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下————星炀

作者:星炀  录入:08-08

“大哥!”证据确凿,少不得逡语又红了脸。

杜大少无视他羞怒的目光,径直走过去吩咐被晾在一旁的侍者:“啊,这个摆到桌上,那些,送到厨房。”他进进出出地指挥,完全当这是自己地方。

侍者临走,我们还满怀希望地看他跟到门口,不想却是塞了小费,又回来认真地把门关好。看得逡语牙痒痒的。

“大哥,这不是我叫的。”逡语过去,指著摆上了桌的那瓶怒放的紫鸢。

“我的啦。你生日嘛,你们又专门上来这里,不摆点花怎麽够情调?看我想得多周到?亲一下谢我先。”他为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到处讨赏。

逡语撇撇嘴:“我才不要咧,找大嫂亲你去!”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知错了,後悔地咬住唇不敢再说,我也紧张起来,埋怨地瞪他一眼。

倒是杜廷语像没注意到我们的暗潮汹涌,一脸委屈地转向我:“小非,你不会也这样对我吧?你是乖弟弟,你亲!”

“啊?哦。”我乖乖地走过去,逡语一把拦在前面,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总可以了吧?”

“小气!”杜廷语不满地咕哝,很快又露出狡猾的笑,“你紧张什麽?你的宝贝小非我早就亲过了!还是──嘴巴哦!哈哈!”

“什麽?!”矛头忽然指向我,逡语狐疑的眼光望过来,我百口莫辩。事实有什麽好辩的?

“还是甜甜的,甜甜的味道哦!”惟恐天下不乱的杜廷语又火上浇油地叫,我越发不敢看向逡语。

刚喝了果汁唇上难道还会是苦的?我总有一天会给这个为老不尊的大哥害死!

“非!”他今天一定要个解释。

“不过是在昆信的签约酒会,廷语想逗孟朝晖,忽然就亲过来,我,我没躲开……只在唇上碰了一下啦!”其实我躲得开的,只是当时被杜廷语的天人之貌迷去了心魂,这句我打死都不敢说。

“大哥,你竟然利用非?!我是叫你过去护著他的!”

“哎呀,刚才没吃饭,现在好饿哦!”杜廷语摸著肚子开始左右而言他。“逡语,请我吃饭吧!好久没吃到你的手艺了。小非,你也是吧?”

他无论何时都要拉我当同盟军,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跟著点头。难怪侍者送新鲜的原料来,原来他今天想下厨。

“不请!”大厨一口回绝,“大嫂就在隔壁,你去找她吃!”

完了!四下突然一片寂静,我只敢往天花板上看。

同样的低级错误居然犯两遍!原谅他今天因为太兴奋脑子有点短路……

“逡语,别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哦!”杜廷语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急速凝聚的寒气开始浮现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带著一种妖异的美感。和刚才的嘻嘻哈哈判若两人。

逡语咬咬唇,没说话,一转身进了厨房。

我赶紧跟进去帮忙,在流理台上做前期清洗。厨房的流理台外侧被布置成吧台的样子,杜廷语坐上外面的高脚凳。

他初战告捷立刻阴转晴,对我做个鬼脸,半真半假地抱怨:“小非,自从有了你,他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亏我还一直这麽疼他,真是浪费!不如你做我弟弟吧?入我们杜家的籍,”他越说越高兴,“你又漂亮又可爱,人家也不会说不像我。”

“非,你现在知道厚颜无耻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利了吧?”逡语在切菜。听得真切,头也不抬地嗤笑。

杜廷语笑起来,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问我:“他今天是一直这样,还是我来了之後?”

“怎样?”我忍著笑问。

“弱智加暴躁。”

“一开始只有弱智,你来了才暴躁的。”我很诚实地答。

他没有半点愧疚之情,沈吟了片刻:“如果只是生日,也从没这样的,难道今天有特别的事发生?”他贼贼地瞟过来,看得我一惊。

赶紧赔笑:“哪有什麽?最特别也不过拉了我来这里。”

“大哥,看看这是什麽?”逡语的声音鬼一样从背後传来,我立刻激起一阵紧张,他又来了。

随著杜廷语的眼光望向他,果然,他又举著那只左手在那儿晃。抛光的戒指在顶灯的照耀下闪著洋洋得意的银光。

我暗暗叫苦,只见杜廷语发现新大陆似的窜过去,抓著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半晌才说得出话来。

“逡语,这是……小非,”他又抬头看我,美丽的眼中竟开始酝酿泪光,“你们,难道,已经……”

“当然!”逡语得意地一口气截断他的单词表达,“非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

“怎麽这麽突然?我,我还什麽都没准备。”

我不敢肯定他那个表情是否可以称做“又惊又喜”。皱著眉开心地笑,这麽高难度的表情也只有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杜廷语大哥做得出来,看得我一阵佩服。

逡语终於找到了个向人炫耀的机会,嚣张地举著左手摆出各种POSE,又引来杜廷语的一阵赞叹。

“漂亮吧?非给我买的。”他那样子像极幼儿园小朋友的夸耀。听得我一阵脸红。

“嗯。小非的水准已经可以跟我勉强一拼了。”杜大少则很认真地表扬。

“哪里。”我惭愧,谦虚地喃喃,不过早已被忽视得彻底,无人理会。

“呵呵,以後生日又要多庆祝一个结婚纪念日,真是麻烦!哈哈。”他做作地埋怨,然後开始狂笑,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杜廷语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突然放开他,转身往门口走。

我们都呆住了,直到他开门出去,才大叫:“大哥,你去哪儿?”

“补买结婚礼物,还有,通知其他人。”

他兴冲冲的回答在大门关起的一刻传了进来,我只能哀号:惨了!

“非,大哥真的不对劲了。”肇事的笨蛋呆望著大门,又看看我。

“知道就好。”我无力地坐到他刚才的凳子上。今时不同往日,没事不要乱玩刺激杜老大的游戏。

虽然逡语的厨艺还是跟以前一样棒,甚至比他家厨师做得都好,而且我也很久没吃到他做的菜了,但这顿午饭我还是吃得魂不守舍。

“逡语,待会儿我们出去玩吧。你不是想去游乐园吗?我突然也想去,我们……”

“非,你到底在慌什麽?”他胃口奇好,吃得头也不抬。这会儿突然停下来看我,好象我是在劝他夹带私逃到埃塞俄比亚避难似的。当然,我也的确是想逃啦。

“不是啦,待会儿你们……”我有点扭捏地说。

“我们。”他不当一回事,继续喝他的汤。“已经是一家人了。”

我只好跟著纠正:“……我们全家都杀过来……我、我实在是有点担心,只有一点,真的……”

“他们不会吃人,相信我。”

“可是,可是……”这件事是我开的头,当初只想著让他开心,现在才来恐惧丑媳妇要见公婆,似乎有点晚了。

“有我在,怕什麽?”他终於喝完汤,握著我的手,两只戒指交叠在一起,闪著熠熠的光。

是啊,那些人罩他,而他罩的是我。怕什麽?

我虚弱地笑笑,颤抖地等待著下午的来临。

 

44

 

那个该去庆祝自己结婚一周年的家夥!

逡语只是想故意刺激他去找回江咏萱共度这特别的日子,可是显然现在起到了反效果。

杜廷语如若不是心里苦闷,又怎会专门上来当电灯泡?他以前连我们的晚饭都不打扰的。

以前……唉。事过境迁,连无往不胜的杜廷语都被伤得心灰意冷,其他的又怎麽说得准?

他现在拉齐了人马,正式向我们开战。可怜我几无招架之力,缩在逡语背後,还不住怨怼他的冲动。

“你们这两个孩子,这麽大的事,怎麽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杜夫人慈爱地埋怨,又转头看看自己先生。杜正邦老爷没说话,不知在想什麽。

“非想给我个惊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逡语乖巧地回话,掩不住面上的喜色。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句话一齐看向我,我赶紧低了低头,心里一阵紧张。

“小非,早有预谋哦!”杜廷语冲我眨眨眼,别有深意地笑开了。

“小非,你好歹也先跟我们知会一声,我们有个准备也好。”杜夫人也说。

“小非,你这先斩後奏也太快了吧,光是教堂也是很大件事啊。”杜浚语在旁补充。满脸遗憾。

“对啊,曹非哥哥,我们连教堂都没去呢。好想看你们宣誓。”你又看不见,我在心里恶毒地答,而且他的礼服不合身,不看也罢。

我宛如拐跑了他们家小女儿先上车後补票又给追捕归案的采花大盗,无理可说,惟有继续低头聆训。

准备什麽?难道你们还要大摆宴席诏告天下你们家的儿子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吗?我在心里无力地喊。

“我,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小声地说给自己听,不想杜老爷耳朵竟这般好使,一个霹雳砸下来:

“荒唐!”我从小就怕雷,当下吓得缩成一团,所有人目光又马上转向他。他也觉得似乎太过劲爆,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以正常的音量说,“这件事太草率!我不能同意!”

我就猜到了会有这样一个巨型绊脚石,才一不做二不休地先斩後奏。否则等到他老人家点头,恐怕什麽都来不及了。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上。我真是这样想的──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无关杜家,无关高攀,无关除了我们之外的一切!只要逡语愿意。

没有人敢出声,连杜廷语想开口,也被杜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老爷发怒,连小猫小狗都晓得要回避。我一面在心里不停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事情都已成定局,他又不能把我们怎麽样。一面紧张得手心里不停地冒汗。当初他在“迷雾森林”中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曹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像极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现在忽然有出气的感觉。

忽然一只手暖暖地握过来,坚定地扣上我的五指,我抬起头来,逡语微微地面朝杜老爷笑著,温和而没有丝毫退缩。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像个永不会熄灭的融融的暖炉,暖进我的身体里,包裹著越跳越烈的心奇迹地平定下来。

他帅气地扬扬眉,缓缓地开口:“父亲,我对您的话感到很难过。今天一整天我都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这麽美好,快乐得无法抑制。甚至不敢相信,非竟愿意与我结婚!当他在主面前说愿意的时候,我觉得让我当场死去都没有关系。”所有人都动容了,杜老爷脸色凝重地看著他认真得如同在告解的最小的儿子。我的脸烫著,心烫著,全身火一样地烧。他什麽都喜欢说得清清楚楚,全不管每次每次被刺痛的心会有多疼。

“您觉得草率,但您不觉得是委屈了他吗?我自己的事我知道得很清楚,现在只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祝福,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拥有多久这样的幸福,但我很感激非让我得到了它。不管是多久,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锺,我也愿意。”

又一次寂静无声。杜老爷依然凝重,夫人担忧地看看他,又半欢喜地看看我们。杜廷语则又笑著,在他们看不到的侧旁轻轻地做著鼓掌的手势,古葭仪脸上浮现出娇俏的笑,极满意又极骄傲的,连杜浚语也笑得赞赏且毫不遮掩。

终於,杜老爷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要反对,只是这麽大件事,总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摆个宴席庆祝一下也是要的。”

啊?我当场就呆住了,逡语也半天说不出话,还是杜廷语反应快,赶紧说:“宴席就不用了吧,他们也不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的。趁今天难得,大家高高兴兴在一起吃顿热闹的饭就好了。”

杜夫人也说:“是啊,他们年轻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说完,不经意地瞟一眼正兴高采烈的杜廷语。

什麽嘛?害我担心半天,原来是这样。老爷你拉不下面子来说“好”,也别弄得我们瞎紧张嘛。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杜廷语连忙打电话下去吩咐准备晚餐菜色。杜老爷又看著我们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风景。

“母亲……”

“杜伯母……”

我和逡语同时开口,又都一齐停下来,望著杜老爷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麽还这麽见外?我可从没把小非当外人哦。”她慈爱地拍拍我的手背,柔声说,温柔得像一阵春风拂过我的心。我心头一颤,低下头,轻轻地叫了声“母亲”,逡语握著的手一紧,我抬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他清亮的眼眸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却是感动地笑著。

“乖。逡语没有看错,小非,你是个好孩子。”她的手心也是和逡语一样的温暖,熙和的香气淡淡地飘来。如果说逡语能让我全身热起来,她却是连我的心也暖和到了。

从妈妈离开以来,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觉得,心底的阴冷正被渐渐驱散。

“正邦,老天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却又送来一个,总算待我们不薄了。”她微微地侧头,似感喟,似倾诉。

杜老爷看著窗外,像是根本没听到,背影却在微微颤抖。她鼓励地对我们笑笑,让我安心地拍拍我的手背,走过去站到他身旁,低声劝慰著什麽。我们相视一眼,至少现在麻烦已经解决了大半。

“曹非哥哥,逡语哥哥,恭喜你们!”一个小小的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送过来,我们才留意到旁边的古葭仪,她紧紧抓著杜浚语,紧张又小心翼翼地等待我们的反应。看眼下那能折英雄的娇弱可怜,没有人能想象她也可以是张牙舞爪攻守兼备的小母狮。

惟有见识过阵仗的我不做声。只看看逡语,他也看看我,直到我鼓励地捏捏他的手,他才轻叹了一声。“谢谢你,小葭。”

古葭仪“哧”地颤抖一下,粉嫩的脸颊上顿时挂上了颗晶泪,却又是开心的笑,像是终於等到了他这句话,又哭又笑地再说不出话来。杜浚语怜惜地轻轻揽她入怀,也叹:“她一直担心,怕你这辈子都不跟她讲话了。”

“怎麽会。”逡语依旧淡淡地回。那样的语气听得古葭仪脸色又慢慢地僵下来。

“逡、逡语哥哥……”

我不得不开口,让这家夥再为我对她耿耿於怀下去,就要轮到我内疚了──她可是为了他。“小葭,逡语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他一直在夸你。你真的很让我刮目相看哦。”

“啊……”她果然惊喜地一抬头,侧著脸向他,“真、真的吗?”

逡语无奈地看著我,答了声:“嗯。”

“都说什麽了?”她终於找到个能聊下去的话题,兴致勃勃的。

“呃──”我求助地看他,他却幸灾乐祸地做了个鬼脸不打算帮忙。她的那些事,都不太适合当丰功伟绩讲吧?“……他说,你曾经打跑过一条鲨鱼。”

他马上用口型对我补充:“小……”给我瞪了一眼,也笑著不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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