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有杀手的原则,死,是你唯一归途。」
「不,我不想死……」黑衣之人话还未说完,连惊恐都来不及反应人头已落地。
率性一甩,将软剑上血珠甩落收起至腰间,消失在黑夜中。
暗处里,一双锐利的眸子没有错过那人快狠的剑法,脸庞扬起一抹猜不透的笑意,随之跟着消失在黑暗。
如墨的房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简单的床,一人坐于铁窗边,看着微弱的月光,眼神显得空洞而虚无,静谧的空间最易让人忆起往事。
他,暮容不该,七岁前,他的名字叫该儿,七岁后,他唯一的名字就是不该。
不该出生于世,不该活于光明,不该有所冀望。
那年他离开村庄后,辗转被一名世外高人所收养,为了心中的仇恨,自愿成为甘歇的暗人,从此只活于暗处,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
就此,一晃眼已过十年,他由一名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之人,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伸出手,看是的不是肤色而是染着鲜血的红,他不愿杀人,却不得不杀人。
门外,传来轻柔脚步声。
一名身着紫衣之人,面容姣好腰身如柳,笑容间带着娇媚劲,「不该,又在发呆,这样可不行,主公可不是要你如此。」
「什么命令?」他不带任何情感问。
紫衣人纤指轻挑起他的下巴,媚然一笑,「你还真是个无趣的家伙,真是坏了你的好容貌。」
从他来此后,他取代了紫衣人在主公心中的地位,从此怀恨于心的他就样样喜欢和他比,输了就会放狠话,都几年了,早听习惯了他有口无心的威胁。
「要说废话,出去。」嫌恶地拍开他的手,在这谁都明了他不喜欢别人碰他,而紫衣人偏特爱故意如此。
「你,别以为主公疼你就如此嚣张,我可也是主公的最爱。」紫衣人气呼呼吼着,见他又是一脸面无表情,想骂都觉得无力。「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吵,喏!主公要你杀了此人。」
瞄了眼他手上卷轴画像,一个跃身由窗户飞落,消失于黑夜中。
花街,是唯一一处官办女闾,也因是合法之所,达官显贵们特爱来此,美其名是谈风花雪月,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由于来此做女乐之人,容貌差,不行;没才艺,不行;床上功夫烂,不行,也因此打响了这儿的名号。而在众多青楼中,又以「解欲阁」最为有名。
「解欲阁」正如其名,专为人解放欲望之阁。
其中被挑选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床第之事更是训练有素,最特别的是还有男娼供一些特殊尝好者玩乐,这也是花街中最独特的地方。
而男人来此,一为寻花问柳,好色乃是男人天性,没偷吃个野花是难耐住骚痒的劣根;二为探情报,男人们在温柔乡中几杯黄酒下肚,女人再娇嗲个几声,再紧的口都会露了风,是个最佳的好场所。
夜幕方起,华灯初照,寻欢客们已迫不及待相邀前往,女乐们早已抹粉点脂,披着薄衫里头仅着肚兜纹裤,胴体若隐若现,纤指柳腰轻轻摇摆倩笑迎客。
阁里早已客似如云,里头的玉人们无不使尽招术迷惑来此寻欢的客人。
博磨年方四十,依然风韵犹存,见客似云来笑得合不拢嘴的忙招呼,「唷!这不是李大人吗,真是贵客。绿腰、红雁,还不来招呼。」
「是,李大人,您可来了,人家好想您呢!嗯,先亲一个再说。」绿腰娇媚地用着胸前的伟大磨蹭他的头。
红雁玉腿一抬就往他的要害处磨擦,「人家也要,来,嗯。」
「快进房,受不了罗。」李大人被磨搓得下身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急忙带进房办事。
这时大门外出现一道人影,见着此人,博磨脸上立刻堆起笑靥连忙小跑步而至。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以流连花街柳巷,性情风流闻名于花谷的花无华。
手上摺扇轻摇,姣好如花妍的容貌扬起一抹傻笑,衣着掩不住一米八如精雕般体格,不知已迷煞多少闺秀芳心漾动。
如暗夜般星辰之瞳,露出抹邪佞笑意,摺扇挑逗地勾着博磨下巴,「就说呢,瞧瞧我们这博磨笑颜逐开,就像个花漾小姑娘春情动似的,看来是又赚了不少呀!」
「唷唷!我说小主子,就爱拿老生穷开心,来来,这边请。」不敢怠慢招呼,「小主子今儿个还是让袖缎服侍您吗?」
「腻了,有没有新的玩玩?」谁都知他喜新厌旧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也从不会在一个人的身上花下太多功夫与心思。
「就说咱的小主子就是好鼻儿呀!这都让您给嗅着了,昨儿个来了几个不错的男娼,个个可都是……」
男娼,是解欲阁特有产物,在这时代里喜好这味儿的男人可不少,为了因应需求,表面上官虽严禁也设重罚,只是人类越禁止越是想偷这种带着危险的味儿的劣根性,以致交易猖獗。
解欲阁虽是领有官府许可证,也不敢明目张胆,为了免于麻烦,他们可是很挑客人,毕竟花谷虽然民风开放,对断袖之事依然有所禁忌。
「停停,这儿的水准我知,就别再自吹了。」
「是是。」博磨迎笑不再多话。
来到专为花无华所建造之阁楼上,里头大至梁柱小到筷箸都是唤人特别打造,会这样大费心思,理由很简单,解欲阁明为博磨所掌管,暗地里是另一人所操控,而那人对花无华是爱恨有加,对他特是礼遇。
来到房内,花无华率性坐下,随侍在侧的初莲倒了杯茶递上。
花无华喝了口,「博磨,他呢?」
她一改刚才风骚模样,恭敬地说:「主人这些日忙着出了谷,主人吩咐要将这给您。」
打开信,看了看,半眯起眸沉思。
一直对谷主之位野心勃勃的甘歇,正想借着花主重病,大权未定之时,展开他的计划,看来谷中可要热闹了。
举烛将信烧了,俊颜笑道:「替我谢他的多事,我说还真慢呀。」
博磨开了房门,风骚地喊着:「我说,人怎么还没来,还不快些。」
外头听见她的催促,连忙应和将新来的四名男娼带上。
「真是慢吞吞,还不快站好,和小主子请安。」
「小主子安。」四人同声说。
花无华手靠着桌面,侧身撑他微倾的首,半眯双眸望去,越是看着他们就越嫌倒胃。
博磨没瞧见他的脸色,口沫横飞的说着:「小主子,瞧瞧、瞧瞧,这就是解禁阁新来的,很出色是不?这位啊是由番国而来,床上之术可很了得,这个呀是从邻谷前来,怎么玩都行哟!至于他,瞧瞧这脸可俊的呢,嘴上功夫可很了得,他样样精的咧!保证小主子玩了还想再玩。」
花无华轻哼声,「他们也能算出色,博磨的眼光是愈来愈差了呀!」他们根本连该儿的千分之一都构不着。
「小主子您不满……」
话未完,一支箭破窗而入,直往花无华的心窝前进,初莲见状,拿超腰间匕首挡下后,立刻追了出去。
男娼们吓得惊慌大叫,「呀啊!杀人哪!有刺客……」
花无华神态自若,喝着茶,觉得吵喊了声:「博磨。」
「是。」她不由一皱眉,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说她眼光差了,这四人看是不能用了。「才这点事就吓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办,来人,将他们带下……」
她的话未了就听见房外有人大喊。
「小主子、博磨……掉进去掉进去了……」阁里打杂的小大气喘如牛跑来。
「我说小大你这是在做什么,没规没矩的。」话被打断,她没好气地说。
「掉,掉进去……」小大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说什么呢,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想急死人是不是,快说,到底什么掉进去了什么?」急性子的她连忙问。
平静下喘息,小大笑说:「有人、有人掉进小主子十年前设的陷阱里了。」
「什么?」
一听见有人掉进连三岁娃儿都不会掉进的陷阱里,阁内的客人与女乐全冲至现场凑热闹,一旁围观者不时往洞里头探看私语。
「这天是不是要变罗?好些年都当装饰品用的陷阱,竟然有人掉进去,会不会太笨了点呀。」一名好事者讥笑。
「可不是,这年头还有人掉到这种老旧陷阱里,还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也太蠢了吧。」另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语带嘲讽。
匆忙赶来的花无华一脸乐不可支的推开众人,直奔陷阱。
一股因长年不用所生的恶气直冲而上,受不住的博磨拿着羽扇遮鼻,居高临下瞄着洞内。「噢!什么味儿呀!来人,还不快将里头的人给拉上来。」
七手八脚地将洞里的人拉出,大伙儿无不涌上前观看,看这倒霉鬼到底是谁。
「谁、谁、是谁?到底是谁掉到洞里了?」他好奇问。花无华当然抢在最前头瞧着。
那人与他的身高相差不多,体格倒是略显单薄,脸上满是灰土,身上更是无一不脏,一股难闻之味直扑而来。这也难怪他会脏成跟个乞丐一样,陷阱可是好些年没人管了,日子一久,灰尘烟土少不了,里头潮湿更是霉菌滋生之所。
「喂!你没事吧!」博磨捣着鼻问。
「咳咳……」只见那人轻咳几声没个话,便昏了过去。
「哎哟!怎么说昏就昏,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快来人,还不快拿点水把他弄醒。」博磨唤着。
一名仆人正想拿水泼醒那人,花无华给挡了下来。
将手中摺扇插于腰间,伸手要人,「人交给我。」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脸上写满着「那人要倒霉了」的表情。
博磨对他的性子可了解的很,瞧他眉开眼笑,一脸久逢乐事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为那人感到忧心,皱眉说:「什……交给您?小主子这怎行,他如此脏而且又不知是何许人,这么着吧!人是在咱的解欲阁昏倒,当然咱也得负点责,就让博磨来吧!」
花无华知道她话中之意,笑道:「博磨此言差矣,人是被我设的陷阱捉到,理当由我来,是不?」
见他心意坚定,博磨拿他没辙,转而给初莲眼色。
初莲当然知晓她的用意。「小主子这恐怕不成,琮夫人可不许外人入庄园,还是交由博磨处理的好。」
「连你也想扫我兴是不?」
「不,小的只是……」
「母后那我自个儿会说。」不再给他们多话的机会,横抱起那人,便往外走去。
所有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对那人皆投以自求多福的同情眼色。
「如何?」见大夫诊治完了,花无华坐于太师椅上喝着茶问。
「他吸了不少瘴气有中毒现象,好在吸入的量不多,我开个药方让他服用个两三天即会好转。」边说,边提笔写下药单子。「给,那我先告辞了。」
送走大夫,方感到一股恶味袭来。
「初莲,替他更衣。」轻啜口薄酒,又问:「刺客如何?」
「趁着混乱逃了。」初莲边回答边动手扯开慕容不该的衣衫,才发现腰间的异样。「这是……」
「怎么?」
走到他的面前,将剑呈上。「小主子,您瞧。」
轻甩几声,剑身发出脆而利的啸声,「这可是把好剑,但是有何不对之处?」
「在江湖上盛传有名杀手,武器便是软剑。」
「你认为他是哪个人派来杀我之人?」
「小的不得不做如此猜测,要真是,这人可留不得。」
「嗯。」沉哼一声,俊眸灵转,扬起抹邪邪笑靥。「有趣,人留下。」
「这是否太危险?」初莲担声蹙眉。
现下是非常时期,虽然小主子对花主之位毫无兴趣,也将行事作风低调处理,整天留连花丛之间,可就算他如此做,在花主人选中就以他最为出色,而且花主也有意将谷位承袭于他,导致不仅同袍兄弟间,连些亲族都将他视为主要劲敌。
要是这人真是他们买来杀小主子之人,留在身边其危险性是绝对的,毕竟此人对要杀之人从未失手过。
「你该知道,好不容易有个人来掉进我设的陷阱里,可别扫我的兴致,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他真是受雇于人来杀我,倒不如让他在我眼前来的好防范。好了,快将他清洗干净。」
看他似乎将他看做是解闷寻乐之物,是多说无益了。「是。」
慕容不该昏沉了好些日,终于醒来。
慢慢睁眼,眼前景象由模糊渐转清晰,屋里典雅摆设是他所未见。
这里是?
我怎会在这!
对了,当时为了杀花无华,谁知有人抢先了他一步,正想改日再杀,离开之时,却一个踩空掉进陷阱里。
平躺床上,眼睛看着雕刻精致的柚木梁柱,不由得淡淡一笑。就算武功再好,他仍是如同孩提般,老掉进三岁娃儿都不会掉入的陷阱里。
倒是谁救了我?
躺了数日,身子有些酸软,吃力的撑起身才发觉衣服被换了,腰间也没了束缚感。
软剑丢了?那可是师父所赠,比命还重要之物。
急忙下床,双脚一个没力跪趴于地,膝盖撞着所承受的痛楚令他不由得皱眉。
「唷!虽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也不用行如此大礼呀!」
一轻佻声由他的头上传来,猛抬头,花无华一张俊颜绽开一抹肆笑的弧度。
十年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离别的期间人事物全变了,容貌亦然,眼前之人不再是带着稚气,而是身材高挑,比女人更为美艳却不带胭脂粉味的俊美男子,认得出他全是因那无法遗忘的耳饰。
他正是这次要狙杀之人,这是否是上天为他安排好的复仇?
「花无华。」咬牙切齿喊着。
摺扇轻挑起慕容不该的下巴,戏笑道:「叫的这么有感情,看来也是恋慕我之人,怎么?想引起我的注意,才故意掉进没人会掉的陷阱里?」
黑瞳底透露出一丝恨意,拍掉摺扇。「无聊。」
花无华半蹲身,与他视线相对。「唷唷!真让我猜中了不成?」
不想和他多说无意义之话,转着话题,「将我的东西还来。」
「东西?」明白他不想在那话题上转,抽出腰间软剑。「你说这?」
「拿来。」扑身想取,花无华快一步闪过。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再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因为洞里的瘴气给毒死了,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这么无情,真是太让人伤心了。」花无华装着掉几滴哀伤泪。
慕容不该翻白眼,这就是他所认识的小主子,虽有耳闻他这些年来性风流好色欲,可怎也没想到会吊儿郎当成这样。
「你到底怎样才能将剑还我?」
「这个嘛,我说,求人的口气要温柔,你这样冷淡淡的要我如何心甘情愿将东西还你?」花无华高姿态地挑挑眉。
别气、忍住,无论如何都得先将剑要回才行。慕容不该咬牙切齿道:「请将剑还我。」
「哎呀!口气不够柔,来,再柔和些、诚恳些。」
压制住握拳的手想挥出去的冲动,深吸口气,语气超温柔地说:「请您将剑还我好吗?」
好像,那无辜带着哭腔的口吻,真像他。本想逗逗他就将剑还他,他改变了主意,直接了当否决,「不要。」
多年练就的沉着稳重被他一激全然瓦解,忍不住怒与恨,手已比脑子快的出击,好在花无华眼明手快,捉住他挥来的软拳,慕容不该身往前倾,扑在他的胸膛。
「哇!抢的不成,想用色诱来诱惑我吗?看你生的得我意,好吧!就收了。」
戏笑声,捉弄地偷吻下他的脸庞。
慕容不该错愕的脸庞上埋了铁灰线条,整个人瞪大着眸子呆住的动也不动。
身子被他给压着,不由得一股莫名的、熟悉的燥热窜起,不想忍耐欲望,花无华肆无忌惮地贴上他的唇,翘开他的贝齿舌尖,趁着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翻弄缠住他的舌头品尝里头蜜汁。
感受到唇中有异样已过了好几秒,慕容不该从惊讶中清醒,眼瞳中映照出的是花无华脸部大特写,他知道他在对自己做什么,本该推开他的,只是不想输给他的性子,转守为攻地与他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