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番外————寒灯

作者:寒灯  录入:07-31

这样一想,他不免也高兴起来:「呵呵,小时候还怨爹盯我们盯得紧,不过是练个武术防身,干嘛要求那么多,没料到今日竟如此受用!看来爹真的是很厉害的。」

「原来你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就来送死?」杜绍怀苦笑着,无法想象若是风宁瑄武功差了点……「那天的人虽然龙蛇混杂,但有几名也非泛泛之辈,所以当我被救醒后,其实是相当惊讶。只是后来晓得你们兄弟都自小习武,便以为你是有相当把握才救人,没想到……」

「呵呵,这是注定好的嘛!因为绍怀注定要和我大哥相遇,所以我大哥就要很厉害才能救人啊……哇!好痛!大哥你怎么又拿扇子打我!」风宁瑀抱着后脑勺哀嚎,今天被打两次了,还打在不同地方,呜……

「谁叫你没口子乱讲一气!」

「好啦!你们别闹了,时间也不早,我们还是回家吧!」被风宁瑀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说,杜绍怀虽是微微困窘,却并无恼意,内心深处反而还……有点认同?

常听得人说「命运操之在己」,但在现实中,很多事却端的是「机缘」二字。

难道不是吗?平时不会跑到城郊乱晃的风宁瑄,若非恰巧从邻城回来,怎会碰上危难中的杜绍怀?若非风宁瑄武功底子深厚,那样贸然上前,不过凭添两条剑下亡魂,哪里还会有并肩闲聊的今天?若非回春子陆松筠就在风家,得以即时施救,只怕他也早已毒发身亡……

而若非巧合,生活背景堪称两条平行线的他们,又怎可能如此相遇?终应归因于缘份吧……

 ※ ※ ※ ※ ※ ※ ※

中秋节吗……?

今日也是十五。在远离厢房的庭院中,杜绍怀正独自一人仰望皎洁圆月高挂,心下琢磨的却是四个月后、中秋当晚动手的可行性。

远远地,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像是稳稳踏在人心上一般,不必回头,也知道来人是风宁瑄。

脚步声直到贴近到他身后才停止,贴得极近……风宁瑄只比他略高一些,因此呼吸间的气息牵动,便若有似无地搔着他的耳后,身体本能引发一阵轻颤,连带着之前曾被抚触过的颈畔,都再度浮上那种灼热的触感……

他一定是不正常了,才会任风宁瑄为所欲为。他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间,约莫是带点试探的吧!因为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后,他便略显霸道的收紧双臂,将他牢牢箍进自己怀中,连头也埋入他的颈间……

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虽然多年来的封闭让他在感情方面变得迟钝,但风宁瑄不但融解了他冰冻的心湖,甚至还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偷偷丢了一颗小石子进去。隐隐约约中,他也有某种省悟:那被激荡起的涟漪,已扩散成他不得不正视的大圈圈……

这一个拥抱,算是让他看清楚自己了吧!所有他曾对风宁瑄抱持过的异样感觉,在这时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可是风宁瑄……他又是怎么想的?

放松了身体,就这样靠在风宁瑄身前,扬起的声音微微夹着笑意:「我还不晓得,原来你们家的兄弟都是这样表现友爱的啊?」

「你明知道不是。」蹙起了眉头,风宁瑄略带不满的在他耳边呢喃:「你是特别的,不一样的……」

虽然是料想得到的答案,但亲耳听到,仍是不小的震撼。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改将他的身子扳正,拂去垂盖住他眼睫的发丝,他定定地看入当初动他心魄的清亮瞳眸:「记不记得我说要拿救你的原因和你的过去交换?不过既然我从旁打听出你的过去了,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救你,是因为你的眼神。」

「眼神?」听在别人耳里,或许会觉得这个理由相当荒诞,但他知道,风宁瑄说的是实话。不知为何,他就是淡淡的笑了:「那后来你待我那么好,也是因为眼神吗?」

「后来啊……」重新将他揽进怀里,轻笑道:「后来当然是因为你是你呀!是绍怀的你、是寒梅公子的你,还有生气的你、闹别扭的你、都不理我的你、脸红的你、开心笑着的你……通通都是你呀!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可爱?我?」这不是他用在风宁琰身上的形容词吗?他和风宁琰可没半点相似之处吧?

「当然是可爱。」冷不防地,他又附上他的耳际,低低道:「可以让人爱的呀……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爱上你?」

「什么……」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坦白!害他从头红到脚底……不过,早就该知道风宁瑄语不惊人死不休,要真是换了别的方式,那可就不像他了。

「呵呵,别脸红嘛!」月圆的日子真是不错,光线刚刚好、气氛也刚刚好,但最让他高兴的是,没有踢到铁板!老天有眼,他的付出总算有代价。

他不会笨到奢求杜绍怀口头上的回应,他还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能有行动上的表示,便已足够。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风宁瑄一高兴起来,玩心也起来了。

「可是我说绍怀,你有唯二个缺点。」

「嗯?」

「你太高了,还有身体……」双手在杜绍怀背上摸摸拍拍了好一会,风宁瑄咧嘴笑道:「也练得太结实了,抱起来好象就少了那么点感觉耶!」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彷若针刺般一愣,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快速蔓延,接着他便不禁挣扎着想脱出风宁瑄的禁锢:「要有感觉,你不会去找个女人来抱啊!放开我。」

「哇--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嘛!」

惊觉自己的失言,风宁瑄在暗恼自己的莽撞之际,仍是忙不迭地道歉。而在他死不松手的坚持下?没办法真狠下心来运气将他震开的杜绍怀,也只有认命的不再挣扎。

见杜绍怀似乎已顺利地被安抚下来,风宁瑄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子,你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我老说要和你在一起了吧?」心满意足地在他耳畔轻道。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他接受与否,他都不会再放他一人孤零零的走在复仇的道路上、任寒凉的腥风噬啮他那已是百孔千疮的魂灵……

「这、这不是两回事吗?」他略微迟疑的说着。风宁瑄愿和他结为生死之交,他自然是极感动的,但他也同样不希望见他身涉险境呀!

早在决定要与四玉门周旋到底之时,他就已有了玉石俱焚的觉悟。可是现在……

 

第五章

「这是同一件事。」拥抱的手势稍稍退离成握肩,他要杜绍怀注视他的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不会允许你去干下蠢事的。过去你了无牵挂,除了为家人报仇外没有别的目的,所以认为即使死了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你已经不是无牵无挂的人了,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的。相信我,我们还要一起活着回来!」

那双总是染着一抹笑意的眼,现下却是满满写着坚毅决心,还有一丝心疼的神伤……

他又何尝不是被那双常带温柔的眼所收慑?能洞察人心却又不见犀利的暖暖温柔,只属于风宁瑄所有。

「我了解了。」再说什么都不会动摇他的心意,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还会不清楚他的执拗吗?

「那么……」抬头仰望天上明月,「中秋节?」

「呵呵,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

「那是自然,我们心有灵犀呀!」风宁瑄颇得意的笑着,不过幸好他还没忘了正题:「话说回来,洞庭湖离我们这儿大概有二十天的路程,你打算?」

「大概七月十五左右就得走了,总得留盘计画的时间,至于中间的这三个月嘛……」

上上下下把风宁瑄打量了一番,他才浅笑道:「就来好好锻链你吧!你的根基虽不错,可是少了实战经验,真碰上高手的话会吃亏的。」

「你要跟我过招?」

「嗯,这是能最快明了你功夫强弱的方法。」

「那你等我一下。」留下这句话,风宁瑄便暂时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两柄木剑。

「喏,这是爹教我们练武时用的,就先用这个吧!你才不会顾忌伤到我。」

接过木剑,杜绍怀一边佩服风宁瑄的心细,一边却也笑道:「真要伤你,是不是木剑对我而言也没多大差别,像这样……」

话音方落,他手中木剑已虚劈而出,一道气劲划过庭中水池,激起的水珠溅上地面,竟有一阵细细碎碎的叮哆之响。

……叮咚之响?风宁瑄不禁好奇走近细看,才知道水滴早已化做冰珠子,因此才会有碰撞的响声。

「你的内力属寒?」

「嗯。你可知我修习的是何种剑法?」

「哇,拿江湖人众说纷云的问题来考我?」风宁瑄苦笑着,却也有九成的把握:「当年杜家庄血案的因由来自于一本『傲梅剑谱』,但这些年来,并未曾听闻四玉门中有何人练成此剑法。再想你既是杜家庄唯一的幸存者,你要找四玉门复仇,他们却也死咬着你不放……只要前后连贯一下,我猜那本傲梅剑谱,想必是在你身上了。」

「想不到陆大夫打探得出这么多消息。」杜绍怀面露佩服,续道:「没错,剑谱是在我身上,我也练成多年了。」

「可是……」风宁瑄欲言又止,想想,仍是问道:「为什么听说前几个傲梅剑法的传人都平平无奇,你却能在江湖上开出这么响亮的名号?」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杜绍怀只是淡淡道:「天下间的剑法再精妙,没有强大的内力为本,是无法显现其威力的。高手过招,比拼的是内力,剑法反倒是枝微末节,以实用为上。而傲梅剑法的剑诀本身又牵引一套内功心法,要完整展现剑法威力,就必须内外兼修方能有成。但它属童子功,偏巧不巧,先前几位传人都在获得剑谱前就已非童子身,那也不能怪谁。」

「原来如此……」风宁瑄一脸恍然,但随即他的思考又兜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上:绍怀练的居然是童子功,那、那对他们的幸福会不会有影响啊?

看风宁瑄莫名其妙的脸色愈来愈怪,杜绍怀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他在脑筋里在转的是什么东西……这下可好,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你不要现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不专心点,打伤你我可不负责!」

没等风宁瑄反应过来,他还当真一剑刺去,劲风扑面,风宁瑄本能横剑格开,两人就此认真斗上了手。

剑走轻灵,两人身法亦皆快绝,一时间竟也难分高下。风宁瑄的风烈剑法原就讲求身法畅流如风、行招迅猛绝烈,脚步变幻常是出人意料,故能攻敌之不备;然而杜绍怀攻防严谨,毫无破绽,又能一眼看穿风宁瑄招式中的疏漏之处,每每攻去,风宁瑄必得回剑自救。且风宁瑄尽管内力不差,身体却尚未习惯久战,时间一长,自然不比杜绍怀的内力精纯、气息绵绵了。

「当心了!」杜绍怀轻喝一声,趁风宁瑄一口气换不过来、脚步微乱时,手中木剑缠上他的,一绞一扭,便让风宁瑄的木剑脱手。

「你的内力和体力都还要加强,否则碰上这种持久战,一定是后继无力。」剑尖轻抵风宁瑄颈边,晶莹的汗水在月光照耀下明显可见,相较之下,杜绍怀却是脸不红、气不瑞,还带点调皮的笑道:「如何?投不投降?」

「哼!大丈夫宁死不屈!」风宁瑄故意把头一甩,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但也才一会儿,就又转回来了:「不过看在对手是你的份上……好嘛,我投降,可是对待降兵不可以太粗暴喔!」

「你呀,正经没两三句话就在开玩笑……」

「大哥一向如此,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一阵清和悦耳的语声响起,原来是风宁琰和欧阳凌熙相偕朝他们走来。

杜绍怀知道他们在旁边看着已有好一阵子,只是不知为何不出声,他也无意主动打招呼,就看他们要不要过来而已。

「琰弟,都快四更了怎么还不睡?」

风宁琰闻言一笑,回道:「大哥自己还不是,哪有资格说我?我和凌熙出来透透气,刚好听到这边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在比试。」

「算不上比试啦,说是他在指点我还差不多。」在绵密的剑势中,杜绍怀总能抓住他的破绽所在,并且出声示警后方才攻去,否则现在他身上已不知有多少瘀青可供纪念了。

「杜大哥确实厉害。」风宁琰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接着他的行动,却极出人意外:「在旁边看了那么久,我也有点手痒呢!杜大哥如果不嫌弃,就指教小弟几招如何?」拾起方才被打落的木剑,风宁琰一脸笑意盈盈。

「琰弟!」风宁瑄唤了他一声,语气是不赞同的。

「大哥,随他去吧!」始终静立一旁的欧阳凌熙总算开口,虽然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他对风宁琰的了解及信任:「宁琰和大哥的功夫如出一辙,他是想让你从旁观的角度更清楚招式中的破绽所在,何况我相信杜大哥会有分寸的。」

杜绍怀原本是不太想答应风宁琰的要求,毕竟他看来实在是比他的哥哥们纤细许多,万一不小心伤到他,他可担当不起。但听得欧阳凌熙如此说明,他也不禁向风宁琰投去询问的眼神。

「是这样没错。」风宁琰恬适依旧,「我的功夫是大哥教起来的,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还请杜大哥放心。」

「那就失礼了。」

双方规规矩矩的行了起手式后,院冲便只是剑影翻飞,木剑相击的笃笃声逐渐密集。风宁琰俐落的身手,着实让杜绍怀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

且正如欧阳凌熙所言,风宁琰的剑法和风宁瑄就像同一人使的一般,连变招的地方、回转间因施力有误造成的微小差池都完全一致。而风宁瑄因为才刚让杜绍怀叫出行招中的破绽,所以再看风宁琰时,那些缺点不论多么微小,他都能一览无遗。

暗暗心惊,也感谢琰弟的设想周到。这种方式的确能让他自己体悟到要如何修正那些破绽,当局者迷,如果只由杜绍怀纠正他的错误,恐怕他也无法一下子领会过来吧!

「撤!」

随着杜绍怀的低喝,木剑又被他绞脱了手,连落败的方法都一样……

「奇怪,刚才明明晓得大哥怎么输的呀,怎么还是躲不掉?」

风宁琰看着自己的手,有点懊恼,而欧阳凌熙则是急匆匆的到他身边,细心替他拭去脸颊及脖颈间的汗水。他的内力较风宁瑄更为不及,出了一身汗,要让夜风吹得着凉可不好了。

他们的亲昵,杜绍怀也习惯了,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困窘,因此还能泰然自若地微笑着替他解答:「换气的方法不对,从坎位跺到震位之间的气得一直提着,你们都在坤位松了气,再要提气,脚步就乱了。这样一分神,自然顾不到手上的剑,所以才能让我绞下。」

「原来是这样……」风宁瑄和风宁琰两兄弟一脸恍然大悟,极有默契的,两人又一同照着杜绍怀所讲之法练习。

看他们练得起劲,突然被凉在一边的两个人倒也无意打断他们,只是不经意间举头望见月已西斜时,欧阳凌熙不禁苦笑:「居然快要五更了……」

「会有什么问题吗?」晚睡或者彻夜不眠对杜绍怀来说是家常便饭,风宁瑄似乎也是如此,但其它人可能没这个习惯吧!

欧阳凌熙摇摇头,平常日子里,他和杜绍怀甚少有交集,像现在这样的单独交谈,恐怕还是头一遭。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宁琰睡眠时间长,以前他一天要是没睡足四个时辰,那整天就会精神恍惚,连站在面前的谁是谁大概都搞不清楚。现在进步一点了,但至少也要睡三个时辰……看这光景,今天不到日上三竿他大概是起不了床。」

「可是……」杜绍怀顿了顿,终究还是问了:「你们之前不是大江南北的跑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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