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一世(生子)————kingkou

作者:kingkou  录入:07-29

穷鬼叫袁非,可算得上是班中最穷的人,每次交学费,他的娘亲总是陪著他在院长门前跪下,求了又求,隔了好久才能交齐。

穷鬼平日里不会和班上的人说话,唯一会说的就只有两句。

“我……我家没钱……”

“对不起……”

白鹿洞书院以教养国之栋梁为院训,可那比普通书院还贵的学费却让进来的学生中都是家底殷实的子弟。即使院长看他们母子可怜将学费打了几个折扣,可平民出生的袁非还是和这班贵族子弟格格不入,什麽话都插不上。久了,人便被孤立,然後越来越冷漠。

连城听左少奇说的越多越想走过去和袁非说一句。

前些日子袁非的母亲病了,袁非已经几日不来,功课跟不上,被先生留堂。

学院里,似乎连先生都清高不起来,慢慢的染上世俗的色彩。

他红著眼睛,一再抬袖擦去眼泪,抽抽噎噎的背功课。

连城早该随家奴回去,抬头看他,咬咬水嫩的红唇,嗒嗒嗒跑到他桌前。

袁非看到今日班上多出来的漂亮小孩,愣住了,半颗泪珠啜在眼眶边儿,有些傻。

“这篇文章我有仔细听先生讲,我解释给你听吧。”

连城抬起眼,羞涩的看著袁非。

袁非看了他半晌,点点头。

这一日,连城晚回去好久,可是他被家奴背在背上,时不时的露出笑脸。

其实袁非根本不冷漠,傻傻的,挺好玩的。

比野丫头和鼻涕虫可爱多了!

中午的时候,连城抱著自己丰富的食盒,坐到袁非的对面。

那家夥,果然看了看他的食盒,咽了口唾沫,然後低下头啃他的馒头。

今日的食盒里有大厨最拿手的红烧肉、鲜贝冬瓜、芹菜百合,汤是炖了半天已经成乳白色的鲜鱼汤。

超大的食盒,是成人的分量,连城光看就觉得好辛苦啊──

他把食盒往前推了推,苦恼道:“我最讨厌猪肉了,油油的好恶心。”

其实大厨挑的是最好的夹心肉,三肥三瘦,肉上像涂了冰糖般油亮,吃进嘴里酥嫩可口,油而不腻,瘦而不柴,正是刚刚好,再美味不过了。

袁非没敢抬头,就著鲜香的香气,继续啃著自己干硬的冷馒头,可就这样也觉得吃进嘴巴里的东西美味了不少。

连城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拨著饭菜,却没碰红烧肉一下。

等袁非吃完时,他食盒中才缺了小小的一角。

他砰的放下筷子,“不吃了!”

袁非又盯著他的食盒,咽了咽口水,转过头不去看。

“阿福,丢掉,重死了!”

家奴应了一声,上前收拾食盒。

袁非看了一会儿,终於呐呐的说:“既然你要丢掉……能不能给我……”

连城转过头,厥起嘴巴,“爹爹说了,无功不受禄,你同意吧。”

袁非点点头,脸上红彤彤的,在为自己的孟浪後悔。

“所以你要喂我吃饭!”

连城说的斩钉截铁,而袁非也咕噜一声抬起脑袋。

“怎麽?你不愿意?”连城歪过脸,眼角偷偷的瞄他。

过了片刻,袁非终於点点头。

袁非已经两年没沾过一点肉味儿,今天终於吃到了……

他脸上绯红一片,眼中光芒四射,很幸福很幸福的模样。

不过当天下午他就被打回了原型。

袁非不知是何故,下午就肚子不舒服起来,一直跑茅厕,最後腿软的跌在地上爬不起。

院里知识渊博的何先生只一问,就明白了原由。

“这是肚里没油水,进了荤腥後肠胃不调而已,我且给你扎一针,马上止泻。”

闪著银光的针,连城在旁边都看著怕,更别说眼睁睁看著它扎进肚脐上方的袁非,那一脸的恐惧,随时都可能挤出眼泪。

这一次之後,连城的食盒里再也见不到大鱼大肉。

而连城好像被人喂食喂上瘾,一次也不放过袁非,万一袁非拒绝,立刻就能被他哀怨的视线盯得以为自己犯了大罪。

无忧无路的童年,似乎能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20.

袁非已经好久没来学堂了……

连城趴在桌上,懒懒的根本不想动。

左少奇捧著一只皮鞠,挑挑眉毛。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麽?连城抬起头。

“穷鬼的娘去世了。”

“啊?……”

左少奇点点头,“我刚刚还在院长那里见过他,估计是要来退学吧。”

嗖──

眼前一阵风刮过,左少奇睁眼後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切,跑的真快。”

“袁非!”

袁非回过头,只见一道小人影从远处跑来。

连城的脸蛋红红的,连气也喘不上来,抚著胸口辛苦的吸气。

“你、你没事儿吧。”袁非笨拙的拍拍他的背,一脸无措。

连城抓住了他的衣袖,急问:“你你、你要退学?”

袁非沈默了一阵,然後点点头。

那双明媚的眼睛立刻蓄满了泪水。

“袁非,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爹可以照顾你,你也不用退学。”

孩子幼稚且任性的劝说,本该霸道的让人反感,却让袁非浮出一个浅笑。

“连城,我还有妹妹,我还有亲人……我叔叔已经找了我们一家五年了,他说他会抚养我和我妹妹,别担心。”

若说连城的生命中最大的悔恨是什麽──他一定会说,为何当初没有耍赖抓住他的手。

从此,连城的世界里少了一个袁非。

袁非随著他的叔叔,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人生的进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碾过生命,茫茫然间,合著父母的希望考取功名,然後是与青梅竹马的姑娘定亲。

下聘那一天,一身文雅的淡紫衣裳的杨豔梳著高雅的望月髻,脸上有些失落,“连哥哥为何不笑?”

不笑?

连城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麽也弯不起嘴角。

其实他只是觉得失落……眼前的女子若是……若是……若是什麽,他也说不清楚。

回去时,在街上惊鸿一瞥,只觉得一个青衣背影叫他倍感熟悉。

他身边有个清秀的女子,甜甜的对著他笑。

心中的失落感更重。

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拥著,朝一个自己不知道的方向走去。

被挤到边缘时,也毫无所觉,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轻轻撞到了身畔的字画摊。

“哎。”

摊後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声,唤醒了他的理智。

挂在他面前的一副字画突然一松,随著一阵清风,飘到一旁。

“哎!”

这一声更是响亮。

他俯下身子拾起那副天官赐福图,轻轻抖去上面的灰尘,将之交予摊主。

“在下莽撞,还请……哎。”

两人对视,突然同时笑起来。

“你可是连城。”

“袁非,你怎麽在这里。”

各说各话,混在一起,反而谁也没听清谁。

“我今日代我朋友看顾这个摊子,你呢?”袁非接过那张画,将之重新挂上了摊头。

“我随我爹来此地拜访他的友人,觉得无聊便出来逛逛。”连城眼睛转了转,看到拥挤的人流,好奇道:“为何今日街上有这麽多人?”

“今日是佛祖诞辰,这里正在办庙会,自然人多。”

旧友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讲,连城一向任性,拉住他的手将他拖入旁边的茶楼叙旧。

直到将他的手腕扣在掌中,他才在心中叹息一声──总算了了一件憾事。

点上一壶碧螺春,两三盘点心,连城才打开话匣。

“你如今……在做些什麽?”话刚出口,他立刻想拍自己一巴掌,脸上有些尴尬,“……啊,你当日的学问挺好,肯定已经是生员吧。”

袁非摇摇头,“十年寒窗苦读,实在太长……我如今接过叔叔的杂物铺,做些小买卖,平日和书友谈些诗文也就是了。”

可惜,听到这里,连城觉得可惜。

袁非於读书时便很有些悟性,是以当初院长才会格外加以照顾,为他减免学费。可如今他竟然放弃了仕途投生於商人的行当,真是可惜──

袁非看懂了他的脸色,了然的一笑。抬起茶杯,低眉饮了一口,“我不过是个大俗人,无论哪条路,能活下去才是最好。”

“我只是为你的才情可惜。”

袁非难得红了脸,刮了刮腮帮子,“我的文采其实比不上你呢。”

等到两人辞别时,恐怕戏文中的十八相送方能形容他们的依依不舍,连城更是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低著头怎麽也不肯放。

袁非呵呵笑了两声,“连城还是这样小孩儿脾性,这可不好,你都是快成亲的人了。”

连城脸上惊诧,“你、你知道?”

“十里红妆,这样的排场,在城中少见……”

连城又低下头,过了半晌,才缓缓松开了手指。

“连城,在此,恭喜你。”

袁非抱拳,头也不回的旋身远去。

而连城,呆在原地,仍旧垂著头,不知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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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在夜里被一张纸条引出去,归家後突然整日倦懒的缩在房中,连书也不再念下去。

明明秋试在即,却发生这种事情……连父日日哀叹,连母则在看到儿子脸上的倦意後也不再多说,只是不时的默默垂泪。

“我的儿啊,为娘知道你的性格。你这样做必然事出有因。可也要告诉为娘一声,好让为娘放心。”

连城脸上有犹豫,随後看到门边的父亲,拍了拍母亲的手,“娘,您早晚会知道,此刻……此刻还是不说的好。”

今年秋试,连父即使请出家法,连城仍然不出门。

士农工商,连家虽然富甲一方,可家中未出过有功名者,这一辈中好不容易有连城这样一个好苗子可光耀门楣,此刻却……也不难理解连父的狂怒。

连城趴在床上,血吐了好几口,终於没踏进贡院的门槛。

等到放榜之时,连城去看了游街的三甲,随後拖著病体,却露出笑容。

那一日,将他叫出去的纸条是袁非的笔迹。

袁非说:“你不要参加秋试。”

连城自然奇怪,“为何?难道……袁非不认为我有夺冠的实力麽?”

“夺冠如何?名落孙山又如何?”袁非摇摇头,叹气,“你且看著,这三甲之人,未必有好结果。”

连城还是不懂。

“你信不信我?”

连城点头,“信的,自然信的。袁非你不会害我。”

“那就答应我,千万不要去参加秋试。”袁非的笑容有些晦涩。

连城最终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一年的三甲游街,热闹极了,无论状元、榜眼还是探花,都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

可这三位,除了探花郎程易最终博得了一个斗大的小官,其他两人的下场都不好。

状元郎在初春时得了怪病,吐血暴毙而亡。

榜眼在殿试後不久便得了癫狂之症,被接回老家疗养。

而在京城人的口中,各种嬉戏之语层出不穷。

“往年只出一两个榜上有名之人,今年竟然状元郎和榜眼都遭了殃……”

原来皇帝喜好男色……

原来状元郎和榜眼一死一疯很蹊跷……

连父脸皮抽动了两下,再也不提上京赶考之事。

而连母连连给祖宗上香,口中默念著老天保佑。

只有连城知道,是袁非助了他。

买了些礼物,借口出外访友。

一路也算上游山玩水,心中无比的惬意。

待赶到时,只见袁家门前停了花轿,唢呐声声鞭炮劈啪,催著新娘出门呢。

袁非牵著妹妹的手,满脸不舍的送她上了花轿。

远远看到连城,拱手示意。

连城灿然一笑,将礼物奉上,“小弟可凑上巧。”

“你太客气了。”袁非推拒,怎麽也不肯收下礼物。

“你上次帮我一个大忙,我怎麽也不能无礼啊。”

袁非一愣,随後只能收下。

这礼物原就是为袁非准备的,一套上好的笔墨砚。特别其中几块徽墨,袁非简直爱不释手。

“让你破费了。”

眼见袁非喜的脸都红了,连城也不知著了什麽魔,突然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这下,两个人都傻了,对视了半天,袁非反而先释然。

“连城果然小孩心性,到现在还这样呢。”

幼时的时候,连城高兴了,不顾场合乱亲人,多数时候总是亲在袁非脸上,所以袁非也不惊讶。

只有连城知道,自己……自己恐怕对袁非,没他想得那麽简单。

21.

袁家离城中颇有一段距离。

喜宴吃完,天早已黑下,连城想要赶去城里住客栈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间房子是叔叔留下,只有两间小屋一个厅子。

虽然袁家家境早已改善,有能力住进城里去。不过袁非极为爱戴自己病弱去世的叔叔,怎麽也不肯从这里搬走,只是住在这里。

好在他的妹妹极为体贴,没有怨言的陪著他一块儿住在这栋算上简陋的民居中,为他操持家务。

两间小房间中一间属於刚刚出嫁的妹妹,要留待日後她回门省亲时睡上两晚,自然不能让男人住进去。

对上连城的眼睛,袁非敲敲额头,自言考虑不周,搬出一床被褥,将床让与他,准备打地铺。

连城赶紧凑上前去,将他手中的被褥给夺回来。

“地上阴湿,这麽薄薄一条被子,你也不怕生病!”

袁非看看空落落的手心,有些想不明白的抓抓脑袋。

“反正我们都是男子,共享一床又如何?”

“呃……”其实袁非心中实在很怵连城。他在自己心目中一向都是小时候那个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此刻叫他睡在民居已经是委屈了,和自己一个臭男人睡在一起……

连城可不管,飞快的脱去鞋袜就要躲进棉被里。

一身雪白的内衬和他身下有些颜色暗沈的被面,刺得袁非眼中不舒服,赶紧道:“我给你去打些热水梳洗一下。”

等到两人都打理干净躺在一张床上,看著透过窗户的月色,连城睡不著了。

“袁非……那日你警告我,你是怎麽知道的?”

袁非的脸浸在阴影里,看不出什麽,鼻息却重了很多,身上隐隐散发出一抹忧伤和疏离。

连陈此刻已经在後悔自己的好奇心了,他赶紧转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你不想说就算了。”

沈默了良久,房中响起了一声精疲力竭的叹气声。

连城想将他圈入自己的怀中,可最後,他只敢在被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这一夜,两人都是毫无睡意,默默相对,也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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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落往西二十六里的路的另一个小村庄後,有一座有名的山。

山上的梅花岭和桃花坞一个在山腰一个在山脚,每到春、冬二季便会开始飘送花雨。

饮了一碗泛著土腥味的清水,他听得双眼熠熠发光,整个人迫不及待的踮著脚尖。

推书 20234-07-27 :认错情人上错床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