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完蛋了,白马王子单枪匹马勇闯变态魔王的恶心城堡,危机四服、四面楚歌,紧张紧张紧张!
纪曜旸开始做起了编剧,预设即将发生的场面,他摊开手掌,望着他仅剩的家当。
一张身分证,一张千回纸钞,七枚可能可以打死敌人的铜板,不过其中五枚是轻飘飘的一块钱;只有这样的装备,他能突破重围吗?!
一阵淡雅香气悠然传人纪曜旸的嗅觉。
诧异的纪曜旸闻了闻,发觉这的确是淡淡水果香的味道。
疑惑地掀开被子,只见耀眼的日光灯下,小桌上燃着几根蜡烛。
纪曜旸下床将电灯关上,橘色的火光透过放置蜡烛的玻璃器皿,将整片墙壁薰染上一抹温柔的淡紫色。
纪阳肠呆了呆,重新爬回床上,瞪着火光朦胧玻璃烛台。
什么嘛……原来他是好人啊……
具有安抚失眠的柑橘芬芳舒缓了纪曜旸紧绷的神经,甜蜜的味道化解了心中的偏见,在紫色温柔的环抱下,纪曜旸终于停止了胡思乱想,做个安静听话的好孩子。
大手提起咖啡壶,将深黑色的浓醇液体注人杯子内,白雾水气马上从杯口袅袅溢出。
"他差点害我撞死他、拉我去揍人、陪他一起落跑、准备房间给他睡、帮他向亲朋好友打听哪里可以收留他……我这么辛劳,可是他不但不知感恩,反而看到我像见鬼,眼神写着';走开喔';,脸上写着';再过来就跟你拼命';。唉——"
茶水间内,夏宇天垂头丧气地倒咖啡,抬首哀怨地望着叶大姐。
"我不懂耶,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啊?"
叶大姐无言地拿起糖罐。
"嗯。"
听到叶大姐的默认,夏宇天大声唉叹。
"我就知道!不是我想太多对不对?你也感觉到了吧?小纪很讨厌我"夏宇天摇首自问:"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
他走到叶大姐旁边,将纯白的奶精加进黑色咖啡里,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深褐色。
"叶大姐你知道原因吗?是不是我无意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嗯……"叶大姐想了想,对夏宇天笑道:"没印象耶。"
夏宇天无力地叹息,伸手取糖罐。
"放心啦,相处入了他自然就会了解你,知道你很好相处。"叶大姐乐观地安慰。"或许你长得很像他的情敌吧。"
"难怪他总是一双想狠狠砍死我的眼神。"
如果是这样,只有自认倒楣了。
"你真的找不到地方让他暂时住一下吗?我怕我会在睡梦中被他送进地狱。"天国之门应该不会为他开启吧。
"我的亲戚都在中南部,朋友也都结婚了。"
"那你那里呢?"
夏宇天最后一个音才结束,叶大姐马上回道:"不行。"
叶大姐一脸友善笑容地望着夏宇天,她与同居人十年如一口,每天都像新婚般如胶似漆,极力反对电灯泡。其实,夏宇天知道这点,只是随便门问而已。
"别担心,把菜刀收好就好了。"叶大姐笑着打气。
夏宇天撇撇嘴,一刀归西总比技巧生疏弄半天弄不死好多了。
夏宇天无奈地跟着叶大姐走出茶水间,叶大姐回头又说:"你可要把不良的东西都收起来,以免污染青少年幄。"
"我就不相信他床底下没法这些东西。"说不定他的收藏还没他可观呢。再说是你不要教坏小孩子吧?学年轻人同居不结婚。"
叶大姐笑得妩媚。
"又不是我不想结婚,只是一直都没有契机出现让我们谁先求婚啊。"
"我看你就自己弄一个人造契机吧,要不然可能到下个世纪都等不到。"
"不急不急。"
叶大姐老神在在,说了十年不急却急死了旁人,不过说实在,夏宇天还真有点羡慕她,吵过架,翻过脸,恐吓分手,然后感情愈来愈稳固。
"别搞办公室恋情喔。"叶大姐自己幸福不忘提醒夏字天别制造不幸,要嘛就在自个儿家解决。
"我才不要咧广夏宇天强烈反弹。"我恨死小孩子了,他们别想再骗我了。我已经看清了他们,什么可爱活设全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却阴险狡诈,我已经看清事实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小飞象。"
他最喜欢的卡通——可爱无辜的小飞象——根本就不存在。
"唷,猎人从良啦?"叶大姐挑挑眉。
夏宇天瞪眼。
"我是环境保护者。"他才不是黑心剥削者,他对他的"小飞象"呵护至极,但是没良心的死小象竟然不吭一声就跟别人跑了!他这个饲主干得还真是窝囊。
"你是个没有鉴赏力的动物学者。"说不定连斑马和梅花鹿都分不出来。
"你有啊?"
叶大姐扬起一抹自信笑容。
"当然。"她的男人可是世界极品。
"那你帮我鉴赏啊。"
"我有啊。"叶大姐挑眉。
"哪有?"
"我每次都有给你意见啊。"
"你叫我';自己感觉、自己判断';,这也叫建议?"这是他听过最不负责的建议。
"相处久了,自然就会了解这个人了啊,而且你可是老麦最得意的谈判者耶,居然连自己的人都留不住?"在商场上讲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讲得对方若不自动降价还觉得过意不去,可是问题一转向感情,如此高杆的技巧都到哪儿去啦?
"我也不知道……"
夏宇天垂下了头,他是谈判者,善用数字、策略,懂得引经据典、列举实例,所以在贸易上总是无往不利,以最小成本换得最大利益;可是,一旦牵扯上感情的事,他就有些痴呆了。
每一次恋情的结束,他会反省,得到的结论总是:太纵容对方了。
每一段新恋情的开始,他坚决告诉自己一定要改,不过却永远无法做到。
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极尽地宠爱溺爱对方,呵护得无微不至,旁人觉得他是傻子,他却觉得自己很快乐。他知道对方也把自己当成傻子,利用他的溺爱骄纵、耍任性、无理取闹,直到他认清对方,然后又失恋。
"大概因为对方是人吧,我无法用买卖的态度来对待。"或许是自己太傻吧,但却又不自主地为自己硬拗个理由。
"别想过去的事了,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嘛,注定的总会被你遇到。"叶大姐乐观地拍拍夏宇天的肩膀。"这个周末来个聚餐吧,我找朋友介绍朋友的朋友给你。"
"不要小孩子。"他受够啦。
"当然,绝没有小孩子。"叶大姐笑容满面地保证,忽然又说:"不过得先把你家的小孩给安顿好再说。"
叶大姐不提他差点忘了,他得收留这位处心积虑想谋杀他的漂亮孩子多久啊?
多久都无妨,只要在他把他家变成凶宅之前就行了。
夏宇天与纪曜旸坐在沙发上对望着,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夏宇天快被这小子总搞疯了,问他父母出国多久:不知道;问他父母跟团还是自助旅行:不知道;问他如何联络他们:不知道。
真是一问三不知,问了自己像白痴。
纪曜旸觉得这醉鬼真难搞,第一:把他当犯人般审问;第二:尽问他难度颇深的问题;第三:明明是自己乱问一通把他当白痴。
更令他生气的是,他深陷困境朋友却统统没用,不是玩得不见人影,就是上有高堂下有弟妹不便叨扰,剩下的最混蛋,沉迷女色忘恩负义!
可恶!全是一群见也忘友的家伙,女友摆中间,朋友踹两旁。
"去欧洲至少会去一、两个礼拜……"夏字天缓缓启口,再这样坐到天明瞪到眼凸也没用。"你没有亲戚住台北,我也找不到谁可以让你住这么久……那你';只好';先住我这里了,再慢慢找其它往的地方。"夏宇天很有自知之明,用语谦卑。
"嗯。"纪曜旸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了。
他已经如此自贬身价卑躬屈膝了,这小子装一下体恤是会死喔。
看他愁眉苦脸束手无策,一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委屈样,夏宇天的嘴角微微抽搐。
他又不是屠夫,他家也不是猪肉市场,这小子这么悲苦是想怎样啦?他不是农场主人,也没虐待他喂猪赶羊,他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啦?
"你现在有空吗"夏字天硬挤出太监式的笑容,低声下气地问:"两个礼拜不算短,我带你去买一些穿的用的。"
纪曜旸望着他好一会儿。
"好吧。"
他还真的给他考虑?!他已经把自己搞得如此卑微渺小了,这小子不仅不装客套,反而顺势更推一把让他达到卑贱的境界。
如果夏宇天记得自己曾对纪曜旸做过什么的话,就会谅解纪曜旸此刻所做的牺牲容忍是多么大了。
只可惜,他那天的记忆——完全一片空白。
第 四 章
现在时间已晚,百货公司打烊关门,加上纪曜旸只是暂时借住,不需要什么高档货,所以夏宇天带他来夜市。
假日前的夜市热闹极了,挤得水泄不通。
"老板,你今天生意这么好,就少算一点啦。"
为了抢顾客,商家老板血脉偾张地拿着扩音器,在自个儿店面前洒血大贱卖,声嘶力竭只为了把对面的死对头给比下去。
"我知道别家的品质一定没有你家好啊,所以我才来跟你买啊,可是价钱还是太贵了一点。"
有扩音器还不够,几乎震破音响的舞曲音乐像要谋杀听觉般,谁最大声谁最赢。
"我们从夜市那一头逛到这一头,买了很多东西,现金有点不够耶,老板你算我便宜一点,我就多买一条啦。"
摊贩占据了通路,林林总总令人眼花撩乱,不过却统统比不上这家,过路的行人都不免回头多望一眼。
"老板你看夜市这么多家我就只找你买耶,你算我便宜一点我一定带朋友再来你这买。"
其实这摊也没什么了不起啦,挂了个从纸箱裁剪下来的大牌子,上面写了斗大的三件一百,很普通,很不引人侧目,除了字满丑的;不过这些全部在这个男人出现后,彻底走样。
"老板,拜托啦。"
明明拥有一八五的高个儿、气宇不凡之举、迷人成熟的气质,却硬装可爱圆滑的这个男人,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老板的脸色僵硬,已经记不得这个男人到底在他的小小内裤摊面前耗多久了。
是的,只是个小本生意的小小内裤摊而已。难怪他今早眼皮抽动个不停,必有大祸降临,果然没错!
他奶X 地!一百块而已也要讨价还价……
纪曜旸的脸色绝对不会比老板好到哪去,他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羞红转为惨白,从铁青一片晋级成紫色猪肝,而夏宇天却还不放过他!
"老板,他只是学生而已耶,你就便宜一点点嘛。"
别再扯到他了!如果找得到水沟盖,他立刻跳进下水道。
这个大男人果然不愧为无往不利的国际谈判者,在揩老外的油水之前不忘从生活小细节做起,丢弃堂堂大男人尊严,然后像个欧巴桑从夜市第一摊杀到最后一摊;他什么都杀,看到什么杀什么,没有一样无生命物质能逃过他的魔爪,甚至连这种贴身衣物他也在众日睽睽下杀得不亦乐乎。
纪曜旸的双眼发直,不敢接触到任何一双掩嘴偷笑的眼神。
"老板……"
"好啦好啦!卖给你啦广老板终于败阵,彻底输给今晚的大灾祸;他地摊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省走透透,杀遍全国欧巴桑,无奈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唉!命也!
夏宇天马上绽放出稚气笑颜。
"谢谢老板广
如此俊朗伟岸的男人,却能笑得这么童稚纯朴,他真的认了。
好了吧,终于可以走了。正当纪曜旸以为解脱之际,夏宇天却拉拉他的手臂。
"小纪,还不谢谢老板。"
夏宇天望着他的深邃眼睛既纯真又清澈,教纪曜旸想发作也不能,只有硬着头皮僵笑:"谢谢老板。"
"老板你人真好,我一定介绍朋友来你这里。老板你在这里摆多久啦……才一个礼拜喔?难怪我都没看过,要不然我一定只跟你买。老板你以前在哪摆……饶河街啊?我去那边不方便。
货交了,钱付了,纪曜旸只想快快逃离,夏宇天却还赖着闲扯瞎聊,急得纪曜旸汗如雨下,紫色猪肝脸愈来愈难看。
死欧吉桑!拿了货就快闪人,别再哈拉了,小心对方改变主意抄西瓜刀挂掉你。
纪曜旸狠狠瞪着夏宇天,星眸火光熊熊,指关节喀喀作响,要是夏宇天再不走,他可能会提前犯下冷血谋杀。
终于,在纪曜旸发疯踢翻内裤摊前,夏宇天结束了与老板的杀价交流,心满意足地带着纪曜旸物色下一个杀价摊去。
成就感充实着夏宇天的内心,令他走路有风眉飞色舞,但好不容易从毕生最大耻辱逃脱的纪曜旸却全身无力,严重脱水。
"小纪,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流好多汗耶,太热了吗?"罪魁祸首夏宇天一脸无辜地惊讶问道,非常关心被害惨的纪曜旸。
纪曜旸已经没力气跟他吵了,脸都丢完了,翻脸也没得翻。
"你杀得还真爽啊。"
"啊?也没有啦!"夏宇天摸摸头哈哈笑,哎呀,别这么捧他嘛!他会不好意思啦!
"你干嘛这么喜欢杀价?"
"不是我喜欢杀价啦,是他们价钱定得太高了。"他是迫于无奈耶。
"高……"纪曜旸神经抽搐,一百块三件本来就是公定价位啊!"
"对啊,那种东西成本才十块而已,你说他们是不是定价太高了"再说他的工作就是谈判,不认真杀得老板切腹大拍买,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你这根本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怎么会呢?老板最后还不是妥协了?他也知道自己定价太高了。"夏宇天一脸无辜。
瞩那你也不用这么丢脸吧?哪有人杀那种……没有人杀那种东西的。"纪曜旸说不出口,实在不想更丢脸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省钱就是要从生活小地方做起啊,而且这种衣服明明就不用花这么多钱,干嘛白白放弃?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你就慢慢懂了。"想他当年也是个打死不杀价的青涩高中生,多亏了残酷社会的慢慢荼毒,才有今天这般成就。
"我现在还小,所以我不用学这些,你也不用在我面前亲自教我。所以,你想杀价自己去杀,别帮我杀。"
"好啦,不杀就是了啦。"今晚的战利品颇丰,夏宇天忙着眉开眼笑,当然不在意小孩子的青涩想法。
然而,他话还没出口三秒……
"三件一九九,三件一九九,买卖退货,买便宜不加价,我们有品质、有信誉、有保证,物美价廉,便宜拍卖,倒数一天,要买要快。"
虽然公式化但还满有抑扬顿挫的中年男声透过扩音器传人夏宇天耳里,前者身后高挂"老板发疯了"的大牌子,后者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三件一九九!小纪,快走!"
宛如惊跳的飞鸟,夏宇天本能地拉起纪曜旸的手,势不可当地直奔高举扩音器的老板,心中的冲动把才许下的承诺碰地撞飞。
夜市的叫卖少说持续到半夜一点,纪曜旸最好还是趁夏宇天不注意的时候,赶快找个水沟盖躲进下水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