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春寒露重夜凉如水,柳驭风衣裳单薄……
「起风了,快回府吧。」说完一扬鞭率先奔了出去。
柳驭风看着他的背影极为不解自言自语,「如此良辰如此夜,月下漫步这么诗情画意,他跑个什么劲啊?这世上不解风情的人加在一块也不及一个贺仲廷扫兴。」
自从皇宫回来,柳驭风似乎像变了一个人。对贺仲廷不再像以前那样能躲则躲,有时候甚至会主动亲近问候。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贺仲廷有些措手不及。
他自然是不希望柳驭风讨厌他。但是,他心里怀着不敢对人讲的天大秘密。以前柳驭风和他走得远自然对他的心事无法窥视。现在柳驭风有事没事总用耐人寻味的目光审视地看着他,这让他胆颤心惊。打仗的时候面对再大的危险也不会皱一记眉,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可是面对柳驭风那双似乎什么都能看透的双眸,他直觉地想逃。
以前柳驭风恨他讨厌他一见他就逃,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现在柳驭风有意无意地亲近,他却比原来更加烦燥难受。贺仲廷并非不想和柳驭风亲近,只是他害怕太过亲近了万一被柳驭风发现了什么,到时候万一更恨他更讨厌他,甚至看不起他或者逃得更远。想亲近又不敢亲近,这样矛盾反复怎么不叫他更加心烦意乱?
偏偏这段时间边境和平安定,边陲小国接二连三送来朝贡。甚至派来使者学习交流,示好之心不言自明。害得他就算想逃也无处可逃。
这样过了两三月,天气渐渐转热。
一清早贺仲廷在花园里练剑。他自幼习武体质比常人好得多,从来不惧严寒酷热。
大雪天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三伏天即使练了一阵子剑也不会出什么汗,下人备着的丝巾他几乎用不着,只用白布擦拭宝剑。
「姐夫好兴致,大清早就跑来练剑。」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贺仲廷手一颤丝巾差点掉了下去。
转头果然看到柳驭风站在花园门口看着他,神情极为不悦。
「昨天夜里热得要死,我迷迷糊糊到半夜才睡着,一大清早就听到姐夫练剑的声音,真是扰人清梦。」
柳驭风生于冬季,是个异常怕热的人。每到酷暑就食欲不振,成天无精打采。贺仲廷请了大夫配了药方服用也不管用。原本那个雪莲晶露是个难得的好物,可惜柳驭风不领情转手送了人,害得现在吃苦。
他住的院子本来离贺仲廷练剑的花园还有些距离,因为天气转热他夜里睡不着,这花园旁边的屋子靠水塘近,凉快,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搬过来住。
贺仲廷这几天心绪不宁,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个。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生内疚,「我这就走,你再睡吧。」
柳驭风气呼呼往石凳上一坐,「都被你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
「睡不着那就去前厅吃早饭。等吃了早饭再睡。」贺仲廷生活极为规律,每次醒了就绝不躺在床上,更不要说什么吃了饭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这种事。可惜对着柳驭风一向的原则全都化了零,居然还主动让他回去补眠。
柳驭风摆了摆手,「夜里睡得不好,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了饭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没病没痛的请什么大夫?不用。」
贺仲廷也没勉强他,心里却想着要是下次皇上再有赏赐的时候,他要想法子再去讨一瓶雪莲晶露回来,说什么也要让柳驭风吃下去。
他正想得出神,却不捉防柳驭风已经凑到他跟前,「咦,姐夫你练了这么久的剑怎么一滴汗也不出?」
面前的人气息清雅,连滴下的汗水都似乎带着一股诱人的清爽男人体味。再加上突然放大的一张俊容,贺仲廷一时之间如同被人点了周身穴道连动也不会动了。又觉得有一股无名之火腾的冒了起来,烧得他浑身发烫。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难道姐夫居然长了一身绝世美人的肌肤?这可真是本朝最大的趣事。」柳驭风越凑越近,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股诱人的魅惑,「哎呀,原来我看错了。姐夫也怕热,额头上也全是汗珠子。」
「别胡闹。」贺仲廷转过身不着痕迹退了一步,以疾声喝斥掩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只是开开玩笑,姐夫你干什么气得脸都红了?」柳驭风坐回凳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完慢悠悠的转回房间里补觉。
贺仲廷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戒备森严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额头间居然出了一层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出的冷汗,还是因为柳驭风靠过来时身体发热的情动。
柳驭风转回房间,一想到刚才贺仲廷被他逗弄得面色潮红却还硬撑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几乎大笑出声。
自从那天他心血来潮无意识破贺仲廷对他的心意之后,对于这个人前道貌岸然人后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的姐夫,他是越逗越觉得有意思,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竟有些丢不开手了。
柳驭风长得风流倜傥身边向来不缺燕瘦环肥各种各样的美人,像贺仲廷这类的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人长年练武却没长得五大三粗,反而身材修长,甚至还有几分纤瘦。着上一袭青衫,倒也称得玉树临风。
刚才在花园里看他舞剑,剑凌厉轻灵,英气逼人。可那纤长细腰却软得不可思议,各种极诡异困难的动作都能做得行云流水。一双笔直的双腿长而有力,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连那整天皱眉的严肃表情也成了另类诱惑。
特别是他借机会靠近时,从贺仲廷身上传来的味道让他大为顺意,一种类似雨后森林草地般清新爽快的味道,淡雅却又带着一丝诱人的魅惑。真是没想到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大木头、硬石头原来还有这样的风情。
想到这里柳驭风不禁苑尔,可惜贺仲廷即便有万千风情,他却做不成那解语之人。他虽然有意戏弄贺仲廷却从没想过真要和他如何亲近。
柳玉郎貌似宋玉处处多情却也绝情。对着每一个和他亲近的人他都不曾投入真心。不是他不想真心,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人人追随左右,不等他要就急着献上真情。一样东西若是得的太容易了,便不会珍惜。,若是得的多了,便会麻木不值钱。
他游戏人间轻松自在哪里会舍得将自己绑在哪一个人的身边?他身边的人哪一个不知道他的性子脾气?柳驭风也从不掩饰这一点,无论是谁想得到柳郎专情那还是早早散了吧。
柳驭风纵横风月场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一看便知。所以他身边的红粉一个比一个善解人意,即便有吃味也只要他随意哄哄,也就你抬手我低头的过去了,并非死缠烂打的类型。
可这贺仲廷他惹得却碰不得。且不说此人的身份地位,单说贺仲廷的武功,一朝翻脸他还能有命在吗?只怕他连贺仲廷的一个小手指也打不过。
贺仲廷这人性格木讷不懂变通,心里明明爱他爱得要死,却偏偏要装得硬得像块石头。要是他冒然揭穿这个他拼死也要守住的秘密,玩过了火。他哪里还逃得过贺仲廷的手?将这样一个死脑筋的人逼到了绝路,不拼出个结果来断然是逃不过劫数。若是狠心对他不管不顾,那是逼死那个老实头。若要柳驭风守着这块木头一辈子那他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心里虽然瞧不上这个被他口口声声骂作虚伪的姐夫,但是却也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他。他借住贺家时早已家道中落,不管贺仲廷对他抱着怎样的心思,吃穿用度日常照料确实十分上心,半点不曾马虎过。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却没有几个。就算他不承认贺仲廷对他有恩,但是那块木头也没半点对不起他。
他不愿牺牲,也没想贺仲廷死。柳驭风性格潇洒不羁,一颗心思八面玲珑,这种逼虎跳崖的事他才不会干。只是逗逗贺仲廷玩玩罢了,可不敢真和他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反正那个人也不敢说什么,所以真是越逗越有趣,越逗越有丢不开手的感觉。
七月盛夏——
贺仲廷刚好要过三十寿辰。三十而立,这个生日自然要办得热闹非凡。皇上太后都赐了不少东西。也来了不少朝中大臣替他贺寿。
贺仲廷为人一向低调,吃穿用度也不大上心,对于盛大热闹的场面并不太习惯。只是这一次是皇太后从宫里特意关照要他好好乐乐。他几次三番惹端睿太后不高兴。对她这番好意自然不敢再拒绝。在花厅摆了寿酒,请了歌姬助兴。就连自己也换了件平日不穿的鲜色衣裳,比起平日的素雅完全判若两人。
柳驭风坐在席间看着拘谨的贺仲廷耐着性子和一个又一个过来的人饮酒,反来覆去说着那几句干巴巴的客套话,差点大笑出声。这个男人但凡世上所有好玩有趣的事,他一样都不喜欢。歌舞助兴美酒佳肴,这些放到他身上简直成了受罪。这世上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位喜欢受苦受累的人?真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席间有位穿素色衣服的男子敬酒,贺仲廷对着他倒是和颜悦色,两人居然聊了好一阵子。柳驭风不由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家父身体抱恙不能前来,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思远你太客气了,不知骆大人生得什么病?」
「大夫说他积劳成疾,现在每日夜里咳个不停。劳烦将军挂心。」
「唉,骆大人是太辛苦了。念沉身体好吗?」
思远,念沉?柳驭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放在嘴里念了几遍。骆思远,骆念沉?再看那男子的容貌,突然与记忆里一个俊美少年重叠。骆思远不就是骆念沉的大哥?当初他和安子慕在酒楼一见如故,他口口说要追求的不正是眼前这位男子的亲弟弟?
想到这里不由多看了骆思远几眼。深叹他们兄弟二人长相可差太多了。骆念沉俊美无俦,一颦一笑都诱人心魄,明艳不可逼视。就连风流成性的安子慕也对他的容颜一见倾心。不远千里从扬州一路追到京城。
可这骆思远的容貌虽然眉眼之间两人有相似,却只能称得上清秀。与骆念沉的奇俊相比根本不像一个妈生的。只是这人一身书卷味斯斯文文,颇有君子风范倒也显得儒雅。
「念沉很好。」骆思远停了停,露出一个颇为黯然的微笑,「他,他今天和朋友出去了。将军不要见怪。」
「不会。他这么大正是喜欢结识朋友到处游玩的年纪,你也别管他太严。」
骆思远垂下眼睑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愁苦,闷声答了句,「我知道。」然后便回了座。
柳驭风见他神色古怪,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只见他坐在座位上也是一杯接一杯不停饮酒,大有借酒浇愁之意。不一会儿一张雪白的面容就喝得通红。
柳驭风和安子慕兴趣相投,又结了异性兄弟。自然对他这个大哥比较偏心。眼见骆思远愁眉紧锁似有化解不开的心事。推算一下估计大概是安子慕得手,将骆念沉追到了。
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骆大人久病床前,估计也是眼前这位骆大公子当家。自己弟弟出了这样的事让他头痛不已,倒也是人之常情。心里虽然对这位骆大公子抱了几分同情,对安子慕却又从心里替他高兴,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于是也不在骆思远身上多花精神将眼光投到了台上的歌舞姬身上。
只见有个歌姬身姿曼妙,银铃儿似的声音唱着:「有个人人。飞燕精神。急锵环佩上华茵。促拍尽随红袖举,风柳腰身。簌簌轻裙。妙尽尖新。由终独立敛香尘。应是西施娇困也,眉黛双颦。」一边唱一边时不时将眼神往柳驭风这边飘过来。
有美人送来秋波,柳驭风自然要还以青眼,含笑不语看着她。余光却扫向坐在不远处的贺仲廷。果然自从他的眼神投到台上的那一刻起,贺仲廷的神情就变了。眉头锁得更紧,对来敬酒的人话说得更少,酒却喝得更凶。柳驭风好笑又颇为得意地想,闷葫芦原是个醋坛子。
可惜柳玉郎的醋哪里是一个坛子装得满的?
待歌姬一曲唱罢,柳驭风大声喝好,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那歌姬原本就对柳驭风有意思,自然乖乖走到他旁边坐下。
「柳公子。」
「你声音真好听,唱得好听,说话也好听。」
「柳公子拿我开心呢。」
两人小声私语,不一会儿神情已经熟得像老朋友。柳驭风甚至还拿着自己的酒杯喂她喝酒。虽然有人看不惯他放荡不羁的狂样。可是他是将军大人的小舅子。主人不说话他们这些陪客哪里敢多嘴?更何况柳驭风的风流都传到端睿太后的耳朵里了。她老人家都没说什么,还被哄得给了许多赏赐。太后面前的红人,谁敢自讨没趣?
实在有看不顺眼的也就找个借口早早离席。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再加上贺仲廷神情也带了几分恍忽,大家早就热闹不起来,于是早早就散了席。
第四章
贺仲廷看着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花厅现在只剩下杯盘狼藉。下人井然有续收拾着,见他还坐在位置上不动,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贺仲廷对下人向来不苛刻,可惜除了从小跟着他的贺安根本没人敢与他亲近。
前段时间莫名与他亲密起来的柳驭风见了那美貌歌姬简直是掉了魂。他喜欢的人也好,他不喜欢的人也好统统不爱与他亲近。他养着的下人也好,他救过的人也好也一个个视他洪水猛兽。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活得如此悲凉。
「你们先下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下人纷纷退了下去,贺仲廷借了酒意走到柳驭风坐过的位置上坐下。鬼使神差的拿起他喝过酒的杯子。双手颤得几乎握不住,慢慢的送到唇边缓缓印下自己的唇。
他三十岁,这是他的寿辰。他想偷一份属于柳驭风给他的贺礼。这一生他都不可能被柳驭风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喂他喝酒,只是这样偷来半个吻就够了,够了。
正在这时,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柳驭风醉得迷迷乎乎地走了进来,「姐夫,你坐在我位置上干什么?」
「你喝醉了。」只是一瞬间贺仲廷的神情就恢复了原来的冷漠。
醉得七倒八歪的柳驭风也不往下追问,自顾自地说,「刚才铃儿送我一个香包,我一时大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姐夫你看到没?」
「没有。」
「奇怪,刚才明明就在这里的呀。」柳驭风东倒西歪的四处寻找。看得贺仲廷又是难过又是担心。
「明天再找吧。刚才有下人过来收桌子,明天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柳驭风摆了摆手,「不行。我今天晚上要去找铃儿,要是丢了她送的香包怎么去?」
贺仲廷越听越心酸拔腿刚想走。突然被柳驭风扑倒在地上。
「刚才姐夫坐在我位置上,一定是你偷偷拿去藏起来了。」一边说双手在他身上乱摸,还低下头在他脖子衣服上嗅闻个不停,「让我闻闻你有没有藏起来。」
就算被雷击中贺仲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朝思暮想的人压在自己身上,惹祸的双手在身上乱摸,炽热带着酒气的鼻息就这样萦绕四周。每一处的肌肤简直都要烧起来似的热到发烫。柳驭风毫无章法的乱摸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贺仲廷觉得自己僵得像块石头,可是每一处被他轻抚到的地方又矛盾地融化成了水。
胸口发疼,胸前两颗小巧红点轻颤着立了起来,顶在衣服上酥麻难忍。偶尔被柳驭风的手掌碰到就立得更起劲,透过薄薄的衣裳甚至看到了它们顶突来的形状。下腹部更是火热难挡,血液似乎一下子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即便没人碰触却越来越硬。
贺仲廷羞愧得简直说不出话。双腿死死夹住,妄想把反应激烈的孽根藏起来。可是这样的摩擦却让那里的快感急剧加倍,越涨越大,酸痛难忍。真叫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笔直的双腿紧紧夹住的部分濒临崩溃,连同整个身子颤成了一团。
「别这样,快放开。我身上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贺仲廷武功比柳驭风高出百倍,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推开他醉酒后的胡闹。可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是不是真的想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这个男人和他那双胡乱抚摸的双手。
「我不信,让我搜搜。」
「不要这样,我,我真的没有……啊……」贺仲廷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