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这种非常状态,悦兰芳想到弟弟兰经的一些个性细节,还是忍不住悠然以思,有刹那出神!
嗯,所以,他有把握,这玉公子不可能是兰经!
看来,这次的绑架失踪事件,八成是紫星眉自导自演,想要诱出他的实力。
悦兰芳眼睫一垂,开始微笑。
他同时含笑的看了眼前仍显得惊惶无助的阿霞:「你自己也被人家追赶了一阵子,是不是?中了毒都不知道!看看你,漂亮的嘴唇都变成紫色的!以後可能褪不掉了!」
说著,悦兰芳伸出有如玉雕的手指,招式优雅巧妙,轻轻往阿霞身上一拂:「这样可以先阻止你毒气上升。」
阿霞登时软软的倒下。
悦兰芳凝神思索了一阵,然後用真气传声到汗青编:「清宫使,本人现有急事外出。你即刻将汗青编的战力,提升到一级备战状态!还有,冻结驭武宫金锈级武者,除非有本人的金令,否则其他人均不得调动,包括门主在内!」
悦兰芳转头,又对白雪使说道:「传令九韶曲,除了清宫使留守汗青编以外,其他使者,原有任务均暂时取消。全体出动,速速调查紫星眉的行踪!」
「是!属下接令!」
白雪使走後,悦兰芳手指轻掠,唤醒阿霞,对她说:「走吧,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悠兰景』,我正好要去习画。那里清静隐密,正适合让你疗毒休养!」
阿霞摇头不允,咿唔了一阵。
悦兰芳笑了笑,说:「你放心!你祖父不会丢,等过一阵子,包准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祖父!」
* * *
清宫使者接到御主密令之後,匆匆回到驭武宫,正要执行命令。正巧碰到云部统领,寒岭断云。
寒岭断云连忙施礼:「见过宫主。禀宫主,门主有令,因为突然发生紧急状况,所以门主要抽回风雷雨电四部,前去支援。…….这是门主手谕。」
清宫使,不,他台面上的身份是驭武宫宫主,银影龙吟东莱君,接过门主手谕看过,点头道:「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待寒岭断云走後,驭武宫宫主独自沈吟徘徊,他的心中,甚感不安!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处处透著诡异与不寻常:先是御主命令提升战备、冻结武者、又命九韶曲全体出动;继而,门主又调回四部,集结所有碧落赋的力量在一起。
汗青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
驭武宫宫主颇觉不祥,似乎预先感觉到,暴风雨将要迫近了!
的确,看似没有关连的的紫星眉失踪与阳春使者的死,正是为汗青编即将到来的内乱,揭开了序幕!
* * *
这边,做好部署的经天子,只身向著西武林方向动身,要回汗青编去。
经天子这时来到了西京洛阳。
经天子为了自己也不甚分明的原因,越走越慢。还没到傍晚,肚子也不饿,但他却决定他该用餐休息了。
从酒楼出来,他开始串起大街,逛起来。
路过一家大规模的估衣铺,经天子无意识的走了进去。
夥计一看他的服饰与气派,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来:「客倌可是要买衣裳?」
「嗯。」
「客倌中意什麽样子的衣服?……您看,这套紫色电光缎的如何?不是小的当面奉承,客倌穿起这件紫袍,一定更加华贵气派,称头潇洒!比你身上这套红色的强!」
经天子听到夥计这番话,反射性的摇头,眉头也拢了起来:「不!我不喜欢紫色!谢谢!」
经天子匆匆走出店外,方觉得心情畅快一点。
没错,经天子当真厌恶紫色!
一出栖星小筑、下令完毕後的经天子,立刻又换回一身红。
他哥哥十分了解他,也并没有料错──错的是他自己。五年前的他,断然不会穿上紫衣,可是现在的他会。
只要是有此必要,例如:刻意不想被人看破行踪的时候,他就会这麽做。
街上已经有人点起灯火,正是华灯初上时分。
灯火越密,路上也越形热闹,行人熙来攘往,车声辘辘,好一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都市景象!
经天子独自站在街灯下,看著这些来往往,内心却是一片惘惘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都已开始行动、开始布局了,经天子却在这时,不知道该怎麽办?!
一身红衣的他又回复了原有的儒雅与潇洒。不过,灯下的经天子,此刻的神情,却又十分的不配:茫然失措、对眼前的景物视如不见,宛如迷路的小孩,更像是负气离家出走的孩子──总之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位青年公子的脸上!
过往行人看到落魄失神的经天子,莫不投以惊讶的眼神!
经天子没有注意到,只是一味的委决难解:
真的要回汗青编去?回去之後又如何呢?
自己这两天来,只想要快快找到兄长,问他为什麽要杀文若大哥?为什麽要与紫星眉勾结,意图制造七星与四主星,唯恐武林不乱?
然後呢?
问到了真相又如何?
报仇的事简单,手起刀落就了结了;阴谋的事也简单,他已经囚禁紫星眉,暂时遏止阴谋的进行。但感情……他可割舍的下?
尽管悦兰芳只大他三岁,但是经天子不能否认,他的内心十分倚赖悦兰芳。
兄长就是兄长,自己除了对他倾心吐意之外,交流之际,兄长含笑的眼神,那种「天塌下来自有为兄撑住」的感觉,才是他生命中的一大支柱。
特别是,父亲与文若大哥相继过世之後。
那感情当然是不同的,父亲像高山一样巍巍,文若大哥是活生生的梦想成真,而悦兰芳,却是最亲最密,毫无距离的朋友、家人。兄长在哪里,家就在那里!
这三者对经天子而言,一样的重要。
现下他只剩下兄长一个亲人,他怎麽能……?
翻脸动手是瞬间的事情,以後的发展才是重要的:他不可能真的杀了兄长,替文若大哥报仇。可是,他势必从此要与兄长恩断义绝了。
他受得了吗?这情感上的割裂!
经天子痛苦的闭上眼睛:兄长,你为什麽如此权力欲重?你为什麽要图谋武林?你为什麽都不告诉我?
经天子忽然睁开眼睛:他自己也有许多事情瞒著兄长啊!
像:与魔剑道挂钩、身兼坤灵界执府,他不都偷偷瞒著兄长去进行?
他不是有心的,对权力也没有企图。
只是,自从文若大哥死後,令经天子极端憎恶目前流行的正道人士:素还真、一页书者流!
特别是素还真,他一点都没有为往圣继绝学、振衰起蔽、光复正教的心!
非凡也真冤枉,被素还真硬推上三教圣主之後,这个「三教授命者」却假装成植物人,跟本不去辅佐非凡。一任三教重创、魔道猖狂!
然後,等到时机成熟,他气定神的从轮椅上站起来,这时早已没有三教与魔域的势力,武林又恢复成偶像的时代。
至於说他找到三传人,三传人名义上是三教绝学的延续,其实这三个人哪一个是正统的三教中人?剑君是个东武林的江湖浪人,落拓不文,跟「儒」字哪里沾的上边?狂刀是北武林一个使刀的莽汉,自大任性;叶小钗来历更是清楚,眼中只有刀剑与主人,哪有道统?这三人还不都是素还真的私人党羽?其中的用心,令人齿冷!难为江湖上还对素还真那麽崇拜!
偏偏汗青编的宗旨是:不得任意干与历史!
经天子因此更加的有恨无处发泄了。於是他与魔剑道合作,又当上坤灵界的执府。这固然是因为机缘巧合,但是经天子也是要找机会,不以汗青编之名,而是以自己私人的身份,给这些人一些苦头吃!
这一切,完全是起自他对文若大哥的死的遗憾与不平。但是,经天子也知道,他的想法与行为,其实亦带有浓重的迁怒与情绪化,所以他不敢给兄长知道。
谁叫他心中的恨难平呢!
然後,他每每出门做这些「勾当」时,总喜爱偷偷回头查看兄长的行踪,一方面是为怕泄密,而另一方面,就好像天上的风筝,不时自己扯扯线,确定了与线之间还相连没断,这才能飞的更高、更远、更自在!
而现在,风筝要面临断线的考验了!
经天子没有权力欲,当然不喜欢从此不回汗青编,跑到幽暗的坤灵界当什麽「全职」的执府!
他对自己说:「算了!不如就这样回去,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反正,兄长无论在外面干什麽勾当,绝对不会拖他下水,更不可能害他。这点,他有把握!
经天子开始说服自己:他还有很多史要著、传要立,像最新打听到的,白无垢与天魔的秘辛,不就应该马上去写……。
对了,白无垢!
经天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自己怎麽一时忘了他呢?
无垢不是对他说:「花径既曾缘客扫,蓬门从此为君开」吗?
这「魔界第一智者」一定可以帮到自己!
就像自己也有很多事情从来没有对兄长说过一样,兄长有事瞒著自己,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对吧!
难道自己不应该信任兄长?
对,要信任他。怎麽能为了一些道听途说就莽撞的跑去质问兄长呢?
对了!那…..不如回头去查寒雨梦中人,就可以知道文若大哥真正的死因。
嗯,这就要请到无垢出马帮忙了。
经天子完全没注意到,他这些自问自答,根本是自欺欺人,逃避现实。
但是这些想法让他高兴。
一想起白无垢,经天子就感觉胸中一宽,耳目清凉!
经天子眼望东南,正是凉心居所在的方向,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由衷而温柔的笑。
=======================
後记:
这集,霹雳原剧的「争王记」里,出现的四禁道,天地人兽四心:月飘霜、销魂夜魅、幻化上人、养尸子,全部出齐了。
也带出了坤灵界,还有七海游霞。
太棒了!下一集又回到清静无声的凉心居去了!^0^
不过,相信大家都对经天子与悦兰芳没有正面交手感到些许失望吧!=^.^=
这不是流云临阵脱逃,故意避而不写,
其实,标题叫「铁骑突出刀枪鸣」,就已经早有暗示。
只是「刀枪鸣」,嗡嗡作响,而没有真刀真枪打起来,
否则,我就会把章名取成「铁骑突出干戈动」了!
第十三章 青鸟殷勤为探看
凉心居。
这是经天子第三次造访凉心居。只是第三次吗?然而在经天子的感觉里,自己已对此处十分熟悉,有一种奇特的亲切感。
凉心居如同往常一般,悄然静谧、邈无人声。
经天子进入之後,一边想著,不知道此刻的白无垢又会躲在哪一处景点呢?
时值八月初,秋老虎正毒,依然燥热。但是经天子肯定无垢不会待在上两回他来时的那两处地方:玲珑水榭与流月亭。因为秋天的风向转了,那边不会比较凉快。
但是此刻并没有风!
经天子想到此,开始细查地形,不出自己所料,凉心居里,果然也有依照八卦排布。经天子很快就看出,这里的巽地,位於西南方位。巽为风,因此无垢此刻一定在自来有风之处。经天子於是一笑,向著西南方走去。
这一带他上次没有来过,比起凉心居东面的景致,似乎更加的深奥清幽一些。
不久之後,正当巽眼之处,高高的起了一座凉亭,造型古朴,比起上次的流月亭,又是另一种味道。亭上的匾额所题的字,也很朴素有力,但是名字起的很奇怪,叫做:「无藏亭」。
无藏亭的西面,是一泓清澈的泉水。白无垢就在那里,衣袖与裤管都高高卷起,下也掖在腰带内,宛如工匠,忙碌不堪。仔细一看,原来他做的,真的是工匠的活儿:临泉造纸。
经天子看了之後,不觉笑了。
白无垢一边忙碌,一边招呼:「悦兄!不巧我正忙著,亭中有茶水,请先自便吧!」
经天子听後,便往无藏亭里去。亭中的桌上,堆著一叠白色的笺纸,还有笔墨等物。一旁的茶屉之中,茶炉、茶具等,一应俱全
经天子自顾自开始泡茶,沏好茶之後,他手捧茶杯,看无垢在阳光底下忙碌。看了一会儿,他扬声对白无垢说:「这麽热的天气,那来这麽多劳碌?」
无垢亦应声回道:「人虽然可以适,但却不能懒散。而且,哪里热了?」
这倒是真的,风从四方袭来,凉爽快意!坐在高高的无藏亭中,尤其舒服。
又过了好一会,无垢才忙完,进入亭中。他一边放下衣袖,一边说:「适才,多多简慢了!」
经天子对他一笑,递过一杯茶,问道:「白兄,你平日用的纸都是自己手制的?」
白无垢接过茶来轻啜,答道:「差不多。」
「为什麽呢?」
「来无事,不妨亲自动手,顺便也通晓百工之道。」
经天子想起唐朝名妓薛涛,晚年在成都隐居时,也是亲自汲水制作深红色小笺,号为「薛涛笺」,专门用来与他的朋友吟诵酬答,得到薛涛笺的人,莫不如获至宝!他刚想用这个典故来开白无垢玩笑,但忽然又想到:薛涛是个妓女,拿来类比,恐怕不很合适!
於是经天子另外问道:「这纸没有名字吗?」
白无垢摇头。
经天子说:「我帮你取一个吧,叫……『白素笺』好不好?」
白无垢微笑:「随你!如果你高兴的话。不过,这刚好重了我的名字!」
经天子讶异:「原来……你单名一个『素』字,字『无垢』?这倒真是巧合了。」
白无垢对经天子一笑,展开桌上的纸,请经天子欣赏,一边说道:「这是我今年制好的第一批新纸,还没有试写。今天恰好悦兄驾临,真是不胜之喜!就请悦兄帮我试纸,如何?」
经天子欣然说道:「固所愿也!只是我的字甚是不登大雅,你看了可不能笑!」
「岂敢?」
於是经天子放下羽扇,抽出袖中之的水晶龙毫笔,开始在纸上挥毫试写。
他写的是:「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这是『前赤壁赋』的最後几句话。经天子聪明绝顶,一看这亭子取名「无藏亭」,又见亭子本身居高临泉,四面的风与八方的月色,尽在掌握,就知道「无藏」的意思,是指清风明月,无藏无尽,任君享用之意!
白无垢在旁,看到经天子一字一字,写出这几句话时,对悦兄思路的敏捷,甚为赞佩!
但是,当整段话写就之後,白无垢却带著难掩的惊讶之意,久久凝视著,默然不语。
经天子登时不太好意思了:「我早说过我的字难登大雅,果然让白兄见笑了!」
白无垢回过神来,说:「不,真是好字!颜筋柳骨,意态端凝,形神俱全。是时人中难得一见的名笔!想必悦兄的家学,颇为渊源吧?」
经天子摇头:「我的字怎麽算好?我们一家,先父与家兄的字,远胜过我!特别是家兄,我虽不好自荐,但是先父在世之时,亦常常称许他是『雏凤清於老凤声』,由此可知家兄笔上的造诣!」
白无垢听了,道:「是吗?可惜无缘一见。」
经天子看了看白无垢:「白兄,方便让悦某一窥堂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