确定自己对祁千扬的是不是喜欢,他只想把他变成自己的所属物而已。
他喜欢听祁千扬对自己说『喜欢你』,即使他知道那不是真心的,有一半是强逼的,有一半是被药控制失去了理智的,但宇凌知道自己喜欢听,想听更多,更多......然後,看著浅眠中的祁千扬,他了解自己再也放不了手,於是......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天一亮就走,他细心的照顾著他,当然态度不能一下子改变,宇凌还是觉得他露出对自己没办法的表情时,自己会觉得有种胜利的快感,但更多的是,他渴望看到祁千扬厌恶自己以外的各种表情。
所以他才会偷偷的拍下他睡著时的脸,故意给他看惹他生气,看他困窘,这一切一切的表情都让宇凌看得好不高兴。
在浴室时祁千扬因为自己失了态而偷笑,他也有看到,只是他装作没看到而已,为了祁千扬,偶尔一、两次被当成取笑的对象他也觉得没关系......
这些的这些,都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却一一的在祁千扬的身上出现了。
这就叫一见钟情吗?宇凌不肯定,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接受吧!如果不是,那迟早有一天,他会对祁千扬厌倦的,到时候再离开也不迟,不过他知道不是现在,他现在还是对祁千扬很有兴趣。
「这就是爱啊......」白映雪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你说什麽?」
「没什麽!」白映雪摇了摇头,没有再把话告诉他,宇凌不懂什麽叫爱,那说再多也没用,最好的方法,是让他自己亲身体会一次,爱这东西到底会带给他什麽,而他......又会用什麽方法去证明自己爱上了或不爱了。「好了,我得准备下午的课了,你呢?要在家里睡觉吗?」
「对啊!累死了。」对方不说,自己就不追问,是他跟白映雪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彼此不侵略彼此的生活,却又互相关心对方,他们需要的只是这样而已。
「晚上会回夜巷吧?」
「会啦!不回去会被我爸念,说什麽开了店给你都不好好管理,不过......小雪,夜巷托你的福,每个月都有盈馀啊!」
白映雪苦笑了一下,那麽说......如果他以後不在了,夜巷不就铁定关门大吉了。「今天是周五,可是工读生不多,所以请你别跷班,这样经理也很难做,他知道你是少东不敢开口......」
「是、是!我知道了。」挥了挥手,宇凌没有最害怕的东西,唯独就是害怕听到白映雪用他那好听的嗓音来念自己,宇凌曾经不只一次对他说过了,他的声音适合任何样的对话,说起话来也像天籁之音,就是千万千万别碎碎念,浪费了一把好声音。
「还有,要睡就回房间去睡!」说起来,在生活上白映雪比较爱管东管西,宇凌就真的是被宠坏了的王子,能不做就不会去多做。「你睡在这里可会感冒的啊!」
「哈,只有笨蛋才会感冒,我才不是笨蛋......」宇凌哈哈的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之後,他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了。「奇怪,谁那麽早打来?」
「是老板吧?」
「他不可能在十二点打电话给我的。」宇凌不认为是宇傲司,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出四个大字-东方璃生。「这家伙今天怎麽一直纠缠不清啊?」
其实宇凌多多少少猜到的,只怪自己对祁千扬表现得太过紧张让东方璃生那家伙有机可乘了,他一定是觉得很久没找到可以欺负自己的地方了,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竟然会在意起祁千扬时,他就会从这边开始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