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惊情之幻域魔妃(11-14终)+番外————砚妍

作者:砚妍  录入:08-20

狼九点点头,悄悄撇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也力罕,又磕了个头,这才缓缓退出门去。

一室沉寂。夕阳斜斜的映在窗上,照着屋中央那个漠然而立的身影,显得无比的疏离和遥远。

也力罕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焦躁,皱眉冷笑道,“看不出,狼九那个石头人竟还有这等福气,能让你亲手给他上药,这顿鞭子可真是没有白挨!”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嫉意。

慕忆看他一眼,神色冷淡,“他能替我挨鞭子,我不过为他上个药,又算得了什么?”

也力罕一窒,一时间竟无法回嘴。

他怔怔地看着慕忆的侧脸,夕阳将那有些苍白的脸映成了淡淡的金色,嘴角紧抿着,倔强得让人心疼。

也力罕呆了片刻,才自嘲地笑了笑,放缓语气,如哄小孩般的道,“好啦,是我不对,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口中说着,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触碰他的下颌。

慕忆突然抬头,眼神中掠过冷厉之色。

也力罕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来,涩声道,“你应该明白,处在我的地位,当时只能那样做……不过,我知道终究还是伤害了你,你有理由生气。”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

慕忆闻言抬眼,清冷的神情中透出几分惊异,反问道,“什么叫‘有理由生气’?!也力罕,你当我是什么人?难道还指望我对着你赌气撒娇不成?”冷笑一声,他的语气冷漠疏离,“你完全没必要道歉。其实从你向我出刀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的交情就已经完了!你曾救过我一命,这次只当是抵消吧,咱俩从此……两不相欠。”

话音未落,肩膀猛地被人扣住,力量大得像要把他捏碎!也力罕狂暴的面孔近在咫尺,眼神里铺天盖地的怒气下却是掩饰不住的恐慌和失望,厉声喝道,“好个两不相欠!你再说一次?!”

慕忆不为所动,直直看进对方的眼睛里,缓慢清晰地道,“再说十遍又如何?你我终归不是一路人,走到这一步只是早晚的事。”

也力罕浑身一震,盯着他的眼神由凶狠渐渐转为无奈,终于苦笑一下,涩声道,“我待你怎样,你当真全无感觉?”

慕忆摇了摇头,“你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何必自欺欺人?也力罕,你要的东西,我苏慕忆给不起。”温和的声音下却是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

——多年以后,也力罕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是个连夕阳都显得特别刺眼的傍晚,暮风中明明已经夹带了丝丝暖意,他的心却似一点点地沉入了至深至寒的湖底,由炽热如沸渐渐转成了坚冷如铁……

松开扣住慕忆肩头的手,他退后一步,有些自嘲地笑了,“看来真的不能动情呀!动了真心的自己,居然象个傻子一样跑来这里自取其辱!”绝望过后,内心渐渐一片空明,淡然道,“看来是我糊涂了。我以为给你两年时间,只要真心待你好,你终究会为我而改变。如今看来,别说是两年,就是十年八载,你也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苏慕忆,对不对?”不待对方回答,他已转身走向门口,“幸好现在明白,也还不算太晚!”

刚至门前,身后突然响起慕忆的声音,“也力罕!”

也力罕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慕忆似乎迟疑了一下,才道,“无论你打算怎样对我,我都毫无怨言。只希望你能信守自己的承诺!”

也力罕不语。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他的脸上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决然地转身离去。

***

天边的繁星,一点一点地燃了起来。

狼九远远的望着凉亭中静坐了一个下午的那个身影,迟疑了很久,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慕忆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仰头望着一弯如钩的新月,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竟如月色一般空茫。

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慕忆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狼九不语,只点了点头。

慕忆又问了一句,“你从外面来?”

狼九一怔,随即含糊地“嗯”了一声。

慕忆笑了,“你来的正好。闷了好几天,陪我出去骑马遛遛,好吗?”语气温和,带着点商量的意思,一双眼睛停留在狼九的脸上,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狼九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好。只是今天天色已经暗了,改天吧。”

慕忆侧头看了他片刻,一丝浅笑浮上唇角,淡淡道,“你骗我。”

狼九一震,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惊异之色。

慕忆盯着全身绷紧的他,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这园子早被你家大王派人封起来了吧?别说是出去遛马,就连大门怕也不准轻易打开呢。”

狼九似乎全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别误会,大王他……是真心待你好!你得罪了两位王爷,大王是怕他们派人来这里找你麻烦……”

慕忆“嗤”了一声,摇头冷笑,“狼九,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呢?”

狼九心里一紧,硬着头皮问道,“什么意思?”

慕忆清澈的眼里闪过通透锐利的光芒,深深吸了口气,“我能感觉到四周空气里全是带着战意的气息。你老实告诉我,也力罕是否已在调集人马,准备向大澈出兵?!”他虽然在问话,语气却已经很肯定。

狼九紧闭着嘴,目光下垂盯着自己的衣摆,象是突然化身成一块风干了的岩石。

恍惚间,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缓缓接近,他吃惊之下,蓦地抬头,惊见慕忆不知何时已来至身侧,一张素净的脸容竟然近在咫尺!

情不自禁连退几步,狼九只觉一颗心先是漏跳了两拍,接着便疯狂地跃动起来——生平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慕忆眼看着他惊慌地后退,往日镇定的眼睛里全是戒备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怕我?”

狼九不答,有些恼怒地涨红了面孔。

慕忆不再逗他,叹了口气,正色道,“你虽然从不多话,心里却是极明白的。我和你家大王的事,你也一直看在眼里,到底谁对谁错,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多理论。可是他亲口许诺过的两年时间还没有到,却终究还是食了言!……狼九,若是换成你,你怎么办?”

狼九避开他明亮得如同燃烧般的眼神,猜到他即将出口的话,一颗心不由向下沉去,直沉入一片无望的黑暗之中。

慕忆苦笑,涩声道,“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开口。这句话我只问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我——狼九,你可愿帮我?”

回答他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慕忆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背过身去,淡淡道,“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狼九转身,沿着甬道走向大门口,脚下越走越快,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冲了出去,直到两扇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他才猛地止步,怔怔的站在台阶下,全身微微颤抖着,一时间只觉夜色入骨凄寒。

院门口孤伶伶地点着两盏灯,在风中微弱地摇摆。暗夜就像一块巨大的黑铁,凝固住了时间。

狼九抱头跌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用力闭上了眼睛,可是眼前浮现的依然是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双眸中像藏着一个至深的梦境,可惜的是——这个梦境里,永远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影子!

那个夜晚,狼九孤独地坐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的午后,狼九重又走进门来,沉默地伸出手,将一包东西递给了慕忆,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慕忆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出神片刻,才低下头来。打开手中的布包,一排银针静静地别在上面,于幽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裂天(2)

在床上辗转翻侧了一夜,于黎明时分,狼九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来,扶着有些昏沉的头出了房门,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迈步朝后院走去。

——今天是个大日子!“回鹘王”也力罕与左右契王将率部齐聚“天水汌”前,由族中“大巫”当众祭天,完成出征前这项最为重要的仪式。

不知怎的,从昨晚起,狼九已敏锐地觉察到了某种异样,联想到今天将要发生的一切,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就越发严重起来……

自从亲手把那包银针交到慕忆手中的那刻起,狼九就已经绝了自己的退路,谈不上有什么后悔,只是想到慕忆将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回鹘”的强大,几乎可以预见到那种惨烈的结果,却是他怎么也不愿看到的。

一路寻找着,依然是在那处凉亭里,他又看到了慕忆的身影。

远处的天空灰白透明,映在晨曦中的那人正低头沉思,侧影孤寂冷清,令人很容易便生出些不忍之情。

狼九远远站定,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慕忆觉察到他的到来,侧过脸来向他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狼九迟疑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慕忆不答,只是凝视着远远的天际,良久,才低声反问了一句,“你说,如果老天爷也不赞成向大澈出兵,会不会有所警示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一个惊雷般在狼九头顶炸开,他直直望着慕忆的脸,像是想要最后确定些什么,待终于想明白了那句话中的意思,脸上刹时间褪尽了血色,一阵寒意掠过全身,令他不由自主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

果不其然,天光大亮后,却始终阴沉沉的看不见日头,本应是春光明媚的四月天,竟出奇地有了些欲雪的意思。

狼九呆呆地抬头望着天空,只觉迎面而来的冷风格外阴冷,吹得他一阵阵透骨的寒。

近午时分,正是“祭天”仪式进行到最隆重的时刻,天空中竟有小小的冰花纷纷扬扬地飘坠下来,犹如一朵朵飞絮扬花,在骤然变冷的草原上空留连徘徊,分明是极美的景致,却有种无法形容的诡异。一时之间,整个天地仿佛被一种不祥的气氛所笼罩,灰云压顶,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生出种末世来临般的惊骇恐惧之情。

慕忆步出凉亭,缓缓伸出手来——落在指尖的是细碎的冰渣,凉森森的,扎得人手心都有些发疼,他却唇角一勾,很突兀地笑了起来。

望着那个无声的笑容,狼九用力闭上了眼睛,片刻后,耳畔传来慕忆依旧淡然自若的声音,“你最好还是避开吧,我不想你也跟着牵连进来。”

……

正午过后,天色更加晦暗不明,雪势未歇,已密密麻麻落了一地的碎冰。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闷雷似的传过来,压抑沉闷的声音迅速逼近,隐约听得大门口处一声暴响,马蹄声不断,径直奔着后院而来。

慕忆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眼中却隐隐掠过一丝怅然之色。

眨眼间,也力罕高大的身影已策马而至,犹如狂风过境,带起一阵强烈无比的煞气。

纵马疾驰到亭前,也力罕一跃而下,抬手揪住慕忆的衣襟,大吼了一声,“苏——慕——忆——!”

慕忆神色不变,伸出手指在他腕脉上轻轻一弹,悠然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

也力罕倏地收手,双眼依然紧盯着他,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一字字地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慕忆并不回避他愤怒的目光,只是默然回视着他,脸上的神情竟是有些带着歉意的悲哀,半晌,才缓缓道,“我也不想这样……若非你背诺在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也力罕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呼应着阴暗的天光,显得格外狰狞。他双手攥拳,紧了又紧,额上青筋隐隐跳动,隔了良久,才切齿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端的是好手段!”

慕忆只是微笑,“不敢。”

也力罕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嘶声吼叫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忆闻言敛了笑容,抬头盯着也力罕,他的眼光本就冷冽,此刻更是寒光四射,缓缓道,“天降异兆,出兵不祥!你还要坚持一意孤行么?”

也力罕静了片刻,眼里露出鹰一般的寒芒,“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我?!”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凶狠,又有些残忍,“你这妖孽,就该拿你去祭旗!可是我还不打算这么做。我也力罕戎马一生,未尝一败,自然更不会轻易向你认输!……咱俩不如来打个赌,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纵容你的胡作非为,但我会将你带在身边,让你有机会亲眼看着我怎样纵马入关,踏平大澈万里江山!”

语毕,突然沉声喝道,“大巫!”

一身黑衣的老者应声缓步而入,面无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冷诡异的气息。他凝视着慕忆,微微点了点头,声音黯哑粗砺,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大澈朝堂上的一面,你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没想到时至今日才又有缘再见,真是幸会。”

慕忆轻轻抿着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仿佛结了冰霜。

黑衣老者暗暗凝气,缓慢地向前跨了一步。下一瞬间,猛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势反卷过来,如刀锋般锐利,令他不由呼吸一窒,全身上下顿时绷紧如弓,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着实震惊了一下。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在空中交错的眼神犹如刀锋出鞘,几欲迸出火星来。

黑衣老者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阴沉,微微眯起眼来,目光似乎有意扫过慕忆的整条右臂,摇了摇头道,“我本不愿乘人之危。老实说,我一直把你看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所以奉劝一句,以你现在的情形,还是不要负隅顽抗的好……”

慕忆微笑,笑得有些无奈,却又带着决然,“不战而降,不是我的性格。”

听到他的回答,也力罕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看,只是沉声向老者吩咐了一句,连声音都透着冷硬,“不必多说,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记住,不要伤他性命,也别让他有能力再作怪!”

裂天(3)

宽大的帐蓬内舒适温暖,铺着深褐色的羊毛毯子,质地华贵,人走在上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在最靠近里面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床,天青色的幔帐垂落下来,隔断了光线,隔断了视线,仿佛也隔断了外面的世界。

也力罕高大的身影立于床边,沉默了很久,才伸出手来挑起了帐帘。

床榻上,慕忆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沉入了最深的睡眠,脸色是一种透着淡青的白,如同千年寒玉,几绺黑发驯服地搭在额角,只有唇边那道细微的折痕,还能隐隐透露出主人的一丝倔强。

也力罕怔怔地看着,思绪不觉飘出去很远——两人之间的争执,愤怒,痛苦,如火如焚,至今想来,犹觉心痛……怒发如狂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用强去征服他,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对他动手。太了解慕忆的骄傲,清楚一旦用强,粉碎了的东西就再不可能拼得回来!

一念至此,也力罕叹了口气,不由生出种英雄气短的感觉,他俯下身来,象是想挽回什么似的,用力抓紧了慕忆垂在床边的一只苍白的手,只觉凉得……沁骨。

慕忆似乎感觉到了痛楚,身子微微蜷缩起来,却依旧不肯睁开眼睛,神情就像是个贪睡的孩子。

推书 20234-08-18 :全能养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