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子惠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接着冲着何九说道:“备饭。”
那何九自从见了子惠,便深为折服,早就成了子惠的忠实FANS一名,此刻听得吩咐,丝毫不打折扣,飞快的跑去了厨房。
子惠往主位上那么一坐,依旧冷冷的,却显得不怒自威,怎么看怎么不凡。
兵士们直挺挺的站了一地,我看了实在心中不忍,走到某俊面前说道:“你们都累了吧,这群伙计也真没眼色,就不知道多搬几个椅子过来让你们歇歇!这所院子太小,你们人多住不下,我叫人领你们去客栈休息吧?”
某俊满面疑惑的望着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的话都说完了,他还在那里愣着,我只得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对我施礼道:“多谢这位小哥,只是我们职责在身,是不能擅离的。”
我没了办法,又确实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无奈回头走到子惠跟前说道:“子惠啊,你就想个办法叫他们休息休息么!父——礼亲王不在,他们也就只听你的话啦!”
某俊忽然疾走到我的身边,神色激动的看着我,却有所顾忌,有话不敢说。
我是故意漏了点儿馅,别说那半声“父”字听在有心人耳朵里会怎样,就是这世上能当面直呼琅琊王的名讳而不被怪罪的又能有几人?
此人是我父王的心腹,以前还帮我修理过弹子,为了接住从树上掏鸟窝而摔下来的杏陵候,他曾经一头磕在了太湖石上,到现在他左面眉毛里还能看到一道淡淡的白疤。
我想,这个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父王睡着了,子惠的话这些人可不一定会听,如若我再不管,任由他们就这么耗下去,只怕侍卫都得累成死卫。我得让某俊明白我的身份,如果让他知道我就是我,那么很多事情应该就好办了。
子惠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想法,只要他不反对,那就保准没问题。
于是我一拉某俊的衣袖,他则毫不抗拒的随我走进书房,青衣正在对账,见我拉了个大兵进来,奇道:“蓝翎,这位军爷是?”
我冲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先出去,青衣耸了耸肩膀,起身出去,还反手关上了门。
某俊再也按耐不住了,望着我颤抖的问道:“这位小爷也叫蓝翎么?”
我咧嘴一笑,问他:“是你的头硬还是那太湖石硬?”这是当年他受伤后我问他的原话。
某俊激动的一把抱起了我,将我高高的举了起来,虎目含泪,哽咽着说道:“我的小爷,我的好小爷,可叫我们给找着了,可找着你啦!”
我挣扎着落了地,拉着他坐下,先倒了杯茶放在他的手里,才说道:“辛苦你们了!我已经安排父王睡下,你们也倒班休息一下吧,别把身体熬垮了!”
某俊望着我疑惑的问:“我的爷,你怎么长变样了,还变得这么厉害,就算我们从你身边路过,恐怕都要错过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易容了。”
“怪不得呢,难怪这么多人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的小爷呀!你失踪了十个月,我们找了大半年,王爷都快挺不住了,我们还能倒班休息休息,王爷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眼见着就白了鬓发,这下可好啦,总算是找着你了!”说着举起茶杯喝茶,挡住了那纵横满面的泪水。
我心里也不好受,强自忍下,冲他笑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就在这里吗?以后再也不会丢了!你们没日没夜的赶路,真得休息休息,就听我的,找个地方去睡一觉吧。”
“我的小候爷,你是不知道,现在可不比往昔,这里也难比上京。
自从我们出京找人开始,身后就始终缀着一批不怀好意的人。王爷把我们负责府外安全的左卫分成了二十个小队,每队一十八人,每队派一个熟悉你样貌的老兵,全部拉到了边境,撒开来寻你。
我们又要寻人,又要防人,整日疲惫不堪,又盼着早日找到你,又害怕被那些对头抢了先,真是吃足了苦头。
我们前五队是轮流跟着王爷的,因为担心那些人会对王爷不利,每个小队之间都保持着联系,不敢落单。
这次琅琊王请王爷来韩城,当时只有我们一小队随侍在侧,其实我们都害怕有诈,王爷却急着要走,我只能留下讯息,叫其余四队随后追来。可是我们路上实在赶得太急,其他人一时半会还追不上,现在就算再累,我们也必须坚持到下一队兄弟过来接班才行。”
“你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把父王交到我手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这里还住着琅琊王和丐帮的少帮主呢!再不行,我干脆就把父王搬到密室里睡去,看谁还能闯得进去?”
“好小爷,我知道你从小就最是心善,你这是在心疼我们呢!没事的,我们都是些个粗人,皮糙肉厚的什么苦没吃过?能挺得住! 王爷万金之躯,可容不得一丝马虎啊!”
我望着这忠心耿耿的汉子,却再也没有办法说出让他们去休息的话来。
外面有人喊道:“饭好了,军爷们快些过来用饭吧!”
饭厅太小,我叫人在后院里拼了几张桌子,又搬来了椅子。今日厨子听说战神来了,格外的卖力,子惠又叫人去外面酒楼买了些酒菜回来。这群军士本来饭量就大,又加上连日疲惫,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一般,我见饭菜恐怕不够 ,趁着他们换班之前,连忙差人又去买来些,好容易才叫这帮人都吃了顿饱饭,我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一半。
天已经黑了,军士们在某俊的指挥之下,调整着排兵布哨,将父王所住的那间房守卫的滴水不漏,我呆在一旁无事可做,便逛到了书房。
这里倒是清静,子惠、祁盛、青衣以及何九四人,人手一杯茶,看书的看书、下棋的下棋,也没人说话。
我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祁盛与青衣的棋局,有道是人生如棋局,我看这两人的性情也统统融入了这盘棋局里。
祁盛是大开大阖,倒是并不执着于输赢,拿得起也放得下,全攻全守,一切但凭自己高兴,棋路霸道决绝,丝毫不留情面给对面的青衣。
青衣则是从容进退,不急不缓,不尽全力,留得余地,棋路貌似平实,实则诡变,充满了算计,又秉承和气生财的原则,总要让着祁盛三分。
何九左手拿着那从不离身的烟袋,却因为子惠不喜烟气而未曾点燃,右手则拿了一直狼毫,在一卷纸上奋笔疾书着今日里打探到的秘辛。
子惠则是坐在一边,捧着那本《说阵》,以他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定能将其中关窍全部参透,这本书就又要被束之高阁了。
我见众人都在忙,想起自己今晚光顾着瞎忙活,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赶紧跑去厨房找食吃,可是今天吃饭的人实在太多,早就连锅底都抄了个干净,我只得揉着肚子又回了书房。
大家还和刚才一样的各行其事着,我倒了一杯茶就要喝,却被子惠伸手拦住。
“没吃饭?”
“嗯。”
“走。”
把书随手撂给青衣,起身拉着我便要出去,却在门口被正在来回巡视的某俊拦住了。
“王爷且慢出门,方才在外巡视的弟兄回报,有可疑之人在墙外徘徊,为了安全起见,还请……”
“没事的,我就出去吃个饭,一会儿就回来。”我飞快的说完,拉着子惠就跑,我可不想变身笼中鸟,趁着子惠的暗卫还没到来之前,先享受几天二人世界再说。
我拖着子惠来到金臻楼,确实饿得狠了,先叫了四菜一汤,又要了个筒子饭,毫不客气的吃了个干净,还是觉得没吃饱,于是又要了两个菜,这时才想起子惠好像连筷子都没动过,连忙问道:“子惠怎么不吃?还想吃什么吗?”
然后……
子惠毫不犹豫的又点了四菜一汤,在我的瞪视以及偶尔的偷食中,迅速将所有碗碟彻底清空,看来今晚还有一位饿着肚子的人呢!
这下总算是消停了,我们俩悠闲的喝着饭后茶,望着外面顶着寒风采购年货的人群,我却一点都没有要过年的感觉。也许是离群索居久了,尘世的喧闹对我来说只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只记得正月初三是子惠的生日,今年他该十九岁了吧,送他什么好呢?
就在我刚刚回忆起在子惠十三岁生日时送给他礼物时的情景,两颊微热,满怀娇羞的时候,金臻楼里进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就连沉思中的我都被惊动了。
只见一位不知是男是女的;穿着一层盖一层又盖一层再盖一层祁绣纱衣的;头上戴着个大斗笠的;手里拿着一把剑的人,堂而皇之的径直走到我们的桌子前,说道:“吃完了就走!”声音很脆,但像是被刻意的压低了。
我们来的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时间,包厢雅座早已经客满,于是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了大堂里,没想到这怪人一看没有空位,我们又吃得盘空碗净的,竟然来让我们给他让座,态度还异常的恶劣,令我很是不爽。
不就是找事吗,我也会!
“小二,点菜!”我扬声高呼。
小二忙不迭的跑来,我又点了一盘小葱拌豆腐,然后接着喝茶,等着上菜。
那人一看我如此做派,就知道遇上了难缠的,却是更近了一步,站在了子惠的身边说道:“让个座!”
也不等我们答话,屁股一扭,坐在了子惠旁边的凳子上。
嘿!我这叫一个妒火冲天!
竟敢坐在我的子惠身边,这家伙找死!
我正要发作,子惠却先一步站起,挪到了我身边的凳子上,我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为了春水,望着子惠一个劲的傻笑。
“恶心!两个男人眉来眼去的像什么话?这么帅气的男子还是留给我吧!”说罢一手掀开斗笠,露出一张芙蓉面来,居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娇娘。
这下我和子惠全都傻眼了,都只会愣愣的望着那吸引了全酒楼男人目光的美女。
那美女扫视一周后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么?赶快回家看自己老婆去吧!”接着便将手中宝剑“嘡啷”一声便拔出来了一半。
叮啉咣啷之声不绝于耳,酒楼中人一见美女亮了剑,立马落荒而逃,只剩下小二不停的叫着:
“哎,客官,客官,您还没付钱呢!”
“客官您别走啊!”
“哟,客官您慢着点,看摔着了吧!”
我见场面一片混乱,那女子又盯着子惠不放,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拉着子惠就想溜。
美女一眼看到,抽剑大叫:“哪里走?姑奶奶看上你了,你就跟我回家吧!”
这是哪儿来的女土匪啊!
我想走,她拦住,我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敷衍道:“请问姑奶奶该当怎么称呼?”
女土匪一拉衣摆,仰起下巴说道:“你看不见吗?”
我连忙看了又看,只见一层层的祁绣纱衣之上并未写字,
真是的,天寒地冻,既然怕冷,就穿件棉衣御寒么,看她身上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精美的祁绣纱衣,家里肯定穷不了,买件又轻又暖的皮裘穿着不好么?
见我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美女急了,怒道:“傻瓜!真是傻瓜!祁绣,是祁绣!”
“是,你这遍身都是祁绣,可是姑娘你……”
“就说你是个傻瓜嚒!本姑娘芳名就叫做祁绣!”
“啊?”——我惊讶的
“啊!”——子惠恍然的
天啊!这女子居然能让冰山融化,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4 暗桩
祁绣姑奶奶非要跟着我们回家,子惠居然一言不发的默许了,我虽然因为她对子惠图谋不轨很是不爽,但也想把她放在自己眼前盯着,免得这女土匪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于是,耐着性子等她吃完了饭,我们一行三人便极其招摇的回到了汇全行。
为什么招摇呢?还不是那位姑奶奶害的!
本来一身打扮就够过分的,还见着男人就要晃一晃她那把剑,一不小心被碰掉了斗笠,干脆就露出那张美颜来,满大街的人就都注意她了。
还好是晚上,要是白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真是个少见的惹祸精!
回到了汇全行,某俊看着祁绣一脸的不满,我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拉着子惠就进了书房,见到那三人还在各行其事,便说道:“青衣,来客人了!”
然后便为他们一一介绍。
祁绣不依,又问了我和子惠的名字。
我将姓氏隐去,只将名字说与了她。
兵荒马乱的见面会,叫那三人明白了我们其实并不熟悉,这么一个奇怪的女子令那三人全都不明所以的望着她,祁绣被看得不爽,尖声叫道:“看什么看?姑奶奶到这儿来是看得起你们,还不赶快收拾客房去,我累了!”
一群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全愣在了当场。
我心里后悔的要死,干嘛招惹这么个祖宗回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正准备想个办法把这大神送走呢,青衣发话了:“我们这里的客房已满,这位姑娘请去别家吧!”
“我为什么要去别家?我就要住在这里,你们这些大男人不会挤一挤吗?给我腾一间房出来!”
青衣偏偏跟她杠上啦:“姑娘没看见外面院子里有那么多军爷还在等房子住吗?要不你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看他们同意先给你安排不?”
“那么多人反正也住不下,我给他们钱到外面找地方去。”
这下我可纳闷了,这姑娘难道真的看上子惠了?我还当她只是想骗吃骗喝的呢!
青衣好像对这姑娘格外反感,又听得如此财大气粗不讲理的话,轻蔑的瞟了她一眼,挑声说道:“姑娘很有钱啊!”
“姑奶奶我穷的只剩下钱了,你们还不赶快去收拾,伺候好了有赏!”
青衣眼中轻蔑之色愈浓,轻笑道:“姑娘怕是没出过门,这空口白牙的可做不得数,要让我们腾房子可以,得先交定金,看你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可不能叫外人说我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就先交三天的房钱——三千两吧。”
这房租可真是贵得离谱啊!
我是石化了,估计子惠和祁盛也好不到哪儿去,何九倒是在一边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感情他卖的是本事,准备一辈子在汇全行包吃包住的!
祁绣倒是爽快,开口便道:“三千两就三千两,喂,是金子还是银子?”
青衣呛了一下道:“银子就够了。”
那祁绣也不理会这一屋子的男人,伸手就撩起了裙摆,吓得众人连忙转身回避,我虽然知道这位里三层外三层穿的厚实着呢,也慌忙背过了身子,这样的麻烦还是少去招惹的好哇!
只听祁绣叫道:“你们都背过身干嘛?看看这些够不够?”
一群男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转了回来,我定眼一看,我的爹呀!
祁绣手里握着一大叠汇生行的龙头票,全都是金线描边,面额一千两的大票子。
这真是小气鬼碰上了大财神,铁算盘罗青衣遇到了冤大头祁绣。
青衣走上前去拿了三千两银票,对着光验了验,收在怀里,扭头便对我说:“你房间的门窗都已经修好了,你们就住回去吧。”说罢看了子惠一眼,见他没有异议,便又扭头冲祁盛说道:“祁盛你就和九爷挤一挤吧,要么干脆回你家去算了,反正离这儿也不远!”
祁盛急了:“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何九归你们,这客房归我住,食宿全包的,怎么能变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