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韦飞[上]

作者:韦飞[上]  录入:06-19

杨海晨发现周源正瞪著他看,有点心慌了,心想,自己该不会吓著周源了吧,赶紧说:“你放心呗,我不会骚扰你的。我只是想,就是,我跟你一寝室,终究你还是会知道的,倒不如,我自己跟你说了,倒还比较安心。”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要真觉得不自在……”
可话没说到一半就被周源打断:“没有的事。我只是有点想不通,那男人……他干嘛打你呢?”
杨海晨笑笑:“我要跟他闹分手呗。”
周源更糊涂了,他们原来也有分手不分手的啊。他迷糊地问:“分了?”
“对,分了,他老婆有了。”
“他有老婆?”周源完全无法理解。
“有。你看,人家小孩都有了,我还跟他拖著干什麽?做人总不能做得太贱吧。”说罢杨海晨自嘲般笑笑,看周源没搭话,心想也许不该跟他说太多,他毕竟也是个直人,对这种事,多少还是会有点反感吧,也就叉开话题:“算了,夜了,睡觉吧。”

看周源还在对面床上发愣,杨海晨心里慌得紧,背对著周源躺了下来。在他快要睡著的时候,周源在那头问:“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杨海晨含糊地回答。
半晌,周源又说:“下礼拜圣诞了,你是不是带我上你家啊?”
“可以啊。”有了周源这句话,杨海晨便放心了,起码他知道周源仍然愿意与他来往。“你不用陪女朋友啊?”
“她?哼,我要上哪她还管得著吗?”周源不屑地说。
杨海晨笑笑,心想这周源真的很“大男人”。杨海晨心里知道,这种性格的人一般更难接受自个的身分,现下自己跟人家come
out了,就必须更小心,自制一点儿,可别老是瞪著人家的身体瞧,让人家浑身不自在的了。这麽想著,杨海晨忽然觉得,住宿舍,搞不好比住家里还要命苦哪。


(四)
杨海晨一直以为周源知道了他的事以後,多少会有点躲他。出乎意料地,也许是因为少了最後一层隔膜,他们居然比之前还更要亲近一点。
周源是比之前更加关心杨海晨的生活了,做甚麽事也爱叫上杨海晨。他们公司最近有点人事调动,技资部多聘了几个工读生,周源以往午饭也是趁出车时在外面一并解决掉的,可现在出车少了,他一般也会叫上杨海晨一起到附近的餐厅吃。就是上工时间,周源没事时也会跑到会计部找杨海晨说上几句,久了,会计部的人都知道技资那老摆张臭脸的酷哥,一碰到杨海晨就像换个人一样。

杨海晨当然乐於接受这样的进展,只是他搞不清周源到底是怎麽想的。难道他真不怕吗?杨海晨敢肯定,周源是直的,这种东西不难看出。他也明白以周源的为人,不会为了这种事跟他反脸,可就是再讲义气的人,也不可能半点排斥也没有吧?

其实周源这头倒没想那麽多。自从杨海晨跟他说了那事,他也不是没有自个在心中琢磨过。周源想起学生时代,他隔壁班有个胖子,大家也唤他“奶娘”。周源听别人说过,这奶娘是个小变态,说他喜欢摸别的男生那话儿。周源没有被他摸过,可他曾看过这奶娘发骚,拈著个兰花手,身体一扭一扭的斜睨著男生说话,那骚劲,真让很多女生都给比下去,可却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源现在想来,那个奶娘,大概也是喜欢男人的吧。可周源就是没办法把那奶娘与杨海晨扯上关系。没错,杨海晨长得是挺秀气的,也比其他男人要安静一点,细心一点,可周源从没觉得杨海晨有半点娘娘腔的样子。真的,要不是那天那个男人,要不是杨海晨自个跟他说,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周源始终没办法理解,两个男人,怎能有那种感情呢?杨海晨好端端的,怎麽就会变成个喜欢男人的呢?甚麽时候开始的呢?从前暑假在家门前碰见他那时候,他已经是吗?周源又想,难怪杨海晨之前绝口不提自个的女朋友,他就知道,杨海晨这样子的,不会没有伴的,就没想到,他不提,原来是因为他那口子是个男的哪。

想起那天晚上在宿舍楼口的一幕,周源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到底他就是有点替杨海晨感到不值,不就闹个分手嘛,至於要动手吗?周源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出了甚麽矛盾,可他就是认定了,以杨海晨这种乖驯的性格,谈恋爱时,先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杨海晨也定必是个吃亏的主,真要闹分手时,杨海晨也会是被欺负的那位。

因此渐渐周源也没去多想那些男的女的直的弯的了。说起来周源这人虽然老爱顶著张扑克脸,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他可是个特讲义气的主儿,尤其关乎到自己兄弟的,他更是比谁都急。现下他只是觉得,既然身位杨海身的室友,自然得好好照顾对方。他心想,杨海晨这人甚麽都好,就是太会迁就人了,没甚麽主见,而且就是太安静了点,有甚麽事儿总自己忍了算,也不说出来。周源就想著,今後得多多看著他点,可别再让他吃亏了。

杨海晨当然不知道周源这头早已自个把事件简单化了,还一个劲在揣摩周源的想法。他甚至想,难道这周源也是个gay?可他马上就笑自己愚蠢,别傻了,这周源怎麽看也是个直的。杨海晨不明白周源的想法,後来也干脆不去想了。管他呢,人家要对你好,你就乖乖接受好了,有人对你好还不满足嘛?想那麽多,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杨海晨把周源的事告诉了小陶。杨海晨在圈子里的朋友挺多的,起初很多是当年曾为宏介绍的,後来他自己也认识了不少。杨海晨这人乖巧、恬静,又顺得别人的意,不管圈内圈外,他的人缘也是好的。可杨海晨真正深交的人只有少数,这小陶就是其中之一。这小陶要比杨海晨大上几年,可看上去还像个中学生似的。杨海晨知道这小陶的过去有点不堪,他曾出来卖,小陶还曾经得意地告诉杨海晨,当年他在圈子里可红了,几万块钱过一夜他也尝过。杨海晨不知道小陶当初为什麽要选择出来卖,後来又是为什麽洗手不干了,反正他能肯定那些日子绝对是辛酸、不堪回首的。

小陶初次听见杨海晨形容周源的时候,也不知该是羡慕还是同情他。老实说,他有甚麽帅哥没看过?年轻时在学校,长大後在圈子内外,各式各样的男人他也看过。可像杨海晨所说,跟人家come

out了人家还生怕你被人欺负似地照顾你的帅哥,别说碰上了,小陶是听也没听说过。因此小陶不得不觉得杨海晨是幸运的,这样一个稀世尤物,就让他杨海晨碰上了。可反过来说,跟一大帅哥当室友,朝夕相对,吃饭睡觉换衣服甚麽都在一起,却是有得看没得吃,表面还得装个正人君子,人家在换衣服,你还得全神贯注的叠棉被,就怕多看两眼了会吓跑人家,於这一点,小陶的确是挺同情杨海晨。

小陶告诉杨海晨,你跟个直人住一起,没啥好怕,真憋不住,多瞄两眼,人家也没啥吃亏,可最紧要的,千万别动上真感情,没结果的。
杨海晨就笑:“你今天才认识我?哪有这麽容易。”
小陶很妩媚的睨著杨海晨,缓缓喷了口烟,说:“可难说了。我现在看你就一口一个周源的,再两个月,嘿,真的,可难说了。”
杨海晨也懒得跟他争。他知道他自己,从来也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的,不会动不动就跟人家来真的。杨海晨从来没担心自己会爱上周源,他这人一向也很理智,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会让周源不自在,因此他更是无时无刻也在提醒自己,得自控,一定得自控。

 

圣诞节他们有一天的假期,周源当真跟杨海晨回家去了。自从搬宿舍住以来,杨海晨有空时也会回去跟父母吃个饭甚麽的,可真的在家过夜的,这算是第一次。
杨海晨的家跟周源记忆中的分别不大。唯一不一样是他们楼口从前种著一棵很高大的凤凰木,夏天的时候开著一束束花球,火红火红的,周源那时就爱蹲那下面啃西瓜,可现在那里空盪盪的甚麽都没有。周源问杨海晨,从前那棵凤凰木呢?怎不见了?杨海晨盯著那个位置,像是现在才发现那树不见了,皱著眉想了半天,才若有所思的说:“真的耶……甚麽时候砍了,我都不知道……”周源就觉得,这杨海晨有时是挺细心,可很多时候,他比谁都要迷糊。

杨海晨的父亲变化也不大,是老了,可那气度还是不变。当年周源在学校皮得紧,甚麽老师不怕,就特怕杨海晨的父亲,杨海晨父亲一个眼神,周源就甚麽锐气也给挫掉了,皮也皮不起来。想当年,自个的父亲还老有事没事拽著他去拜访,那叫甚麽?那叫一个苦哪。

杨海晨父母看见周源,自然是高兴的。杨海晨父亲执教鞭这麽多年,职业病是改不掉了,只看周源两眼,就能喊出他的名字。杨海晨告诉父亲,周源现在是他室友呢。杨海晨父母就对周源更加殷勤了,当晚做了七菜一汤,把杨海晨跟周源两人撑得。

饭後杨母睡觉去了,杨海晨在厨房收拾,周源要帮忙,杨海晨死活不让。周源只好到客厅跟杨海晨父亲聊天。
“你们公司代遇还好吗?”杨父边喝茶边说。
“还行。”周源礼貌回应。
“海晨他工作还应付得来吧?”
“嗯,我看他挺能干的。”周源说的是心底话。
“你跟他一个部门吗?”
“不是。”周源憨笑著解释:“我那活,可差远了,算是个打杂罢了,劳动活儿,辛苦著呢。”
“哎,年青人,辛苦点儿怕甚麽。”杨父又回复当年教书的风范:“能有份稳定活儿干已经很不错了,你看外面多少人,盼也盼不到呢。大学生怎麽了?博士怎麽了?还不天天在撰求职信?”

周源只得笑著称是。
这时杨海晨从厨房探出个头来说:“要不要吃橙?我切。”
周源摇头:“你还没吃饱啊?”
杨海晨没管他,只朝他父亲说:“爸,你吃不?”
可杨父也摇头:“不用了,海晨,你忙活完就出来坐坐呗。”
杨海晨瞄他们两眼又把头缩回去。他自个在厨房把橙切了,再一片片自个吃掉了。末了走出来道:“我先洗澡了哦。”就往浴室跑。
等杨海晨进去了,杨父默默摇了两下头道:“你看我这儿子,他就这德性,从小就这样。”
周源不解:“他怎麽了?”
杨父就苦笑:“就这麽看不出来吧。他啊,是很乖,很听话,从小就不用我俩担心的。可你看他,从来就不愿跟我俩多说两句,每次让他来跟我们坐坐,他总找个藉口跑了。我跟他妈妈也不是烦他、罗唆他了呀,你说他,怎就烦我们了呢。”

周源心想,杨海晨想是怕他父母发现甚麽了吧。可嘴里却说:“他怕是工作累了吧。”
杨父当然知道周源在替儿子说话,也没多说甚麽让周源难做,只说:“你别看我儿子总不做声,看上去挺能敖的样子,他只是不愿意说,甚麽都往心里藏,其实在逞强呢。哎,周源,你现下是他室友,看著他点吧,他不愿意跟我们讲心事,可能跟你们同辈的会好一点呢。”

周源马上点头:“我会的。”
当天晚上,周源在杨海晨的房间打地铺。杨海晨的房间很整洁,不算很大,可东西特少,只有一衣柜,一床,一桌,甚麽音响啊电脑啊,一概没有。杨海晨说他从中学到现在,基本上极少睡家里,房间里的摆设几乎从小学就没动过,当然也不会花钱买些有的没的放房间里了。

关灯後周源问杨海晨:“你怎麽不爱跟你父母讲话呢。”
杨海晨对周源的发问并不诧异,只反过来问:“我爸跟你说的?”
周源沉默,杨海晨就接著说:“我也不是不爱跟他们讲话,只是……我也不知怎麽说,就是……我在他们面前,有压力。”
周源好像有点明白。他想了想道:“他们……真的不知道?”
“你说我那事?真不知道,我怎能让他们知道呢。”
“但,他们始终会知道的吧。”
“可不一定呀。”
周源想起那天在宿舍楼口那男人。他怔怔的问:“杨海晨,你将来会不会也结婚?”
杨海晨没想到周源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苦笑片刻道:“还早著呢,我哪里知道啊。”然後又反过来调侃周源:“那你勒,甚麽时候带嫂子来让我瞧瞧呀?”
周源在黑暗中瞪他:“啥嫂子呢,胡说八道。”
杨海晨轻笑两声。不久周源就听见那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周源自个盯著天花板胡思乱想了一会,也很快睡著了。


两个礼拜後,杨海晨终於见著周源那口子了。
那晚上杨海晨跟技资那帮人去吃饭,周源没去。听技资那伙人说,那天是人家婷婷生日呢。杨海晨一听见婷婷这名字,就意识到那是谁了,也忍不住问:“你们都看过那女孩了哦?”

老彭就笑:“怎能没看过。那小子跟她快一年了吧。”
阿民也搭话:“好像不止一年呢。你记得那一次周源跟人事那小子打的那一架呗?那时才刚过中秋不久呗,对对,不止一年。”
杨海晨禁不住再问:“打啥架丫?”
阿民喷口烟,呵呵一笑:“也不算打架,就是周源揍了人家那麽一拳罢了。那时我也才进公司不久呗。其实也没甚麽,就周源那婷婷来公司看周源,你知道,那时候他们刚开始,自然特腻,天天黏一块的。然後那婷婷不知怎的就让人事那,那叫啥来著……”

“David啥的?”老彭接话。
“哎,差不多呗。其实那傻逼也没啥,就是话多,老爱用说话占女同事便宜,哎,啥公司也总有这种变态呗。可周源啊,呵呵,人家可勇猛了,那傻逼不就多看了那婷婷几眼,再多说了几句嘛,周源就动手打人了,可看傻了我们一帮兄弟哪。”

杨海晨听了也觉难以置信:“在公司还打人?”他心想周源这人真不怕死。
老彭就说:“可不是嘛,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技资一伙人也在,可没有一个敢插手帮忙,姑奶奶,不是我说,那是在公司耶,丢了工作谁来养我啊?”说罢老彭还不知廉耻哈哈大笑起来。

杨海晨接著问:“那後来呢?”
阿民耸耸肩:“没啥後来。我就说其实是小事,上头也没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怎麽样吧,又不是小学生打架,不会揍一拳就炒鱿呗。”然後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倒是周源那小子,人家不就说了几句带黄的,他紧张个屁哦。”

老棒也笑著摇头:“我看周源这趟是来真的吧。从来没看他跟哪个女人耗这麽久的。之前那甚麽,哎,那个特骚那个……小咪啥的,那多霄魂啊,不也转个头甩掉了。这婷婷,也不觉得她特别漂亮了呀,可就是把周源吃得死死的。真的,这些事就是没得说。我看搞不好,好事近了呢。”

杨海晨心中纳闷,原来周源跟他女朋友已经这般亲密了,为啥从来不跟自个提起呢,害他还以为周源还处於“玩玩”的阶段呢。然後他又想,周源可能碍於自个刚跟男朋友分手,所以不方便讲太多自己女朋友的事,怕他伤心呗。其实杨海晨本也没甚麽,可现下听老彭他们讲完,真对这婷婷很有点兴趣了,到底是怎麽样的女人,能让周源这般死心塌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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