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下————烈侯卫青传

作者:烈侯卫青传  录入:06-15

他猛地又紧紧抱住卫青:“别离开我!仲卿,不要留下我一个!”
心中一痛一热,卫青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抬手回抱住他,轻声安慰道:“陛下,不是说好不信的么?”
刘彻强笑道:“是啊,我是不信的!只是,只是,有些不安……!”
“朕真的,我真的,害怕了!”
卫青呆呆地站立着。这个君临天下的人啊!这时候,像个担心被孤独地留下的孩子!
他温柔地搂住他,轻声道:“不是说了不可信的么?害怕什么?我不是在这里么?”他心中隐隐作痛:只要有可能,我的陛下,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刘彻忽地放开他,痴痴的看着他。
他俊朗清瘦的脸,他斜飞英气的眉,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下抿的嘴唇……
温柔和霸道地吻了过去。
不容他再躲,不容他再逃,手臂紧紧地禁锢着他。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正待挣脱,忽然心中一阵酸痛,便不由自主,放低了抵抗。
这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吻,在他的唇齿上挑逗,斯磨,然后慢慢侵入,和他的舌纠缠,在他的腭膛里探索。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和以前一样想要逃避,但他的手臂在他的背后,却圈住了他,无法再躲。
在疼痛的心里,那种熟悉而又陌生战栗瞬间卷遍了他的全身。他低低地“唔”了一声。
不放开,绝不放开,仍然紧紧地吮攫他的唇,不放过他的甜蜜和湿润。
手慢慢滑入他的衣襟,摸索着他坚实的胸前那两粒小小的突起。在寻觅到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好像是让他安心和放松,那吻更缠绵,更炽烈了。
那两粒小小的,软软的东西,在他手指的刮擦揉捏下,慢慢地挺立起来,变得硬硬的,尖尖的。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体渐渐软在他怀里。
于是,一把抱起他,向着床榻走去。他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美丽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承受不了这么熟悉的,但是久违了的幸福。
解开他的衣襟,那多年以来爱恋的修长柔韧的身体,再一次□在他面前。
他小心地贪婪地慢慢抚摸着,这是魂牵梦萦的珍物啊!
那精致的锁骨,光滑坚实的胸膛,美丽的两点樱蕾,——那是不应该只被抚摸的,那是可以舔舐的,甜蜜的——那狭窄柔韧的腰肢,修长的双腿……
在他的爱抚下,他的脸犹如哭泣般抽动着,他双眼迷离荡漾着氤氲的水汽,微微张开的口唇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强忍不住的呻吟和喘息,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扭曲着,大腿不由自主地慢慢摩擦……他的美丽在他的手心中慢慢地绽放了。
……
在深深地进入他身体那一瞬,他呻吟出声,那嘶哑的带着淫靡的声音,让他的血液上涌,让他的身体几乎要战栗。那种紧密的,圆融无间的包容,……一切都结合得那么完美!
他在他的身体里悸动着,在欲仙欲死的浪潮中起伏,看着他微微蹙着的双眉,因为欲望而晕红的双颊。
……
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在共同冲上愉悦得似乎要死亡的顶峰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像是叮咛像是承诺!
在他的身下,他的眼角隐隐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后来,他说,那是因为愉悦!
这是元封元年仲夏。
崆峒山在细雨中仍然山光水色。

问心

外面阴沉沉的,乌云已经越压越低了。这在这个季节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春暮的时候,很少会有雷雨的。但是,雨确实会下来的,因为天气的沉闷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那暗沉沉的天空中,雷电已经隐隐泛着青白色的亮光了。
“你们不害怕么?”他躺在床上,对着黑暗淡淡地问。
黑暗中,那些鬼魂都窃窃地笑了。
还是那个最大胆最出色的鬼魂,用他温和讥讽的语气回答道:“我们为什么要害怕呢?”
他说:“我以为,鬼都是怕雷电的。”
“呵呵,那是人的认为,我们可不这样认为。”那个鬼魂说,然后又好奇地诡笑着说,“我们不怕,你怕么?”
“我怕什么?闪电还是雷霆?”他反问。
“我是说,我们这些鬼魂,这些不在世的人。”
“哦!”他微笑了,“用你刚才的话来说,我为什么要害怕?”
鬼魂不怀好意地笑:“你手上有那么多的血……”
他看看自己修长苍白的手掌,点点头:“是的,死在我手上的人很多。但是,”他骄傲地笑了,“卫青一生,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不该死的!”
他苍白的脸上一双黑色的凤眼闪闪发亮,唇角带着一个冷静而骄傲的微笑。
鬼魂讥讽地笑了:“哦!或许,你没有直接杀过,但是,那些间接被你杀死的呢?那些送了自己儿子的年迈的父母,那些等待自己丈夫回归的少妇,……嘿嘿,不是要兵刃上见血才叫杀戮!”
卫青沉默了一下,再次看看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开口:“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我承认。因为战争从来就不是仁慈的!但是,为了国家和道义的战争,这样的鲜血,我愿意沾!”
“国家?道义?在哪里?”鬼魂讥诮地说,“你的国家有存在的理由,别的国家有存在的理由;你的国家有要让自己长治久安的责任,别的国家也有让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至于道义,嘿嘿,你知道,那往往是君主和当权者的借口,用来满足他们无限的贪欲和权力的欲望!”
“你这样说,难道你不是我大汉的臣民么?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屡屡被侵犯,被侮辱,你能无动于衷?”他断然反驳。
鬼魂的脸上,流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我早已经不是了!我现在,是一个丧失了生命的人,从生命的角度出发来看待这一切。”鬼魂加重声音说,“来看待——你的功和过!”
“我的功过?”他淡淡地微笑了,“那个,是后人头疼的事情。”
鬼魂诧异地看着他,哑然失笑:“卫青果然是卫青,连这个都可以看得开!”
“我不是看得开,”他诚实地说,“我只是无法掌握。既然无法掌握,不如随他去好了。”
“呵呵,你这样想,他呢?”鬼魂恶意地说。
他知道鬼魂指的是谁。他沉默了。
“他的想法,恐怕和你不同!”鬼魂冷笑着,“他用严刑峻法辖制了人们的身体,还树立了礼教来辖制人们的思想的自由。因为他,后世将不会有自由粗犷的大汉豪气,人们将在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中生活,并且,后世的帝王们,将仿效他的作为,越来越加深这种桎桍。”
“这是他的使命,”卫青依然平静地说,“作为帝王,巩固他的江山和他的统治,是他必须做到的事情。”
“包括,钳制人们的思想和认识么?”冷笑声十分刺耳,“就是前不久,他秘密地抓捕了那个写书的人。那个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我只认识他父亲——原来的太史令司马谈。”
卫青沉默了。
“他烧了他幸苦写下来的那部书的一部分,因为这书里面,有他不喜欢的东西,你知道么?”
依然沉默。
“他是不仅要钳制人们的身体和心灵,连真相都要钳制掉的!”
鬼魂的眼睛射出奇怪的光,像是崇拜,像是倾慕,更像是恶心和痛苦:“你知道,所有的东西都会说谎,连历史也是。只是,真相永远是真相,就算被湮没了,它也永远是真相!”
“为了你,竟然连真相都要毁掉!可是这样的做法,本身就让他自己走上了历史的审视台,你说,他是聪明还是笨呢?”
他无法再沉默:“他不是笨,他只是……想保护我!”
“你需要他保护么?”鬼魂微笑着反问,“你也是七尺男儿,有承担天下的勇气,你需要么?”
“对于一个不需要刻意保护的人,这样的保护,是保护还是伤害呢?”
“……”
“嘿嘿,卫青,你不觉得,他很擅于这样做么?你看,打着爱的旗号猜忌,打着爱的旗号防范;夺权,迫婚,到最后,一任你大好男儿幽居十二年。”
“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卫青说。
“哦,你真的是个伟大的人啊!嘿嘿。那么,霍去病呢?还有,不久以前,那个小小的霍嬗呢?”
“去病……嬗儿,那是个意外。”
“意外?如果不是他打着要替你开解开解霍嬗的旗号,说是要替你抹去南婉儿在霍嬗心里留下的对你的仇恨,私自带了霍嬗一个人上泰山的话,他们会遇到那场风雨,霍嬗会死于急病吗?”
卫青的脸色异常地苍白:“嬗儿,……”
“嘿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因为爱你,只是没有料到这个意外,对不对?嘿嘿,只知道不顾后果的爱,也是伤害!”鬼魂冷笑着,眼里闪闪发光,带着恶意的高兴!
外面在开始起风了,很大,很猛,虽然门窗紧紧地关着,但是仍然听得见树木呼啸的声音,屋顶上瓦被掀下来的声音,还有不知那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砰!砰!”的撞击声。
隐隐有些人声,然后是闪烁的灯光,原来是几个值夜的丫鬟,在四处检查着已经关好的门窗。
昏黄摇曳的灯影里,鬼魂们纷纷隐去。
睡在外屋的隐姬被惊醒,连忙悄悄起身,过来查看。见他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很沉。隐姬为他掖好被角,拉好帐幔。又悄悄地退下。
这是,一个侍女的声音在外面低低地问道:“隐娘!隐娘!”
便听见隐姬连忙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出去。那丫鬟小声问道:“刚才大风,长公主命我来看看,大将军可被惊扰了。”
隐姬小声道:“大将军睡得很安稳。劳烦你跑了这一趟。”
那侍女小声道:“没什么,大将军这一段时间不大好,长公主心里头实在担忧,叫你们服侍要仔细。”
隐姬应了。
侍女离开了,隐姬关门进来,不敢再到外屋,便拿了自己的被褥,在他床榻下面铺好,蜷缩着睡下。
鬼魂们没有再来。
但是,他一直睡不着。脑海里,那鬼魂的话一直在缠绕:“在以爱的名义,做着伤害你的事情!”
爱和伤害啊,都是一样的深刻!
黑暗中,他苦笑了。
一道青白色的闪电忽然划过黑色的天空,紧接着一个霹雳,然后,雨开始倾盆而下。
第二天,天色早明。
还在床榻上,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尽管几乎一夜无眠,但是,他仍然很快就惊醒了。低低地咳嗽一声,问道:“隐娘,什么人在外面?”
隐娘连忙进来,见他已经醒了,便挽帐幔拿靠枕扶他起身,边小声笑道:“是宫里面,来问问大将军的情况的。”
卫青疲惫一笑:据儿和皇后,也太紧张了。
……
去年(元封四年)四月,关东大旱,流民达240万,坐镇的长安的太子刘据缺乏经验,只知赈济而不知管理。结果被宵小所趁,借机煽动灾民,年末,便爆发了关东民乱。
皇帝刘彻惊闻此讯,便欲回銮长安。
但随行群臣,却纷纷劝阻。只因泰山封禅已经宣告天下,并且,上一次封禅便便未成功(据记载,武帝第一次封禅因春寒未退,草木不生,山石□不宜封禅而放弃),如今第二次要是再不成功的话,那便是天意拒绝封禅,天下恐怕会怀疑这个天子,是不是真的受命于上天了!
在那个时代,天子应该是上天的意志的化身,如遭天意拒绝,这就是说明,天意已经放弃了这个君主,那么,其他的人便可以打着“顺应天命”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取代他。
数千年来,朝代更替,“天命”是最好的起事借口。
如果封禅不成,这其中在帝国民众的思想上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令人恐惧的。
一方面是对帝国的舆论和精神凝聚力极为重要的封禅大事,一方面是京畿和长安心腹之地的稳定。于是,元封五年初,卫青自愿请行,刘彻反复斟酌后,卫青离开封禅的队伍悄悄回转长安坐镇。
他是刘彻唯一放心将心腹之地国都安泰托付给他的人!
赈济,安抚,又调动京畿南军平乱,然后,就是遣返流民;抑制地方豪强趁机兼并土地;还有明年春天饥民的粮食和种子……一桩桩一件件忙下来,毕竟劳累!
或许是天命注定,也没有什么忽然的病发,只是精神渐渐地疲累,只是身体渐渐地衰弱。待得大家都觉得不好的时候,已经卧床不起了。
皇宫卫府朝局同时震动。
每个人都知道,包括太子刘据,——如果卫青一病不起的话,那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每天都有忙碌问安的人,请医的延药的,各人带着不同的担心在忙碌。对于这些人,卫青淡淡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的忙碌,恐怕在很大程度上,不仅仅是为了他,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
屏退了那些所谓的名医,拒绝了那些所谓的神人,什么人也不想见,他想独自安静安静。
但是,他避不开那些鬼魂,那些熟悉的早就离开他的人的鬼魂。
这一次病后他们都来了,他们随时围绕着他,陪伴着他,和他说话,让他回忆。
他并不害怕,生命的终结如同预知一般来临的时候,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和哭哭啼啼。他只是坦然地——等待着。
……
这些鬼魂中,有他那个娇小的妻子,呵,她还是那么的胆小贤淑地,往往躲在帐幔的后面。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羞怯地偷偷地看着他;还有,他看见了去病,那个固执阴郁的孩子啊,满眼的愧色和痛苦,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开么?
来得最勤的,最喜欢纠缠他的莫过于这个最美丽最出色最大胆的鬼魂了。因为这个鬼魂说:“你欠我一个承诺!”
“呵呵!”这个鬼魂又来了,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理,他似乎很喜欢让卫青困惑,现在,他又这样说:“其实,我很好奇,他真的爱你么?”
卫青看了他,不说话。
鬼魂在脸上漾出一个最美丽的微笑:“你确定他爱你,不是为了征服,不是为了证明?”
“征服什么?证明什么?”
“作为帝王,用征服来证明他的权力;作为男人,用征服来证明他的雄风?”
“这个,你应该问他去?”
“呵呵,那么,我们换一种问法:你爱他么?”鬼魂狡猾地说。
感觉到鬼魂的恶意,他淡淡地看了鬼魂一眼:“爱,但是,和你不同!”
鬼魂冷笑道:“有什么不同?”
“爱的本质不同。你的爱,是承欢是倾附,是刻意的讨好,受宠若惊地接受。可是,我的爱,是和他肩并肩迎击风雨,手挽手一起战斗。”
鬼魂被刺痛了,冷笑道:“我看不出什么区别,我们一样是他身子下面承欢的人!” 卫青的脸涨红了。
“再说,”捉狭地道,“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平等的话,怎不见你把他压在下面呢?”
终于仍不住笑了:“看来,你终究还是没有明白。爱的地位,不在于爱的形式,欢好不过是爱的情感表达,谁上谁下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上或者下,便断定谁强或者谁弱。生命和爱的本能,是没有仪式上的划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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