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是妓女,在父不详的情况下产下我。
我母亲不爱我,所以在我八岁那年,将我卖给程家。
程家是有名的黑道世家,凡是讲求排场,我第一天到程家,便被一股阴森的杀气吓到冷汗直流,我想大哭一场来证明我的恐惧。
「嘘,」程家的管家要我噤声,「你要是哭,就会被抓去喂狗。」他将手伸到耳边,要我聆听。
我听到凶狠的狗叫声遥远地传来,马上不敢说话。
管家笑著说,「我可是看在你资质很高,才买下你的。不要让我失望。」当时我不懂,他期望我能做什麽,後来才发现,他真是一只精打细算的狐狸。
他带著我去见程家的当家大老,程元,他是一个剽悍精壮的中年人,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乍看之下,煞是可怕。
「主人。」管家必恭必敬地敬礼,压著我的头一鞠躬。
「这位就是你找的人?」程元问,我偷偷看他的表情,一脸不屑的看著我。
「是。」管家简洁有力的回答。
「看起来不怎样。你在哪里找到这种货色?」程元调侃著。
「在哪找到不重要,少主喜欢才重要。」管家回避程元的问题,
大胆的回应他的话。
「说得也是。」程元点头,眉头微皱,感叹:「要是不行,只好再找一个。带下去吧。」他不耐烦的挥手。
「是。」管家应声後,带著我离开。
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想问管家,可是又怕多生一事,所以保持沉默。
九弯十八拐,程家真的很大,管家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於停下。他敲门,里面的门应声,允许我们进去,管家才敢将门打开。
「你进去吧。」管家将我一推,推入房间里面。自此,我将堕入万丈深渊。
管家用力过猛,我差点跌个狗吃屎,往前跳了好几步才稳住。
「嗨。」房间内唯一的主人主动打招呼,他冲著我笑。
我不好意思也跟著他笑。
「你叫什麽名字?」他问。
被他这麽一问,我才发现我没有名字,我眨眨眼看著他,然後摇头说:「我没有名字。」
「那你是程元的狗罗?」他笑著问,阴约透露出杀气。
我摇头否认:「我不是。」
毫无预警,他朝著我了脸狠狠地刮了一巴掌,「我说你是,你就
是!」一掌就将我打趴,我母亲不爱我,也不会关心我的死活,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营养不良的身体,只需他一掌就能将我打趴。
「我不是。」我勉强的站起身,瞪著他说。
「你是狗!」又是一掌,我又倒下。
固执如我,又勉强自己再爬起来,直直瞪著他:「我不是!」然
後又是一掌。
前前後後他打了我二十几下,我倒下去又马上爬起来,我们像是在呕气一般,谁也不肯让谁,我虽然很穷,身分很卑贱,但是我的自尊心更强,不容许他这样侮辱我。
他也一样,不肯放过我,非要我顺著他的意,承认我是程元的狗。
我和他的僵持,直到我真的倒下为止。
我爬不起来,任凭我再怎麽硬撑,也爬不起来,虽然肉体输了,但是还有我的眼神,我瞪著他,说什麽也不认输。
他居高临下的看著我,好像笑了。
他跨过我,走到门外,门外应该是管家,对著管家说:
「我要他。」
他跨过我,走到门外,门外应该是管家,对著管家说:
「我要他。」
我的意识到这里中断,隐约中有人抱起我,淡淡的茉莉花香,他抱著我有点癫跛,轻柔地将我放下。
他说了一些话,我听不见。
那天,我做了梦,梦到地狱。我母亲和她的恩客们一直笑著,然後用淫秽的表情看著我,要我加入他们,我大叫不要,其中一个人抓住我的脚,将我往下拖,我拼命挣扎,却甩不掉他,掉进男男女女赤身裸体的万丈深渊。
猛然地惊醒,陌生的环境,瞬间有脱离地狱的喜悦。
「你醒来的正好,赶快准备上学。」管家走进房间仓促的说著,他将一套制服交给我,要我换上。
我乖乖的换上制服,听著管家的说明这个家的规矩,我很努力一一记下,不过真的有太多规则要遵守,根本记不来,总之不要到处乱
跑,乖乖听话就是了。
「你的任务就是乖乖跟在少主身边,有事向我回报就行了。」最後管家拍拍我的肩说,我抬头,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管家的脸。他是个温柔的人,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昨天抱我回来的一定是他。
管家说,因为我和少主同年,个性又安静,很适合跟在少主身边,最重要的是少主接受了我。不然我可能会被送回去。
一想到,要回去地狱,我不禁打个寒颤。
「同是八岁,你比少主懂事多了。」管家感叹,然後又做了一个俏皮的动作,将手指伸在嘴前小声说:「千万不能被别人听见。」
我被逗笑了。
「放学後,司机会载你们去武术馆。」管家说,「从今天起,你
也要跟少主一样学习武艺。」
我点头。心想,难怪少主的手劲和一般小孩不一样,打得我的脸颊到现在还在发肿。
「我先带你去吃饭。」管家带路,往外走,我赶紧跟上他,管家不急不徐的脚步,却让我大步大步追著。
「你必须习惯我的速度,在这里我们都是这样走路的。」管家微笑。
「是。」我回应他,追得喘吁吁。
管家带我到餐厅,将我介绍给大家认识,大家都是程家请的佣人,所以没有太为难我,只是用一种近似同情的眼神看著我,可能是我脸上的伤,肿得太明显了。
「七点前要吃完早餐。」管家提醒著,也就是说我只剩下十分钟解决早餐。
我狼吞虎咽,吃完早餐,管家马上带著我到大门口等待少主出来,和很多穿著黑色西装的人站在一起。
少主漫步走出主,年纪小小却十分威风,高傲的睥睨所有人,黑衣人必恭必敬的恭送他,平平都是八岁,为什麽他能这麽神气。害我心里小小的不平衡。
他无视所有人,坐上车。
管家推我,将我推到车门前,我犹豫一下。
少主八岁的童声响起,带著不悦的语调,「还不快上车。」
我愣愣的坐上车,看到少主不爽的表情,他不是很有礼貌的说:「你怎麽这麽呆啊!」
我不想理他。
事实证明,没有人不能理少主,我马上被他打了一巴掌。
「我在问你,你干嘛不说话!」
我瞪他,我的眼睛绝对有火光,他不爽我反抗的姿态,一手又扬起,我闭上眼睛,打算接他一掌,却猛然想起管家的叮咛:『你的任务就是乖乖跟在少主身边,有事向我回报就行了。』
『乖乖』这两个字,在我脑海无限放大,我必须乖乖的。
睁开眼,眼中的火光已经消失了,我平静的对他说:「对不起,少主,我不会再犯了。」
我谦卑的态度,让原本要落下的手停住,少主收回手,双手环胸翘著二郎腿,高傲的坐著。
「你最好机伶点,不要在学校丢我的脸。」少主高傲的命令我。
「是。」我顺从的说。
此後我发现,少主并没有我所想像的刁难,只要我乖乖顺从他,他就不会刻意为难我。
少主不再理我,我也乐的轻松,我开始看通往学校的路途,学校在山上,上山的路很癫颇,我开始晕车,不过也很期待上学。
到了学校,一名老师亲自来带少主进教室,另一名老师则带我去了解环境,也要看看主任。
「程真,」是的,管家说,我的名字叫程真,听说是主子帮我取的,「我是朱老师,我先带你了解环境好吗?」朱老师牵著我的手,
向前走,朱老师对我很好,跟我说了很多话。
待我把超大校园逛完,我也累了,听朱老师说这间学校是从小学直升国中,国中直升到高中的超级大学校,不幸中的大幸是我只要逛完小学部就行了。
最後一站,小学部的主任(相当於一般小学的校长),我站著听他说了一堆话,有听没有懂。
终於离开主任室,朱老师走了进去,朱老师要我在原地等她,不久我看到少主走了过来。
「被人奉承的感觉很爽吧。」少主笑著问我,他的表情还是很高傲,我发现他後头还跟了一些人。
我向他点头,必恭必敬地说:「少主。」不打算跟他抬杠。
「程硕,他是谁?」其中一名男孩指著我问。
「他是我的跟班。」程硕说,「程元派人监视我。」
「原来如此。」男孩和程硕一样高傲。
「你,」程硕指著我,「只能跟在我身後。向他一样。」他指向男孩身後的人,一直保持沉默的人,似乎是男孩的跟班。
如果要像他一样也不错,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我应该能跟他交朋友吧。我心里暗想,很高兴不用和程硕同流合污。
我必恭必敬的回话:「是。」然後站到男孩的跟班身边,程硕他们走在前面,谈聊天说地,说著属於有钱人的死小孩的话,反正很不顺耳就对了。
我倒是对身边安安静静跟我有同样命运的男孩比较有兴趣,所以我小声的问他:
「喂,你叫什麽名字?」我讲得超级小声。
「我叫安平。」
「我叫程真。」我露出大大的微笑。
老实说,国小生活,我有只有安平一个朋友。
安平的主人,也就是另一个高傲的男孩,叫做冯奕,是商业世家,听说他们家很有钱,很有钱。而安平是冯家管家的儿子。
很有钱的人通常都很变态。
这是我在风化街的感触,有个男人拿了一大笔钱买下我母亲,他故意当著我的面玩我母亲,还拿了很多道具,要我母亲跟他一起玩,为了钱我母亲相当配合,那个男人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恶梦。自此,我开始坐恶梦。
我和安平在学校通常不会讲话,为了把阻挡在我们友情前面的障碍去除,我们开始交换日记。
两个男生交换日记的确有点奇怪,不过这是我们唯一联络的方式,我和他轮流写两本日记,我写完一本换他的那一本,我跟他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跟他笔谈真的很开心。
我和安平在班上很安静,安静到没有存在感,反观我们的主子,程硕和冯奕给人感觉很强烈,他们就算不做事,静静的坐在一起也会引来注目。
国小毕业,升国中时,没有争议的他们两人很快被学生会网罗,成为最年轻的学生会一员。
程硕很会念书,更会打架,这点我很明白,因为在武术馆我是他的对打,至於我会成为他的对打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喜欢跟我打,而是他在武术馆已经没有人敢跟他对打了,只剩下倒楣的我。
对,没错,因为我是他的跟班。我还因此,努力奋发,为了不要少一腿,断一只胳脖。现在武术馆也只剩下我有能力跟他打。
这天两位少爷,都在学生会开会,我和安平只能在门外等他们结束,很无聊的漫长等待,最後我和安平猜拳,输得人要去福利社买零食吃。我身上的钱是管家给的,安平的零用钱是他父亲给的。有时候我很羡慕他,还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剪刀、石头、布。
我赢了,安平去买零食。
他去了好久,我差点失去耐心,杀到福利社找他,他就出现了,带著两包零食和两罐饮料出现。
「你去好久。」我说,抱怨著。能让我这样说话的人也只有他了。
他坐在我身边,不发一语,我拿起饮料灌了一口,正要拿起饼乾吃时,安平开口了:「我被告白了。」
「什麽!」我手一滑,饮料跟饼乾都掉在地上,太夸张了,原来听到震惊的事,是真的会手软。
我的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真的,还有一封信。」他拿出一封信,水蓝色的信封,「她要我好好看。」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安平脸红。
「你确定要看?」我忍不住吞口水,很担心,在这个明星学校人们有多势力,他们很清楚,很多欺负事件看在眼底也不敢阻止,有钱人被更有钱人欺负,在这里比的是後台。
我们两个因为沾上主人的光,才能相安无事到现在。
「如果对方的後台不够硬,小心你会被拖下水,到时候别指望冯奕会来救你。」我说,我不是故意说的很严重,因为这是事实。小学四年级时,有个被欺负的女生暗恋一个男生,写情书给他,此後,那个男生因为那女生的连带关系逼得主动转学。
「怎麽办?她说明天要听我的答覆。」安平为难的说。
我皱眉思考,「总之这封信绝对不能被发现!」我拿著信封,揉烂它准备毁尸灭迹。
「等等。」安平阻止我。
我不敢置信看著他,「干嘛?」
「好歹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我想做纪念。」安平有点害羞,舍不得就这样将它消灭。
「不行,这种东西留不得。」当我们还在争执,学生会的大门忽然打开,我吓了一跳将情书塞进书包,将情书夹进交换日记里。
安平空慌的看著我,我拍拍他的肩,「别慌。」神情自若的坐回长椅,地上还有翻倒的饮料跟饼乾。不管他了,反正学校有请清洁
工。
趁程硕和冯奕还没出来,我小声的说:「总之,情书先放我这里,你明天要明确的拒绝她。」
「嗯。」安平猛点头,看来是冷静多了。
我们恢复本来的平静,当最没存在感的人,等待主子的出现。
「咋,什麽文化祭,还不是想多赚一笔。」该完会的冯奕愤恨不平的走出来。
「依我看什麽做善事也是幌子。」程硕也没好气的说。
「反正我一定会从中牟取暴利,到时候不会忘了你。」冯奕奸险的笑著,颇有奸商的架式。
想到这里程硕似乎心情好多,跟著冯奕一起大笑,果然是同类。
我和安平默默跟在他们身後,直到大门口,才各自到别,当然我和安平还是不能讲话。
上车後,程硕对司机说:「去武术馆。」
我很想猛然转身,抓住他的衣领问他:『你疯啦!昨天才去过,今天还来!一个礼拜只有三天休息,这样你还不放过我!昨天你踢我的腰到现在还很痛,你想杀了我吗!?』不过我忍住了。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跟班的。
我很乖的跟他上武术馆,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练习,老师和师兄弟看到我们都很惊讶,随即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看来大家还记得程硕昨天踢的那一脚。
我对他们同情的眼光给予一笑,苦笑,反正他们也只会同情,根本帮不了我,看到程硕就像看到鬼,更别说对打了。
我换上道服,轻轻活动身体,看看极限在哪里,昨天那一脚踢得不轻啊,我发现最多只有四十五度仰角,再多会很痛。
程硕不会放过我,看他在场中央,斗志十足的模样,我就知道,不认真点我一定没好下场。
「少主,」在他冲上来前,我叫住他。
「有话快说!」他不耐烦的说。他总是爱嫌我罗唆。
「结束後,请让我好好休息。」不像请求的请求。一般跟班会这
麽得寸进尺吗?一般跟班有我这麽尽职吗?
「好啦,快一点。」
我点点头,像他走去,在场中央,我们互相敬礼,然後开始打斗。程硕出拳很猛,我勾住他的脚,想将他压制,他一个切入,将我
反压制,我一缩,全身而退。
我们武术馆有点乱来,什麽都教,什麽都不奇怪,连西瓜刀都拿得出来,反正只要是打架要用的技巧,师父通通都教。
我们缠斗一会,又分开一会,就这样你来我往,我压制你,你反压制我,然後我一缩,又全身而退。
我的腰开始痛了,刚刚他抓住我的肩,打算将我过肩摔,我在他翻我的瞬间用力翻个筋斗,脱离他後,我的腰伤痛到极点。
我咬牙切齿,站起来,他冲了过来,我直觉他要扫我的腿,他打架时面无表情,动作难以预测,幸好我常跟他打架,这点默契我有。
向後退,感觉到下一步他会向我的脸踢来。
我要再向後退一步,虽然我这麽想,可是我没有动作,因为刚刚向後退时我就已经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