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之都（焕紫赤樱）————eggy-hab

洛焕樱听后略作思考，“安王回朱麟去了。”

“主子何以知道？”璃儿不解道，但片刻后又恍悟，“因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不错，他把落脚点选在此处并非随意，这里到朱麟快马不需两日，若要确保梅儿和姚公子的周全，也还是回到朱麟安全。”

“您打算何时出发？”碧凝问，看了看生怕被留下的两姐妹笑了笑，“若是四人同行便需要去置办辆马车才好。”

“嗯，琉儿璃儿留在此处也不安全，况且璃儿身体还未痊愈，倒不如一起去了朱麟。”

琉璃姐妹听到洛焕樱此话才安心下来，开始仔细考虑出发前的准备。

“可是我们要如何进入朱麟？璃儿记得越渡关塞得有官府发的过所才行，可我们都无法去官府……”

“这就不必担心了，安王怎会让边关拦下主子？说不定一踏入朱麟就被视为上宾严实地护送去安王府了呢。”琉儿边说边偷看了眼洛焕樱的反应，洛焕樱知道她是在暗指朱麟寻对自己不同一般的心思，想反驳但又碍于这是事实，最终只好假装没听到。而一旁的碧凝闻言，轻声咒了一句“竟敢打紫樱大人的主意，等见到了定不会让他好死”之类的，洛焕樱听得只能苦笑。

几人收拾了东西即刻上路，到了最近的镇上换了马车。到朱麟的一路上还算顺利，进入朱麟时也正如琉儿所言，盘查的士兵在听到碧凝报上洛焕樱的名字时便惊天动地地叫来了领头的队长。核对了画像后，四人被毕恭毕敬地护送入城，到了一处气派的宅院，额匾上两个“司府”大字，虽然不知道何人姓司，但那秀中带霸的字迹洛焕樱认得，这里无疑就是朱麟寻所在之处了。

“殿下！”

早有送快马至司府上通报，守候在大院中的彩梅一看到人影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见洛焕樱平安无事还没来得及放下心中的担忧，视线捕捉到了在洛焕樱之后到来的几人。

“琉儿璃儿怎么会与殿下在一起？还有那一位是……”

“彩梅姐姐，我们……”琉儿和璃儿对视了一眼，正要赔罪被洛焕樱打断。

“先进去再从头道来吧，琉儿璃儿和碧凝都是可以信任之人。梅儿一切平安我也放心了。”

彩梅惊喜地看看曾经视作妹妹的那对孪生姐妹，与碧凝交换了声问候，便带着几人到了屋内。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具和果点，茶杯却只有一只。

“安王不在府中？”

“安王本来一直在此等殿下，但前些天收到朱麟宫中的消息，似乎是什么紧要的事，便赶去都城了。”彩梅边说边仔仔细细地上下观察洛焕樱，确定没有任何伤病异样才终于安了心。

洛焕樱了解地点点头，又环顾了一下，“那么姚公子呢？没有与梅儿在一起么？”

彩梅露出些许难以启齿的神色，“……姚公子回修攸去了。”

“莫非是姚家也出了什么变故？”

“……姚公子临走前叫奴婢不要告诉殿下的，怕殿下操心……”彩梅抿着嘴，来回踌躇了好一会儿，“……不是姚家出事，而是顾将军，姚公子听到消息说宫中查出顾将军私通他国策划着谋反，要扣押顾将军定罪，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就匆匆向安王告别离开了。”

琉儿和璃儿闻言一惊，已有所耳闻的洛焕樱看了看碧凝，又转向彩梅，“这是何时的事？”

“若没记错，应该是安王走前三、四日的事情，离今日该有七、八日了。”

“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在去绥井的路上，”碧凝掐指推算了一番，“若这边都接到了同样的消息，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了。”

“可是顾将军怎么会做出叛国之事？”璃儿不禁出声，“那样忠厚的人，听说先前便是得罪了杨淑妃被降了职，这回也定是被冤的。”

“会不会是和主子有关……”琉儿低头思考着，一抬头发现周围三双眼睛都已盯了过来，连忙解释，“琉儿是说，宫中皆知顾将军与主子关系甚好，顾将军出事主子不会不闻不问，会不会其实是要把主子引回修攸？”

“姐姐这么一说，的确有这可能。宫中谣传主子是杀人凶手的时候是顾将军上谏帮了主子，这回主子若不顾顾将军的冤罪，岂不是会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名声……这可怎么办才好，进退都是陷阱。”

几人把目光集中到洛焕樱身上，少年微微垂着眼沉思，片刻后启口，“说不定还不止这么简单。离开修攸的时候碧凝放出了一只灵鸟打探此事，但那灵鸟却至今未归，恐怕是被人发现了吧。”

碧凝怔了一下，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种法术不是常人可以施展，很容易想到我已归来。我离开了月余，却在寻到安王府上的前几日姚公子和安王都相继离开，真是巧合么？”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能帮助殿下的人全都引开？”彩梅惊心道，“可安王说他只是去看看情况，若不怎么要紧就很快就会回来。”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既然这样不如请这府上的人给朱麟安王送封快报，说您已经到达，看看安王的回应如何？”碧凝沉着道，“若真是故意所为，按您对碧凝的描述，安王那般聪明的人应该也能发现其中蹊跷。”

洛焕樱略略考虑了一下，“嗯，那就这么办吧。若真如我所料，那么恐怕……”

少年勾起了嘴角，似是悲哀的嘲讽，又似是狠绝的冷笑。

49

彩梅找了司府中的管事，请他派人去朱麟都城朝凤通报。管事本就得了朱麟寻的吩咐，在洛焕樱抵达之时便要送信，如今听了彩梅的请求，即刻放出信鸽，又让人挑了脚程最快的千里马往朝凤赶去。洛焕樱把琉璃姐妹的事告知彩梅，关于碧凝只含糊地带过几句，彩梅和琉儿璃儿看得出其中有洛焕樱不愿透露之事，也都识趣地不多嘴提问。

晚膳过后，彩梅与琉璃姐妹收拾了碗筷，又去准备洛焕樱沐浴用的物品。碧凝给琉璃姐妹又配了几副药剂，剩下的清障与司府中的茶叶一起沏了茶，端至洛焕樱房中。

洛焕樱很难得地没有在读书，面前摆着笔墨，白纸上潦草地写了些东西，又圈圈画画，碧凝一时辨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寻着洛焕樱的视线看去，只见那里竟写了数个“魈”，不禁笑了起来。

“紫樱大人是思念冥魈大人了呢。”

洛焕樱这才回过神一般，脸颊微红地想提笔抹去那几个字，但又觉得这般做法更显得心虚，干脆把纸推到一边，让碧凝把茶具摆开。

“若是想念，不如便回去一趟？冥魈大人也定盼着您回去。”

“若回去了便会舍不得再离开，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在此把所有一切做个了断，现在什么都还没解决，若回去只是会让决心动摇。”洛焕樱取出贴身的黑玉，托在掌心中，“我所爱的是契界之王，虽无法变得像魈那么强大，但至少也要能配得上他，不能只是让他宠着，除了依赖他什么都不会，所以……”洛焕樱收起手掌，轻轻地握住黑玉，“但即使不在一起，我也知道魈一直在我身边。”

碧凝带着笑看着眼睛充满柔情的洛焕樱，心里实在为这两人感到高兴。她早在紫樱还是一棵普通的樱树时便已服侍在冥魈身边，知道冥魈为了手中的王位孤身苦战了多久，而如今他有了这无论分隔多远依旧心意相通的伴侣。当年的紫樱天真率直，如同其他“灵”初成的生灵一样没有心机，不懂沉着和忍耐为何物，全凭着一腔对冥魈的执着；如今面前的洛焕樱处事冷静心思敏锐，碧凝甚至觉得这十五年在人界托生为洛丹皇子并不是一件坏事，如今的洛焕樱比那时的紫樱更适合与冥魈携手共拥契界。而对洛焕樱也是如此，经历了这样的事冥魈对他的情依旧不减，即便在被视作异类的时候也时时刻刻念着他护着他，能得到这样的爱人何其有幸！

碧凝如此心悦了片刻，思绪转到了入屋来之前想着的事上，眼睛里的亮色收了起来。

“紫樱大人，碧凝在想您方才说的事。灵鸟至今未归确实有被人识破之嫌，但碧凝总有些不好的预感。碧凝在宫中只是处理冥魈大人身边琐碎杂事的女官，平时都用不着这样的法术，见过碧凝的灵使的应该只有寥寥数人。”

“也即是说那个契魔就在那寥寥数人之中？”洛焕樱重新把胡乱涂写了的纸取过来，碧凝这回才看清上面零零碎碎地写了不少与整件谜团相关的事，“从母妃为我求来那黑玉，到后来那句‘得紫樱者得天下’，还有皇兄遇难被救三年后归朝与我反目，这里头最可疑的有两人：一个是下落不明的朱麟贤王朱麟遥，一个是皇兄失踪期间让他‘偶然’得知真相的好心人，自然还有一个来自契界把有关我的事透露出去的契魔。”洛焕樱又粗览了一下，脑海里把各个片断都回忆了一遍，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自言自语着又在纸上添上几笔，“或许还应该加上林庚……只是先前那些都直接针对我，如今却将顾将军牵连了进来，父皇便是再忌惮我这个异类，也不该昏了头脑在如此时机冤枉一个忠臣。”

碧凝缄口不语地细细把洛焕樱罗列在纸上的东西都看完，视线又回到某处，“紫樱大人，您莫非真有什么能夺天下的法宝？”

洛焕樱有些古怪地看向碧凝，“为何会问这个？我孑然一身托生于此界，怎会有什么法宝？”

“既然您也不信，那听闻此话的人也必然不会全信，但既然还是把此话记着便表示那人的确有夺天下之心。这样的人若不在洛丹，自然希望洛丹更加衰败，无论是皇族内斗还是忠臣冤狱，对他来说岂不都是好事？”

碧凝这么一点，洛焕樱顿时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竟全局限在洛丹之中，若跳开来很多事便有了新的解释。“这么说我与皇兄直面后灰心丧气使得樱林全枯，现在又传出顾翎叛国，都是他算计好了为了让洛丹不攻而破？对我和洛丹都如此了解的人……”

“碧凝看这司府的主人就是一个。”

洛焕樱一怔后苦笑着摇头，“朱麟寻确实有掌天下的野心，但却不会让我背上亡了洛丹的妖魔之名，若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不祥的妖魔，他到时候又如何留我在身边？”

“紫樱大人如此肯定不是他，那么便是另一个了。若要夺取天下的霸权，亲兄弟也必定要除掉的，就看朱麟安王现在是怎样的处境了。”

过了两三天，司府里依旧没有收到朝凤来的消息，府中的管事有些着急。这座司府是朱麟寻受封安王时选下的址，朱麟王封了他接邻洛丹的四洲为封地，虽在最繁华的城市中设有安王府，但朱麟寻却更多时间住在此处好密切关注洛丹的动向，就算离开也会以飞鸽传书处理些要务，如今他东行回都却连续数日没有任何消息，实属反常。管事生怕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又派出数人和信鸽数只。再隔一天，洛焕樱半夜被窗外翅膀的拍打声吵醒，起身开窗，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鹰隼猛冲进来。

动静惊动了府上的其他人，管事赶来认出那是朱麟寻用来紧急联络的鹰隼，解下它脚上绑的信筒，里面却只有一张写着“一切安好，数日后归”的字条。

“仅是这样？”洛焕樱蹙眉不解，管事略略想了一下，命人取来水盆，在其中滴了几滴药水再投入纸条，纸条的背面渐渐浮出了其他的字样，众人一看都吸了一口气。

——父皇欠安为假，软禁为实。

洛焕樱与碧凝等人对了个眼神，这般情况恐怕与他们料的相差不多了，幕后那人使法将朱麟寻困于朱麟宫中，一来把他与洛焕樱分开，二来将他调离开多年经营的势力范围，局一个个全都设好，恐怕很快就是幕后那人要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了。

“焕樱公子，这里还有些小字，是写给您的。”

洛焕樱接过看，上面写着“樱：慎归，小心身边人”几个字，看得出是写得急了，字都潦草起来，却还在“慎”字边上点了重点。

洛焕樱苦笑，“他倒是知我，我若不归去又怎能把一切算清？”

话语一出，彩梅等人都担心起来，府中的管事也为难着开口，“焕樱公子，这……若王爷归来见您不在，要我等人如何交代？”

“据实交代便是了，他正是知我会去，才写了‘慎’而不是‘勿’。”洛焕樱把纸条还与管事，看了一眼彩梅和琉璃姐妹，“此次归去恐怕凶险，她们三个还请司总管多照顾了。”

“主子，我们不怕……”三人几乎异口同声，但被洛焕樱阻止抬手阻止。

“这接下去的已经不是作为洛丹二皇子为了洛丹而做的事了，只是我紫樱个人之事，怎能牵连你们？”

“不管主子是洛丹英王还是别的什么，主子便是主子。”璃儿倔强起来，“哪有被主子救了两回到头来却在主子有事时躲起来的下人！”

洛焕樱无辙，看看琉儿也一幅不愿留下的模样，想来彩梅也一样的想法，却听彩梅缓缓开口。

“琉璃姐妹俩体内的余毒还未清除干净，梅儿也不懂武艺，恐怕去了也只会给主子添麻烦。碧凝姑娘，我们的主子便拜托你了。”

说完咬着唇深深一鞠，碧凝听出她的话外之音，郑重地点头承诺，“碧凝便是用性命也会护得紫樱大人安全，彩梅姑娘请放心。”

50

回修攸的路很长，洛焕樱曾经用过的空间法术在修攸樱林尽死的如今已经派不上用场。两人快马加鞭，沿途又特地打听了赈灾队伍的去踪。军队早已离开了南下的最后一个城镇旦溪返回都城，遭了水灾的城镇虽获得了军队带来的物资，但情况却并不见好转，流传在洛丹之中的各种谣言把才见到希望的百姓再次打入了更深的恐慌之中，千年洛丹的基业如同一座腐朽的堤坝，已经抵挡不住浪涛的冲击渐渐溃散崩塌。

“碧凝可知道千年前的事么？”洛焕樱在途中忽然问。

碧凝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开口答，“碧凝记得那日冥魈大人正在游园中得部下报告人界有人施展古法，愿以身保卫这片土地和其中的百姓，冥魈大人听了认为那人不失为一个好君王，便成全了他的愿望，折了一枝樱施以法术送至人界，造就了那片樱林。”

“洛丹屹立千年，周围诸国忌惮洛丹就是因洛丹的法术不可小觑，洛丹之中灵力高强的术师数之不尽，这也正因为那片并不属于人界的樱林吧。当年的开国君王恐怕是不曾想到被契界的法术守护了千年的洛丹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吧。”洛焕樱轻嘲了一下，“千年已经是一场够久的梦了。”

“归根结底却也都是因果报应，把守护了他们千年的樱当作妖魔，若非如此也不会致使樱林枯死、民心涣散如此。”

“可惜过去无法重来。”洛焕樱叹着摇头，再次望向客栈窗外若有所思，“修攸已经快到了……”

“您有什么事需要碧凝替您去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