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的美学意识（出书版）BY 林佩

好不容易有个喘口气的空档，我偷偷问：「事情愈来愈大条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讨了老婆，要等哪一天我这里的工作结束回乡下，你要怎么自圆其说？是我跟人跑了、还是重病不治死亡？」
他愁眉苦脸：「这份工作那么优，你就不打算一直干下去吗？我自认开给你的条件不差，福利也优渥，你真要回家，也不一定能混得比现在好......」
被他给逗乐了，虽然知道不可能，也还是开玩笑的应回去：「好啦，我考虑考虑。」
他这时低着头，在离我耳朵边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吐着热气，轻轻说：「......真的，跟着我，会是你一生中最明智的抉择......」
我不由得轻呼一声，放开揽着他的手，转而捂住耳朵。
「怎么啦？」他好奇问。
我脸好烫，估计面红耳赤：「你别对着我耳朵吹气，好、好痒......」
他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居心叵测笑起来，我忍不住发毛。
一定是我多心了。
在等候爷爷出来的期间，何天鹰先拉着我去喝鸡尾酒，之所以能如此优闲，是因为姑姑、姑丈还有一对表弟妹全揽了招待宾客的工作，他弟弟何天麟则跟朋友们聊的开心，至于表叔苏信佑，精神抖擞的纠缠某一位知名女艺人。
我看了看，问：「......其实姑姑、姑丈一点也没有谋产的想法吧？」
他被自己口中的甜甜鸡尾酒给呛到，狼狈地说：「啊，你都知道了！」
「当我眼睛脑袋生假的是不是？姑姑一家子是真的关心爷爷，至于你那个不成材的表叔......哼，能不被撵出这里就要偷笑了，凭他那个豆腐脑袋，斗得过你吗？」
他故意避开我的视线，假装欣赏身旁那一盆花。
「干嘛骗我？骗我很好玩吗？」才不被他给打马虎眼混过去。
「我想，把家里处境描述的艰险一点，可以提高说服你帮忙的机率......不过，我真是为了让爷爷开心才请你来的，当然，顺便也......」
爷爷的事我知道没唬我，其实他满有心的，为了让亲人快乐，他不但愿意每天忍受我的摧残、还得付上一大笔钱过来，想想也真难为他。
就在这时，浓浓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拔高的女高音兴冲冲喊：「总经理原来在这里，啊，这位就是新上任的总经理夫人吧？夫人妳好，我是利达公司人事部门的主任......」
何天鹰脸色难看到像是一颗烂掉的西红柿，相信我的也差不了多少，回头看看说话的女人......戴眼镜、尖尖的下巴，中等身材的净秀美女......
果然是她，我到利达公司应征时，面试时遇到的人事部主管之一。
那女人在看见我的瞬间也楞一下：「咦，总经理夫人好面熟，跟之前来面试时某个不男不女的年轻人好像......不，夫人，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妳不男不女......」
我最讨厌人家说我不男不女了，正要破口大骂，何天鹰抱住冲动的我，自己也转而向她发难。
「我不是交代过，公司里只要派经理以上层级的人过来就行了，妳是主任级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事主任显然被总经理的不友善态度给吓到了，嚅嗫地答：「是公关苏经理要我担任他的女伴，我才来的......不是故意无视总经理你的口头命令......」
虽然是战战兢兢地回答，可犀利的眼神一直在我脸上游移来游移去，疑问甚深。
何天鹰深深皱眉，不再说话了，只是冷冷瞪着她，严苛的气味仿佛责难对方犯下了滔天大罪，她也知道不对劲，随口说了句言不及义的话就离开，何天鹰这才抱着我肩膀，上楼回自己房间。
「人事部那几个见过你，所以我事先安排了公司出席者的名单，没想到百密一疏，表叔居然带她来......」
「怎么办？」我一时也脑筋空白。
「孔雀，只能麻烦你躲在房间里了，我不希望再让刚刚那女人有机会仔细打量你，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她看出破绽。」他很歉疚：「我会对爷爷说你身体不舒服，他会谅解的。」
「噢，没关系，就这样......」我其实不在乎，待在这里不用陪他去与宾客周旋正合我意。
「只可惜不能跟你一起去偷吃东西了......」他一脸残念：「那、我待会偷些食物上来陪你一起吃......宴会其实也就这样，没什么。」
我想笑，说：「好好，我会待这里，哪也不去，等你来喂。」
他眼睛一亮：「孔雀好乖好听话，值得嘉奖！」
贱人找死，又偷亲我的嘴了。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用出去抛头颅洒热血，真好！我就看看电影，玩Wii、又上网到某些有趣的论坛逛逛，中间何天鹰真的端两盘满满的食物来，跟我一起吃的不亦乐乎，这时阳台下传来了典雅的音乐演奏。
「爸爸姑姑没说什么吧？爷爷会不会不高兴？」边吃我边问。
「爷爷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要你休息，别出来了......倒是姑姑问我你是不是怀孕害喜......」他说。
一颗干贝立即卡我喉咙里，我咳咳咳几声都咳不出来，用拳击自己胸部也没效，最后是何天鹰往我背上用力拍，助了一掌之力，才救了我的小命。
拿杯水给我，他说：「别紧张，我当然知道你肚子哪能替我蹦儿子出来......别嘟嘴生气，先喝水......所以否认到底啰！」
我直接一脚踹屁股，把人给赶出去。
庭院依旧热闹的很，似乎还有许多余兴节目正进行，看来这个宴会没那么快就结束......睡觉先吧......
叩叩叩，有人敲门......谁？不是何天鹰，他从来不敲门就进来，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叩叩叩，又敲了，既快且急，烦死了，本孔雀大人正昏昏欲睡，谁敢来吵我？就连我老板何天鹰也没这个胆子，知道这是往地狱最快的直达车。
算了，有人来就开门吧......看看自己，衣衫整齐也不可能露馅，所以我放心开门，吓一大跳，居然是苏信佑那只大色狼。
对这个人我是忌惮又讨厌，真不想讲，虽然他知道我是何天鹰的老婆，可是他还是会在何天鹰缺席的场合里，用淫猥的眼光对我视奸，要不是本人十二万分的自制力，他早就身首异处，提早去见他表姊了。
现在他站在门口，笑得不怀好意，我于是挡着门，淡淡问他有何贵干。
「孔雀，听说妳身体不舒服，我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他摆出亲切和善的态度，我却闻到浓烈的酒臭味由他嘴里散出来。
想尽快打发掉他，我说：「谢谢表叔，我好多了。」
正要关上门，他却突然用力一撞，我措手不及，被他撞的倒退几步，他也随即闯进来，我立刻变了脸色。
「表叔，客人很多，要是被人看到你闯进来，会有不好的谣言。」我低声警告他：「请你立刻出去。」
他嘿嘿奸笑，不退反进，还顺手关上门－－根据我对付色狼的多年经验，这家伙正打算对我图谋不轨。
「我有些事想找妳谈谈。」他说。
「有事谈可以，可是这里是我跟天鹰的房间，不方便......等明天我们在客厅会面时再谈。」我拒绝。
他眉毛一扬，算计人的样子：「别这样，我刚刚听到了个有趣的八卦......有没有兴趣知道？」
「没兴趣。」对付这种人，就是要连一点妥协的机会都不给。
「跟孔雀......对，还有一个叫做孔阙威的男孩子有关......」他抛出钓饵。
我一凛，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叫做孔阙威，可是他为什么特别强调男孩子？突然想起刚刚遇见的那位人事部主任，她好像就是苏信佑的女伴......
她对表叔说了些什么？
这下我不敢冒进了，只能假作如常，问：「跟我有关？表叔到底想跟我谈些什么？」
他一双奸邪的眼睛放肆的在我身上浏览，就像死人斐曾经形容过的－－想当场扒了我的衣服下来。
「跟我一起来的女伴说了件有趣的事，她说一个月前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到利达去应征电脑工程师，因为那个男孩子长的太漂亮了，比女人还漂亮，让她印象深刻到忘不了......」
最糟的情形果然发生。
「那个男孩子也叫做孔阙威......孔雀，你其实是男人吧？」他冷笑：「天鹰原来真是同性恋，也难怪你们的婚姻来的仓促......」
我死鸭子嘴硬：「表、表叔，你别开我玩笑......这也是今晚的余兴节目吧？」
「还演戏？孔雀，我是不知道天鹰想些什么，不过这事要被表姊夫、还有天鹰他爸知道，会引起多大的家庭风波？表姊夫是个思想个性都守旧的人，绝对不会接纳男人做他的孙媳妇，利达也是一样的。」
我一念决烈否认下去：「表叔，我真的听不懂你......」
啧啧笑，标准的坏蛋模式：「别害怕，都已经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呵呵，瞧你这身段跟脸蛋，真是便宜了天鹰那小子......我每次在家里遇见你，都得压下想立刻上了你的冲动......」
「表叔，你说这些话过分了。」我垂眼，同样压下想当场杀人灭口的冲动：「我敬你是长辈，你出去，我也会忘记你一时的胡言乱语。」
「还装？孔雀，我不会太为难你，其实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的男孩......这样吧，我要求也不多，只要你偶尔过来陪我，我就替你跟天鹰守住秘密，你也可以继续留在金主身边，过舒适的生活......」
他一边说，一边悄步接近过来。
人在生气会愤怒到极点时，要不天旋地转、要不像我现在这样，反而会冷静下来，心里只想：该怎么处理这家伙？是不是该用上当兵时对付色狼辅导长的老招数，露露肩膀哭几声，混淆视听？
唯一的难处是，我现在不能乱露，让人发现我真正的性别就不好了，况且爷爷年纪大，怕知道了事实，受了刺激会一下身体受不了。
真是两难，该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第八章
苏信佑一直对我虎视眈眈的，还一寸一寸挪动脚步接近过来，我却在考虑，该不该干脆给他一拳，直接从阳台扔下去，当作他是厌倦人生后自杀？
不，继续坚持我的女人身分好了，毕竟拿了何天鹰的钱财，得想办法替他消灾。
「表叔，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那个......」咬着下唇装无助，这种恶心动作我最近是愈来愈驾轻就熟了。
他在那里猛咽口水，一脸淫笑扑过来：「是不是......我验验就知道......别逃......」
我发现色魔淫狼不管走到哪里，用的都是固定的台词动作，标准的抓奶龙爪手，一袭过来我就立即后退，他不放弃，继续欺近，满身酒臭味真的让人忍无可忍，举起牡丹花下死拳头，正要往他揍去，突然－－
「孔雀？」房门蓦地开启，何天鹰站在门边，一脸愕然。
我因为面对门，在开启的瞬间就紧急煞住了手，没揍人。可苏信佑背对着，没有及时反应到背后的状况，手势不停，唰一声，当场扯破我的丝质上衣，我力刻抱住自己的胸，实时挽救了被窥的命运，可肩膀凉凉的，还是见光了。
何天鹰看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冲上来先是一拳狠狠往自己表叔的颜面招呼，砰好大一声，对方往后一倒，接着他怀抱我，抱的好紧好紧，他怒气腾腾的心跳声透过两方的接触传达过来。
他的胸瞠很宽厚，极端男性化体格，比较之下，我真的很自惭形秽，好羡慕......
老实说，我头一次见到何天鹰挥拳，力道足够凌厉狠酷，且一击就中，似乎是练过的－－可见平常他都是让着我。若我俩真要干架，灵活度或许他胜我一筹，可是我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就是了。
听到头上他愤怒质问：「表叔，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人微颤颤从地下爬起，才刚站定，两道鼻血立即从鼻孔中汩汩流下，他察觉到脸上有异，伸手一抹，被满手的鲜血给骇到。
「天鹰，你居然殴打长辈，忘了你是谁吗？」恼羞成怒，苏信佑吼。
「知道自己长辈的身分，你又对孔雀做什么？」何天鹰口气更是严厉。
苏信佑刚刚因为色欲熏心的缘故，都忘了这里是我跟何天鹰的小爱巢（切，恶心的形容词），主人回来是正常的。现在他被揍了一大拳，又看见正主来到，酒立刻醒一半，更糟糕的是，何天鹰的背后站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就连行动不便的爷爷也都由何天麟给背着上楼来了。
好大的阵仗，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时之间我也傻了眼，呆愣在当场。
见我傻了，何天鹰低头问我：「孔雀，你还好吗？」
他的表情与语气一下子温柔起来，我心里一动，仰望他。
他见我不动，继续忧心地发问：「怎么了？没受伤吧？」
我眼睛眨啊眨，花三秒钟培养情绪，虽然没有说哭就哭的本事，不过只要让眼睛有点水水的感觉，表情再哀怨些，看来应该也是楚楚可怜。
倚着何天鹰，指着苏信佑说：「......表叔......表叔他突然闯进来......对我......对我......」
哭不出来，就把头埋进何天鹰怀里，双肩微微抖动，装成无声哭泣的样子，这样一来，相信不管是谁见了，都一定认为我是受害者。
他拍拍我的背，还在我头顶亲一下，跟着我一起入戏。
「没关系，孔雀，我会替你讨回公道。」他喃喃。
很快的苏信佑恢复了冷静，眼珠子骨溜溜转，指着我们大声喊：「何天鹰，你们两个别再装了，你抱的那个明明是个男人！」
我怕何天鹰被套出话，偷偷捏一下他，然后微微摇头，暗示他我其实没有穿帮。
何天鹰了解，沉下脸：「表叔，你趁我老婆人不舒服的时候想对他不规矩，当场被抓住就含血喷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苏信佑胸有成竹信心满满，大声对门外的爷爷跟一群看好戏的人说：「表姊夫，是真的，我得到了可靠消息，所以特地上来查探，不信你们看！」
恶向胆边生，他往前一跨步，从我背后扣住手臂，我跟何天鹰没想到他就这样发难，一时措手不及，被他硬生生将我拉出来，更可恶的是，刚刚被扯破的上衣被他的鬼爪往下一拉，我的大半胸部就......
幸好穿着死人斐特制、填得满满的小胸衣，繁复作工的蕾丝花边两点部位掩饰的好，我依旧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低声惊呼，然后何天鹰快手快脚的脱下他的西装外套将我裹起来。
何天鹰气到不行，直呼他表叔的名字：「苏信佑你太过分了！」
想是没有如预期让我光裸的平板胸部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慌了，呆了呆又喊：「那是伪装！孔雀真的是男孩子，哪有那么小的胸部？不信叫他脱下来看看！」
当场门外的女眷们都叽叽喳喳起来，我隐约听到她们说什么胸部小又不犯法，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波霸之类的话，然后好多不齿的眼光齐齐向苏信佑投过去。
何天鹰也趁势把手探入包着我的西装里，往我腰侧轻捏，我也会意了。
「老公，我......」娇柔无力靠着他，面容哀戚：「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表叔他......要这样对我？」
初试啼声喊老公，肉麻到我自己都想哭的程度。
何天鹰则正色又严肃：「苏信佑，孔雀是我老婆，他是男是女我会不知道，需要你来多管闲事？不过是胸部小了些，你就说他是男人，哼，想脱罪也不是这种脱罪法！」
声势咄咄逼人，相信他把在公司里骂属下的气魄给拿了出来。
苏信佑倒退一步，却还是努力想扳回一城：「拿出孔雀的身份证，要不，让在场的女性来检查，那胸部一定是假的，我的消息来源绝不会错！」
何天鹰又偷捏我一下，力道比上个重－－瞭，我继续扮演可怜的受害者。
「老公，我真的很像男人吗？」哀痛欲绝：「我从美国嫁过来，没想到会遇上这种荒谬的指控......我、我要回家......送我回美国好不好？我不想......我不想再受到侮辱......」
「别哭，孔雀，我也没料到家里竟然养了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愤愤说：「哼，幸好爷爷担心孔雀，说要上来看看，我们要是晚来一步，你这家伙不就得逞了？」
苏信佑心虚地说：「不、我不是......」
「为了掩饰你的兽行，你居然反咬我的孔雀，说他是男人？」何天鹰朝门外看热闹的一群人问：「你们说，虽然身材差了些，孔雀有哪点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