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紫 畫者:恐龍
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沈家家訓第一條:「貌如無鹽者,非我沈家人。」
沈家家訓第二條:「美色當前,寧可錯認,不可錯過。」
身為沈家後人,沈宜打從曉事起即致力發揚光大家訓奉行不悖,以不失「採花世家」的威名。
直到──
他栽在這相貌、氣質皆堪稱上品的韓式兄弟上!
哥哥是威鎮北六省的穩重、成熟男子,是朵帶刺的薔薇;
弟弟卻是長相秀美的善良、清純少年,是朵可愛的雛菊;
到底──該要如何取捨呢?
這將是沈宜的重要人生課題!
第一章
房間裡飄散著淡淡的木犀沈香的味道:原本就很精致的佈置,如今越發顯得清雅了。
低垂的芙蓉帳裡,我懶洋洋的倚在床榻之上,輕輕用手指梳理著身邊伊人如雲般的秀髮。
婉兒像貓兒一般乖巧的蜷在我身邊,俏麗的面頰上紅暈宛然。她羞澀的看了我一眼,用口噙
了顆葡萄,含羞帶怯的偎過來。
看著她精致小巧的五官,微微顫抖的濃密睫毛,我不由在心中讚賞不已。這樣一個可人兒,
我竟然沒有早些發現,讓她獨處寂寞了那麼久,實在是讓人心痛的憾事。
我憐惜的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低頭吻住那粉色櫻唇的同時,手已經悄然向下面滑過去…
這麼纏綿的時刻,偏偏就有不速之客來驚擾我們的好夢。只聽碰的一聲巨響,兩扇紅木門被
人粗魯的一腳踢開,隔著紗帳,我隱約看見一個提著劍的青年男子從門口闖進來。
看看婉兒忽然變得煞白的臉色,我嘆了口氣,已經猜到這個人的身份了。如果沒錯的話,這
個人應該就是落霞山莊的二少莊主韓煦──對了,他同時也是婉兒的丈夫。
看韓煦提劍的架式,若是準備殺我倒也罷了,若是連婉兒這樣的佳人也要殺,那實在是件煮
鶴焚琴,暴殄天物之事。
韓煦看來是氣瘋了,那麼寬敞的房間,他居然兩步就跨了過來,一邊怒吼著:「我殺了你們
這對野鴛鴦……」同時一下就把紗帳撩了起來。嘖,這麼粗魯的舉動,真不符合堂堂落霞山莊在武林
中的身份。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所以我只來的及撥了撥有些散亂的長髮,然後在兩人照面的時候對著他微
微一笑。
然後韓煦怒氣盈然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怔然。只聽啪的一聲,他手中的劍掉到了床下。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很滿意。想我沈宜的俊美容貌舉世罕見,韓煦雖然長得也算是秀美,見了我
之後自慚形穢當然是免不了的。
韓煦對著我發了半天呆,終於回過神來。我微笑著看著他,且聽他要說什麼。
韓煦滿臉驚艷之色的看著我:「世間竟有如此尤物……」
尤物?
尤物?!
他竟然稱我為尤物?!
我的臉色頓時一沈。該死的韓煦,竟然將這種形容女人的辭彙強加到我這個男子的身上,是可忍
孰不可忍!
正想起身的時候,婉兒潔白的嬌軀顫抖著靠近過來,她無助的眼神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
子。我忽然有些不忍,於是輕輕吻了吻她毫無血色的朱唇,柔聲安慰道:「我會回來找你的,等
著我。」
安撫完婉兒,我一?頭,忽然看到韓煦滿臉見了鬼的神情瞪著我:「你…你吻她…難道你、你是
男人?」
我嘆了口氣,乾脆掀了棉被站起身來,拿起散落在一邊的裡衣,答道:「我是不是男人,韓二公
子不妨看清楚點。」
方才我和婉兒在香榻之上纏綿,自然是沒有穿衣服的。著衣的時候,韓煦若是要看就讓他看去,
反正以我如此修長合度的完美身體,只會讓看的人自卑。
優雅的繫上絲質腰帶,用墨玉環紮起及腰長髮,我緩緩走過一直呆立的韓煦身邊,回頭看他一眼,
無奈搖搖頭,遞過去一張絲織帕子。
韓煦愣愣的接了,問道:「做什麼?」
我指指他的臉:「你流了好多鼻血。」
他慌忙捂住了鼻子,狼狽的用袖口胡亂擦去血跡。
耐心的等待他收拾好了一身狼狽後,我微微一笑,拱手道:「韓二公子,我是沈宜。」
韓煦臉上的表情好像突然被蛇咬了一口,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實在是有趣得很。
過了半天,他忽然跳了起來,大吼道:「沈宜?你就是那個×××的沈家的後人沈宜?」
我頓時不高興了。
不是沈家的後人,我能姓沈麼?韓煦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辱罵沈家,我今天一定要給他點
好看。
偏偏韓煦還衝過來,一把揪起我的衣襟,對我吼道:「我早該想到,除了那個該死的採花世家,
還有哪裡能出像你這樣囂張的採花淫賊?」
他這樣一說,我又不高興了。
想我沈宜風流瀟灑,凡遇到美人落難,必然會援手以助之,築金屋以藏之,不僅繼承了我沈家憐
惜美人的一貫傳統,更將其發揚光大,連我老爹都對我竊香之風雅脫俗激賞不已。這韓煦居然將
我歸結到下九流的「採花淫賊」之類?
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韓煦雖然歲數不大,不過身為落霞山莊的二少莊主,武功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如果論起
單打獨鬥,我雖然不比他弱,卻也討不了什麼好去。所以要教訓他,還得另想辦法…
我垂頭看看他揪著我的衣襟,又?起頭來,如水雙眸默默注視著韓煦的眼睛。
韓煦不甘示弱的瞪回來。
如此近距離的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他的臉忽然漸漸紅了,又過了一會兒,他揪著我衣襟的力道
也輕了,眼神有點遊移不定。
我暗自一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趁韓煦心神不定的時候,我突然點住了他七、八處穴道:然後
挾起他,輕飄飄的掠出婉兒的臥房,一直來到後院的荷花池邊才放下來。
一眼掃過去,果然看見韓煦滿臉的懊惱不甘之色。我嗤的一笑,低聲道:「你答應我不喊出聲,
我便解了你的啞穴。答應眨右眼,不答應眨左眼。」
韓煦瞪了半日,還是眨了眨右眼,算他識時務。我也不食言,揮手拂開了他的啞穴。
韓煦一張口便想大罵,忍了半日終於忍下去,低聲怒道:「沈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跑到這
裡來勾引我的女人,你就不怕我落霞山莊報復麼?」
唉,老套的問題。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這樣問我呢?我坐在他旁邊,懶洋洋的回答道:「來都來
了,做也做了,你說我怕不怕?」
韓煦氣的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才怒道:「現在我未追究你,你卻挾持我做什麼?」
唔,這個問題還不錯。我俯身看了他半日,對他嫣然一笑。
然後我站起身來,一腳把韓煦踢進結了層薄冰的荷花池去。
這荷花池極淺,水只有半人深,下面全是沈澱的淤泥,這一腳的力道剛好讓韓煦半個身子陷進淤
泥中,只露出胸口以上部位在水面之上。
看著韓煦像個木樁子似的僵立在水中,我蹲在池邊笑道:「韓二少爺,冬天偶爾浸浸冷水的感覺
還不錯罷?」
韓煦臉色一陣發青,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只聽他咬牙切齒的道:「沈宜,解開我的穴道:
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嗤的笑出聲來,解開他的穴道讓他來抓我麼?我又不是傻子。
一陣冷風吹過去,韓煦的身體忽然打了個哆嗦,看來真是凍得不輕。
我笑吟吟的蹲在池邊看了他半天,見他明明凍得發抖卻還是張牙舞爪的表情,忽然想起以前養的
一隻波斯貓來。想不到這韓煦看久了還是滿可愛的。我問他:「韓煦,你今年多大了?」
韓煦似乎沒想到我會問出這個不相干的問題來,很老實的回答道:「二十歲。」
唔,沒我大,歲數正好。
於是我溫柔的對他說道:「你的長相我很喜歡。如果你以後願意跟著我,我就解了你的穴道。」
韓煦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凍得發青的臉上忽然轟一下漲得通紅,顏色轉變之大倒把我嚇了一
跳。他結結巴巴的對著我吼:「你…你這個無恥的採花大盜!不僅對女人下手,竟然還對男、男
人…」
唉,沒有接觸過沈家教育,這個小孩的思維果然有偏差。
我耐心的開導他:「凡美人者,指的僅僅是美麗的容貌,並不關其他。在我看來,天下人只有美
與不美之分,又何關性別?」
韓煦的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大。我惋惜的搖搖頭,看來要他接受這樣的想法還需要些時日。既然
他一時半會不能接受想法的改變,那麼就先以行動來實踐罷。
在他驚恐的注視之下,我將他水中的身體攬過一點來,自己也湊過去,閉上眼,柔柔的吻上他冰
涼的雙唇。
實在是很柔軟甜美的觸感。我怕嚇壞了好孩子,沒有深入進去,只是沿著唇形細細吻了一遍,淺
嘗輒止。然後我滿意的?頭看了看韓煦的表情。
一片呆滯……
看來我還是嚇壞他了。
我有些懊惱。想我沈宜遊戲花叢三年,一向只有美人對我投懷送抱,卻從來沒遇上過這種死表情!
如此丟臉的事要是傳出去,實在是有負沈家的列祖列宗!
看看水中瑟瑟發抖的他,我心裡忽然一軟,算了,又何必折磨這樣可愛的清秀人兒呢?不同意也
罷,還是把他拉上來吧。
正想伸手去拉他,我忽然看見韓煦盯著我的眼神裡幾乎冒出火來。
韓煦咬牙切齒道:「沈宜,今日你這樣污辱我,不僅落霞山莊與你誓不兩立,我大哥也決不會放
過你!」
我倒是一怔,好端端的,韓煦提他大哥做什麼?低頭想了想,韓煦的大哥…自然也是姓韓…
我忽然暗叫了一聲糟糕。
在江南待久了,我居然差點忘記縱橫北方黑道的麒麟社的大當家,就是這落霞山莊的少莊主韓玄。
想起麒麟社在北方的勢力,我暗自嘆了口氣,今天這個樑子結的不小。看來最近莫說這長安,只
怕北六省都不能待了。
韓煦哼了一聲,傲然道:「姓沈的小賊,知道後悔了罷?把小爺穴道解了,乖乖束手就擒便罷,
否則…哼,我會叫你後悔生出來!」
我本來的確是準備拉他上來的,可是我這個人有個脾氣,天生吃軟不吃硬,你若當真好言相求倒
也罷了,韓煦這樣的說話讓我聽起來不舒服得很。
於是我伸過手去,重新點了他的啞穴,然後又攬住了他,微笑著道:「韓煦,我發現我真的很中
意你…」
韓煦本來得意的臉色頓時一片發青。好像是剛才的重演一般,我很慢很慢的俯身湊過去,在他驚
駭的眼神中又吻上了那冰冷濕潤的雙唇。這次我可不客氣了。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放開他,看著他緋紅著雙頰,喘得像一頭快死的牛,笑道:「我的技術還不
錯罷?」
韓煦的目光狠狠的射過來。看來剛才用波斯貓來比他是比錯了,他應該是頭小獅子。只可惜牙還
沒長全就這麼兇悍,實在是不好。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又低下頭打量了荷花池幾眼,再看回他身上,溫柔的問道:「你很冷麼?」
韓煦的臉色忽然又有點發青了。
我笑吟吟的蹲在池邊,伸出潔白素長的手,輕輕拍了拍韓煦的肩膀。本來是胸口露出水面的韓煦,
現在就忽然又矮了一截,整個人只剩頭部以上悲慘的露在水面上。
我仔細前後看看,滿意的笑了笑,拍拍手道:「我要走了,以後再來拜訪韓二公子。」
直到從圍牆翻出去的時候,我還能感覺道兩道惡狠狠的目光盯著我的後背,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我不由在心裡暗笑幾聲。想和我鬥?韓煦你還差得遠呢。
回想起唇上那溫潤柔軟的觸感,我下定了決心。賭上沈家採花世家的名聲,我沈宜一定要讓這株
帶刺的名花心甘情願的歸入我的百花園。
唔,不過韓玄的確不好惹,當前最好還是先出北六省,到南方去避避風頭。
第二章
十日後。我踩著碎雪走進汴梁城。
隨便進入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點了幾樣小菜,我一邊自斟自飲,一邊留心聽著周圍幾個
江湖人的高談闊論。
果然二這幾天最轟動的大事莫過於稱霸北六省的麒麟社與江湖三大劍莊之一的落霞山莊
聯
手發出武林通緝令。至於通緝令中寫明要生擒的那個人麼,自然是區區在下了。
那個大漢說到精彩處,興致高昂,滿面紅光,彷彿我是如何跟韓二公子即將成親的未婚妻
搭上的,全都被他親眼看去了。
我也懶得生氣,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一邊剝了一顆鹽水花生放進口中。
就當聽書好了。
這種被通緝的事發生一次兩次倒也能讓人頭皮發麻,但如果誰像我這樣三年內被人下了
十幾道武林通緝令,又被黑白兩道聯手追砍了五次,最後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酒樓裡吃花生,任是
誰都不會太緊張了。
想當年老爹笑傲江湖的時候,一手執美酒,一手挽美人,任憑身後煙塵滾滾,追殺震天,
卻還不是過得有驚無險,灑脫自在。
若沒有幾斤幾兩,我沈家如何稱得上是採花世家?
精彩的評書聽完,我繼續無聊的吃著花生,望著外面大街上人來熙往。看了好一陣,我忍
不住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我此刻居然在這裡。
那天連夜飛馳出長安時,我想了很多去處,杭州,金陵,長沙,甚至蜀中,偏偏沒想過來
汴梁。
江湖上誰不知道韓玄韓大當家的麒麟社總壇就在汴梁城外十裏的烏角嶺上,我既然被韓玄
下了通緝令,如果在麒麟社總壇腳下被人撞破了身份,不是自己找死麼?
心不在焉地喝了一杯淡酒,我回想起這十日的經歷,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不是我想來,是我不得不來。若再往南走,只怕沒出北六省,就被捉個正著,到時候只
怕想死都死不成。
早就聽說韓玄的手段厲害,以前因為鮮少來北方,也只是聽聽而已,這次我總算是見識
到了。憑他在北方的勢力,居然在第二天就封鎖了長安附近方圓五百里的地盤,無數的巡邏小隊
在村鎮間來來回回,凡是陌生面孔一律盤問,可疑的就捉起來,差點就沒掘地三尺看我是不是
埋在裡面。
以前也不是沒有被追殺過,卻從來沒有一次規模有如此浩大。單單為了我沈宜一人,韓
大當家這次給的面子也末免太足了,有點消受不起。
正望著外面的街道發呆的時候,眼角忽然瞥見胖墩墩的掌櫃向我這邊走過來,身後還跟
著兩個麒麟社的彪形大漢。
我裝作沒看見,直到那掌櫃走近才轉過頭來。一間之下,果然是為了我頭上帶著的黑色
斗笠的緣故。
看看那一左一右兩個大漢,我慢吞吞的把斗笠摘下來:「小弟是因為破了相,自覺相貌
醜陋才遮起來的......」
那兩個人仔細看著我的臉半天,沒看出什麼破綻來,其中一個人說了句「得罪」,居然
伸手在我臉上摸有沒有人皮面具。我也老老實實坐著,隨他查去。
沈家家傳的易容術若是這麼容易被查出來,那我還用在道上混麼?
折騰了一番查完了,那兩個人又開始盤問我的來歷去向,來這汴梁何事。我早就備好了
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也不怕他們來問。
查完問完,其中一個大漢居然掏出份花名冊來,把我報出的身份來歷仔細記錄下來,最
後道:「最近上頭在查一個採花賊,如果你不小心被麒麟社的其他兄弟們抓了,有這個記錄做憑
證,也好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