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奴儿 (出书版)by 香品紫狐

「干嘛咧，色香味俱全，才是上等的食物啊。」裴仕杰拿起薯饼吃了起来，他认真地品尝着味道，装腔作势地评价道：「还不错嘛，外皮口感爽脆，里面甜而不腻，比昨天那些干巴巴的米饼好吃多了。嗯嗯，有进步，看出你下苦功了。」
冷铠之被他逗笑了。
「你真当自己是美食家啊？」
「嘿嘿，只要你爱吃，你也能变成美食家啊。」
「我才没你这么挑嘴……」
「你也吃啊。」裴仕杰把一块薯饼递给他，冷铠之接过吃着，那匹原本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小黑忽然对着他们嘶叫。
「它怎么了？」冷铠之错愕。
「哈哈……它看到我给你吃的，所以嫉妒了。」裴仕杰大笑。
「嫉妒？马儿也会嫉妒？」
「当然会了，要是我在它面前跟其它人亲热，它是会生气的，而且它不准我以外的人接近它，碰它的人都会被它踢呢。」
「原来如此……」冷铠之想起自己昨天想去摸它，还好及时住手了，不然非被被踢死。他问：「你的小黑这么爱嫉妒，是母马吗？」
「不是，公的。」
「呃……公的吗……」
「是啊，我家小黑虽然是公马，可它还会唱歌跳舞呢。」
「你骗人的吧？」
「你不相信？」裴仕杰随即站起来，对小黑吹了声口哨。小黑随即走到他跟前，裴仕杰抚摸着它的鬃毛道：「小黑，有人不相信你的才能哦，快表演一下。」
这马儿当真能歌善舞？冷铠之也跟着站起来。
裴仕杰让他拿着薯饼，他拍拍手，对着小黑做了个手势，那小黑当真竖起两只前脚，嘴里发出阵阵特殊的叫声，就像唱歌一般。
冷铠之看得目瞪口呆，裴仕杰继续做手势，小黑叫得更加起劲，又蹦又跳地，还不时转着圈圈，彷佛真的在跳舞似的。
「厉害……」冷铠之不禁发出赞叹。
「厉害吧？如果有鼓乐的话还能跳得更好呢。」裴仕杰洋洋得意，对小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对冷铠之道：「给它一块薯饼当奖励吧。」
「哦，好……」冷铠之拿起薯饼，丢进小黑大张的嘴巴里。小黑吃掉后，发出欢快的叫声，好象在说谢谢。
「你是怎么教它的？」
「啊？没有啊，它一生下来就会了，有一回它听到奏乐，自己就又跳又叫的，后来每次都这样……我昨天就跟你说啊，我家小黑可是天下第一聪明的马。」裴仕杰骄傲地说。
「是吗？」冷铠之笑着又喂了它一块，小黑继续快乐地叫着。
「啊，别把我的薯饼吃光了！」裴仕杰孩子气地把薯饼抢回来。
「不要这么爱计较好不好，大不了我下次多做一点。」冷铠之为他幼稚的举动感到真是哭笑不得。
「嗯？你下次还要做？太好了，我想吃芋头饼。」
「你还真是老实不客气……」冷铠之发现他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与高大帅气的外形完全不搭配。
「当然了，你帮我做吃的，这山头的干柴就任你砍好了，你没吃亏吧？」裴仕杰继续拿起薯饼吃着。
「是啊，谢谢你啦，大爷。」冷铠之打趣地笑道，越发觉得他可爱。他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可就要挨骂了。
「我要走了，你慢慢吃。」
「哦。」裴仕杰向他挥手，不忘叮嘱：「你明天要带芋头饼来啊。」
「你啊……我尽量吧。」冷铠之笑了笑，与他挥手道别。
他在这里潜伏四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性，连一个能说心底话的人也没有。而今难得遇上这么个有趣的人，他真的希望能跟对方成为朋友。
冷铠之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了。

第二章
一阵雷雨过后，小草的颜色变得更加鲜嫩，稀薄的云雾在青黛色的山峰上飘过。水珠像珍珠般，沿着屋檐和树叶滴落。
在屋里闷了一天，好不容易停雨了，大家都出来透透气。
冷铠之推开房门，走到湿答答的院子里。看了看天空，云朵已经相当稀少了，看样子暂时还不会下雨。彭大爷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对他嚷着：
「唉！下了三天的雨，窑子都不能用，工期又要延误了！」
他的老伴也跟着出来，她看了看天色，颇有经验地道：「明早应该会是晴天。」
「是吗？」彭大爷对冷铠之喊：「阿金啊，拿一点木柴到窑子那边去。」
「哦。」干柴都堆放在角落里，虽然有用草席遮住，不过还是被了淋湿了不少。冷铠之小心地抽出中间还算干爽的柴，拿起斧头，在木桩上将其劈开几部分。
「阿金，如果明早天气好的话，你再去打一些柴回来吧，放在场子里晒干也好，这几天要赶工了。」
「知道了……」明天去打柴的话，应该就能见到那家伙了吧……冷铠之分神地想着，因为这几天都在下雨，原本他答应给裴仕杰做芋头饼的承诺都无法实现了。
那明天要早一点起床给那谗鬼准备才行了，冷铠之不禁期待起来。
他正劈着柴，车大娘焦急地跑了进来。
「阿金啊，你有没有沙煲？」
「沙煲？我没有……彭大爷应该有吧。」
车大娘随即跑进彭大爷屋里问他要，彭大爷一边给她找来，一边问：「你拿来做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吗？煮药给魏堂主吃啊。」
「哦……对哦，魏堂主受伤了，严重吗？」
「手指被砍掉两根啊，你说严重不严重？」他俩絮絮说着。
「唉……魏堂主已经算好运了，上次听说有个堂主，做锦旗的时候做错了一个颜色，眼睛都被挖了一只出来呢……」
「是啊，魏堂主也是太粗心了，居然没发现漏了两个兵器，而且工期还拖延了一天，难怪教主要生气的……」
「真可怕……咱们的暗器还有五天就要交货了，我还真怕会赶不上。」
「下雨了也没办法啊……」
冷铠之静静地听着，他早就知道红莲教的教主残酷无情了，但没想到会可怕到这个地步。连对待本教的人都如此冷酷，对待敌人就更不用说了吧……
冷铠之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谨慎行事，绝对不能曝露自己的身份。
◆◇◆
翌日，清晨，天青气朗。
冷铠之一大早就爬起来把芋头饼做好，拿起砍柴的用具就出发了。
他先是完成砍柴的任务，因为昨晚没下雨，木柴已经干了不少。他背着大捆干柴，来到湖边，裴仕杰早已脱光衣服，在湖里畅游着。见他来了，随即开心地向他招手：
「喂～～～！」
冷铠之笑了笑，将干柴放下。
「要吃芋头饼吗？」
「你带来啦？」裴仕杰游回岸边。
「我这次有加入一些东西，我试过味道了，应该会很好吃的。」
「真的吗？」裴仕杰兴奋地爬上岸，这家伙虽然壮实，可是皮肤却出奇的雪白。
冷铠之不好意思直视他的身躯，眼睛看着另一边。听他已经在穿衣服了，冷铠之把芋头饼塞给他。
「你自己吃吃看吧。」
裴仕杰咬了一口，大赞道：「你在中间加了蛋黄吧？很好吃啊！这次的颜色也很好看哦。」
冷铠之洋洋得意：「怎样？你这回没得挑剔了吧？」
「没得挑了～～小之你对我真好～～」裴仕杰忙点头，嘴里塞得满满地。因为吃得太快，他被咽得猛拍胸口。
「你吃这么急干嘛？」冷铠之连忙地给他喂水。
「呼……」裴仕杰顺了顺气，摸摸肚子。他撒娇地靠在冷铠之身上，嘻嘻笑道：「小之，你真像我娘亲啊。」
「谁是你娘亲！」冷铠之低骂着将他的脸推开。
「那父亲好不好？」裴仕杰又粘过去。
「我才不要你这种又笨又贪吃的儿子！」
「呜呜呜～～我是贪吃，可你干嘛骂人家笨～～～」裴仕杰假哭着。
「一个大男人的，别说『人家』好不好？你恶心不恶心？」冷铠之又好笑又难受地说。
「呜呜呜～～你不但骂人家笨，还骂人家恶心！人家好难过！」裴仕杰故意连说几个「人家」。
「好了好了，我投降了行吗？你快吃你的芋头饼啊，别再说这种恶心的话了。」
「等等啊，这个东西这么好吃，叫芋头饼这种普通的名儿，实在太埋没它了。」裴仕杰忽然正经八百地道。
「那你说什么名字才不会埋没它？」冷铠之好笑地问。
「嗯……我想想……有了！」裴仕杰灵光一闪：「就叫香芋黄金饼吧！」
「芋头饼就芋头饼啊……非要起这种俗气的名字才叫好吗？」
「不会俗气啊，听起来很响亮啊。」
「随便你啦……」
正说着，天空上忽然飘来一团乌云，接着便雷声轰轰。
「不是要下雨吧？」冷铠之站起来。
「看来是要下了。」裴仕杰不甚在意地继续吃。
「那我要回去了……」冷铠之忙背上干柴。
「现在回去已经赶不及了。」裴仕杰拉住他。
「总比待在这里被淋湿要好吧？」
「我知道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跟我来。」裴仕杰吹了声口哨，小黑跑了过来。「小之，你喂它吃一块香芋黄金饼吧，看它会不会答应让你骑它。」
「哦……」冷铠之给它吃了一块，小黑又快乐地叫了起来。
「呵呵，看来它会答应呢，上来吧。」裴仕杰拉着冷铠之，翻身上了马，小黑乖乖地让冷铠之骑着。
裴仕杰一喝，小黑迈开脚步奔跑起来。
哗啦啦啦……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冷铠之站在洞口看着外面的雨帘，裴仕杰说能避雨的地方，就是附近的一个山洞，里面一片漆黑地，所幸地面还算干爽。
「应该很快就会停了……」
裴仕杰在他后面问：「先别管这个了，你的柴可不可以用？」
「可以啊。」冷铠之走回去。
「生个火吧，衣服都淋湿了。」
虽然小黑已经尽力奔跑，不过二人还是被雨水洒到，身上的外衣也湿透了。
「不要用湿掉的柴，会起浓烟的……」冷铠之提醒。
「哦……」两人堆好干柴，裴仕杰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石。他敲了好几下，还是不能将火点燃。
「我来吧。」冷铠之接过火石，在洞口抓来一把干枯的草。一磕，火星掉进草里，噗咻地就烧起来了。
冷铠之手脚俐落，很快就把火堆弄好，裴仕杰在一旁鼓掌，说着「厉害厉害。」
「这没什么啦。」
两人脱掉衣服，坐在柴火旁烤火，裴仕杰拿出随身携带的零嘴。
「你吃一下这个。」
「什么？」冷凯之拿起一小块半透明的干果。
「蜂蜜凤梨片，滋润养颜，很好吃的。」
听这种名字，冷铠之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东西。这附近可不容易找到蜂蜜和凤梨。
「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冷铠之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家？算有钱吧……」裴仕杰有点含糊其词。
「那个……我能知道你家住在哪附近吗？」
「就在山神岭那边。」
「山神岭……哦，就是红莲教的元老和护法住的地方吧？」那些可都是大富大贵的人，看这小子无忧无虑，总是游手好闲的样子，他应该是某元老的子弟吧，冷铠之心想。
「是啊……你呢？」
「我就住在炼铁庄里。」
「你负责炼铁的啊？」
「嗯，还有做一些兵器。」
「辛苦吗？」
「嗯，一开始挺辛苦的，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来炼铁的？」
冷铠之顿了顿，决定还是不要隐瞒他：「四年前，跟同伴一起来到这儿的……」
「这样啊……」
聊着聊着，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我要走了。」冷铠之穿上已经烘干的衣服，站起来道。
裴仕杰看了看外头。「还有一点小雨呢，再坐一下吧？」
「不了，最近要赶工期，很多活儿要做。」
「赶什么工期？」裴仕杰无知地问。
冷铠之笑了笑，真羡慕这大少爷，什么烦恼都没有。
「我们要做一批暗器啦，四天后就要上交，时间很紧迫，而且还不能偷工减料，不然可是要受到严厉的处罚的……唉，说了你也不懂。」
「你就说说看嘛。」
「呃……那个……你见过教主没？」
「教主？常见啊。」
「真的？那他凶不凶？」冷铠之趁机打探。
「看情况吧，凶起来也是挺凶的……」
「教主不是很可怕的人吗？会把人挖眼砍手指的……」
「大概吧，如果那人犯的错误很严重的话。」
「唉，所以说咯，工期延慢或者任务完成得不好，我们就会被教主狠狠处罚了。」
「不会啦。」
「你怎么知道不会？」
「这……」
「你也说不上来吧？啊……好了，我不跟你说了，真的要走了。」冷铠之背上干柴，与他挥手道别。
◆◇◆
第二天，早晨的天气相当晴朗。之前因脚伤而无法砍柴的老梁，休息多天后，终于又能工作了。冷铠之不必再独自去砍柴，与他一同出发。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无法再去见裴仕杰了。两人来到过往常去的林区，工作的时候，老梁问起：
「阿金，这边的柴好象没怎么少呢，我没来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哪里打柴啊？」
「哦，我在对面山坳的树林里砍柴……」
「什么？」老梁忽然脸色大变：「你……你去对面那个山坳里？」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冷铠之纳闷。
「是那边那个吗？」老梁指着一个方向，一再求证。
「是啊，怎么了？」
「天啊！」老梁慌张地叫嚷着：「你居然跑那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呃……是不能进去的地方吗？」冷铠之从他紧张的样子推测。
「当然了！」老梁口沫横飞：「那里可是专属教主家族的风水宝地！历代教主都葬在那边，只有教主和他的家人能进去的！」
「不……不是吧……」冷铠之一时无法接受。
「什么不是吧？你这笨小子！你知不知道，一般人如果没有教主的允许就进去，可是都要被处死的！你居然没有被发现，真要谢天谢地了！」
「是……是啊……」冷铠之想起裴仕杰，忙问：「那……元老们的子弟能不能去？」
「我都说了那可是关系到教主他们家族风水的山地，是红莲教的禁地，管你元老什么的，谁都不能胡乱跑进去的！而且那里的树木绝对不能被砍掉，因为会破坏风水，要是被人知道你去那里砍柴，十条命也不够你死了！」
冷铠之越听越不安，原来一直在明哲保身的自己，做出了这么冒险的事来了。
「对不起，梁大叔，我不知道……」
「你这小子，你每次跟我们去砍柴，看我们都不敢接近那里，就知道那儿是不得了的地方啊，你还傻乎乎地跑进去。」
「嗯……那我以后不再去了……」啊，不行啊！冷铠之又想起裴仕杰，那个笨蛋该不会也不知道那块是教主的山地吧？要是他被人发现了……
一定要告诉他，叫他以后也不能去那里才行，冷铠之担忧地想着，看来自己明天还是要去一趟了。
◆◇◆
隔天，天还没亮冷铠之就起来了，他来到湖边的时候，裴仕杰还没到。冷铠之坐在树干上，等了没一会儿，远处便传来马蹄声，他赶紧站起来。
裴仕杰骑在小黑背上，英姿飒爽地跑来。
「啊！你昨天怎么不来？」他见了冷铠之，显得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