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在四下寂静的情况下,苏锦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了童话的耳朵,童话停下脚步,微垂下头轻笑一声,“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没有人会一直死心眼。”
在同届艺术系的人眼中,苏锦年是近乎完美的,只有与他朝夕相对的童话知道,苏锦年身上的缺点绝不比双人公寓里任何一个人的少。苏锦年看起来理智,只是因为他感兴趣的事比较少,因而很少犯错;他看起来对任何人都温和,其实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不甚在意,也就无所谓和谁比较亲近,和谁比较疏远了;他对别人的请求几乎有求必应,不是因为他热心肠,而是不擅交际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委婉拒绝……
“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永远不会变了。”苏锦年抿了抿唇,一番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童话却还是懂了,对于他滥情的这个认知,苏锦年是一辈子也不会改变的。
“那就试试看吧,南墙总有一天会撞腻的。”童话笑了笑,转向上楼。
苏锦年叹了口气,若是旁人这样和自己说话,自己估计早就不会再搭理他了,为什么童话这样说,自己就讨厌不起来呢,难道自己……拒绝承认自己对童话动了心,苏锦年晃了晃脑袋,埋头开始涮盘子。
一切收拾停当,苏锦年回到房间,打开手提登陆MSN,还未等他说话,远在美国进修心理学的朋友就发来笑脸:早安,锦年!
苏锦年挑了挑眉,回复道:注意时差,这边已经是晚上了。
隔了一会儿,朋友回道:有情况!往常你都回句“早安”的,今天怎么了,又想起那个姓乔的了?还是有别的烦心事?
看着朋友的回复,苏锦年轻笑着摇摇头,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啊……想了想,苏锦年把被童话追求的事,以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告诉给朋友,希望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并做了12年同学的好友能帮帮自己。
一大段的文字发过去后,是长久的寂静,苏锦年抽空去倒了杯水,回房间时,见童话正坐在自己床上,眼睛盯着手提的屏幕,不由得皱了皱眉,“偷窥很好玩?”
“我这怎么叫偷窥?我明明是在明目张胆的看。”童话笑了笑,继续看苏锦年写下的那一段长长的话。以及苏锦年好友的回复,末了,对苏锦年道:“锦年,还记得《狼来了》吗?说谎的孩子可是会被狼吃掉的!”
“幼稚。”苏锦年白了童话一眼,拿起手提查看朋友的回复:看样子你就是喜欢上他了,你就接受他了吧,反正你说过你公母不忌的。你那个爱情观太不现实了,早就劝你要改改,哪来的那么多天长地久?,追求你的人也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花心,他在明知道你的爱情观和你对骗子的态度的情况下,还能追求你,应该是真心的,你就放手试一下吧,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我希望回国后,能看到正常的苏锦年。
苏锦年轻嗤一声,回复道:难道我现在不正常?
对,你心理不正常。朋友回复的很快,紧接着又道:要开始上课了,先不说了。
道了再见后,苏锦年关掉手提,转头对童话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童话站起身,走到苏锦年面前,“你能把自己的想法给告诉那个人,可见那个人是你的挚友,既然是挚友,他就一定不会骗你,他都说我是真心的了,你是不是……”
不等童话说完,苏锦年说打断了他,“他那只是分析,不早了,该休息了。”边说边把童话推出门,苏锦年重重的叹了口气,恐怕又要失眠了……
这一夜,苏锦年一如所料的失眠了。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的同时,听到从隔壁传来的重物落地声,苏锦年抚额低声道:“笨蛋……”
起身到隔壁一看,果然是童话从床上掉下来了,苏锦年撇了撇嘴,睡双人床还能掉下床的,估计只有童话一人吧,而且,他竟然到现在都没醒,这也算是能人所不能了。
懒得叫醒童话,苏锦年直接拿了被子盖在童话身上,正是盛夏,睡在地板上也不会着凉,总比他一次次掉下床要好。
起身出门时,苏锦年没有注意,童话在他身后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童话揉了揉摔疼的膝盖,用被子蒙住头低声窃笑,苏锦年果然是过来了,自己没有白摔这一下。童话发现,自己喜欢上苏锦年后,就渐渐迷上了自虐,而追求苏锦年这样别扭的人,本就是比较自虐的事。
第二天,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谈起“落床事件”。吃过了早饭,苏锦年到学校继续画墙面,童话则狗皮膏药似的跟着,硬是要给他打下手。无奈,苏锦年只得应下了,递给童话一只小刷子,让他给已经勾好边的部分填色。
童话拿着小刷子,一下下认真的涂抹着,做的有模有样,涂的也还算均匀。涂好一小块区域后,童话邀功似的指给苏锦年看,“锦年,你看,我是不是也很有绘画天分?”
苏锦年推了推眼镜,“你是说画版画?”
闻言,童话的脸耷拉下来,虽然对绘画不甚了解,但版画是什么样子,童话还是知道的,苏锦年这是在变相讽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后呐!想到这,童话反而笑了,被讽刺也好,一般人,苏锦年是连讽刺也不屑的。
接下来的几天,童话一直赖在L市,而在生活的细节中,一点点发现自己在苏锦年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则成了童话每天的乐趣。
这天,墙面的纹饰完工了,本以为刷上蓝漆就可以,原来,事后还要再刷一层透明油漆,为花纹做定型和固色,童话耸了耸肩,这次又长见识了。
回家路上,一个纸箱子引起了童话的注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包装箱,外皮上印着两个红红的大苹果,当然,引起童话注意的,不是那两个苹果印画,而是纸箱里吱吱的叫声。
“好象有活物在里面。”童话蹲在纸箱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试探着伸手打开,只见一只可能还没满月的小狗正蜷缩在纸箱一角,毛茸茸的小身子瑟缩着。
“大概是主人有什么事,把它放在这了吧。”苏锦年推了推眼镜,不甚在意的道。
童话用手指逗弄着小狗,“我怎么觉得它像是被遗弃的。”
“弃犬通常都不干净,别摸了,买了菜好回家。”说着,苏锦年已率先走进一旁的超市,见状,童话又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身子,才起身跟上。
买了菜出来,见纸箱仍放在原地,童话跑过去看了一眼,小狗也还在,“已经半个小时了,也没人带它走,看样子它是被人遗弃了。”食指轻触着小家伙的鼻头,小家伙打了个喷嚏后,含住童话的手指,用粉嫩的小舌头紧紧包裹着他的指头,做出吸奶的动作,两个细嫩的前爪推搡着,想要从童话的手中“挤”出奶汁来。
苏锦年皱了皱眉,抬脚轻轻踢了童话的脚后跟一下,“回家再玩。”
“嗯?”童话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后,欢喜的抱起小狗,一只手托着小狗,另一手拎着购物袋,小跑两步跟上苏锦年,“看不出来,你对小动物倒是蛮有爱心嘛。先前不是还嫌它脏吗,怎么一下子又想要收养它了?”
苏锦年瞥了童话一眼,“你见过带着狗进超市买东西的?”
“那倒没有,不过,你就不怕它被别人抱走?”童话挑眉看向苏锦年,苏锦年则不置一词。转念一想,这种还没断奶的小狗,估计是不会有人收养的,也只有自己有闲心照顾它。
回到家,两人一起给小家伙洗了个热水澡。原本童话是不想给小家伙洗澡,毕竟它还太小,怕洗澡会害它感冒,但在苏锦年说“不给它洗,难道你想用舌头给它舔干净?”后,童话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同意给小家伙洗澡。
苏锦年抿了抿唇,“其实,只要小心照看着,注意保暖,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狗是可以洗澡的。”这是母亲告诉自己的,如今,物是人非,空留下苍白的记忆,提醒着自己昔日的快乐,想到这,苏锦年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总叹气会短寿的,你应该多笑笑。”童话一边小心翼翼的帮小家伙擦毛,一边对苏锦年道,苏锦年挑了挑眉,没有回话。
小家伙的毛干的很快,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毛茸茸的可爱模样,童话有些想不通,这么可爱的小狗,它的主人怎么忍心遗弃它呢?
想要给小家伙喂奶,却没有宠物奶瓶,童话见小家伙吮自己的手指吮的正欢,心一横,干脆把牛奶沿着手指一点点的倒下来,让小家伙就着自己的手指喝奶。待小家伙喝饱了,童话的手指已被吮得红的透亮,皮肤还有点发皱。
饭桌上,童话一边吃饭一边和苏锦年商量,想要给小家伙起个名字,“它是咱俩捡的,就把我们的姓组合一下,嗯……叫它书僮吧,怎么样?”
“幼稚。”苏锦年瞥了童话一眼,轻嗤道。
“我觉得很好啊,就这么叫了。”童话不在意的笑了笑。
饭后,童话抱着小家伙回房间,边走边嘟嚷着,“书僮,回去和爸爸睡觉了。”
苏锦年撇了撇嘴,看着童话的背影道:“幼稚……”
二十九
童话回家时,把书僮也带回去了,本指望回家后,苏锦年也许能因为关心书僮而和他联系。然而,童话的如意算盘显然是打错了,苏锦年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
直到暑假快结束了,童话实在忍耐不住,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响了两声后,苏锦年接起电话,“你好。”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疏离。
童话耸了耸肩,苏锦年一直不冷不热的,自己已经习惯了,“快开学了,我想把书僮带到学校去养。”童话一边逗弄着书僮,一边对苏锦年道。
“书僮?”苏锦年有些迟疑。
“就是我们捡到的那只狗啊……”童话无奈的抚额,低声对书僮道:“书僮啊,你苏爸爸都把你忘了。”
“你别乱讲。”苏锦年轻咳一声以示不满,“那只狗,你还是留在家里吧,带到学校,没几天就会让人玩死的。”
“没事,让他们小心些就是了,难得公寓不限制养宠物,我决定了,开学时带它去。”边说童话边拨弄着书僮圆滚滚的身子,然后,看着书僮翻了个身,笨拙的抱住他的手,摆出骑姿,身子开始一下下有规律的耸动,童话撇了撇嘴,暗道:色狗……
苏锦年沉默了半晌,仍不甚赞同,转念一想,童家夫妇都有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无暇照顾小狗,只得叹口气,“好吧,那你带过来吧,”
开学后,双人公寓多了新成员——书僮,三楼的众人,见了书僮毛茸茸的身子,甚是喜爱,都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它,致使书僮在住进双人公寓的第一天就由于过度紧张而发烧了,为此,苏锦年还数落了童话一顿。
好在第二天一早,书僮就又神气活现的了,而且明显的不怕生了,看到谁都摇晃着短小的尾巴。书僮的耳朵是三角形的,两只小耳朵竖立着,从后面看,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把它错认成猫。
双人公寓虽说也有人养宠物,但一般都是养金鱼和巴西龟这类不要求空间又不脏的,听说三楼有人养小狗,其它楼层的女生还特意跑来看了一眼,结果,一个大三的女生就错把书僮当成了小猫。
当时,那女生指着书僮对伙伴道:“你看,原来三楼还有人养猫呢!”
听到学姐的话,三楼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都拼命忍住笑,待那几个大三的女生走后,众人都如释重负的大笑出声,安妮抱着书僮转了一圈,“小僮僮确实很像猫,它生成狗,一定是投错胎了。”
“咳……”童话轻咳一声对安妮道:“不要叫它小僮僮,请叫它全名‘书僮’!”
“为什么啊?”安妮有些不解。
见状,邹天宇插话道:“你难道不知道‘书僮’这个名字的含义?书是苏的谐音,而僮实际是是童,说白了就是苏童,懂吗?”
“哦。”安妮了然的点了点头。
见时候不早了,童话从安妮手里接过书僮,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道:“书僮,和爸爸回去睡觉了。”
闻言,魏岚撇了撇嘴:“我看啊,书僮没投错胎,是童话投错胎了……”
“乐意!”童话轻哼一声,抱着书僮回宿舍了。
“他是书僮爸爸,那苏锦年是什么?”魏岚看着童话的背影,碰了碰邹天宇,问道。
邹天宇两手一摊,“书僮的另一个爸爸呗,苏童嘛,人家是姓苏的。”
“咦?难道……”魏岚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注视着邹天宇,邹天宇挑了挑眉,轻轻点了下头,见状,魏岚捶了邹天宇一下,“你早就知道了吧?竟然不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于魏岚和邹天宇两人的对话,其他人听的云里雾里的,有些不明所以,而知道童话在追求苏锦年的几个人,在童话的要求下,都没有把此事向外透露,不过,魏岚知道了,也就等于整个三楼都知道了……好在大家在了解情况后,都默契的缄口不语,以至于苏锦年一直不知道自己被童话追求的事已经曝光。
这天,童话有点伤风,就把书僮交给苏锦年照顾。苏锦年接过书僮时,显得有些不满,“当初就不该搂着它睡,现在惯坏了,麻烦死了……”
“就一个晚上,忍忍就过去了。”童话吸了吸鼻子,又逗弄了书僮一下后,就回房间了。
苏锦年把书僮抱到床上,自己也趴在床上和朋友聊天。书僮拖动肉嘟嘟、毛茸茸的身子,在床上晃晃悠悠的走着,偶尔咬着苏锦年的裤角玩一会。
感到书僮在拱自己的脚心,苏锦年下意识的缩了缩脚牚,回头一看,书僮正努力想要抱住自己的脚,见状,苏锦年笑了笑,以为书僮是想让自己陪它玩,便伸手去逗它。结果,书僮一下抱住苏锦年的手,做出骑姿后,身子开始耸动。
苏锦年的笑容瞬间凝固,咧着嘴愣了好半晌,才难以置信的捧起书僮小小的身子,喃喃道:“你真的只有两个月吗……”
无奈的笑了笑,苏锦年对朋友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连狗都开始早熟了,世界乱了……
不一会儿,朋友回复:怎么了?
苏锦年抿了抿唇,把书僮的“流氓”表现告诉了朋友。
过了好半天,朋友才回复道:那只是一种游戏……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不是早熟……
看着朋友的回复,苏锦年挑了挑眉,原来如此,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大二的上学期,美术系的学生会在学校的组织下到外地写生,这一年的写生起始时间定在9月16日。
写生地点暂定了两处,一处是杭州,一处是九寨沟。由于学校负担单程机票和外出期间学生的住宿费用,因此很多学生都第一时间签了保证书,并在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与其他人相比,苏锦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虽然也在打量着两张报名表,但就是迟迟不肯签字,童话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只见苏锦年的视线一直纠结在两张报名表的“机票”二字上。
童话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发,为什么苏锦年对“机票”如此的……烦感呢?难道他坐飞机会晕机,所以才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