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歌之夜色 下+番外————夜叉

菲利斯敏捷地在无数张牙舞爪的根须中穿梭，用长刀为自己开出一条路，向着巴尔贝利特靠近。
达梅耶静静地看着，看着菲利斯拼命呼喊着挚友的名字，看着所有人在怪物的凌虐下挣扎求生。
看着那个用执拗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路西菲尔。
"可恶！这扭来扭去的变态东西！！"菲利斯一边骂着粗话，一边一刀刀砍着贯穿巴尔贝利特胸口的根须。根须断裂脱落的一瞬间，菲利斯只来得及抱住巴尔贝利特的肩膀，就被飞舞而来的另一条凶器抽中了腰部。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三个人一起掉进贪食所在的中心。
"不------！"
沙利叶发出悲痛的呼号，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像掉进无底洞一样瞬间就被粗细不一的枝条包围，吞没。
达梅耶再次，无声地叹气。
当他的叹息停止的时候，一切的混乱忽然静止了。
声音，动作，时间，所有活动的一切都停止不动，仿佛连空间都凝结在一起，冰冻了似的一动不动。
然后，再度以缓慢地速度开始活动。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却让贪食的行动就此逆转。
"这是什么......？"
"屏障？谁做的？"
除贪食之外的所有生命，包括路西菲尔在内，周身都包裹着一圈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保护圈。这些保护圈载着内里的人缓缓地降落在安全的地方。
沙利叶看见菲利斯和昏迷的巴尔贝利特、希达一起，完好无损地从贪食中脱离出来，顿时脱力般地坐倒在地上，松了口气。
只有贪食，仍然在挥舞着它硕大丑陋的枝条，努力地摧毁眼前的一切。
路西菲尔将目光定在达梅耶身上。
沙利叶是上界最出色的匙，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并不具备为在场所有人都张起一个屏障的能力。
能够这样做的，只有达梅耶。
"混沌"--上界还没有存在之前的就已经出生的生命，比初光更早诞生的神。
上界的父。
"没想到你还保留这样的力量。"路西菲尔喃喃地说，"达梅耶，我又一次被你骗了。"
达梅耶淡淡地一笑。
"你说这个吗？该怎么说呢......就像鸟天生就会飞翔，猫咪会爬树一样，我所具有的，也不过是相当于这种程度的能力罢了。"
"这种程度......哈，你是在嘲笑我吗？"
达梅耶摇摇头，"路西法，你以前并不是这么偏激的孩子。"
"不要叫我孩子！"
路西菲尔真正地动怒了。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的讨厌你！憎恨你！达梅耶！！！"
达梅耶对路西菲尔的怒吼不动声色，挣脱了初光的手臂，慢慢地向贪食移动过去。初光怔怔地看着，竟然没有阻止。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可以阻止贪食吗？"路西菲尔讽刺地看着从自己面前慢慢飘过去的达梅耶。
达梅耶仰起头看着疯狂舞动着的贪食，用他一贯温吞吞的语气说道："路西法，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
"我是混沌，不是光，也不是暗。没有一丝光的力量也没有一丁点暗的力量。"他停顿了下，继续说，"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打败我，杀死我。"
"可是，所有的生命从混沌而生，死亡后也同样归于混沌。我无法战斗......但可以中和。"
路西菲尔簇起眉头，是不满，同时也不明白。
"说中和是好听一点啦，要说吞噬'也可以......"达梅耶露出一副"哎呀不好意思"的表情，"正确说起来......"
"我才是真正的贪食啊！"
第59章 消失
达梅耶向贪食举起了右手。
他的手掌中，化出深紫色的细小晶体，这些晶体飘散在空中，渐渐如雪花般笼罩了整个天空。
贪食的动作以不明显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路西菲尔喃喃地说，"我只知道你又骗了我。"
达梅耶半合眼帘，沉默不语。
许久不曾开口的初光，像刚刚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走到达梅耶身边，拧着眉头问到："达梅耶，你又在做什么？"
达梅耶笑了笑，说："把不听话的小宠物重新教育一番再放出来。"
"不听话的小宠物"--贪食，逐渐被晶体包围起来。
包围圈的密度不断增大，达梅耶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体开始化成晶体向外分散，渐渐地连边缘都模糊起来。
"你在做什么！"初光去拉达梅耶的手臂，却发现在自己的一握之下，达梅耶的手臂飞快地化成晶体飞散。
就好像他原本就是粉末组成的一样，一碰就碎。
初光大惊失色，尝试着轻轻触碰达梅耶的肩膀。可是他的手指才触碰他的头发，那发丝就更快地飞散开来。
"不准碰他！"
一道剑气向初光的咽喉袭来，紧接着路西菲尔随后欺上，异常凌厉地剑法向初光展开进攻，处处直逼要害。
然而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也许连一分钟都不到，地面上突然窜出一道气流分开了两人，进而形成了一堵气墙。
一边是初光和沙利叶众人，一边是路西菲尔和达梅耶。
路西菲尔收起配剑，没有多看初光一眼，转身来到达梅耶身边，问了一句和初光一模一样的话：
"你在做什么？"
达梅耶仿佛很疲劳似的，又垂下了眼帘，刚才那道气墙大概是他最后的气力了。
"路西法，你的画完成了没有？"
路西菲尔怔了一怔，"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绘画，我记得你曾经很骄傲的告诉过我，有一幅一定会让我赞不绝口的作品。"
"......"
"因为你说第一个让我看，所以我一直非常非常的期待，因为这句话而高兴得不得了。"
"......"
"那个时候你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开心......"
路西菲尔如同忍耐着什么一般，紧紧地握起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手掌里。
"别跟我说无聊的废话，回答我！你在做什么？！"
"路西法，直到现在，我也还在期待着能看到。"
"达梅耶--！！！"路西菲尔不顾形象地咆哮起来，"立刻停止你现在做的事情！"
"哦。"达梅耶乖乖地把右手放下来，然而他身体的变化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给我停下--！！！达梅耶！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随着路西菲尔的怒吼，达梅耶的身形好像随时都会破碎一样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吹来就可以让他瞬间消失。
"路西法，我很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西菲尔觉得他的声音都如此飘忽，几乎听不清楚。
"很抱歉让你觉得这么讨厌。"
"从你一降生到这世界上，我就一直期待着和你见面，我很想看看下一代的光，是什么样子。"
"我希望能够教给你所有的事情，希望你能让天界更加美丽......然而也许是我用错了方法......希望我的消失能够化销你的憎恨......"
路西菲尔像没听懂一般迟缓地反问，"什么意思，消失？"
"就是这世界上不再有达梅耶的存在了......"
"......"
"也许会是路边的石子，或者森林里的一棵树，或者只是一粒尘埃，只不过，再也不是达梅耶了。"
嗫嚅着嘴唇，路西菲尔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这是我在这世界上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达梅耶看着被自己的晶体包围起来的贪食，微笑着说道："路西法，就算你仍然想把这个世界毁掉，我也再没有办法阻止了。虽然我如此地喜爱这个世界，然而我也已经......"
他顿了一顿，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一般。
"......已经非常的疲劳了。"
不知道是否听清楚了他的话，路西菲尔迅速地在达梅耶脚下的位置摆下一个小小的法阵，耀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几乎已经没有形体的达梅耶。
如果还能看清楚表情的话，那么达梅耶应该是无奈地笑了笑。
"没用的，路西法......这个法术连我自己都停不下来......"
"你闭嘴！我还没有准许你在我面前消失！"
路西菲尔没有理他，通过法阵向达梅耶源源不绝地输送着自己的光之力。
另外一方的众人，好像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只有初光，非常平静的脸孔上，露出一丝笑容--就如同之前的路西菲尔经常展现的那样，嘲讽的笑容。
"不--！！！！"
伴随着路西菲尔的一声惊呼，达梅耶的身形彻底消散。
随后，无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人，皆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60章 清醒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的脸孔。
眨了眨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菲......利斯......"
嘴巴里吐出的音节仍然十分的暗哑，但足够让眼前的人听清楚，并且张大了眼睛。
"我的美人！你真的醒了......！我的神啊！！！"菲利斯手捧着脸孔做出人间的名画《呐喊》的表情，接着跑出房间大声呼喊着"沙利叶沙利叶"！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眼前出现好几颗脑袋：沙利叶，杜乌玛，卡利利多尔斯，乌兰，米利利姆......
唯独缺少一人。
"希......"
一个音节刚刚出口，却被菲利斯打断："美人啊美人......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小不点吗？你难道没有看到我这憔悴的面容？没有看见我这瘦了好几圈的身材？没有听见我这凄苦的嗓音？这都是我不眠不休、日夜守候着你的结果啊！......！"
"咚"的一声，沙利叶握拳从弟弟头上敲下去。
卡利利多尔斯轻声地咕哝了一句"笨蛋"。
"你放心，希达没事，只是他没有你这么强壮，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不过再过不久，他就又可以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神色明显地放松下来，巴尔贝利特又微微嚅动着嘴唇，"我......想见......"
"想见希达的话，你就要先让自己恢复到健康的状态，听我的话，不要乱来，我会让你最快速度的好起来，知道吗？"
沙利叶一向最能明白他的意思，巴尔贝利特乖乖地"嗯"的一声，不再言语。
"我伤心了我伤心了我伤心了我伤心了我伤心了我伤心了......！！！"
实在无法装作听不见，巴尔贝利特扭过头看着一脸哭相的好友。
不顾当事人意愿死皮赖脸地留在床边的菲利斯，用蚊蝇振翅一般的频率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在内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巴尔贝利特说道："有什么事......想说给我听吗......？"
菲利斯半躺在他身边，干脆地承认："是呀，没人肯听我讲，只有你还不知道嘛。"
"......"
"喂，那个是你老爸哦！"
"......哪个？（没印象）"
"是哦，那时你已经神志不清了。反正，他是这么说的：我是他老爸'。"
"......"
"唉，别那么较真！差不多啦！"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想必脑海中那熟悉的声音就是这个人了。
"厉害哟......！那么变态恶心的东西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了！啊，虽然他也没占到啥便宜就是了。"
"哦......"
"喂，你不好奇吗？对他不感兴趣吗？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你不是正想说吗？"
"......配合点好不好？你应该装出一付好想知道哦求你了快告诉我什么都答应你'的样子来。"
"我想知道希达在哪里。"
"......好吧，我承认我从来都赢不过你。"菲利斯一边为自己苦恼着，一边摸了把巴尔贝利特的脸。
"他消失了。字面意义上的消失，完全消散，不见了。"
"嗯。"
"你不伤心？"
伤心？
对于巴尔贝利特这种感情迟钝并且表达无能的人而言，实在无法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消失而感到伤心。
"......你不伤心就好，我不想再看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原来这个才是重点。对于担心自己的好友，巴尔贝利特由衷地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听从沙利叶的话，没有逞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但不表示巴尔贝利特就会乖乖的什么都不做。
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让身体重新获得知觉和行动能力。先是一根手指，然后是双手，手臂，脚趾，大腿。足足花了他一天半的时间才勉强能从床上坐起来。
能够活动双腿的时候，沙利叶就在房间内找不到他了。
蹒跚着来到沉睡着的希达身边，巴尔贝利特开始了一场对他而言极为漫长的等待。
希达比他晚了整整一个月，才睁开双眼。
第61章 重现
整个上界，变得一片混乱。
达梅耶消失时，众人在短暂的昏迷之后，发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是强制转送......"沙利叶这样说。
由于之前的大战，天界和地狱都元气大伤。而始作俑者却干脆地跟着达梅耶一起消失不见了，留下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给别人收拾。
天界变得和以前的地狱一样，在失去唯一的王者之后，出现了诸侯割据、自立为王的局面，大小战事不断，暂时没有余力去找地狱的麻烦。
地狱在战斗中的损失也并不小，在巴尔贝利特还没有清醒的这段时间，由仅余的几位君主联合控制，暂时封闭了和外界的接触，静静地休养生息，没有受到余战的波及。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年。
"美人美人我的美人啊啊啊啊啊啊啊！！！！！"菲利斯挥舞着他那把巨大的刀，直直地向巴尔贝利特砍来。
格档、闪躲、回击、进攻，巴尔贝利特应付菲利斯的那套路数早就游刃有余。
"美人你就让我赢一次又怎样？！"
面对好友的抱怨，巴尔贝利特但笑不语--"要是真的放水，你才会不高兴"--深知这一点，所以每次的对战巴尔贝利特都全力以赴。
伴随着一声低呼，菲利斯第无数次完败。
"输得真难看啊。"
"就是。"
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的乌兰，倚着廊柱悠闲地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的是陪同哥哥一起来的卡利利多尔斯。
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菲利斯恨恨地回道："别总是有事没事就跑到我家来！在你的混沌海里好好待着！！"
"我来看我的'沙利叶，"乌兰重重地强调这两个字，"你有意见？"
"谁是你的沙利叶？！"
在这个问题上，菲利斯象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偏偏乌兰就爱拿这件事来刺激他，并且乐此不疲。
丢下暴走的菲利斯不管，对乌兰兄弟点头示意之后，巴尔贝利特快步地穿过走廊向庭院走去。
希达正在给变成普契伽玛的小花梳毛。
"贝利特！"
看见巴尔贝利特来了，希达握着梳子跑过来，小花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地奔向主人撒娇--虽然体型变大，但却仍然保持着猫的特性。
张开双臂抱住希达，巴尔贝利特亲了下他的头发。
希达还是那么瘦，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似乎就完全没有长胖过。虽然还是一样的活蹦乱跳，但抱起来总是让巴尔贝利特觉得心疼。
"我知道......一张开眼睛，就能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