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笑得花枝乱颤,说我以为你怕啥呢,原来怕哥哥我抢你老公呀?
事实上杨海晨真没打算要把周源介绍给自己圈子内的朋友认识。他是答应了要跟周源发展,可他完全没打算要把周源拉进圈子里。他心底里始终认为,周源是直的,周源永远没可能融入他们的世界。与周源在一起,只是一短暂的事儿,某天周源梦醒了,一切就会结束。
他只求在结束那一天,周源不会怨他太多。
(二十一)
杨海晨跟周源的关系越发微妙却复杂起来。
从杨海晨的角度看,周源是他的朋友、兄弟、情人。平日当他们一起玩乐的时候,周源会搭著他肩膀与他说笑,会像兄长一样照顾他,那些时候,杨海晨会觉得周源不过是他一个要好的室友、伙伴。可到了晚上,周源总死缠烂打的要抱著他亲吻,霸道的要杨海晨满足他,那些时候,杨海晨又会觉得,周源是他的地下情人、秘密伴侣。
至於周源,他更是不知该把杨海晨放在甚麽位置。在认识杨海晨以前,周源真从没接触过任何与同性恋有关的事物,他从前真不知道两男人也能有那种感情。可现在,他又好像明白了。每跟杨海晨在一起,他总有种谈恋爱的感觉,很甜蜜,很幸福。他开始能感受到,两男人间的情感是怎麽回事。
可同时,周源又觉得很迷惘。他知道他跟杨海晨现在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室友关系了。是他先提出要求,要跟杨海晨作“那种朋友”的。可现下杨海晨真答应了,他却是不知该如何对待杨海晨。他只是总希望能跟杨海晨待在一起,甚至比从前严重。白天他是不敢作出甚麽大胆的事儿,可一到了晚上,只剩他俩在寝室,他就是禁不住要与杨海晨亲热。其馀,他已不晓得还有甚麽可以做了。
在一次与周源的对话中,杨海晨无意中提起婷婷。周源很是大方的与他聊了几句。往後杨海晨知道,周源并无意要与婷婷分手。
杨海晨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是介意周源不跟婷婷分手。他本来就没有这个意思,他更不想自己成为甚麽第三者或类似的东西。只是面对周源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杨海晨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一再在心中提醒自己,别跟周源太认真,这男人自个也还甚麽都搞不清楚,你可别跟他来真的,不然某天他突然搞清了,你真後悔莫及。
大雄给杨海晨拨了通电话,说他课程缩短了,他还有两星期就回来了。
一想起大雄,杨海晨心里就是一个沮丧。他想,大雄是一个好男孩,憨厚老实,有才华,有干劲,对自个也是一味儿的好。这样的男孩子,杨海晨不忍再拖延人家。现下他自个都跟周源好上了,他觉得他跟大雄也走到了尽头。
十一月初,技资得送的货特多,周源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十一点从公司回来,晚饭都还没吃,抓起杨海晨非要他陪吃宵夜,杨海晨虽已洗了澡,不想再上街去,却还是顺从的跟著周源出去了。
席间杨海晨接了通电话,周源听见他说“在吃宵夜呢”,还有“跟同事呢”等语句。等他挂线後,周源问他是谁,是不是大雄。杨海晨承认了,又说大雄还有两星期就回来了。
周源说,怎麽不是说月底麽?
杨海晨说,他课程缩短了。又补充说,我也是早两天才知道。
在回宿舍的路上,周源脱下外套非要杨海晨穿上。杨海晨笑周源爱操心,周源便硬是把外套丢在杨海晨身上,快步往前走。十一月的天已经挺冷了。杨海晨本身穿了高领毛衣,不觉得很冷。而周源里面只套了件短袖体恤,现下正抽烟暖身子呢。
杨海晨记得周源讲过,说总觉得他身子瘦削,挺孱弱的样子,尤其有时看他走路,轻飘飘的样子。杨海晨就告诉他,他小学的时候还挺白胖的,上中学後个子拉长了,也瘦了。杨海晨说他身体其实挺强壮的,很少得病,中学时体育还很好,田径游水样样精,只是上大学後疏於练习,便是没多成就。
杨海晨追上周源,把外套往他头上甩。周源的烟头差点碰到布料上,他的头发都给弄乱了,笑著操了声,又想把外套套回杨海晨身上。杨海晨赶忙躲开,说我不冷呢。周源尝试了几回不果,最後悻悻的拎著外套,堵气般不愿把它穿上。
杨海晨侧眼看著周源,他从以前就觉得周源的侧脸特别有男人味儿,他下巴的线条很好看,坚硬锐利,有棱有角。杨海晨也喜欢周源腮帮子上那层薄薄的胡渣子,每次与他亲吻,周源那些胡渣都让杨海晨的面颊又酥又麻,这能给杨海晨一种诱惑的感觉,当然他绝不会让周源知道这些。
此刻看著周源孩子气的举动,杨海晨心中很是温暖。他实在享受周源给予的关怀。然後他又觉得可悲。他跟周源的关系与他初衷相差太远,他希望能与周源简单的交往,可现下他俩的关系却是搞得比甚麽都要复杂。
过了两天,周源从公司回来,又是十一点多。杨海晨早给他打了饭,周源狼吞虎咽的吃著。杨海晨正在讲一通电话,挂线後周源直愣愣的盯著他瞧,嘴里使劲咀嚼著。
杨海晨若无其事地与他聊起了公司的事。杨海晨想起他刚入住时,他跟周源的共同话题极少,每天几乎没能聊上十句。而现在,他们已成为了无所不谈的伙伴,他们的话题数之不尽,公司、家庭、往事,甚至时事、电影、明星,唯一的是他俩都不喜欢谈自个的私事,周源很少提起婷婷或是自个以前的女人,杨海晨也不会讲起他以往的伴儿,还有就是他俩都很少谈到将来。
後来周源问杨海晨:“你有没跟那大雄说咱俩的事儿?”
杨海晨像看疯子那样看著周源:“当然没说。”
“刚才电话里的是他?”周源最近特别爱打听这类事儿。
“哎。”杨海晨也不打算隐瞒。
“……我觉得你其实应该跟他分手。”
杨海晨吃惊的看向周源。他没想到周源说出这样的话儿。他觉得不公平。他想说那你先跟你那婷婷分手啊。可他忍住没有说,他真不想说出那种怨妇一样的话儿,多窝囊。
周源又接著说:“你总不能同时跟两男人好吧?啊?”
杨海晨心想,同时跟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可以了?
周源看杨海晨不做声,便又说:“你会跟他分手吧?”
杨海晨看著周源。“周源,你这人啊,有时真挺那个的。”他这话说得恨恨的,却又是无奈的。
“甚麽?”周源没听明白。
“算了,睡觉吧。”杨海晨翻身躺下。
其实就算周源不这麽要求,杨海晨也是打算要跟大雄分的。正如周源所讲,他无法同时与两男人相好,这算是原则问题,他不会为了跟周源堵气而与大雄拖著。他想清楚了,周源不愿跟女友分手是他的事儿,他没必要为了这事觉得委屈或是别的甚麽,多麽伤神。他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好好跟大雄说了,好让大家有个了断,不用再处处顾虑著甚麽。
周源家那胡同的伟子联络上周源,说周源母亲进医院了。周源著急的朝话筒一通乱哮,伟子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始末告诉了他,说是周母乘公车到市内买药材,下车时摔了一跤,手腕著地,脱臼了。现在已无大碍,可循例还得留院观察。
周源想向技资的头儿请假,头儿问他何事,他说他母亲进医院了。头儿问他怎麽回事。周源耐著性子跟他说了,没想他头儿居然不放人,他说小周,你明知道咱这阵子人手不够,你就帮帮忙,下班我跟你一起去看你母亲。
周源听罢差点动了手,旁边黄狗早瞧出势头不对,一个箭步上前把周源拦下。周源直盯著他们头儿瞧,胸膛起伏了半晌,居然很快就冷静下来,半句脏话没骂出,只转身抓起话筒给杨海晨拨了通电话。
电话中杨海晨也听得出周源的著急,杨海晨连带著也有点慌张起来。周源告诉他,他们这边头儿死活不放人,现下他也只能乾著急。其实周源把事情告知杨海晨,并没有甚麽特别的原因,这些日子来他习惯了有甚麽大事也必向杨海晨报告,他只是出於一种分担的心态,而不是要让杨海晨替他做甚麽。
杨海晨向周源要了医院的地址与房间号码,周源一一告诉了他。待周源下了班赶到医院时,杨海晨早待在那边侍候了,周源进病房门的时候,杨海晨正给他母亲削苹果,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聊得挺欢。
周源起初以为杨海晨是下了班才往医院跑的,他心里已是很感激。後来他母亲告诉他,杨海晨整个下午都陪在她身边,周源才知道杨海晨是请了假去探望他母亲。周源心里那个感动啊。他差点在他母亲面前就往杨海晨的唇上亲下去。
周母也看得出儿子情感上的波动,她也不禁在心里赞叹杨海晨善解人意、有情有义。看著这两年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眉来眼去,周母心中真觉好笑。她从没看过周源这模样。她想,在这杨海晨面前,儿子总会变得孩子气,像个小学生。周母当然不会想到他俩有别的甚麽关系。周母是农村人,见识少,对杨海晨与儿子两人的友谊,她是半点没有怀疑过。
那晚上一进寝室周源就迫不及待的把杨海晨按在门板上,铺天盖地地在他脸上乱吻起来。周源在杨海晨耳边说:“你有没看到,我妈多喜欢你呢,恨不得把你抓回家里去当媳妇使唤。”
杨海晨没所谓般笑著。周源忽然停下来不动了,一瞬不瞬的瞅著杨海晨。杨海晨伸手在他面上摸了一把。周源突然埋下头,开始在杨海晨脖子上啃咬起来。
杨海晨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梗著脖子喊了两声:“周源,周源。”又伸手在他袖子上扯了三两下。周源终於抬起头来,又盯著杨海晨好一会,最後放开了他,转身进屋了。杨海晨能感到自个的心突突乱跳著,他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你装甚麽纯情呢你。
小陶的bf是有钱人,大老板,四十好几,足足比小陶大了二十岁。看著这个油光满面,发线上移,还有点啤酒肚的男人,杨海晨真觉得自己不了解小陶。杨海晨承认自己有时是挺肤浅的,他只喜欢漂亮、俊俏、帅气的男人,他过去所有的bf,或是有过好感的男性,均是有好看的外表,健康的体魄。杨海晨明白做人不能只看表面,他过去的男人也不是只有外表没有内涵,可他还是觉得,除了内在美,外在美也是不能忽略的因素。
因此杨海晨还是禁不住要替小陶感到不值。小陶是一很漂亮,很标致的男人,杨海晨觉得以小陶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更像样的伴儿,而不是非得黏著那位老总。只是杨海晨这种看法得不到多少人认同。Jake说,小陶要的是有钱人,这世上有钱又英俊的男人很多,可他们不会是gay,即使是,也不会让人知道。Jake说他们应该祝福小陶,小陶喜欢那人,就由得他吧。
小陶告诉杨海晨,在他眼中他“大哥”比谁都好看。小陶总爱管他bf叫“大哥”,杨海晨真觉腻味,每次听见也掉一身鸡皮疙瘩。小陶总爱骂杨海晨肤浅、没品、以貌取人,可杨海晨又觉得,要是小陶真完全不介意他那大哥的外表,他根本不需要还跟各式各样的男人鬼混。杨海晨又想,小陶也许就是爱他那大哥的钱,小陶这人从来也是对钱没辄。这麽想著,杨海晨又觉得小陶其实也挺可悲的。
最近小陶跟他大哥吵架了,他大哥发现了他曾出来卖的事,小陶心情很不好,可他没有把事情告诉任何圈子内的朋友,包括杨海晨在内。然後小陶知道了杨海晨将要与大雄分手的事,小陶心里忽然很不是味儿,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明明比杨海晨骚,比杨海晨野,却无论如何也交不到更像样一点的男人,外表稍为好一点的男人,只愿意跟他一夜情,好不容易交到一大款了,却是人人也在背後取笑的啤酒肚。
反观杨海晨呢,他甚麽也不用做,不用到处勾搭,不用向男人抛眉弄眼,自然就会有好男人往他身上黏。而杨海晨这人却半点不珍惜,遇到一个新的,就要把旧的丢掉,伴儿换了一个又一个,眉头也不皱一下。小陶多不甘心,他又想起自己当mb那些辛酸的日子,他觉得上天真不公平。那天他第一次在杨海晨面前掉了泪,也第一次对杨海晨动了火。他哭喊著,指著杨海晨叽叽喳喳的骂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儿,甚至泄忿般在杨海晨肩上捶了几下。
杨海晨当然知道小陶是喝醉了,他也明白小陶许是心情坏。可被人指著鼻子骂的感觉还是挺难受的。他想告诉小陶,他不是他所说的那样的,他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只是没遇上上心的人罢了。他心里震惊,也难过,他没想过小陶是那样看他的,他真的被伤到了。到了最後,杨海晨还是没有反驳半句,他只是承受著小陶的发泄。其实他自个心里也极难受,在圈子内他跟小陶是最好的朋友了,可他没想到他俩的友谊其实也就是这麽回事。
(二十二)
大雄回来那天是星期天。
上午杨海晨与周源一起到医院去接周母回家。在周源家,杨海晨与周源两人合力做了一顿午饭。那顿饭杨海晨跟周源两人吃得特香,可周母却嫌油太多了,两个男人在饭桌上一个劲的互递眼色,又是憋笑又是瞪眼。
杨海晨心里很快乐。跟周源在一起,他总能有一种清爽愉快的感觉。而且,刚才在厨房忙活时,杨海晨发现,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跟周源已变得很有默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对方想要甚麽。这种默契,杨海晨跟从前很多情人也从没有过,杨海晨深觉自己得好好珍惜。
到了下午,杨海晨要到车站接大雄,便向周母告辞。周源知道他要去哪,没有送他,只懒懒的躺在床上发愣,无所事事。後来他接到方相婷的电话,婷婷问他在哪,他说在家。婷婷问周源要不要去逛街,周源起初想拒绝,可他盯著天花板看了三秒後,还是跟婷婷约了时间和地点。
周源陪婷婷逛了一下午百货公司,满手都是婷婷买的东西,其中两件衣服还有一绒毛娃娃是周源付的钱。对这些周源都不介意。跟女伴上街,周源从不介意为她们掏钱,也不介意替她们提东西(这里不包括手袋,周源最不屑街上那些挽著个女装手袋的爷们),可周源最不能忍受的是婷婷对待他那态度。
从他与婷婷会面到现在都逛了好几间公司了,婷婷一直没拿正眼瞧过他,甚至没与他肩并肩的走路,而是快步领在前头走著。周源最不能受女人的气,可他还是强忍著没有发作。他心里知道婷婷这阵子一直对他不满,若是从前,他会搂著婷婷逗她哄她,直到她原谅他为止,可现在,他早已没有了那种冲动、那种耐性,也开始觉得从前的自己很虚伪。
曾几何时,看著婷婷,周源会有想要安定下来的渴望,那时的他并不是特别爱婷婷,他只是觉得婷婷会是一个结婚的好对象。婷婷的单纯与活力,曾经让周源向往。周源心里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与婷婷一样简单却又活泼的人。而现在,周源想要安定下来的心还没有熄灭,他还是很想组织一个温馨的家庭,可对象还是婷婷吗?他不知道了。他心里觉得,婷婷虽然是一可爱的女孩子,却很难相处,他根本没有信心能跟她长厢厮守。
想到长厢厮守这个词,周源马上想起杨海晨。他自嘲般一笑,觉得自己很荒谬,可隐隐又觉得好像有甚麽东西在身体里涌动。他明白自己对杨海晨的喜爱很深,从来没有谁能让他的心情这样子大起大跌,他觉得自己对杨海晨的感觉已近乎一种迷恋。
可他还是觉得前路一片迷蒙,他真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干甚麽了。他希望杨海晨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可他却没有这个信心。此刻,杨海晨就正跟那大雄在一起,周源甚至一想像就觉胸口疼痛。
婷婷进了一鞋店,周源抽著一堆袋子站街上等。他掏出手机给杨海晨拨了通电话。
“在哪呢?”电话一接通他就问。
“您找谁?”电话那边却传来一男声。周源认不太出来,可他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