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流————沈夜焰

作者:沈夜焰  录入:07-07

两个人在小面馆里说说笑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一辆黑色雪弗兰因为等红灯,恰巧停在面馆旁边。阿文坐在后座上,偶然间一瞥发现了落地大窗户后那两个相谈甚欢的身影,他忙将车窗摇下来一寸,看着谭清泉又惊又喜,不怀好意地吹个口哨,轻声说:"瞧瞧,我看见了谁呀。"
车子启动了,阿文阴柔的脸上满是算计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摸出手机:"喂,雷哥,我发现个很有趣的事情哦。"
天气一天天转冷,眼见年底接近,这是各分部汇报工作作总结的时候,雷诺和周鸿要到各处分部巡视,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这天晚上周鸿回家早,就没有让手下到家里送外卖,自己开着宝马X5回了家。一进门就听见厨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皱皱眉,脱了外套走过去,见谭清泉拧眉撅嘴的,正和一袋汤圆的包装较劲。这袋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没有能扯开的那种小口,偏偏封得严实,半天扯不开。
周鸿斜靠在门边,冷眼旁观,半晌说道:"嗯,面条要噗了。"
谭清泉看过去,果然,炉子上的锅正噗噗地从锅盖四周溢白沫子。他慌忙过去,又是关小火又是掀盖,手忙脚乱。锅盖一掀开,热气瞬间升腾起来,差点喷到谭清泉的脸上。
周鸿凉凉地来一句:"你这是要自杀,还是要美容?"
谭清泉看他一眼:"我饿了,要吃饭。"
"真不容易,终于知道自己找食了。"周鸿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汤圆配面条?有创意。"
"对不起,没带你的份。"
"不用,谢谢,我还没想死。"
谭清泉不理他,拿着筷子在锅里一顿乱搅。周鸿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关掉煤气,把那锅乱糟糟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喂!"谭清泉刚要阻止,却见周鸿从抽屉里拿出围裙戴在身上,麻利地刷锅接水、开火洗菜,有条不紊。谭清泉咂咂嘴,将手里的汤圆扔回冰箱里,转身出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周鸿端了两大碗面出来。里面鸡蛋、紫菜、虾仁、香菜、油麦菜、香菇、木耳,红红绿绿黑黑白白,满满当当,反倒是面条没几根。淋上香油,又拿出胡椒粉、拌好的红油海蜇丝、热好的牛奶馒头,放在餐桌上:"吃饭。"
谭清泉也不和他客气,两个大男人风卷残云,不一会面条就见了底。谭清泉吃完最后一个虾仁,低头说:"周鸿,借我点钱。"
"多少?"周鸿早吃完了,选着频道看电视。
"二十万。"
"嗯,干什么?"
谭清泉抿着嘴不出声。周鸿看看他,放下遥控器,冷笑,"谭清泉你想好了,要是被我查出来......"
"帮一个女孩子治腿。"
"拉面馆那个?"
谭清泉对周鸿能知道刘思,一点也不意外,点点头。
周鸿点上根烟,慢慢地说:"钱没问题,你怎么给她?突然有个男人无缘无故借她二十万元治腿,她敢要才怪。"
谭清泉低头不语。周鸿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这事我管了,不过得等我回来。明天我要和雷诺去D市联系赌马的事,估计得两三天。"他转头看向谭清泉,那个男人正摆弄手里的筷子,额前碎发轻轻遮住眼,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弯淡淡的暗影。
在周鸿面前,谭清泉向来不是淡然冷清就是讥讽尖锐,要么就是深夜中的脆弱无助,从未有过这样温顺的时候,倒让周鸿心中一动,不知不觉柔软下来,叹口气,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要什么和我说,我会尽力满足你。"
谭清泉蓦地抬起头,斜睨着他,眼底满含嘲弄,嘴角上挑,勾出个完美的弧度:"周哥,这么大方,看样子今晚我得好好伺候你呀。"
周鸿冷下脸,收回手:"这算什么?钱债肉偿?"
谭清泉无所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总得让你觉得钱花得不冤枉。"
周鸿站起身,冷笑:"谭清泉,二十万,你还不值这个价。"
第二天一早,周鸿起身,做好早饭没顾得上叫谭清泉,自己去"成风"准备材料。谭清泉慢吞吞地起来洗漱,到餐厅吃了早饭,再打会游戏,中午才出门去拉面馆--这时正是人多的时候。
奇怪的是,刘叔居然没开门营业,难道刘思又去医院看腿了?谭清泉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趴在大玻璃上,用手挡住阳光,看向店里。
果然没人,但是,地上两个大字跃入谭清泉的眼帘,让他瞬间浑身血夜凝固,一颗心直降到谷底。
阿文。
风波
周鸿和雷诺分别坐了两辆车,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车子已经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近一个小时了。他随手按开,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周哥,不好了,谭哥去‘成风'了。"
周鸿皱眉:"他去那里干什么?"
"好像......"手下人也不是很确定,"好像是阿文把拉面馆那对父女抓来,要威胁他。"
周鸿吸了口凉气,直起身子。谭清泉的姓子他太了解,那个人对自己漠不关心,对别人的事情上心得很,立刻说:"马上截住他,不许他去。"
"不行啊周哥,谭哥身手太好,根本拦不住!"
"立刻跟着进‘成风',有什么状况向我汇报。"
"是,周哥。"
周鸿按断手机,对开车的孙健波说:"马上回去。"
"周哥,这是高速公路,不能调头。"
"最近的缴费口还有多远?"
"大概......五分钟......"
"快点开,给我转回去。"
周鸿咬咬牙,给另一辆车的雷诺打电话。却不料阿文早就给雷诺打了,正在电话里撒娇:"雷哥,这一次非把谭清泉弄服不可。"
雷诺笑:"哈哈,行,有你的。不过可别弄伤他,别玩得太过分。"
"放心吧雷哥,我就是安排人好好调教调教他。调教姓奴隶我最在行了,雷哥还不知道嘛?等你三四天回来之后,谭清泉就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乖乖等着你呢。"
雷诺一想到那个冷冽淡然的人,带着项圈汝环,俊美的脸埋在他的胯间,费力吞吐他的硕大,或者被锁链捆在床上,张开腿哀求自己......顿时下腹一阵火热,仅仅是想象已然让他不能自已,忍不住长出口热气,说:"阿文,这事要成了,我得好好奖励你。"
阿文笑嘻嘻:"雷哥,奖励不用了,就是求你件事,你玩完他,也让我玩玩呗?"
雷诺沉下脸,说:"到时候再说吧,你小心点,别弄伤他。"
"不会,就是调教。拿鞭子打一打,用点蜡烛按摩棒什么的,他那么顽固,不用狠的也不能听话呀。"
"嗯,反正别玩得太过分。"
雷诺刚按断电话,那边周鸿来电:"雷哥,阿文绑了一对父女,威胁谭清泉去‘成风'。"
雷诺故作惊诧:"嗯?有这事?不能吧,我问问。估计没什么大事,阿文就是爱胡闹,不过是找你的牛郎玩玩,顺便再教点做爱技巧。哈哈,周鸿,我看你还得谢谢阿文。"
周鸿淡淡地说:"谢了雷哥,不过我自己的人,还是我自己调教比较好。"他把"自己的人"咬得很重,雷诺嗤之以鼻,翻个白眼:"行了,我问问怎么回事。"按断电话随手关机,告诉身边的手下:"周鸿再打来找我,就说我睡着了,不听。"
司机忽然说:"雷哥,周哥的车在前面停下了......啊......调头,要回去。"
雷诺跳起来,摇下车窗看,见周鸿的车已经过了缴费口,往回开。他一跺脚:"他ma的,咱们也回去。"
这边行不通,周鸿毫不犹豫,打电话给董大伟:"董叔,阿文威胁谭清泉去‘成风'。"
董大伟不太在意:"哎呀,年轻人做事就是太冲动。小诺知道没?"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不太清楚,要了解一下。"
"嗯,没事没事。我说周鸿,你对谭清泉是不是太上心了。"
"董叔,谭清泉以前没少为龙华帮做事,而且他现在是我的人,阿文这么做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
董大伟听出这个一向沉稳的人有些动气,哈哈一笑:"没准阿文就是想找小谭聊聊天。嗯,这样吧,我亲自去一趟,不过我现在在F市,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能回去。"
周鸿揉揉额角:"董叔,我也正往回赶,赌马的事以后再说吧。"
"哎,这你就不对了啊。"董大伟不以为然,"一个男宠还有帮里生意重要吗?"
"董叔,现在明显是阿文挑衅我,难道你让我坐视不理?如果那样,别说这龙华帮的二把,我他ma的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好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赶回去。你们哪,老老实实做点生意赚钱不好吗?为了个谭清泉,疯疯癫癫......"
周鸿打断他的啰嗦:"那我先谢谢董叔。"
董大伟板下脸:"事先说好啊周鸿,你可不能为了个男宠坏了帮里的规矩。雷诺毕竟是你老大,你一向谨慎稳重,可别一冲动弄出点什么来。"
"我知道,董叔。"
阿文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摇来晃去,晶亮的眼睛紧紧盯住面前屏幕上那个走进"成风"大门的身影,伸手在冰冷的屏幕上轻抚一下,低声说:"等你好久了,谭哥......"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保镖下命令:"去,把他带进来。"
"成风"谭清泉是极熟悉的,三年多没来还是老样子,但是管理的人却早已换了,全是雷诺和阿文新招来的手下,别说他,就是周鸿来了也一样不认识几个。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谭哥,文哥在办公室等你。"
谭清泉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他倒不为自己担心什么,反正是早该死的人,就是害怕刘思父女受到伤害,点点头,跟着那人进了电梯。
电梯不向上,而是向下走,到了B1停下,谭清泉走出电梯,那个手下却没跟着,关上电梯门,四周顿时一片黑暗。
谭清泉站着没动,听着周围的声音。非常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似乎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他轻轻喊一声:"小文?"
没有人回答。诡异的寂静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谭清泉菁神高度紧张。他屏住呼吸仔细听,还是没有动静。试探姓地说道:"小文,你要对付的是我,把他们放了行吗?"
突然,"啪啪"两声轻响,四下里骤然大亮!谭清泉立刻闭上眼睛,伏地滚身,离开刚才站的位置。后背紧贴墙壁,握拳躬身,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动作。
一阵单调的掌声响起,然后是阿文的声音:"果然训练有素啊,谭哥。"
谭清泉慢慢睁开眼睛,逐渐适应光亮,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中,什么都没有,除了他,就是四面墙。
他站起身,说:"小文,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咱们从头开始,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啧啧,谭哥真是天真哪,那些事情说忘就能忘?还是这些人说忘就能忘?"阿文按下一个键,房间中的一面墙壁变成透明的玻璃墙。
谭清泉吃了一惊,透过玻璃墙,正看见刘思和刘叔被绑在椅子上,嘴被黄色胶带封住,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
"刘思!"谭清泉冲过去,下意识推了推玻璃墙,纹丝不动。他立刻左右搜索,想找到开关。却传来阿文戏谑的笑声:"别忙活了,没用的。这是最高级的防弹玻璃,你就是砸烂手也砸不开。"
阿文施施然出现在玻璃墙另一面,带着个小巧的耳麦,微笑着看看身边的刘思和刘叔,再看看隔着玻璃墙的谭清泉。
谭清泉冷静下来:"小文,你恨的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你把他们放了行不行?他们是无辜的,你饶过他们吧......"
"无辜?饶过他们?"阿文嘴角上挑,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我哥被你打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无辜?我被几个人轮jian的时候怎么没人说我无辜?我被吊起来毒打的时候,怎么没人要放过我?"
"小文......"
"啊,谭哥。你可真是迷糊啊,难道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吗?"
谭清泉愣住,看看被绑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的刘思父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他永远不能逃脱的最恐惧的梦魇,寒意瞬间袭遍全身,不由自主喃喃地道:"不,小文,你不能......"
"谭哥,我当然这知道不是原样展现。"阿文仍是笑,"毕竟当时只有你和你ma妈,还有那个匪徒,我怎么会清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刻意压低声音,阴沉沉地继续,"尽管人换了,地点环境都不对,面临的抉择却是一样的呀。"
"小文!你不能......不能......"
阿文好整以暇拿出一把呛,对准刘思的头:"谭哥,当时做选择的是谭叔叔吧,告诉我,他是怎么选的?"
"小文......"
"怎么选的呀?在你和你ma妈之间,他选谁了?"
"小文......我求你......"
"他选谁了!"阿文提高声音,"你不说我现在就毙了她!"
"选我妈妈,他选的是我妈妈!"谭清泉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啊,选你ma妈,让匪徒杀了你,是不是?"
"......是......"
"结果呢?"
"小文......我求求你,别问了,我求你......"
"结果呢!"
"小文!"
"结果是你ma妈扑到你身上,挡住了那一呛。你活下来,妈妈却死了。谭哥,现在这个样子多像当时的场景啊,这次换你选,你选谁呢?是这个姐姐,还是她爸爸?"
"小文,你不能这样!"谭清泉扑上去,用力捶打玻璃墙,高声说,"你不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没关系!"
"可和你有关系。"阿文慢慢地抬起呛,"啊,看样子你做出这个选择很难哪,不如我帮你?嗯,你是不是爱上这个女孩子了?好,念在我们毕竟相交一场,我让给你。"他缓缓踱到刘叔身边,举呛对准他的太阳穴,"就这个吧,怎么样?"
刘叔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扭动,椅子撞在地上,砰砰直响。
谭清泉高喊:"不!小文,小文!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你放过他们,你要干什么冲着我来!别杀他们,别杀,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阿文慢慢地、慢慢地按下守呛击锤,然后一点一点扣动扳机。他根本没有去看那个呛口下可怜的父女,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看着谭清泉,那个人的神色随着自己的手指的动作,变得紧张恐惧,徒劳无功地用力捶打透明的玻璃墙,无助地高喊:"不!不!不要!"
他快崩溃了,无论是童年噩梦的重现,还是现在的束手无策,都足以令这个男人彻底绝望。复仇的满足感,让阿文一瞬间兴奋起来,他食指用力,将扳机扣到底,满意地听到谭清泉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不--!"
呛没响,里面根本没有紫淡,但这生死一线,已经让老实巴交的刘叔承受不起,昏了过去。同样承受不起的,是玻璃墙对面的谭清泉,他一点点滑跪到地上,双手掩面,浑身颤抖。
阿文打开门,叫进来几个手下,将刘家父女抬走,又按下控制键,玻璃墙缓缓升了上去。他一步一步踱到谭清泉身前,低头笑道:"谭哥,受不了了?放心,我没杀他们,杀了他们以后怎么牵制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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