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只泛白的手,也没有那双诡异的绿眸,更加没有狂风暴雨。
凉凉的夜风吹拂着夏若海的额发,带来丝丝寒意。
夏若海抚住额头,又做梦了。
一连几晚,他都在同一个时间,做一个同样的噩梦,是巧合还是预兆?那种真实的感觉,让
夏若海有时候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被吓得都有点神经衰弱了。
望着漆黑的夜空发了好一会儿呆,夏若海才把窗户关上,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每次做完这个梦,他就睡不着了,总觉得窗外有人在看着自己,那种芒刺在背的恐惧感让他
寝食难安。
呆坐了一会儿,夏若海觉得口干,於是便到客厅倒水喝。
一口气喝了满满一杯水,感觉肚子都有点涨了起来。
夏若海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他不想回房间睡觉,干脆倒在沙发上用手遮住眼睛假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忽然有人用手摸他的额头,夏若海猛然一惊,从沙发上滚
了下来一头撞在茶几上,痛得他差点晕过去。
半夜起身上洗手间的沈洋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夏若海只穿着睡衣睡在沙发上,他不由得诧异
,他临睡前去看过这个孩子,那时他明明躺在床上睡觉的,怎麽现在跑到沙发上了?现在是
秋天了,晚上很凉的,连衣服也不多穿一件就躺在这里,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沈洋走过去,伸手想推醒夏若海,叫他回房睡觉。
哪知他的手才刚碰到夏若海,他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还一头撞在了茶几上。
沈洋大惊失色,急忙把卷缩成一团的夏若海扶起来。
“你怎样了,没事吧?”
“老、老师?”
见到原来是沈洋,夏若海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嘶!痛死了!夏若海揉着额头呻吟。
“你觉得怎样了?没事吧。”
沈洋拉开夏若海捂住额头的手,一片淤黑,惨不忍睹。
“你坐着别动,我找药油帮你揉揉。”
仰头看着皱着眉为自己擦药油的沈洋,惊惧的心奇异地渐渐平复下来,夏若海伸手抱住沈洋
的腰,低声唤了一声:“老师。”
沈洋一怔,伸手摸了摸夏若海的头,“什麽事?”
夏若海又叫了一声“老师”,把头埋入沈洋怀里,可是却不说话。
沈洋的手顿了一下,向下滑了一点,轻轻地拍打着夏若海的背。
这个孩子平时在外人面前坚强而又冷漠,很少见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让人心生怜惜。
看着他脸上掩不住的疲倦和惊惶,沈洋本来很想问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才会三更半夜的不在
房间里睡觉,而跑到客厅窝沙发,可是此时静谧的温馨让他不忍心破坏。
等一会儿再问吧。沈洋想。
站得腿都有点酸了,夏若海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他不放。
低头一看,沈洋不由得哑然失笑,怀里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沈洋轻轻地拿掉夏若海揽着自己的手,把他抱回房间。
替他盖好被子正想离开的时候,夏若海忽然翻了个身,低声叫了一声:“老师。“
“嗯?”沈洋回过身来,一看,原来只是夏若海在说梦话,他不由得失笑,弯腰摸了摸夏若
海的眉眼,“乖,快睡吧。”
夏若海用脸颊蹭了蹭沈洋的手,呢喃:“老师,我喜欢你。”
玄系列之暗恋 19
糟糕,糟糕,睡过头了!
夏若海把闹锺扔到一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小君,小柳,起床了,老师,老师,起床了,要迟到了!”
咦?人呢?
顶着一头乱发的夏若海正在上窜下跳的时候,文小君清脆的大笑声从客厅那边传来:“舅舅
是只猪,我们都起来了!呵呵!”
夏若海冲到客厅一看,两个孩子正坐在桌子旁吃早餐,沈洋含笑着看着他:“快去刷牙洗脸
过来吃早餐吧,不然就真的迟到了。”
夏若海大窘。
文小君做了一个鬼脸,取笑:“舅舅是只猪,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
夏若海哼了一声,狡辩:“今天是阴天,没太阳,什麽太阳晒屁股,小君你用词不当。”
文小君搔搔头,脸红了,转头向沈洋求证:“沈爸爸,阴天就不能用太阳晒屁股了麽?”
沈洋摸摸他的头,“别听若海乱说,你没有用错词。”
“臭舅舅!”文小君扭头想找夏若海算账的时候,他的臭舅舅早已跑去刷牙了。
文小君握紧小拳头,对身边的沈柳诉苦:“小柳,舅舅是大坏蛋。”
沈柳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一句:“你是小坏蛋。”
文小君哀怨了,“小柳,你干嘛不理我?舅舅欺负我,你也不帮我,我们是青梅竹马,应该
要对付共同的敌人。”
沈柳眨眨眼睛,“可是海哥哥没有欺负我啊,再说,海哥哥是你舅舅呀,怎麽能说是敌人,
爸爸,你说是不是?”
“是啊,小柳说得对。”沈洋支持自己儿子。
“小君是个笨蛋。”沈柳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文小君傻眼了。
看着文小君那大受打击的可怜模样,沈洋忽然很理解夏若海为什麽老是捉弄这个外甥了了,
只因文小君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
“老师你怎麽不叫我起床?”夏若海似真似假地抱怨。
沈洋笑了笑,“昨晚你太晚睡了,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免得今天上课没精神,然後又找
借口逃课。”
沈洋这样一说,夏若海忽然想到自己昨晚好像抱着沈洋在沙发上睡着了,可是今天自己是在
床上醒来的,那──
“老师,昨晚、昨晚──”
“我抱你回房间的,看不出你瘦瘦的样子倒是挺重的。”沈洋轻松地道,以免夏若海尴尬。
见沈洋态度自然,夏若海暗自松了一口气,“老师嫌我重,叫醒我嘛。”
“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也不辛苦。”
“爸爸,你们说什麽呢,怎麽我听不懂?”沈柳好奇地问。
夏若海一把抱起沈柳,亲了一口他的脸蛋,笑道:“说小柳变重了,海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
“啊!坏舅舅,不许亲我的小柳!”文小君呱呱叫。
夏若海偏要亲,还一连亲了好几口,把文小君气得泪眼汪汪的。
看着淘气地大笑的夏若海,沈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听到的那句“老师,我喜欢你”,这
个孩子他喜欢自己哩,那自己呢,对他又是怎样一种感情?
沈洋迷惘了。
~.~.~
沈洋把公文包随手放在桌子上,看看腕表,差不多时候上课了。
喝了一口水,他拿起课本和教案关上办公室门去上课了。
因为想着夏若海昨晚的那句梦话,因此沈洋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在转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在
了一个人身上,两个人倒在了一起。
沈洋慌忙把那人拉了起来,原来同是历史系的李岚。
李岚是个大美人,是系里很多男教师的追求对象。
沈洋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沈老师想什麽事情想得这麽入神呢?连我这麽大的一个人都看不到?”李岚的声音
悦耳动听,感觉有如天籁。
沈洋随口道:“想学生的事情而已。“
李岚哦了一声,点头,脸色不是怎麽好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学生的事,我正想去告
诉你。”
沈洋一怔,“我学生的事?我的学生出了什麽事?”
李岚惊讶,“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你──”李岚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你有个学生死了。
”
玄系列之暗恋 20
夏若海托着腮,虽然眼睛盯着黑板,可是台上老师说了什麽内容,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自己为什麽会做那个梦?一只近乎白化的手,一双猫眼一样的绿油油的眼睛,还有那有规律
的敲击声……
这一切是不是预示着什麽?
夏若海心烦意乱地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脑海中时不时地浮现那双绿色的眼睛。
一阵风吹过,窗帘被风卷起扫到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夏若海的手背上。
痒痒的感觉,就像一条毛毛虫爬过。
夏若海吓了一跳,急忙甩手。
手甩了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原来只是窗帘。
再低头的时候,夏若海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上不知何时画了一只大眼睛,此时正直勾勾
地瞪着自己。
惊吓过後,夏若海稍微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发现这只眼睛只不过是自己无意识地画出来的
,他揉揉了额头,苦笑:自己真是杯弓蛇影。
他正想把画着眼睛的那页纸撕掉,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
“咯,咯,咯……”
敲击声是那样的耳熟,夏若海汗毛直竖,一股寒气陡然从背後升了上来,他感觉到窗外正在
有人在看着自己。
夏若海是如此的害怕,他不敢转过头去看窗外。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是几秒锺,夏若海僵直着脖子慢慢地把头转过去。
有个人趴在窗沿上只露出半只眼睛木然地看着夏若海,见他转过头来就马上把头缩回去。
夏若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爆炸开来,一片混沌。
是梦里的那双眼睛!
当下,夏若海想也不想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在老师和其他学生的惊呼声中,从半开的窗户中
跳了出去。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捉住这个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怪物!
******
死者是沈洋带的五个博士生中的其中一个,名字叫杜明,他的尸体是沈洋的另外一个学生严
泽发现的。
今早,严泽来到历史系院楼他们考古专业专属的教室时,看到杜明伏在桌上聚精会神地拿着
笔不知道在写些什麽,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
他们五个人是好朋友,互相开玩笑是很寻常的事。
严泽见杜明如此专心,便绕到他背後打算吓唬他。
“喂!做什麽呢?叫你也不回答!”严泽大力地一手拍在杜明的肩膀上,可是杜明却毫无反
应。
严泽这才觉察不对,此时他的手还搭着杜明的肩膀,手掌下的触感那样的冰冷僵硬。
严泽退後一步,缓缓地走到杜明面前弯腰一看,生平第一次他凄厉地尖叫起来。
***
沈洋赶到的时候,教室外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个水泄不通。
闻讯赶来的师生脸上皆是一副惊恐的神色,围成一团像蚊子一样嗡嗡议论纷纷。
沈洋想挤进去问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可是无奈围观的人太多了,挤进去又被挤出来,这时站
在人群外围的一个人向沈洋招手,“沈老师,这边!”
沈洋回头一看,是同一个学院的老师,叫林伟的。
林伟大概一米七左右,一张国字脸,看起来非常憨厚,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有好感的人。
“林老师,我的学生究竟怎样了?”沈洋着急地问。
林伟脸色沈重,“死了,死因不明。你其他四个学生说昨晚9点多的时候还见过他,那就是说
他是9点之後遇害的,可是他整个身体僵硬得就像石头,身上也没有伤口,所以不知道是怎样
死的。”
“那我其他的学生有没有事?”沈洋焦急地追问。
“没事,可是严泽大概被吓坏了,一直都说不出话来。”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沈洋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林伟嘴角边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玄系列之暗恋 21
那种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甚至心生厌恶,沈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发现林伟根本没有在笑。
难道是自己眼花?沈洋疑惑万分。
“萧春秋?”几经辛苦才挤进人群的沈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洋?”看到沈洋萧春秋也颇为惊讶,“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是这所大学考古专业的老师。”
“老师!”沈洋其余的三个学生一看到沈洋马上围了过来。
“老师,老师,杜明他、他死了,还有严泽──”孙智急道。
沈洋安抚地道:“老师都知道了,严泽在哪里?”
严泽正缩在教室里的角落里,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沈洋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似乎完全听不到,眼睛也没有焦距。
“他是你的学生?”小常凑过来问。
沈洋点头,“我这学期就总共带了五个学生。”
“杜明也是?”
“是,杜明他──”
“你跟我过来,不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沈洋心中一紧,艰涩地问:“他──”
不等他说完,小常就道:“死得很恐怖,萧春秋看完後那脸色到现在还是青的,我也是。”
“早知道我就不跟着来了。”萧春秋满头乌云地飘过来攀住小常,“要是我今晚做噩梦,你
得赔偿精神损失费。”
小常一手拍掉他的爪子,没好气地道:“问上官要,我可没有叫你跟着来,是你自己八卦跟
着我们来而已,你会做噩梦,难道我就不会做噩梦了麽?宋肖御,过来带沈洋看看那尸体,
我可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宋肖御走了过来,“沈爸爸怎麽会在这里?”
“死者是他的学生啦。”
沈洋是教考古学的,他本身也有参与过很多发掘工作,尸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可是当宋肖
御掀开白布,看到白布之下杜明的尸体时,一种恶心感直冲了上来。
杜明整个人趴伏在桌子上,维持着一种写字的姿势,他面容狰狞,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白颜
色,他的两只眼球已经全部翻白,两道暗红血迹他的鼻孔流出,在他脚下形成了一滩血迹。
他的身体和桌椅接触部分像特强万能胶一样粘在桌椅上,沈洋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情景,
感觉就像杜明的臀部、膝盖、手臂……凡是和桌椅接触的部位都像被溶掉了,然後混合了一
些粘稠的胶状物体进去,把杜明死死地固定在桌椅上。
最骇然的是,杜明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只笔,此时那只手还是在动的,不断重复地在桌面的同
一个地方写着一句话“死也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那木质的桌面,“死也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这几个字深深地刻在了上面,可谓入木三分
,也不知道是写得多用力和写了多少遍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直到宋肖御把白布盖好,遮住了杜明的尸体,沈洋还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脑海中不断地浮
现杜明那双只有眼白、没有黑色的眼睛,他在那样一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明明白白的、让人
心寒的恨意。
“你没事吧?”见沈洋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那样呆在那里,宋肖御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洋猛然惊醒过来,“没事。”
“那句话你也看到了吧?”迟疑了一下,宋肖御问。
沈洋一怔,半晌,他道:“可是我最近并没有布置过什麽任务给他们。”
“那杜明有没有和什麽人结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