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皇帝的声音变了:“小舒,你这是在埋怨朕吗?朕记得朕询问过霭儿的意思,当日他是同意随朕进宫的,怎么?你有疑问?”
小舒还没笨到那份上,估计是听出了皇帝语气不对,马上软了:“不……不是,陛下恕罪,奴才看到少爷受伤,口不择言,求陛下恕罪。”嘿嘿,乖孩子,这才对嘛,懂得听音看色,少爷我没白疼你!(汗,你认识人家才多久?疼?)
可能是因为我的伤势让皇帝没心情计较小舒的无礼,只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理睬小书童,小舒的危机在他的机灵下顺利解除。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咚咚咚”地上楼,我皱皱眉,心里哀叹着别把我的房子踩踏了。
当然,我是杞人忧天,皇宫里的建筑怎么可能让人踩踩就踏呢?可是,当小小的里屋跪满了一溜的人,我还是忍不住呻吟一声,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我是文盲,认不出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究竟代表了什么官位,好在皇帝做了介绍:“诸位爱卿,快来瞧瞧霭儿的伤势。”行了,这些是太医。
估计见到血迹这群太医都慌了,听了皇帝的话,居然一窝蜂往床前涌:“臣遵旨。”
我瞪眼,瞪的是皇帝,应该是一个一个地看吧,这么乱糟糟的,怎么看?
皇帝显然也意识到了场面的混乱,长袖一挥:“退下去!苏爱卿,你是太医院里资历最深的老太医,你先来。听好了,朕要霭儿好好的,若是他的右臂以后留下任何的不便,你们就统统给朕滚回老家去。”
呵……美人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可真迷人哪!冷厉兼备成熟、威严不失风度,实在是太有型了!
第十章:
我只顾欣赏美人,以至于长剑从我肩膀上拔出来都没感觉到,当然,美人好像也有点懂医,整条右臂被他弄得麻麻的并不觉得疼痛,我想应该就是小说书中所说的点穴吧,总之一点儿都没觉得疼。
但是,长剑一拔出来我就开始倒霉了,因为美人抱着我点啊点,伤口处的血重新开始流啊流,我也疼得眼泪汪汪。
抱怨:“为什么把穴道解开?疼死了!”
美人叹了口气:“一会儿上了药包扎好就不会疼了,乖。“
我急:“点住点住,真的很疼啊!”如果一开始就这么疼倒也算了,舒服了这么长时间突然又开始疼,我忍不了啦。
美人无奈地亲亲我的额头:“霭儿乖,上药的时候点住穴道,药效发挥得会很慢,听话,这是最好的金创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鬼才相信你的话,一剑穿透,能不疼吗?除非你给我用的是仙药。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两个太医满头大汗地给我包扎,咬着嘴唇任他们把我的肩膀包得紧紧的,抬头看看皇帝,美人正温情脉脉地瞅着我,心口顿时暖洋洋的,好像确实没那么疼了。
等所有的太医都走光,我的精神也一下子萎靡了下来,头慢慢歪向皇帝的身体,迷迷糊糊听见美人让小舒离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稀里糊涂中,我身如浮云一般走进了办公室,所有的同事都与我热情的打招呼,不自觉地连忙闪避。别跟我太亲热,会让你们倒霉的。
同事们根本不理会,其中一位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居然兴奋地粘过来:“小丽姐,我妈妈昨天来看我了,给我带的酱牛肉,我妈妈的厨艺可是一绝,你也尝尝。”
我连忙往后退:“别……”
小姑娘站住,眼睛里有着不可置信:“小丽姐,你讨厌我吗?”
我摇手:“不,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唉唉。”
小姑娘喜笑颜开:“我还以为小丽姐讨厌我呢!吃吃看,很好吃,大家吃了都说好吃呢!”筷子伸到了我嘴边。
无奈,我只好咬了下去,细细咀嚼酱牛肉的滋味。是的,很好吃,非常好吃!
小姑娘开心地拍着手,同事们纷纷靠拢过来:“小丽,大家一起和和睦睦地多好,就你喜欢独来独往,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默然。
满含笑意的声音让人听了很轻松:“怎么?全聚在一起了,不工作了?”门口站的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我们的老板。
同事们都笑了起来,各回各的座位,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我们的公司是一家很小的外贸公司,连老板在内也就十来个人,老板的学历并不高,只是个中专生,从一点一滴做起,先是给人家打下手,然后慢慢开始形成了自己的生意模式,最后创建了这么一个小公司。
公司里同事们的学历普遍都不算高,最高的是小李,本科毕业,英文过八级。而我,我只有一张函授的大专文凭,当年被老板看中也是因为英语比较突出,人还算勤恳,就留下来了。
虽然公司很小,老板却是个难得的好人,从不克扣工资和提成,外贸作得好收入也是很可观的,我十九岁进公司,从接打电话开始学起,一直到二十二岁买了车子买了房子,四年不到的时间让我终于摆脱了父母过世后穷困潦倒的生活。
“小许,你替我去一趟XX公司,跟他们业务部的赵经理拿一份文件。”这是老板在吩咐小许,小许就是刚才喂我吃酱牛肉的小姑娘。
小姑娘开开心心地点头,收拾了桌子上的文件向外跑去,我心头一动:“小许。”
小姑娘回头:“小丽姐,有事吗?”
我指指放在窗台上的伞:“带把伞吧,外头太阳毒得很。”
小许笑嘻嘻地取了伞:“谢谢小丽姐,我走了。”
同事们都抬起头来和她说再见,我愣愣地坐在位子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般来说,我的预感都是见了鬼的灵验,小许走后两个钟头,老板从他自己的办公室冲了出来,大声嚷嚷:“坏了坏了,小许出车祸了,老周,你和我一起去医院。”
办公室里喧哗了起来,只有我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小姑娘才二十岁,她是无辜的……
老板很快走了,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也显得万分着急,有几个围在一起,用公司的电话打小许的手机,开了免提,我们全都清清楚楚听到了一个陌生人在陈述:“你是这位小姐的同事啊……嗯,被汽车压了腿……已经在医院了,生命危险?不清楚,还在手术室里……哦,你们老板已经赶来了……不要紧不要紧,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们同事之间感情真好……”
我的手紧紧握着一只笔,握到掌心尖利利地疼,同事们的议论已经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声音从心底越升越响亮,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有人来到我身边,我下意识地往后缩:“别靠近我……”
“小丽,不是你的错!”这是……我抬抬头,是小李,公司唯一的本科生。
小李的眼神很诚恳:“小丽,只是一种巧合,不是你的问题,别往自己身上拉。”
我摇头:“不是的,你……你离我远点儿。”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我根本不应该出来工作,更不应该接触人群。
小李向前一步:“小丽……”
我几乎快哭了:“你不明白,只要你们不和我太亲热,只要平平常常的,就啥事儿也没有。你看,我也交男朋友是不是?”虽然我的男友换了无数个:“我也能工作是不是?”虽然我从不和同事们多做交流:“只要你们不和我太亲热,就不会出事。”
同事们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小丽,不是你的错。”“这都什么时代了,谁还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小丽……”
我抱头蹲了下去,往桌子里钻:“别靠近我,是我的错,别靠近我……”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一道声音传进耳朵里,我大口大口喘息着清醒了过来,眼前是小舒哭得涕泪交流的脸:“少爷……呜……”
愣愣地看着小舒,我明白我做了个梦,奇怪的梦。别说公司的同事们不可能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就算我运气背,可也没背到这份上,吃块肉都能害死一个人,太离谱了吧!小时候那相师说得明明白白,正常和人交往没问题,就是不要太亲热,否则铁定是害人没商量。对呀,我也有男友,我也和人交往,只要不是那种过分亲热,一般不会出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长到二十二岁,与我最亲近的人是早已离世的父母……
“少爷……”小舒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少爷,您怎么不说话?”
我把目光调向他,突然笑了起来:“小舒……啊,小舒……”
小舒吓了一跳:“少爷,您怎么了?”
我摇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欢欣雀跃,要不是倒霉的胳膊被包得像粽子,我肯定要跳起来抱住他猛亲。因为我刚刚发现了一个事实,虽然我很倒霉,跟我接触的人也很倒霉,但小舒却是个例外,他和我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了,已经过了警戒期,但是,他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故,全身上下连个小伤口都没增加。很显然,他的免疫力非常强,强到足以抵挡我的霉运。
一张似曾相识的女人脸凑了过来:“小少爷醒了?快去将参汤端来。”
我的笑容猛然僵住,这个人……这个女人?我怎么这么熟悉?在哪儿见过在哪儿见过?
没受伤的手臂伸出来掐住小舒手背上的肥肉狠狠一扭,小笨蛋“哎哟”一声惨叫:“少爷,您干吗掐我?”
我瞪,笨死了,没接收到我发出的询问信息吗?这女人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小舒显然缺乏做间谍的天份,反倒是那个女人瞧出了我的疑问,朱唇轻启,声音比刚才更加娇嫩甜美:“奴婢是紫宸宫的女史枚红,小少爷刚进宫时,奴婢有幸曾为小少爷更过衣,小少爷不记得奴婢了吗?”
枚红?哦哦哦,想起来了,刚进宫时,我在美人皇帝的怀里睡得晕头转向(没办法,美人太香了,有催眠作用),美人也没征求我的意见(你睡着了,人家怎么征求?),直接把我抱进了他的寝宫,就是那个皇帝专门睡觉的地方——紫宸宫。要说皇帝真是奢移过了头,当初刚醒来时,我大大地吓了一跳,一个睡觉的地方比我在二十一世纪的家大了好几倍不算,床上的蚊帐是用黄绸做的,被子的包面是绣着金龙的黄缎,床顶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啊啊,铺张浪费啊,光这张床,够我吃一年啊!
枚红是专门伺侯美人更衣的女官,所以我醒来时也是她替我穿的衣服,声明一下,不是我懒,不是我喜欢人伺侯,主要是这朝代的衣服实在是太怪了,我往往会穿错,小舒又先被派到毓霭斋来熟悉环境,没人帮我。所以,我大义凛然地坚持自己穿衣服,把头伸进袖管里钻啊钻,钻了半天钻不出脑袋,正郁闷中,在一旁站着的枚红看不过眼了,走过来替我把衣服穿好。
其实真不能怪我笨,这朝代的衣服袖子够宽够大,比电视上的好像大多了,相反,那领口小成一个洞,刚刚就够穿个头,害我穿的时候一不小心脑袋就伸进了袖子里。
美人回来时,我刚刚套上鞋,继续吹一下,要说古代的鞋就是好,软缎面的,底儿厚实,穿上去很舒服,我跳着脚蹦了两下,正巧蹦进美人怀里。
美人好像很器重枚红,一个媚眼(咳,人家就使了个眼色)飘过去,枚红立刻就带着宫里一大群宫女太监告退了,我直愣愣地看着十来个人鱼贯而出,心里感叹着,做皇帝也不容易啊,天天给这么多人监视着(人家是伺侯美人的行不?),连睡觉的地方都围了一溜儿人,唉,他能睡得着,那也得要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行。
当天晚上,美人以毓霭斋还需要收拾为由,愣是让我在紫宸宫睡了一宿,本以为晚上被那么多火眼金睛盯着我肯定会失眠,不过,我们家美人就是与众不同,除了吃晚饭时会有司膳的帮着试毒夹菜(这日子过得,吃个饭还要试毒,唉!),睡觉前有司寝的帮着脱衣服铺被子,其余的时间,美人衣袖甩甩,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非常识趣地退出门外,所以,基本上还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凌晨,美人早朝的时候我还在呼呼大睡,醒来就看到小舒兴高采烈的脸,当然,枚红就不用再帮我穿衣服,一切有我家无敌小舒。
第十一章:
枚红的声音像黄鹂鸟儿一般清脆:“小少爷不记得奴婢了吗?”
我下意识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右肩膀一吃劲,疼得我龇牙咧嘴:“哎哟……疼……”
小舒连忙扶住我,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少爷您小心一点儿。”
枚红扭头就喊:“小少爷醒了,可以换药了。”怪怪,古时候女人也能大呼小叫的啊,瞧姑奶奶这一嗓子,估计整个毓霭斋都能听见了。
两名太医踮着脚尖跑了进来,我瞧了瞧,都不认识,随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小舒退后一边,一名太医托住我的胳膊,另一名太医拆开我肩膀上裹着的纱布。
挺有意思的,这朝代居然有纱布,看太医的手法还蛮熟练,想必受过专业的训练。我笑眯眯地瞧着他把缠在肩膀上的纱布一层层拆开,心里琢磨着这朝代真奇怪,只要是人,都长得比二十一世纪端正多了,比如面前这位中年太医,一派温文儒雅相,害我差点伸出左手去摸人家白嫩的脸蛋儿。
硬生生克制住,我艰难地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肩膀。纱布已经完全拆开,露出里头青乌乌的皮肤,一个大大的血窟隆让我的鼻子皱了皱,真难看,希望别留个大疤。
小舒在一旁看着看着,眼睛越睁越大,突然“哇”地一声嚎陶痛哭:“少爷啊……可怜的少爷……”
我脸上肯定挂黑线了,这笨小子真是丢人,受伤的正主儿——我还没吱声呢,他嚎个什么劲?
枚红细声细语地劝慰:“小舒,别担心,太医一定能治好小少爷的肩膀。”
小舒呜呜咽咽:“可是……那胳膊以后还能不能动?”
我忍无可忍:“别哭了!小舒,我渴了,要喝水。”
太医的声音很温和:“小少爷,先别喝水,待卑职替您换了药再喝水可好?”嗯嗯,人很文秀,声音也很动听啊!
其实我只是不想听小舒的鬼哭狼嚎,并非真的想喝水,美人太医这么一说,立时就不渴了,好奇地问道:“卑职?什么卑职?美……咳,大人,我只是个无官无爵的平头百姓,您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叫和蔼,大人就唤我名字吧!”
美人太医微微一笑:“卑职是陛下的专治医官,尚太医院医监,小少爷可称我康黎,康复的康,黎明的黎。”
点头:“康大人。”虽然不知道医监是什么官职,可他是皇帝的专治大夫唉,医术肯定很高明,我以后要一直生活在宫里,谁知道将来会出什么状况,这次是刺了一剑,下次说不定就吃了断肠草,嗯嗯,有个太医做朋友会更添几分保障!
美人太医还在笑:“小少爷可以直呼康黎的名字。”接过身后副手递来的药膏小心地抹在我的伤口上,一边不停嘴地叮嘱:“这伤口一个月内碰不得水,今天这药上上去,三天后才需换新药,小少爷务必要听我的话,千万不要乱动,千万不要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