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接下来的十来天,程洛就在这间完全封闭的屋子里浑浑噩噩的度过。
管家打开那道小门收回盘子,里边的食物几乎又是一口未动,三少爷是他看著他长大的,他看著都不忍心,更别说老爷了,老爷是嘴硬心软哪!哪有父亲愿意关自己的儿子的,下人们已经议论纷纷了,少爷究竟是犯了什麽错才受到这麽惨酷的对待,再这样下去,他总是不吃东西,撑不住的。他都这把老骨头了,也没什麽可顾虑的,一定要再去求求老爷。
程洛歪歪斜斜的靠在沙发上,整个胃都是火烧火燎的,他不是幼稚的搞什麽绝食抗议,只是确实提不起胃口,每次都想强迫自己吃些东西,只是入口的食物全都堵在了喉咙,根本吃不下第二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厌食了?
他现在别说逃了,走几步都会腿软。整个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全都是那个人。他现在怎麽样了,是伤好了?还是已经……他根本就没有胆量开电视,他宁可不断的欺骗自己,也不愿意接受任何有可能的噩耗。他也有这麽胆怯的时候,记得那次蓝勖把他从风云会救出,他还玩闹的嘲笑他胆小,今天才知道,原来胆子变小的人不只是他,当一个人不再对任何事都无畏的时候,是因为他有了在乎的人和事。
程落拽了拽身上早就皱成一团的衣服,几天没进浴室?没换衣服了?他现在这副糟蹋的尊容自己都懒得照镜子,满脸的胡子碴儿,被抓得的乱七八糟的的头发,哪还有半点过去程洛的影子,估计不用异容都没有人能认出他。
管家来到了程添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门。
“进来!”
管家推开门进去,恭敬的叫了一声“老爷!”看到边上还有别人,“靳小姐!”
靳柔一笑,“您太见外了,叫我小柔就好了!”注意到管家手里端的东西,“您端这些来干什麽?”
“这个是……三少爷!”善良的老管家还没说眼圈就红了。
“程洛,他不吃东西?”
“已经好几天了!”
“这个不孝子,拿这个威胁我!饿死他好了!”程添背过身。
“老爷,您就……”
“不要给他求情,谁求情都没用!”
“程伯伯,您就让我去劝劝洛哥哥吧!”
“小柔,程伯伯是老了,但还不至於老糊涂了,你是想去劝他,还是想帮他……”靳柔单纯,但是乔轩可是鬼主意一大堆。
“程伯伯,怎麽会呢!您还不相信我,您也不想让洛哥哥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还好来之前,乔轩都教过他,不然他真的应付不来。
“像乔轩这样找个你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多好,他非要……”那个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他比谁都心疼,但是他不能放啊!“行啦!去吧!”
“谢谢程伯伯!”靳柔的喜悦全都写在了脸上。
43.
久违的……开锁声,程洛有气无力的偏过头,看到来人,他站了起来,“靳柔?”
“洛哥哥……”靳柔的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哭出声。
程洛走过去,“哭什麽傻丫头!我又没死!”
“洛哥哥……你……怎麽变成这样!我听管家说,你几天都不曾吃东西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邋遢的不成样子。
“我被关了这麽久,要是不吃东西早就饿死了,他太言过其实了!”程洛拉她坐下。“你怎麽来了?”
“是乔轩让我来的!他和沐寒听说你被关了起来,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只是程伯伯根本就不让任何人来看你!我也是求了他很久,他才让我进来的!”
“今天几号了?”
“八号!”
“乔轩真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女孩儿做老婆!”
“洛哥哥,你还记得?”靳柔红红的眼睛看著他。
“这麽重要的事我怎麽会忘!”程洛抽出张面巾纸递给她,“没机会参加你们的婚礼,有机会我一定补份大礼!”
“洛哥哥,程伯伯关你,是因为……蓝勖吗?”
“他现在怎麽样?”听到这个名字,程洛突然握住她的肩。
“没有任何消息!”
“这样……那也好!”想必是叶凌风封锁消息,至少,蓝勖还活著。
“乔轩叫我来,救你出去!”
“救我?”程洛不相信的看著他。
“是!”靳柔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用纸包住的东西递给他。
程落打开一看,“匕首!”顷刻间明白了乔轩的用意,他的朋友为了救他出去这麽用心良苦,只是他不能这麽做,把匕首放回靳柔手中,“替我谢谢乔轩,我不能这麽做!”利用个女人出去,他程落办不到。
“洛哥哥!”靳柔著急的轻喊,摇晃著他的胳膊,“都什麽时候了,你还顾及这麽多,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後的机会,你也想早点见到蓝勖不是吗?要是你真爱他,就不要辜负我们大家的一片心意!别再犹豫了!”
44.
“洛哥哥,你放开我!你疯啦!救命啊!救命啊!”靳柔大声地求救。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听到了救命声,赶紧打开门,立刻全身都不会动弹,“三少爷?”
几个下人听到靳柔的呼喊,也都赶了过来,“少爷,快……把刀放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脸都变了颜色,不敢相信少爷会做这种事。
程洛拿刀的手开始往下滑,靳柔一把攥住,“洛哥哥!”
“委屈你了!”程洛无奈的小声说。
“少爷,您先……先放开靳小姐!”老管家被吓得不轻。
“你们……还不快闪开!”靳柔攥著程洛的手腕,匕首又凑近了他的脖子几分!
“靳柔!”看著那些人让开了一条路,程洛拉著她向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的大厅,程添已经等在一楼的大厅,程洛看见父亲,停下脚步。
“这就是我的儿子吗?”
“程伯伯!洛哥哥他,洛哥哥他……”
“靳柔,你什麽都不用说了,程伯伯也说了,虽然我老了,可还不至於糊涂,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是在演戏?”乔轩真得很聪明,想得出这种方法,就算他明知道他们在做戏,最後也只能无奈的放人。
程洛拿著匕首的手慢慢的放下。
“洛哥哥,你……”
“靳柔谢谢你,也谢谢乔轩,让你们白忙一场,对不起!我过不了自己这关!”程洛把匕首扔出去很远。
“洛哥哥,我……不用你说对不起呀!你为什麽要放弃!为什麽呀!我们都快出去了!”靳柔靠在他身上哭。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程伯伯,你就放了洛哥哥吧!”靳柔抽泣著抬起头。
“靳柔……”程洛一阵头晕,扶住墙,勉强站定。
“程洛,瞧瞧你现在成个什麽样子?为了那种人这麽糟蹋自己值得吗?听管家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你是想用这个威胁我?”一向很注重外表的儿子,居然把自己搞得邋遢成这幅德行,而且瘦了很多。
“爸,您误会了,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只是……”他实在没胃口。
“小洛,三个儿子当中我一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对你期望很高的,就连你作出这种事,我都给你机会!为什麽你一次次的让我失望?”年轻人,玩儿点出边的事也是有情可原的,他年轻的时候也花心过,所以对程洛他一向放纵,觉得他总有收心的一天。但是他这次太过分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给他机会,只要他能改,他可以既往不咎的。只是没想到他简直就是入魔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差一点就没有认出是他的儿子。
“我和蓝勖,我有愧於您。但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而是让叔伯知道了带给您很大的麻烦,其他的,我从没觉得我们做错过!”
“你……到了今天,你还不认错?被关了这麽久,你还没想明白?”程添的嘴唇都在颤,一巴掌拍在沙发上。
“您想让我想明白什麽,让我忘了蓝勖?您就算关我一辈子,我还是要告诉您,不可能!”程洛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却是毫不犹豫的坚定。
“好!那我就关你一辈子,总比让你出去丢程家的脸强,你永远……都别想见到他!”程添拿起电话。
“不……”靳柔拼命的奔过去,按住电话,“程伯伯,我求求您!就放了洛哥哥吧!让他们在一起好不好?”
“小柔,你怎麽也这麽糊涂?还帮著他们说话?”程添的胸口起伏的厉害。
“程伯伯,那个蓝勖,我没见过,但是我知道,他真的很爱洛哥哥,洛哥哥还没有去巴黎之前,蓝勖有一次为了救他,被人打成重伤!听乔轩说,他身手非常非常的好,全都是因为洛哥哥,他才甘心情愿的被人打的!”
“去巴黎之前?”他们居然好了这麽久,他竟毫不知情,他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失败,“你还有什麽要说的?”他看著靠在墙上的儿子。
“让我去看他!”
“不可能!除非你不是程家的子孙,不是我程添的儿子,那你想做什麽,我都决不会干预!”不要怪他狠心,程洛这种性子,居然可以跟一个人在一起这麽久,他就算不赞成,也明白那代表什麽,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只是,放了他,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交代,程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我今天,一定要走!”
“你走得出去吗?”程洛现在根本就是连站都站不稳!
“走不出去,我爬著也要去见他,蓝勖为了我,几乎失去了一切,我不能在这种时候不在他的身边!”
“失去一切,他拐走了我的儿子,现在还是风云会的会长,他失去了什麽?”真是笑话。
“他失去了他的亲生父亲,他这次会受重伤,全是为了给他父亲报仇!他跟他父亲死前最後一次见面,就是大吵一架,全是为了我!他有多痛苦?多内疚?”蓝勖从没提过,也从没怪过他,但他可以感觉得到。
“你说这麽多,不就是想让我放了你,好!我成全你,我今天放你走,你以後也不用再回来了,我就全当这个儿子死了”说这话的时候,程添的手一直在哆嗦。
忽然觉得胸口很堵,程洛深吸一口气,“儿子……不孝!”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洛哥哥!”但程洛是头也不回,靳柔回过头来,看见老人竟然……流泪了,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看著就让人难受,鼻子也跟著一酸,“程伯伯,都是我不好,我今天……”
“他居然真的走了?为了那麽个人,连他的父亲都不要了?”程添第一次这麽失态,还是在一个小辈面前。
“程伯伯,你别伤心,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洛哥哥,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她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救了洛哥哥,却让老人伤透了心。
45.
程洛开车赶到医院,停下车就冲了进去,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是於浩明,“於医生,蓝勖在哪间病房?”
“你是……”他怎麽会认识他?
“三年多前,蓝勖那次受伤,我们见过!” 看来他要是不表明身份,他是不会透露的。
“是你……”那个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和眼前这个人差的太多了,不过仔细看倒是能认出,只因为当初的印象太深。
“蓝勖呢?他在哪间病房?”程洛抓著他摇晃著问。
“你怎麽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於浩明拿掉他的手,“蓝勖,昨天就出院了,现在在风云会!”
“他不是伤得很重?”怎麽这麽快就能出院。
“你不信可以去查住院记录!”於浩明话音刚落,程洛就已经跑出去了好远。
“喂!”於浩明叫了一声,程洛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年多前他就怀疑他们的关系,问叶凌风他也总是打岔不肯说,看来是真的了,看他憔悴成这样,八成是为了蓝勖了!
46.
程洛来到风云会的总部,开著车就要进去,被十来个人围住,人人手里一把德国产的MP7,程洛只好开门下车,硬闯是不可能了。
十来个人用枪口制住他,“识相的,就快滚!”带头的那个人说。
虽然在这里住过几天,但风云会那麽多人,这些他并不认识。
“我是……你们会长的朋友!让我进去!”程洛向前走了一步,几把枪立刻顶在了他头上,身上。
“还不滚?会长的朋友多了!谁知道你是什麽人?再不滚信不信把你打成马蜂窝?”
“妈的!有种你们就动手,杀了我,你们也别想活命!”话一出口就後悔了,这些人可是黑社会,有什麽不敢的,可他现在这种心情,那还会有好脾气和他们周旋。他後悔出门的时候什麽都没有带,否则至少可以事先打个电话,也不至於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操!”带头的那个扣动了扳机,枪在他的太阳穴上施压,一定青了。“你以为这是哪儿?威胁老子?”
“你们在干什麽?”叶凌风大老远的就认出了那辆黑色的Ferrari,被围在中间的人一定是程洛了,大热天的惊出一身冷汗。
但走进一看,这个人他差点没认出来,“程洛?”
“叶大哥!”
“叶哥?”众人都转头看向叶凌风。
“还不快把枪放下!伤了他,十个你们都不够赔的!”
众人慢慢的放下枪,他居然跟会长最器重的叶凌风认识,他真的是会长的朋友?
程洛松了一口气的走过来。
“你没事吧?”叶凌风担心的看著他。
“要不是你来了,我就有事了!”程洛算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不是说这个?程洛……你怎麽把自己整成这样?”若不是认出了那辆车,第一眼他绝认不出这个人是那个轻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视线的男人,邋遢,憔悴,消瘦,瘦得完全脱了形,两颊深陷,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那还有半点儿过去的样子。
“什麽样?还好吧!”程洛向前走了一步,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
叶凌风扶住他往前走,“你这样叫还好?”
穿过层层守卫,比他上次来的场景还要壮观,守卫这麽森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蓝勖他怎麽样了?我去了医院,於医生说他出院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紧张得嗓子直发紧,拼命的控制住占据整个身体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