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转过身,抬手捧起司马昀的脸,“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没有朕了吗?”温热的泪水滑过陈远的掌心。
“我做错了那么多事,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没有权利再像以前那样幸福快乐的过日子,我做不到,我也不能那么做……”
“朕不管!不管!朕是皇帝!朕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说着司马昀扑向陈远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
陈远没防备,一下子被他扑倒了。司马昀爬到陈远身上,在他的脸上、耳朵上、脖子上疯狂地吮吸舔舐起来,一只手也伸到他的两腿之间开始来回抚弄。
陈远想推开司马昀,可又怕伤了他,不敢太使劲儿。司马昀则拼尽了全力想要按住陈远。陈远挣扎了一会儿,渐渐招架不住司马昀气势汹汹的进攻了,意识开始模糊,理智也逐渐离他远去。终于,他一翻身压住了司马昀……
当陈远的手再次落到那他久未触碰的如玉肌肤,他才发现身下的人依然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为之迷乱疯狂。于是陈远一咬牙,干脆闭上了眼睛,索性什么都不再想,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任凭欲望操控着自己的身体,燃烧起他本以为死去了的激情……
陈远长驱直入的挺进,让司马昀疼得一下子醒了酒,撕裂般的疼痛更令他顿时冷汗如雨,“之遥……”
陈远一伸手捂住了司马昀的嘴,他不想被任何事情打断,不想被拉回到令人绝望的无法改变的现实中。用另一只手勾住司马昀瘦削的肩膀,陈远开始拼尽全力一次次地把两人送上痛苦和快感的巅峰……
司马昀咬紧了牙,死死抠住陈远的胳膊,任他在自己身上尽情地宣泄着压抑了许久的放纵……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剩下隐忍的闷吭和粗重的喘息……
当一切如潮水般退去,现实亦如潮水般重新涌来。随着呼吸节奏的慢慢平顺,陈远脑海中模糊的形状逐渐又幻化成了一张张清晰无比的已经逝去的脸庞,每个人都向他伸出手来,每双手上都鲜血淋漓;每双眼睛都在流着眼泪,每一滴泪水都殷红腥咸;每一颗头颅都在肆意转动,轻轻一碰,便翩然飘落……
陈远战栗着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天已经开始亮了,屋内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陈远转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司马昀:面容憔悴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眉头微微地皱着,半张的嘴唇有些红肿。多久没这样仔细地看他了?陈远的胸口抽搐着疼痛起来。他伸手掀开盖在司马昀身上的衣袍,地上有点点红色的印记。
陈远把自己的外服盖到司马昀身上之后走到了屋外。东边已经大白,西边的天空上还有淡淡的月影依依不舍。陈远来到旁边的一片树林前,愣愣地看了一阵,便突然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司马昀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他披着陈远的衣服在他身后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转身回去了。等陈远哭完了,再回屋时司马昀已经离开了。
司马昀走了之后,陈远一个人在屋里想了一天。晚上的时候,他去找夏愈牙,说自己过几天就要回宫了。
夏愈牙捋了捋雪白的胡子,“想通了?”
“嗯。”陈远点点头,“死者不能复生,我不该再让活着的人痛苦。”
“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在您这儿打扰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有人轮班照顾我,我怎么也该跟院里的人告个别再走。”
“好,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你下山的。”
司马昀回到宫城后,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他跟陈远的事,小番儿就急急忙忙地送来了叶荏的密信。说昨天司马昀刚走,密信就到了。
司马昀展开信纸,信上说前几天司马昀的皇叔──定平侯司马赦,派长子司马敬轩来建康跟王兴秘密见了面,司马赦已经动兵前往建康了。
司马昀狠狠地把密信攥成一团,心想:朕这皇叔偏安艽野一隅多年,从来都没有什么动静,怎么突然有此种举动?难道是想趁着建康守军不足来篡位谋反?
想到这儿,司马昀立刻让小番儿去找来了李顺。
李顺来了之后,司马昀让他马上去把王兴带来见他。然后又下了旨,让吴虎接旨后即刻率五万兵马进京,不得有误。
可接下来司马昀等了一夜,天快亮时李顺才回来。一进到殿内,他就慌慌张张地跪到地上说:“万岁!不好了!王兴带着自己的一万兵马去穹明山了!”
司马昀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穹明山?!他去那儿干什么?!”
“他以太子的名义发了诏书,说……他说皇上宠信奸佞,亲昵群小。嬖臣陈远,败坏朝纲,违法乱纪,致使国无宁日,民生哀怨。他还说陈远不除,皇威难立,天理不容……”
“一派胡言!”司马昀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步障,“他……他分明是串通了司马赦,想要趁着天灾人祸之际逼宫谋反!”
司马昀怒气冲天地在榻前来回走了两趟又说:“他根本就是因为朕一直没有重用他,因为朕把太子给了紫菱怀恨在心,嫉妒陈远!司马赦、王兴,这两个乘人之危的逆贼,皆为杨成之流!来人!颁朕的旨意:司马赦、王兴意图谋反,着慕子云京师守军随时待命,准备迎战司马赦叛军。让羽林军马上整装,随朕去穹明山,再把樊阳守军也调过去。另外再着惠长庭立刻带兵前往穹明山,助朕缉拿反贼王兴!”
李顺抬起头,“万岁,羽林军大都被万岁派出去找陈晃儿了。”
“还剩多少?”
“五千。”
司马昀咬了下嘴唇,“那就五千。”
小番儿赶紧走到李顺身边跪下,“万岁,您不能去啊!去了就中王兴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不行,朕若不去,王兴绝不会放过之遥,万一他勾结了不止司马赦一人怎么办?”
“万岁!……”小番儿跟李顺一起喊。
“不用再说了。快去宣旨吧。”说完司马昀要往殿外走,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转回头说:“小番儿,小顺儿,记住:朕不在,一定要守住宫城和后宫。如果……朕回不来,立刻让太子继位。切记:人心不可乱。”
第九十三章:险径
追了整整一天,司马昀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穹明山脚下,追上了王兴。
司马昀估计得一点儿都没错,跟王兴有所勾结的确实不止司马赦一个人,还有樊阳太守李显光。因为王兴嫉恨陈远已久,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他谋划了很长时间,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所以那时陈远一上穹明山,他就立刻派了人前去贿赂。现在王兴要求李显光如果接到圣旨,只要他延迟两日发兵即可。李显光既然已经收了人钱财,这样简单的要求他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司马昀的五千羽林军在穹明山下跟王兴的一万人马打了一夜,却没有见到半个樊阳的援军。司马昀明白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他算了一下,等惠长庭到怎么也得再有五天,于是决定先带人冲到山上带陈远逃离穹明山。
陈远知道山下有人在交战的时候,夏愈牙刚安排了酒宴,让他跟山上的教众告别,准备第二天送他下山回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陈远放下酒杯,带上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就往山下去。可出了院门,没等走到山腰,他们就碰上了只带着十几个人冲上山来的司马昀。
陈远看见他很吃惊,“皇上?!你怎么……”
司马昀把让人扛了一路的枪递给陈远,然后就一把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山上跑,“快!朕要见夏先生!”
路上司马昀跟陈远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远听了之后非常生气,“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朕不来,王兴一定不肯罢休。”
“你来他就不杀我了吗?!”
“杀你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朕的江山。司马赦是想趁着现在天下大乱,朕不得民心来夺朕的皇位。而王兴之所以这么急着要除掉你,是想让太子继位,他好以正统国舅的身份总揽朝中大权。他没有立场逼朕退位,也未必有胆子敢弑君。有朕在,他不敢怎么样。这帮乌合之众各怀鬼胎,成不了事。”
“那宫里怎么办?”
“有子云和小顺儿在,而且等司马赦抵达健康,竞武也就快到了。”
说着话陈远和司马昀到了山顶,夏愈牙从和院里迎了出来。司马昀跟他讲了现在的状况之后说:“山下剩的那几千羽林军抵挡不了多长时间,夏先生,以往穹明山上下相通的只有北坡,不知道这山上南面是否还其它的路可走。”
夏愈牙想了一下,“有是有,只是这南坡山高路险,大都是悬崖峭壁,走的话一次也不能超过五个人,而且还得有人带路。”
司马昀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一咬牙说:“好,朕选两个随从,你再派一个熟悉路况的人带我们下山。”
“不行!”陈远拉住司马昀,“那样太危险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留下,你带人从小路下山。”
“那怎么行?!”
“可如果我走了,山上的人怎么办?”
“可是……”
“陈将军。”夏愈牙打断了司马昀,“你走吧。”
“不行!我走了王兴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要抓的是你,未必会把我们怎么样。”
“他知道我在和院,找不到我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知道我逃走了,他还会逼你派人带他们去找我的。”
夏愈牙笑了,“陈将军太小看我和教中人了。虽然愈牙主张无国无君,但也还秉信一个‘义’字。”
陈远不明白夏愈牙的意思,皱起眉头看着他。
“你认为你留在山上,王兴跟我要人,我就会把你交出去吗?只要我不交人,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那……那我现在就下山去找他!让他……”
司马昀狠狠推了陈远一把,“之遥!你在说什么?!朕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你救回来,现在又撇下宫城带着人来找你,你要让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陈远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盯着司马昀几乎是在苦苦哀求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垂下了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将军,不要再说了。王兴的人随时会冲上山来,我现在就找人带你们下山。”
说完夏愈牙安排了一个叫包一言的给他们带路。司马昀又挑了两个身形适中,看起来动作灵活的羽林军,一个叫杨材,一个叫郭进。然后他们一行五人就往穹明山南坡去了。
陈远和司马昀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后,王兴杀光了司马昀的羽林军,自己的人马也损失了大半。他带着剩余的三千多人冲上山顶时,夏愈牙早已让人事先做好了埋伏,王兴的人一进入和院便先损失了几百人,紧接着他们又遭到了院内教众的顽强抵抗。等他最后怒不可遏,下令血洗穹明山,又一把火烧了和院的时候他已经又损失了一千多人。
王兴放火之前看见了夏愈牙从和院正殿沿着血流成河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箕踞到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的院子中央。王兴冲着他喊:“喂!你就是夏愈牙吗?”
夏愈牙不回答。
“你要是告诉我陈远在哪儿,我就放你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夏愈牙大笑起来,“一切皆为天命。”
说完这句话,夏愈牙便闭上了眼睛。然后,不管王兴再说什么,他都不再理睬。直到最后王兴眼看着他被照亮了整个夜空的熊熊大火吞没,他都没有再动过一下。
陈远和司马昀他们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赶到了悬崖中小径边上一个可以用来休息的山洞里。不敢点火,他们就摸着黑吃了些夏愈牙给他们带的干粮。吃完后陈远和司马昀进到了山洞里面,另外三个人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闲聊。
杨材问包一言:“你为什么会加入和教啊?多危险,要不是万岁圣明,没准儿就把你们当邪教灭了。”
包一言笑笑,“还不是穷的呗。那时候家乡闹饥荒,又有地方官吏压榨,就出来做乞丐,后来流浪的湟县,碰到夏先生当街分食,宣讲教义。他说百姓困苦,官府无道,都是因为天下有国邦之分,有君民之别。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入了教又有东西吃,所以就入教了。那时候我都快饿死了,哪还顾得上想别的。”
“君民之别?”郭进挠挠头,“那他的意思就是应该没有皇上啦?唉呦!”
杨材打了他一拳,“你想死啦!小点儿声儿,皇上在里面呢!”
郭进在杨材肩膀上回了一下,“皇上都能给夏先生建和院呢,说说怕什么?!”
包一言笑着拨开两人正要再往一起纠缠的手,“别闹了,没准儿皇上已经睡觉了,一会儿都被你们吵醒了。唉?那你们是怎么当的羽林军啊?”
郭进想了想,“我原来是惠廷尉家的部曲。宫中每年都招募羽林军,廷尉大人看我身手还不错,就把我送到宫里了。”
杨材说:“我爹本来就是宫里的侍卫。”
“这样啊。”包一言点点头,“你们多大了?都成亲了吗?”
被他这样一问,杨材和郭进都不好意思起来,吭哧了半天,杨材才说:“我二十,他二十三,都没成亲呢。但他有个相好的宫女……”
“才没有呢!你别乱说!”
“还不承认!我都知道,不就是成禧宫那个……”
“包大哥,你呢?你一定成亲了吧?”郭进转头去问包一言,不让杨材再说下去。
包一言过别脸看向洞外:惨白的月光下,树影婆娑。看了一会儿他才说:“闹饥荒之前取过一个媳妇,饥荒后起了瘟疫,病死了,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孩子。”
杨材和郭进立刻都噤了声,也顺着包一言的目光朝远处望过去。
陈远和司马昀渐渐适应了山洞里极其微弱的光线。陈远把外袍脱下来铺到地上,两个人一起坐下,背对着背靠在一起。
开始他俩都不说话,后来司马昀用自己的后脑勺儿蹭了蹭陈远的后脑勺儿,陈远向后伸手抓住了司马昀的手,“昱昌……前几天……我那样对你,你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就不来救你了。”
“那……疼吗?”
“疼。”
陈远用力握了握司马昀的手,“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本来是想今天下山回宫的……”
“之遥。”
“嗯?”
“如果能活着回建康,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
“之遥。”
“嗯?”
“还记得四年前,在乌搭你跟朕说过的话吗?”
“什么?”
“你说:如果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将军,该有多好。”
“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