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之轮回————凌熙

“…做梦吗？”杰司突然神色暗了下来，在七岁以前，他其实常常做梦，而且都是一些非常黑暗的恶梦，但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锐司也从未提起过；各种不同大小的手，有的沾著血，有的带著泥水，还有全是黄褐色的粪便，有的还残缺不全…，每一只手都伴随著狂啸般的疯狂呻吟、惨叫不断涌向自己，直到最後，自己真的被那些手给抓住，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在那如窒息般痛苦的恶梦里，每一次都是脑海中锐司的声音将自己给『救』了出来！不过，当他从恶梦中醒来後，看见睡下铺锐司安详的睡颜，杰司就会平静许多，然後就会偷偷钻进锐司的床上，直到早上，才被妈妈叫起来…！妈妈啊！虽然她和父亲都已过世快三年了，但是杰司好像还可以听见她那甜甜的声音叫著自己：『小司！快起床喔！要迟到了…！这孩子，真伤脑筋，怎么又钻进小锐的被窝里呢？…快起床…！』

看著杰司脸上的神色，由原先的阴霾再转成依恋的温柔，锐司也不想再追问下去，还是马上起床准备上课比较实际。

而同一时刻，一个位於希腊爱琴海中的岛屿--Crete旧港哈尼亚海边的纯白别墅里，方才在尚家窗外偷窥的金发男子，此刻正单脚跪在地上，向著一个神态、威严都再再诉说著此人不凡的男子，简短的报告了他方才的所见。

坐在白色沙发上的这名男子，有著如晨光般灿烂的金色及腰直发、碧蓝如晴空的眼眸，看来不过三十岁上下，但眼神中的深沈，却如同遨翔在天空中的苍鹰般叫人难以预测。听完了报告，他微微一笑，“看来他们过得不错嘛…！不过，似乎对方也已找到他们了！”

“大神，那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提出了他的建言。

“…不急！反正对方一定会把他们引到德国再动手的！”如同王者一般的男子淡淡地说著。“我们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好了！对了，那个东西，海泛斯塔司做好了吗？”

“昨夜就完成了！那么要安排送给他们两人吗？”男子询问著。

“…好吧！不过，还是藉由他们身边的人送去比较好！我还不想让对方也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他们俩了！”坐著的男子说完，就迳自站起身来，向起居室的玻璃门外走去。

“知道了！我会多花些时间，让他们身边的朋友为我们把事情办妥的！”紫眸男子说完後，就又消失在大厅里。

“Pollux和Castor啊！…这两个孩子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呢！不过，这一世…，任何人都休想再从我手中夺走你们！就算是命运…，我也不会认输的！”独自走在洁白但寒冷的海边沙滩上的金发男子，自言自语般的说完後，就兀自眺望著远方，享受著寒冬中难得的阳光。

当天中午，杰司、锐司和两人高中以来的死党--李君翔很快的买好了自己的午餐，找了张还空著的桌子坐了下来，三人正准备开始享用时，远远望见天龙帮的少帮主--朱翟和他的贴身护卫--行风直直向著三人而来。

李君翔是最後一个才发现朱翟出现的，因为他刚好背向著门口；但是当他一听见杰司开口：“Hi！好久不见了，Dean…，还有…行风，对吧？”难得杰司还记得朱翟身旁的那个不苟言笑的俊俏男子的名字。

“…真的…，还好吧？”锐司也微微一笑，问了一声。

“…托福罗！暂时还不用去绿岛啦！”朱翟略带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他今天的心情不错，还会自我解嘲呢！

“…啊！学长，你好！”李君翔还是不大习惯朱翟的出现，连招呼也打的很勉强。自从他高一时被y高的混混恐吓过後，就算已过了三年多，他还是很怕见到那些混混的老大--朱翟。

“嗯！你看来也混得不错嘛！”朱翟边说边在李君翔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这个动作可是让李君翔瞬间心跳开始加快了起来。他明知朱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可心头的恐惧还是牢牢地黏著他不放。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学生餐厅啊？…而且，连行风也一起？该不会，你上课时，他也得在一旁旁听吧？”杰司看著行风独自一人去张罗朱翟和他自个儿的午餐时，不由得脱口而出。

“什么话？可不要小看行风哦！他可是我从小的『伴读』耶！不管本人上那一所学校，在什么系、什么班级，行风都是我的『保镖』兼『同学』…！什么旁听，太瞧不起人了吧？”朱翟一脸理所当然的抽著Boss，慢慢的说著。

“…真的啊！那他一定十分『辛苦』了…！居然得全天候守著你…！”杰司边说，边吃起了他的排骨饭。

“是这样啊！所以行风也是法律系的学生罗？…这样想实现你的理想似乎又容易了些。”锐司插了进来。“…对了，从那之後，还有什么消息吗？”朱翟的理想就是要将天龙帮彻底转变成企业化的经营方式，不再只靠那种刀光血影的方式讨生活；所以，成为律师就是他行动的第一步。自然，如果还有另一个手下也能成为律师，那就更好了！

“没什么大事！反正现在金义盟已经乖了很多…！”说著，朱翟压低了声音，“动手押走你的三个人，雷光都『料理』完毕了！”

一旁的李君翔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很聪明的知道，『料理』这两个字，由朱翟的口中说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他更不会笨到去插话或是追问。

“对了，今年暑假你们俩人有什么打算？”朱翟突然话风一转，问了一个让其他三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的怪异问题。

“什么叫『什么打算』？”杰司很快的把问题又丢了回去。

“…我是说…，”朱翟才说到一半，行风手中端了两盘咖哩牛肉回来，一盘递给了朱翟；至於他自己，则在四人旁边的空桌坐下，开始吃起了他的那一份。杰司和锐司只是默默地看著行风，两人很清楚朱翟自有他自己的一套御下方法，旁人是插不上嘴的。

“嗯，我是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暑假期间去德国游学啊？”朱翟边吃，边说出了让杰司和锐司两人同样略感惊讶的提议。

『德国』？杰司和锐司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到讶异的原因是，早上才有那一句内容怪异的德文显现於杰司的电脑上，还有锐司也梦见了纳粹，再加上现在朱翟的提案，三件事凑在一起，想不称为『巧合』都很困难。

“德国啊？”锐司无意识的重覆了一句。他向来没有对任何国家有过任何的岐视或是不满，但是不知怎么的，现在却对这个国家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如果可以，他不想去，起码在最近或是半年以後的将来，他也不会想去。

杰司看了锐司一眼，心中很明白锐司眼中的迷惘及拒绝之意，可是对杰司而言，这些巧合反而燃起了他想接受挑战的欲望；他轻轻用眼神向锐司表达了他的决定，而锐司看来也没强烈的反对。“游学啊？虽然我也蛮有兴趣的，不过，你也知道，Castor可不比你我，说走就走，他可是还要主持一个每日播出的股市盘後分析节目哩！而且还是和TC投顾签了约的…，难不成，Dean你要帮Castor付违约金吗？少说也要个一千来万呢！”杰司的语气透露著轻松，摆明了他只是在说笑。

“一千万？干嘛那么麻烦？只要叫雷光好好『关照』一下那个TC投顾的老板就成了！”朱翟好整以瑕的说著，还看了行风一眼，像是示意行风下达命令似的。

“乱来！”锐司老实不客气的瞪了朱翟一眼，“少自作主张了！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多管闲事！”虽然知道朱翟是说著玩的，但锐司还是不高兴。因为为了这种小事打坏了自己在投顾业的名声，那才真的叫做不值哩！

“O.K.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嘛！”朱翟笑著向锐司陪不是。虽然他是个大哥级的人物，面对属下或是其他人，也从不向人示弱，但是面对锐司时，那高人一等的气焰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在一旁的行风，都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瞄了这边一眼，他实在不能想像朱翟会有这么『轻松』的一面。

“噢！你也有向人道歉的一天啊？天要下红雨了啦！”一旁的杰司看见行风偷偷摸摸的神情，不由得又开起了朱翟的玩笑。

“…你很吵耶！”朱翟有些恼羞成恼的说著，不过，下一秒钟，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覆了平时的语调。“对了，反正你很闲，那么至於其他的资料，就麻烦你收集了，如何？Pollux？”虽然语调是上扬的问句，但其实那坚定的语调根本就不容许杰司拒绝。

“…好吧！”此刻的杰司突然想起，如果去做暑期进修，那就必须选择住校或是住寄宿家庭…；如果住寄宿家庭，虽然比较容易学到道地的德文，但势必和锐司分开…，这是杰司完全不能忍受的！但是如果选择住校，又不知道会不会和锐司分到同一寝室？如果不同寝室，那不是让杰司更难受？想著想著，不觉心情大坏！“不过，我可不保证你会和我们同一学校喔！毕竟程度差太多了！”

朱翟闷哼了一声，虽然他知道杰司和锐司两人的德文程度的确比自己强很多，但是他还是难以咽下这口气，恨恨地瞪了杰司一眼，默不作声，低头吃著自己的咖哩饭。

“…好了啦！你以为自己的程度又好到那里去啊？真是自大！”锐司白了杰司一眼，算是为两人找了台阶下。“你就好好地在网上查一查嘛！反正你闲著也是闲著…。”朱翟这才抬头看著两兄弟，唇边闪过一丝无奈的微笑，没办法，他实在很喜欢锐司，就算锐司只为自己说这么一句话，他还是很开心！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YC投顾那边，搞不定时再通知我吧！Bye！”朱翟说著，就站了起来，而一旁的行风早已快手快脚的收拾完两人的午餐，拿好了两人份的全版大部头六法全书，准备走人。

“知道了啦！自己小心！”杰司此时才露出一句真心话！说真的，年关将近，也是各种是非最多的时候，更别谈身为黑道大哥级的朱翟，麻烦肯定不会比什么中小企业的蕫事长少！

等到朱翟和行风离开後，一直埋头拼命猛吃的李君翔此刻才抬头，叹了口气；而这一叹气，引来了两人的兴致。难得的机会，两人决定好好开导开导李君翔。

“我说阿翔啊！你就这么怕朱翟吗？事情都过去三年多了，而且，你不是也看得很清楚，他其实对朋友是很够义气的！”杰司首先发难，他实在不能理解李君翔这种恐惧到底来自何处，何况，当初，找李君翔麻烦的还不是朱翟本人哩！只是他手下的小混混而已。

“…我可不算是他的…朋友吧？”李君翔有些紧张，“他是你们的朋友，不是我的！而且，”他咽了口口水，“就算已经三年多了，我一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恐怖…！那时要不是你和Castor救了我，我一定会被打到死…。”

“说真的，没拿到钱的话，他们才不会把你打到死呢…，最多是半死！”锐司半真半假的说了，一眼看见李君翔惊恐的眼神，才又说：“我能理解你憎恶暴力的心情，可是，在这个社会，如果只是一味的害怕，而没有与之对抗的决心和实力，遇上施暴者只能露出求饶的神情，那么对施暴者而言，不是能享受到更多的支配欲吗？这反而更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所以，阿翔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没有强烈的自信和实力，所以遇上了习惯以力服人者，就会不自觉的恐惧。就算明知对方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也无法坦然自若的和对方相处。”

“所以，我们的结论是，你必须参加武术性的社团，这样，才能稍稍磨练你的毅力。”杰司很快的作出了结论，“你别看锐司这一副厌恶暴力的模样，他和我可都是从小练习跆拳道的喔！虽然身手不及我，但是处理起一般的小混混，可是绰绰有余！不过，跆拳道必须用到手，实在不适合将来必须手执手术刀的你，我看还是选择剑道社或是西洋剑社比较好，起码手受伤的机会不大…！嗯！就这么说定了喔！”杰司说完，就立刻拉著才刚吃完饭的李君翔站了起来，“走吧！要加入就快，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们赶快趁现在去参观一下！”

锐司笑著对向自己求援的李君翔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随後又递了个眼色给杰司，意思是让杰司好好『照顾』阿翔，毕竟他也不反对杰司的想法…，只希望李君翔不要被整得太惨就好！

当天锐司和杰司在锐司录制完『股市祭司』节目後，两人就直接来到位於10楼，YC投顾老板Thomas的办公室，杰司轻轻地敲了敲门，正忙著看上个月公司的获利报表的Thomas才抬起头来。

一看是他公司里最会帮他赚钱的锐司来了，Thomas很快的堆起了笑容，连忙招呼两人进来坐，一面忙不迭地朝外面办公室喊著，让他的女儿Linda为两人端茶进来。

“啊！不用麻烦了啦！Thomas！”锐司很客气的说著，虽然说他们两兄弟和Thomas是因为他们父母发生死亡车祸时，才因缘际会认识的，但是自从锐司进入YC投顾以来，他一直让两兄弟和公司其他人一样，都直呼彼此的英文名字。但是他自己，因为还是比两人年长得多，所以还是喊两人『小司、小锐』！

“咦？小司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学校功课还好吗？”Thomas虽然知道近来杰司总是陪著锐司一起来公司录影，但是两人很少出现在他办公室里，这情形让他著实有些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嘻！学校是不大忙啦！Thomas，我们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喔！”杰司故意吓起黄勤远。虽说Thomas向来就最怕锐司会跳糟去别家投顾，但是杰司还是逮到机会就想开个玩笑。

“这…，你们别吓黄叔叔了！”Thomas此时一不注意，又搬出了他长辈的称呼。“小锐这两个月来还能为会员们保持在20%左右的投资报酬率，我正打算要发Bonus呢！你们不知道，最近股市净值已缩水近1/3，我们还能做到『稳赚不赔』，每天都有近百通会员打来谢谢小锐的电话呢！”Thomas边说边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一想起好不容易才签下锐司这个万中选一的幸运星，他实在不敢想像失去了锐司，YC投顾是否还能维持现在的盛况。

“…真的吗？那就先谢谢你了！”杰司又露出了他那看似天真的笑容，才让Thomas稍稍感到安心了一些。

很明白杰司玩的把戏的锐司，微微白了杰司一眼後，很快的接著说：“是这样的，今年暑假，我打算和小司一起去德国进修德文，所以想知道，是不是可以找人代为主持『股市祭司』两个月呢？当然，这两个月中，我可以不支薪！”

“这…，可是我们有很多会员都是冲著小锐你来的啊！如果不是你主持…，唉！我不敢想像！”Thomas果然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完全不出两人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