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下————烈侯卫青传

作者:烈侯卫青传  录入: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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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有什么心事,卫青感觉得到。
但是,他知道刘彻的脾气:如果他想说,就是不让他说他也会告诉你,如果他不想说,那问了也不起作用的!
于是,隐阁亲密的夜晚,卫青一如既往,没有表示过多的关注。
而刘彻那天晚上特别的温柔,床笫之间异常的和谐,带着几乎爱怜的感觉。
待欢爱结束后,精疲力竭的卫青听见他忽然冒出了一句:“仲卿,这次攻伐匈奴,让去病一个人去吧!”
卫青惊跳起来,看着他:“陛下,去病还是个孩子!”
刘彻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眼睛半眯着,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眼神。
觉得自己的话太直接了,卫青便解释道:“陛下,臣的意思是说,去病上次征战虽然表现出色,但是他毕竟只征战过一次,骤然将此大任托付与他,臣恐怕他还太年青了!”
刘彻淡淡地道:“去病行的,这个你我都心中有数的!”
“陛下!……”卫青还要再说,刘彻温柔地打断他的话道:“仲卿,朕知道你不放心,不过,小鹰不练练翅膀,怎么能担当大任呢?此次出兵,你已经帮他计划周详了,放心!没问题的!”
皇帝的语气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卫青知他甚深,知道事情绝对还另有隐情。虽然心中忐忑,也不愿再说。然而思虑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臣……不能跟着去病去么?”
“嗯,”刘彻道,伸臂搂住他的肩头,轻轻吻着他的耳垂,“朕想大用去病,这一次,便让他单独练练好了。仲卿这些年来幸苦,这次就好好陪陪朕!”
他声音极温柔,却带着不容分说的意味!
于是卫青没有再问,能够让一军主帅在战前忽然不出征的原因和可能太多太多了,而每一个都会是沉重的!
卫青觉得,有一种苦味从胃脘深处泛了上来,直涌到心中。
毫无征兆地,胃部一阵抽痛,像是有人用铁条重重地捅了一下,瞬息卷遍全身。他背对刘彻,强自忍耐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刘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卫青不再问,他也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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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二年三月,天子刘彻封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精骑一万出陇西!
此次,在对匈奴的征战中一直作为统帅的大将军卫青第一次没有参与。
春天的风并不都是柔和的。因为一个季节的改变,往往都会带着一些暴力。春天以风,夏天以日,秋天以雨,冬天以雪。
那改变一切也催生着阵痛的春风,呼啸着从秦代旧宫上掠过去,远远地卷到了远方犹如汹涌的浪涛一般的群山上。远方的天空,带着空漠的蓝色。
咸阳城外十里,高高的望城坡上,一身蓝色便服的大将军卫青驻马而立,看着远方逶迤的黄土大路,那路上,黑压压如蚁群迁徙的军队正渐渐远离。
他是来送行的。
送那个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只上过一次战场的人出征。那个只上过一次战场的,刚满二十岁的人,独自带领着一万大军,去征战,去杀敌!
虽然知道他的英勇,虽然知道他的本领,但是,在卫青的心里,他还是那个搂着自己的颈子睡觉的孩子,还是那个抓着他衣角不肯离开的粉团一样的小人!
“大将军!骠骑将军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随侍的亲兵道。他们有二十来人。至卫青遇刺后,皇帝要求加强保卫,于是这些人更像狗皮膏药,紧贴着卫青。
“再站一会儿吧!”卫青淡淡地说,仍然看着远方的军队的背影。
皇帝刘彻忽然不准自己领军出征,敏感的卫青隐隐从中嗅到了一些东西。
“难道,这就是开始么?”眼中看着面前的景物,却什么也看不进心去。只是默默地想,“我努力想要避免和阻止的,就这样开始了么?”
远方的山峦还没有被劲节的春风吹绿,黄黄地憔悴着。
旌旗飘舞甲胄鲜明的汉军队伍中,全身黑甲黑袍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在马上不断回过头来看着后面的山坡,猎猎的长风翻卷着他的大氅使他的身形变得高大了许多。
那还泛着黄黄草色的山坡上,一行人已经成为小小的黑点,但他清楚地感到,有一个挺拔的身形还在依然固执地挺立着。
“放心吧!”去病在心里暗暗地说,“不管将要面临什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终于,远行的军队在地平线上隐没了它最后的旌旗,大将军终于勒马回程!
一路之上,他都不太说话,他的随身侍卫和亲兵,也不敢开口,只随了他,慢慢地任马缓行。
到了离长安还有数十里的一个小集镇,卫青说:“今日便在这里歇下吧!”侍卫长杨荣道:“这里离长安不远,不如我们疾驰一阵,连夜回去吧?”
卫青淡淡地道:“不用,就在这里歇一夜吧!明天慢慢地回去!”
他的话语中隐隐有一丝疲惫。于是旁人便只有听命。
亲兵连忙找到这里最大的客栈,扔了一锭银子给掌柜的,便撵出了所有住店的客人。一行人住了下来。
那掌柜阅历极深,见领头之人虽只一身蓝色丝袍,浑身上下无半点装饰,连束发也只是蓝色巾帻,但气度高华,迥异于常人。
“好出色人物!”掌柜的心道,便知必是遇到贵人了,不住的上来问东问西献殷勤。却被侍卫客气有礼地挡驾了:“店家不必忙乱,要什么我们自会来说,如今大人想清净清净!”
店家唯唯去了,那些侍卫安排完毕,在卫青的示意下,也各自回房歇息。
夜色慢慢上来,一轮皎洁的明月也渐渐升上空中。卫青打开窗子,清冷的带着寒意的夜风便扑面而来。
他想用这寒意的冷风,减轻心中难言的焦灼和无奈!
乱哄哄地心中的思绪如乱麻翻卷。卫青愣愣地站在窗前。觉得自己就象一个为了即将到来的比武准备了许久的人,等真正的比武开始的时候,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到底还是开始了啊!象许久以来自己一直担心的那样!
不过,不是知道迟早会发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等到预料的事情终于发生的时候,自己心中还会是那么的不是滋味?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啊!
怪不得别人!
怪不得任何人!
良久,卫青微微打了个寒噤,便关上窗门。
这是,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卫青没有心情搭理,脱了外衣,自顾自的准备歇息。
忽然,一阵咚咚的上楼的声音,接着急促的脚步奔到了房门口。卫青一怔,便听到有人啪啪地敲门。
打开一看,楞住了,皇帝刘彻!
“陛下!”卫青讶然说。
没有回答,一个炽烈的,真正的吻!
未及再次开口,刘彻已经一把将他抱起来,迈步就向房中走去!
卫青本来高大又是成年男子,但刘彻臂力奇大,抱着他几步便跨进卧室。将他仰放在床榻上,却两手撑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古怪而狂热。
几日不见皇帝明显的瘦了一圈,眼塘下面出现了青色,腮边有短短的胡茬儿!
“陛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卫青问。
刘彻哑声道:“我来接你!”忽地俯下身压住他,再次紧紧吻住!
卫青心中一震!
他离长安不过三天,却让这一国之君如此憔悴,还扔下政事远远迎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更是在心头翻滚,卫青无奈地闭上眼,觉得全身乏力!
温润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光洁的额头,优美的脖颈……还有温暖的胸膛,白色深衣衬托着的蜜色的肌肤……
那刘彻一边吻,一边喃喃地在他耳边唤着:“仲卿!仲卿!”
接着直起身来迅速地扯开卫青的衣服,拉下长裤,又扑了上去!
……
那些不能出口的话,就在动作里吧!
于是欢爱比平常更加充满激情。
“你要去哪里?”绵密的抚摸和挑 逗是这样说的。
“你什么地方都不许去!”激烈的几乎带着虐意的冲撞是这样呐喊的。
“你是我的!你要记住!”最后的冲刺几乎是一种强制的重复:“你必须,你绝对,你就是这样,你只是我的!”
卫青除了喘息,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
最后,那个软瘫在他身上的人,兀自紧紧地搂住他,不肯放开他的身体,只在他耳边说:“我们回去吧!仲卿!”
天明时,那家客栈的掌柜,看见昨夜来的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接走了先前来投宿的那个穿蓝色丝袍的客人。车里或许还有别人,但是,自始至终,掌柜的都没瞧见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看见,在清晨蒙蒙亮的时候,那辆华丽的马车,驶向还没有被日光照亮,因而显得黑沉沉的压抑的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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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帅汉军向河西走廊出击。
这是一次典型的无后方作战,全军不要后勤补给,完全因粮于敌。汉军历经匈奴五王辖区,转战6日,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户侯王,俘虏浑邪王太子,大败休屠王,斩首8000余。俘获休屠王祭天金人!
这年夏天,骠骑将军霍去病再次出征,这次进攻和大将军卫青当年一模一样,四路大军出击,只是仍然没有卫青的身影!
这次出征中,虽然两路兵马没有按预期的会合,但霍去病自己率领骑兵越过居延泽,经过小月氏,攻到祁连山,俘虏酋涂王。
这也是一次空前的胜利:匈奴率众投降的有二千五百人,杀敌三万零二百人,俘获五个匈奴小王、五个匈奴小王的母亲、单于的妻子、匈奴王子五十九个,还俘获匈奴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共六十三人……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流传在北地匈奴的这首凄怨的民歌,标志着狼一样的匈奴人,在那个年青的军事天才率领的大军铁蹄下开始知道痛苦和屈辱的滋味!
在大汉瑰丽的天空,又冉冉升起一颗明亮的星辰!

束缚(二)

建章宫中,新建了一座精美的高台,它叫承露台。
台高百丈,云石铺地,白玉为栏,正中高高耸立着的巨大青铜仙人,手捧黄金承露盘。
“你瞧,仲卿,这就是金铜仙人!”
皇帝刘彻笑眯眯地对大将军卫青说,将去病呈献上来的匈奴祭天金人指给他看。承露台刚刚修建好,皇帝是这样的急切叫他来看,几乎有些象讨好的小孩子给他看一个他以为他会感兴趣的东西!
可是一点点失望和愧疚如此迅速地掠过皇帝的心头,卫青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淡淡的,像是可以被风吹走。
“听说这是匈奴单于用来承接仙露的,那仙露吃了可以延年去病哦!”皇帝刘彻再次故作神秘地说,希望引起卫青的兴趣。
卫青不得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注意,他还是那个微笑,但是问了一声:“是么?”
“是啊!”皇帝立即高兴接上去,“仲卿不是有胃疾么?等仙露下来,便赐予仲卿。仲卿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卫青只是一笑:“谢陛下!”
他是从来不相信什么仙人方士的。
“仲卿你莫不信,这夜露乃上天所降,应该有神效的!”皇帝说,又跟在身后的霍去病道,“去病,你说是么?”
跟在后面的冠军侯霍去病点头道:“匈奴族里是这样传说的!”
卫青回过头来,温和地看着去病。
如今,塞外风霜军旅重任已经将原来那张脸上原本残存的的稚气抹去。现在,面前是一个满身剽悍劲健的将领。
去病也看着卫青,依然的挺拔修长,依然的俊美逼人,但微笑之间,眉宇间隐隐的忧色似乎又重了些!
去病张了张嘴,心中堵得慌,什么话也没说出又咽回去了。一年来,他虽然在战场上大有斩获,性子却越发的阴郁。
见他沉默,皇帝刘彻只是一笑,又拉了卫青四处看去,边看边指点不已。
卫青只得随意附和。
元狩二年,丞相公孙弘病逝,皇帝刘彻并没有象以前一样挑一个资历和能力都出众的官员接任。而是挑了一个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李蔡作为新的丞相。这意味着,在皇帝刘彻的朝堂里,丞相已经不具有原先那种地位和作用了。
丞相权限受限制,作为皇帝身边职位最高的人,皇帝交给卫青的政事渐渐多了起来。大将军卫青越来越忙碌。
皇帝似乎想用这些政事让他不去想他的军队,让他不去惦念铁血长戈快意厮杀的生活!
但是,他知道,卫青不快乐,只是以他隐忍的性子他永远不会表示什么!
皇帝刘彻真的想让他快乐,为此他费尽心机,除了让卫青回到他最爱的军旅生活里,什么都肯为他做!
现在,大汉的军队就交一部分给那个年青的霍去病吧!
虽然他的天才一点不亚于卫青,甚至或许更胜一筹。但是,几次征战下来,皇帝刘彻已经清楚地知道,去病桀骜阴郁的性子,强硬冷酷的治军风格,让他的将士对他畏惧多于爱戴,崇拜多于尊崇!
这样的性子让他不可能象卫青一样,有那么广的人脉和关系!
再加上,去病真的年青,他实在太年青了,而年青会让很多事情变得不那么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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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骠骑将军霍去病如同一颗冉冉上升的星辰,开始绽放出他明亮的光芒。但是大将军卫青的光芒还并没有被他遮住。作为朝堂中最有权势地位的人,他上不上战场,根本算不了什么。人们只要知道,陛下依然深信大将军就行了!
“哼!难道我大汉没有别的男人了,还是这些女子都嫁不出去了?”皇帝刘彻恼怒地对皇后卫子夫说。
卫子夫不敢答言,因为一个月来,皇帝已经是第五次这样生气了。
原因是又有一位侯夫人来请皇后做媒,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大将军。
这几个月来,这样的事时有发生。来请求的这些人包括皇室贵戚,朝中大员!因为谁都知道大将军为原配夫人的去世伤心不已,有提亲一概拒绝,于是便采用这个法子,请皇后出面保媒!
卫子夫如何敢答应,但这些人的权势地位她也不好断然回绝,于是,只有每次都认真回了皇帝,且看皇帝如何处理。
皇帝刘彻大不是滋味。
卫青是他心尖子上的人,好不容易才自己一个人独占了。如今要让他再往卫青身边安排别人跟自己抢,他一万个不情愿的。
听他恼怒,卫子夫只微微笑道:“陛下说笑了!这些人不过看青儿盛年失偶,想着替他续了这段姻缘,也是好意!”
“好意!哼哼!”皇帝的笑声很难听。
“不过,陛下也该早点拿主意。”皇后温柔地说。
“什么注意?”
“青儿正当盛年,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独个儿过下去的!他一直不续娶,便是外人也会奇怪的。怎么设个法子,让大家不再盯着他就好了!”皇后说。
皇帝楞了楞,却不置可否!
不久,朝中很多人,连主爵都尉汲黯都在提大将军续弦的事情了,皇帝刘彻才勉强考虑着。
因为,来提亲的人已经包括了郡国诸侯!
卫青虽然不出征,但是,在名义上他仍是全军的统帅,仍然军权在握,对于任何一个侯国,都是最好的依仗和助力!
皇帝刘彻再不情愿,也得认真考虑大将军卫青的续弦的事!
为了断绝那些人的觊觎,卫青必须续弦娶妻!
那么,卫青娶谁呢,娶谁他能放心;他又怎么跟卫青提让他续弦的事?
他不敢也不能自己向卫青提。
如果卫青是他的鹰,那么,他已经把他关进了笼子,如今再向卫青提他的婚事,那不啻于给他的鹰再捆上一根绳索,他不知道,卫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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