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能不能改的问题,我不喜欢的是你的本性,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些都是深入骨髓的东西,又如何能说改就改呢?你既然是初次动情,必然只是一时迷惑,又被我的脸给祸害了一下,意乱神迷之下,其实并不能确定就是爱上我了。你在帮中地位尊崇,并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只觉得我与你投缘,便将友情误会成了爱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今日我便向你说明白了,若做朋友,今后我还得多多依仗与你,等我发达了,也不会将你抛之脑后;若你仍执意说什么爱不爱的,那咱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祁盛面如死灰的望着我,平日里的豪气全然不见,喏喏的说:“蓝翎,你是认真的吗?真的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吗?是不是你厌恶这同性之爱,想要将来娶妻生子呢?”
我的脑海里掠过子惠的影子,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并非厌恶同性之爱,也还没想过娶妻生子,只是不想让你再陷得更深,明知无望,我不想骗你。”
祁盛低头不语,我似乎看到他面前水光一闪,滴落在了埃尘之中。我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但却明白长痛不如短痛,就算子惠已经娶妻生子,我也不会爱上祁盛,倒不如趁早断了他的念头,免得日后伤得更深。
过了许久,在我以为祁盛可能是想不通了,正打算就这么算了,干脆各走各的,谁也别再理谁,只见他慢慢的抬起了头。
任由泪水滑落,他并不伸手去擦,只是用那双被洗得发亮的眸子望着我,我看到了悲伤、埋怨、失望、痛苦……最后变得澄清。
清了清嗓子,祁盛依然望着我,平静的说道:“做朋友,我帮你练酒量!”
我怕他只是敷衍与我,还想要留在我身边继续纠缠,便定定的注视着他,可是哪里还有一丝犹豫,有的只是彻悟之后的清明。
我的确小看了他,作为天生的领袖,他深知取舍之间的分寸。被我明明白白的回绝,只让他明白我是真心想与他为友,他的感情虽然得不到回应,却能得到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他本是豪爽之人,对我也是一时情迷,此刻幡然醒悟,竟将那儿女情长生生绞断,只留下惺惺相惜的朋友之义。
我们俩就这么对视着,祁盛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拿酒来!”
外面的小二闻言忙过来答道:“爷,咱们这里只卖茶,不卖酒。”
祁盛为了方便,最近白天来找我都是身着寻常服饰,倒是透出一丝儒雅来,此时一喝,却显尽那丐帮少帮主的豪气,我朗笑出声,道:“走,我请你去金臻楼喝酒。”
我俩相携到了金臻楼,要了个包厢,心里对青衣说了声抱歉,想到这是关系到未来的大事,便将银钱之事暂时抛到脑后,点了几道下酒的好菜,要了一壶这里特产的“竹露青”酒。瞪眼瞧着祁盛跟喝凉水一样将酒一口气灌完,我只得干脆又要来了一坛,祁盛先灌了大半坛进去,这才吐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我,咧嘴笑了起来,我不明就里,只得陪着他也在那里笑,就跟俩傻子一样。
笑了半天,祁盛一眯眼,做陶醉状说了句:“我可是赚到了,交了个好朋友不算,还偷了个香吻,今后总算可以出去说嘴,我是吻到过绝代佳人了!”
“祁盛!”我心知他总算是彻底放下了,这才发自肺腑的笑出声来。
我们俩相互调笑,连幼时糗事也被拿来打趣,我终于也被灌进了几杯烈酒,亏得酒杯个儿小,倒还挺得住,那祁盛真真是个大海一般的量,竟然越喝越明白,我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回到汇全行,青衣见我们酒气熏天的相携而归,一副哥俩好的德行,哪里还有半点暧昧,倒也只是瞪了瞪眼,便请祁盛一起来吃他的“寿宴”。
晚饭过后,我们三人坐在书房里面,青衣性起,叫祁盛进去闯阵,我怕他喝的多了,万一摔着碰着可不好,青衣却说我是怕这高手破了阵。
我哪里受得了这激将,立马将祁盛推搡进去。
我和青衣在外面等到半夜,也不见祁盛出来,里面也没什么动静,我担心那小子是不是醉酒睡着了,便进去寻他。哪知他一双眼睛瞪得跟个豹子似的,见到我还不肯出来,定要自己走出来才成。我拗不过他,只得先出来,见青衣熬不住,知道他白日里辛苦,连忙叫他先去睡了,自己仍坐在书房等着。
猛然惊醒,天色已明,我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想起祁盛,四顾无人,便急忙进阵查看。
只见祁盛依然如同个瞎子般的乱转,我过去领着他,硬给拽了出来。
祁盛累了一夜,瘫在椅子上直喘,青衣推门进来见到,说道:“看吧,看吧,人家就能出来吧!”
祁盛老实的说:“刚刚才被蓝翎救出来的,要不然还不知得在里面呆多久呢?”
青衣惊讶的望着他,又扭头看着我说:“你已经花光了三个月的薪水,还不赶快办你该办的事情去,你也就只剩下这么点儿用处了。”
我拉着祁盛买齐了所需物品,定制了钢架,又请来了各种专业的工匠,直到腊月十五,才总算是向青衣交了差。
祁盛被我当作榔头扳手一般的用着,还要处理帮务,两头忙得都不可开交,此时终于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忙不迭的溜进客房补眠去了。
我兴奋到不行,拉着青衣解释阵中关窍,青衣苦苦学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能进出自由了。我帮他把一些关键的文书搬进里面,又叮嘱了一番,直到青衣保证坚决不会乱碰乱走,我又盯着他把来回路线走得烂熟,这才放下心来,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全部神清气爽,用罢了早饭,坐在改造好的书房里喝茶。
祁盛开口说:“现在连这武林也被朝廷左右了,就要过年了,居然要让我们开什么比武大会,说嫌我师傅当盟主当得人影不见,这就要推选新的盟主出来,火急火燎的。”
我倒想瞧瞧热闹,便问道:“在哪里比呀?我能去看吗?”
祁盛没好气的说:“只有韩城位于七国之间,就选在这里举行,大家往来也方便些。你没见我这两天都快忙死了,不就是为了筹备那什么该死的武林大会么!你还不体恤我,拿我当苦力使!”
我倒是高兴了,忙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啊?大家都要在韩城过年吗?”
“就定在腊月十八这日开始,说什么大家还来得及回家过年,这不是放屁嘛,我看在路上过年还差不多!也不知道能来几个人,最好一个都别来,大家都轻省。”
祁盛懊恼的回他的总舵忙活去了。
青衣立马安排人手,准备在武林大会上多挖一些好料卖钱。
我又恢复成闲人一个,喝茶去也。
12 比武
到了十八这日,我换上一身洗干净的乞丐服饰,尾随祁盛,来到了那比武场。
因怕众武人在城中闹事,这韩城太守便令丐帮在城外一处别庄之中搭起了高台。
并不似祁盛所言,前来比武的武林人士好像都不知道要过年这档子事儿一般,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祁盛身为组织者,只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着我也跟在他身后团团乱转,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扮乞丐了!
正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瞎转的时候,竟然叫我见到了一位故人。
我走到那人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右臂,问了句:“何长老的伤可好透了?”
何九听到我的声音,惊喜的转身便说:“是蓝翎啊啊啊啊……对不住,敢问这位小哥是?”
“何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枉我白费了一番力气!”
“小兄弟,你可认识一位名叫蓝翎的少年?”何九疑惑的望着我。
这时,祁盛找到了我,拉起我边走边说:“这么多人,你别乱跑,当心一会儿找不到了!”
何九一见傻了眼,叫了声:“少帮主!”
祁盛闻言方停下回头,见是何九,便道:“何长老也来啦,到咱们帮里的坐席去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拉着我就要走。
何九忙道:“少帮主且慢,这位小兄弟的声音好生熟悉,不知道姓甚名谁?”
“哦,这是蓝翎,是我的朋友,并非帮中之人,今日是为了方便才叫他如此装扮,你怎么可能认识他呢?怕是认错人了吧!”
“蓝翎,真的是你,怎么变了摸样?燕娘可想你想得紧呢!成天在那儿后悔着没多留你几天。”
祁盛闻言停下来望着我说:“你还真的认识他?”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你自去忙你的吧,我跟何长老聊聊。”
祁盛点点头,冲着何九说:“你可把他看好了,这么多人,千万不能走丢了!”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放心的去吧,我这么大个人儿,就能丢了?再不济我也能找回丐帮坐席那边吧!”
何九连声答应着会紧紧跟着我,祁盛这才放心去了。
何九将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蓝翎啊,你怎么变样子了?”
我冲他笑了笑说:“不就是易容嘛,你这老江湖还能不懂?”
何九仔细看了看我,点头叹道:“是了,那日就见你摸样古怪,原来是易了容的,还是本身这张脸瞧着顺眼些。”
我心里暗道:“小爷本身那张脸可不是随便就能叫人见的!”嘴里却道:“那日不是为了便宜行事么!”
何九点头同意,然后便与我一起走到丐帮坐席处。
我看那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没一个认识的,何九便充当起了解说员,向我介绍起这些笑傲风云的江湖人物来。
何九本是在江湖中厮混了半生的老油子,这些对我来说是生面孔的人,在他那儿就是一个个的轶闻故事,听他一一讲来,倒比那说书的还要精彩几分,他讲的眉飞色舞,我听的无限神往。
正讲到华山派掌门与峨眉派掌门的比武之约因为误食毒果腹泻不止而作罢,只听得“当啷”一声锣响,比武大会正式开始啦。
祁盛身为现任盟主的徒弟,又占着地主之名,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月,此时还要兼职去做主持人,真是一专多能的顶级人才啊!
只见他站在高台之上,一身补丁服竟被他穿出几分洒脱来,抱拳作了个罗圈揖,朗声说道:“今日承蒙诸位赶来参加比武大会,希望大家秉承以武会友的宗旨,点到为止,只论输赢、不辩成败,为武林选出一位令人敬服的盟主来。此次大会由少林、武当的两位掌门前辈:圆空大师和静玄道长做评判,比武之人二中选一,直到最后胜出为止,若有争议,还请两位前辈秉公处理。”说完又向两个坐在上首的老和尚、老道士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比武开始!”
那边按照报名顺序开始打擂,我这边的长篇评书也改成了现场版,当一位英姿飒爽的美眉上台的时候,何九广播电台便开始了如下的播报:“这位佳人乃是北魏国经天堡的大小姐,善使一对分水刺,别看她人长得美,那对刺儿可是毒的很呢!”
我疑惑的问:“这比武大会也准用毒吗?”
何九哈哈一笑道:“在这里当然是不行的,不过这位大小姐的招数也够狠毒就是。”
一位五短身材的青年跃上了高台,两人招呼在了一起,何九忙道:“这位是崂山派的孙士昭,你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其实此人很是个聪慧仗义之辈,当年曾经五擒五纵太岳四鬼,令那四人最终改邪归正,真正称得上是有勇有谋。”
正说话间,那位大小姐已经被孙士昭赤手夺去了兵刃,一张俏脸气得通红,飞身下台。
孙士昭手里提着人家的刺儿,连忙追去,我虽已知道此人事迹,但双目所见倒觉得他跟土行孙有得一比,此时去追他的邓蝉玉了,不禁失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何九哪里知道我动的心思,却也点点头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都是以貌取人,那可能就会失之偏颇,所谓‘一见钟情’就最是要不得的,须得彼此了解适应,方能长久。”
我心说:“这话你该去跟你家帮主说。”表面却不动声色。
比武中规中矩的进行到了中午,大家休息用饭,丐帮诸人都去分发膳食,我也跟着何九到处乱转。
午休完毕,大家重新聚集,台上龙争虎斗,热闹非常。
我心下后悔没把青衣带来,多少隐秘就这么从何九嘴里溜走,琢磨了半天,决定将何九拐带回家,好让青衣美美的过个瘾,也能给我多奖励点儿奖金啥的。
祁盛抽空跑过来看我,我正听何九讲到现在台上的快剑毕邪的剑有多快,实在是没空理他,只对他挥了挥手,祁盛无奈摇头,又去忙他的了。
第一天顺利结束,遴选出六位选手参加下一轮的比拼,
我本想领何九回去,却因为天晚城门已关而放弃。
就这样,为期三天的初赛结束,一共选出了十五位高手,又经过一一对决,现在台上正在进行四分之一决赛:少林了因对武当静虚。
我和何九暗自嘀咕着不知道那两位评判会怎么来判,丐帮少帮主又跑来骚扰,这回事何九大发神威,三言两语将祁盛赶走,我佩服之余,口中已将“何长老”改成了“九爷”。这几天我与何九形影不离,对这位前辈的八卦功夫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深深感到这正是我们汇全行急缺的人才,准备等这大会一结束,就向祁盛挖角,他要是敢不给,就去找个美女强吻他,看他怕不怕!
一声锣响,了因胜出,我见武当掌门静玄道长表情如常,正在与少林掌门圆空大师低声说着什么,不禁暗自佩服这老一辈的涵养功夫真是登峰造极啊!
比赛仍在进行中,最终有四名选手进入了半决赛,他们是:少林了因、崂山孙士昭、青城逍遥子和南海虎鲛-薛斌。
午休时间到,我因为下午就要举行的半决赛和决赛,激动到不行,上蹿下跳,把何九整的叫苦连天,趁着吃饭的空,连忙把我交给祁盛看管,自己则跑去找那帮老兄弟叙旧去了。
我拉着祁盛打探那四人的底细,祁盛对我一一说明:了因精于内功,招式上稍显木讷;孙士昭身材受限,主攻下盘;逍遥子一柄回风剑舞的滴水不漏;薛斌精于水战,身法奇诡,令人防不胜防。
这几日我观看众人比武,许多招式已经烂熟于心,听他一讲,倒把那四人的身形技艺全数在心里过了一遍,想了想,问道:“祁盛,你若是上场,那结果会是怎样?”
祁盛看着我笑了,什么都没说,却对我伸出了右手食指。见我不明其意,这才说道:“舍我其谁?”语气傲然自信,充满了藐视天下的英雄豪气。
我为他的豪情所感染,心里充满了因他而生的骄傲。
想到这样一个豪侠之人却险些为情所迷,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快刀斩乱麻的决断,差乎葬送了一位英才啊!
休息过后,重新开锣,半决赛的结果是孙士昭和逍遥子胜出,准备休息一刻钟后,举行最后的决赛。
我早已将何九拉了回来,此时不禁赌性大发,力邀“九爷”下注,何九也被激的兴起,便选了孙士昭,我却是看上了逍遥子的那柄回风剑,那道人舞起剑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颇有些像我父王当年的风采。
时间转瞬即逝,那二人已经站到了台上,台下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兴奋得像是自己就要做盟主了一样。
我拉着何九钻进了人群,站在离高台极近的位置,准备清楚的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
终于开打了,震耳欲聋的加油叫好声令我如同置身奥运赛场,不知道可爱的鸟巢现在做什么用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