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A罩杯(出书版)by 李葳

作者:  录入:06-22

  纯一被他逗得苦笑。「你一百零一,我都几岁了?」
  「一百一十六岁而已,不多、不多!」刻意装开朗,好冲淡一点纯一忧心忡忡的表情,不过几乎失败了。
  「可是我真没想到,阮学长居然会对一名怀孕的女性做出这种行为......他究竟是怎么了?过去的学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纯一眉头纠结地说。
  坦白说,时雨也有点意外。那个人纵使傲慢、懦弱、心机重,也不像是个会对女性(孕妇)动粗的家伙。
  「一个意外本来就是许多巧合重迭在一块儿,才会发生的突发事件。那家伙动手之后,也是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所幸他未婚妻没有什么事,她和我在同一间医院接受诊察,孩子也平安保住,剩下的就看他怎么跟人家道歉,获得对方的原谅了。」
  纯一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恐怕学长会有一段不太好过的日子了。
  「好了,收起苦瓜脸,我们去吃饭吧!」时雨伸手拉他起身。
  他默默起身,一个箭步投向时雨的后背,双后自后方向前环抱住时雨的腰。
  「纯一?」
  「我的手......还在抖。」脸埋在时雨的后肩,低语着:「我不断地想着,那当下你若是多跌出去一步,就会被撞得正着的情况。我好怕......我会失去你......」
  好高兴,连脑门上的疼,忽然间都变成了喜悦。
  纯一,谢谢你为我担心。谢谢你如此在乎。谢谢你这么地--爱我。
  时雨情不自禁地转身,捧起纯一的小脸,爱怜地吮吻他的唇。
  最初是一双受到催眠似的迷潆星瞳,两道视线痴痴黏在年轻人的脸上,待尝到了落在自己唇瓣上的、熟悉的他的味道,才彷佛自催眠状态中清醒般,主动而积极地张开小嘴,以颤抖的丁香舌尖忽儿伸出、忽而缩入地诱惑时雨把舌伸进来。
  他们吻着。
  像要吻出对方的灵魂般,深入,深深、深情地吻着。
  他们晓得这不会是他们最后的接吻,但他们吻得恍若没有明天的恋人。
  一场意外总是能让人警觉到,这个由缺憾建造的世界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是「明天」。
  无法预测,无法逃避。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把握住每一个能拥有的现在。
  
  
  
  晨光中,情人的睡脸是幅美轮美奂的画。
  端详着纯一的睡姿,时雨的脑海中可以瞬间迸举出上百个可爱、妩媚、娇艳、鲜艳欲滴、垂涎动人......诸如此类的赞美,而且一个接一个地、滔滔不绝地出现。
  由此可见,他有多么喜欢在太阳公公的「喔嗨呦」声中,先纯一一步清醒过来,享受这段唯他独有,谁也不能与他争抢的「赏画」时光。
  偏偏,偶尔也是有很不识相的家伙,会令人厌恶地挑这种时间来骚扰。虽然不是很想唤醒纯一,但是对方使出威胁手段,因此在两害取轻的衡量下,时雨一手握住话筒,一手摇了摇情人的肩膀。
  「纯一......纯一,醒醒,瞌睡虫。你的电话。」
  刻意靠到他耳边呼唤,结果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转个身,继续赖床地往时雨的胸口里钻。「别吵......昨天你累死我了......让我再睡一下嘛......」
  时雨兴起戏弄他的念头,故意增大音量说:「纯一真爱撒娇!好你给我一个吻,我就不吵你了。」
  用「吻」来换「赖床」,对纯一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连眼睛也睁不,敷衍地「啾啾」地吻着他的脖子,含糊地说:「......乖,不要再吵了......」便要翻身再睡。
  「吻,应该是吻在嘴巴上吧?」
  扳回他的脸,时雨说亲就亲地封住他的小口。
  「嗯......啊嗯......唔......」
  湿滑的舌在口腔中的羞人搅动声,甜腻的鼻息与上气不接下气的短促吟叹,想必都清晰地透过话筒,在男人耳边播送了吧?
  「......你这坏孩子......哈啊......你这样我根本......哈啊......不能睡......」
  最好那个姓阮的家伙自己识相地挂上电话了。
  「那就不要睡了。」
  在鼻尖上亲吻一下,时雨含笑地把话筒放在他手心中。
  「你骗我!说好让我再睡一下的!」惺忪的眼在气愤中睁大,接着发现了手上的电话筒,一愣。「你拿这给我干么?」
  「有你的电话呀!姓阮的家伙打来的。」
  「什......你骗我的吧?我没听到电话铃声啊!」况且阮学长多半都是打到工作场所去找他居多啊!
  「因为在你被我吻醒之前,他就打来了啊!」耸耸肩,时雨无辜地微笑说:「你接吧,我可不想在自家大门前,看到某人来乱。你啦咧你的,我去准备早餐。」
  纯一面红耳赤地瞪着手上的话筒,哭笑不得。
  全被听光了......自己对阿雨ㄋㄌ的样子......那时候发出来的声音......
  怎么办?超想挖地洞的!我可不可以改放一只田鼠?
  唇角一边抽搐,一边把话筒贴在耳朵上。祈祷对方已经挂上电话,他小小声地开口。「喂?」
  「那小子一大早就这么有『元气』,那天被撞到的伤,应该没问题了吧?」
  还......在,纯一叹气,硬着头皮,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道:「学长早,好久不见了。」
  「确实很多久没见了,我似乎打扰了你们的亲密时光?」
  「学长......请忘了您刚才听到的吧。」不,拜托你一开始听见时,就挂电话吧!非礼勿听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唉......
  「要忘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知道你在没睡饱的时候,会表现得这么可爱又性感。以前你在我家过夜时,让你一觉到天亮真是太失策了。不然......现在每天早上陪伴着你醒来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
  又是这句「老句重提」。
  苦笑着。「学长,这和你有没有发现到并没有关系,而是除了在时雨面前,我在谁的面前都不可能放得这么轻松,让外人有机会看到我的这一面。因此,学长说的那种可能是绝绝对对不会发生的。」这就是家人与外人的不同处。
  「你没给我机会,又怎能确定?」
  「我不给你机会,不就是我无法在学长面前放松的最好铁证?」
  「我是个无法让你信赖的男人?」
  今天的阮正纲好像特别「死缠烂打」。这真是那位来着不拒,「去都不追」的学长吗?就「黏着度」而言,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工作上面,我百分百信任学长的能力。但论及私人情感......是的,我无法信任学长,学长的「交友关系」太复杂了,说句不中听的,学长换枕边人的速度和换床单一样频繁。」
  「......请话太直率,是很伤人的,纯一。」
  「我话说得太重了,我道歉。」
  纯一会讲得这么「白」是有原因的。两年前的那件事,他反省了自己的过失,当初他的态度若不要模棱两可、留着暧昧的灰色地带,也许学长就不会有所误会了。
  固然当时的自己是「不知者不罪」,但如今既已知道了,纯一便要清清楚楚地让阮正纲知道,在他(朋友)和阿雨(恋人)之间,自己永远会选择阿雨,这是自己责无旁贷、应该采取的态度。
  但......想清楚传达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又不能伤到别人,还真是一门很难修的说话艺术课程。
  「不,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很频繁地更换性伴侣,甚至在失去你这后,玩得更凶。你不相信我,是我咎由自取。」
  他不会是特地打电话来「忏悔」的吧?纯一不禁在心里嘟囔:那也用不着在一大早忏悔吧?挑晚上忏悔还可兼当催眠曲,也挺好的呀!
  ......笨蛋,要是挑晚上打来,家里的小公猫刚好变成狼人,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下场?
  八成,大概,比刚刚被听见的激 情求爱声,要再激烈上个一百倍的声音,会全部透过电话的线路,放送出去吧?纯一在内心画个「囧 」字,颤抖了下。
  「我快结婚的事,你应该已经从那小子口中得知了吧?」
  「嗯,恭喜学长。」
  「唉,从你口中听到『恭喜』这两个字,等于在伤口上洒盐。」
  「那......」 请节哀顺变不太妥当吧?「请多保重。」
  彼端传来闷笑声。
  「不用祝福了,也千万别送我红包,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亏我还拉下身段,拜托那小子,结果却被他回头教训一顿地拒绝了。你们父子俩不约而同,都很爱跟我炫耀你们对彼此有多专情。」
  「时雨教训了学长?」
  「而且还是委膛知天高地厚地呛我一头,说即使会被我告上法院也不怕。但是......经过这次交手,我稍微有点了解,为什么你会被他打动了。」
  纯一微笑了下,能够从讨厌时雨的学长口中,说出认可时雨魅力的话,应该算是最高等级的赞美了。
  「虽然是个嚣张、臭屁、没大没小的家伙,但是那种执着在你身上的热情,我模仿不来。我认输了,我是真的败给他了。」
  「别这么说,学长。这又不是战争,哪来的输赢?再说,你的未婚妻不是怀孕了吗?你快要有宝宝了耶!这可是人生的一大喜事,应该要好好庆祝的!」
  「说到庆祝,我打这通电话来,是想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阮正纲叹口气说:「我的未婚妻给我开了个条件,说我若请动那小子到我们家吃饭,让她当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她就不计较我差点害她发生车祸的事。但你也知道的,我和那小子不对盘,我直接去邀请他的话,注定会失败,所有......」
  纯一懂了。「你邀请我,他自然会跟着我到你家去,是不是?」
  「抱歉,我知道这么做很卑鄙......」
  「没关系、没关系!为了让学长的未婚妻原谅你,这点小事学弟愿效犬马之劳。周末我们一定到你家--」
  突然之间,外头传来好大一阵锅碗瓢盆摔到地上的声音,硬生生中断了时雨的话。直觉地想到阿雨,在大脑下令前,纯一的身体早已擅自行动,赤脚飞奔,一路冲到厨房。
  「阿雨!」看见倒卧在地上的年轻大男孩,似乎失去了意识,纯一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地从胸口探入、一把捉住,拉到了体外般。
  无法呼吸、眼前昏黑的一瞬间过去后,他不假思索地丢开话筒,跪坐在时雨身畔,颤抖地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崩溃地大吼:「不要、不要!你不要吓我,快醒来啊!阿雨--」
  
  
  四
  
  抢救生命是件分秒必争的事。
  鸣着警示灯的救护车,马不停蹄地沿路开过数个红灯,载运着病患赶赴市内某大型医学中心。
  路途上,同行的纯一强忍着盈眶眼泪,紧握着昏迷不醒的时雨的手,拼命向各路神明、菩萨祈祷,希望他们能保佑时雨吉人有天相,平安度过难关。在心中,他一次又一次地朝倚靠着氧气罩帮助呼吸的时雨说--为了你,也为了我,一定要撑住,醒过来,阿雨!
  匆匆走向急论室的男人,放目四望一阵之后,锁定目标。
  「纯一!」
  他就坐在急论室外走廊的一张长椅上,但即使听到这声呼唤,依然不为所动,整个人像座木雕像,眼睛眨也不眨地睦视前方。迫于无奈,男人只好站到他面前,阻隔在他与那道铁门之间。
  倏地,木头人抬起发怒的眼,停顿,慢慢睁大。显然直到这一刻,他才能地「外界」有了知觉,才回过了魂。
  「学长?你怎么......来了?」有气无力地问。
  阮正纲诧异地说:「急救人员没告诉你,是我帮你们打一一九报的案吗?不然你以为是谁请人派救护车到你家的?这可不是老天爷有先见之明,是我打的电话。」
  「是这样吗?」除了阿雨昏倒的模样还烧灼在眼底外,其余的他都不记得了。
  「唉,当时透过电话筒,听到你声嘶力竭地叫着那小子的名字,我就察觉到事态严重了。而电话那端的你又一副六神无主,连该打一一九都不记得的样子,我便擅自帮你叫了救护车。看样子我这判断是正确的,瞧你,到现在还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小子的情况......很不乐观吗?」
  「......进手术房之前,医生说--他们会尽全力,但......要我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将脸埋在双手的掌心中,独自承受「阿雨可能会死」的恐惧,这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纯一绝不会逃避现实。
  不管庞大的压力是否会将他击倒,他一秒也不会离开,他每一刻都要与时雨同在。
  他相信,时雨同样在门的另一端,与死神激烈搏斗--为了要回到自己身边。
  阮正纲在他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膀。「振作一点,我会在这边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的。」
  纯一默默地推开他的手。「不行,学长。」
  「我别无他意,纯一。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想给你一点支持的力量而已。就当我这是友谊之手,别拒我于门外。」
  「我知道,谢谢你的心意,学长。只是,当阿雨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时,我不能与他并肩作战,起码要在精神上与他同在--不软弱地依靠着别人,靠自己撑下去。」目不转睛地把视线固定在前方的铁门上,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
  明明一张脸苍白透青,风吹来就会倒下似的,这个傻瓜为何还要如此逞强?
  在这种时候,寻求他人的安慰,有什么关系?那小子处于昏迷状态,还有什么好需要拘泥的呢?那小子也许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阮正纲握握拳头,压抑住冲动。他多想强行将纯一架走,不让他留在这种「自我折磨」的场所,继续承受痛苦......
  「至少让我坐在这边,陪你一起等吧?那日他会被车撞到,追根究底是我造成的,我们一起祈祷,愿上天保佑他没事。」
  纯一不置可否,他的心思早已回到老地方,眼里也只剩下那道门,其它事物都自动隐形了。
  两人静静在门外等待了近一个钟头,终于,背负许多生死的铁门缓缓开启。
  「请问况时雨先生的家属在哪里?」走出来的一名护士,拿着病历表问道。
  纯一触电般站起来。「我就是!阿雨--况时雨的情况还好吗?」
  「你可以直接问主治医师。请跟我来。」
  
  
  
  身体好重。
  想要动动手脚,都非常的困难。
  这很像是过去在作恶梦的时候,那种意识清醒了,手脚却仍在沉睡中,不听使唤的感触一样。唯一不太相同的地方,在于做梦时,一旦眼睛睁开了,魔咒就会应势破除,像现在他已经张开了眼,手脚还是不能自由活动的情况,一次也没发生过。
  「阿雨......」
  时雨缩小瞳孔,努力辨出一小盏灯中照耀出来的脸孔。「纯一......我......怎么了?」
  「你昏倒在厨房的地板上了,还记得吗?」
  经这一提醒,他点了点头。
  自己正要把平底锅放上瓦斯炉,前一刻还想到了「啊,糟糕,一直忘了把那个拿给纯一」,紧接着猝不及防的强烈恶心感,从未体验过的剧烈头痛,便自后脑门窜出,让自己的手脚一下子失去力量。
  纯一捉起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医师说,你的右脑接近杏仁核附近的血管,长了一颗肿瘤。关于那肿瘤的详情,太复杂的部分,我就不说了。总之,就是上次那次车祸的撞击,造成肿瘤破裂,这几天它一点一滴地在出血,叫什么蜘蛛膜的出血,所以你才会这突然昏倒。」
推书 20234-06-23 :残月情劫(出书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