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斜睨着跟着我的人,我摊开手苦笑:我也没有办法,在这个王宫中,我什么都不是,翔夜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派了那么多人跟着我,我也不能拒绝。
谨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说:“月憧憬,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我,对你可是从未忘怀。”
我讶然,却并不言语,我等着他继续说。
谨失笑道:“你当时被吓傻了,怎么可能会去注意我们的脸?月憧憬,还记得刑帝把你关进大牢的那一次吗?就是你差点被我们轮暴的那一次!那一次,本来是刑帝陛下特意安排我们毁了你的!”
我震惊当场,然后我听见身后的声响,我大怒,失控地将悄悄跟来的翔夜和他所有的手下都赶了出去!
谨还在大笑:“月憧憬,想不想知道原因?刑帝让我带个口信给你。你要不要听?”
从地牢走出来的时候,翔夜搂紧我,他安慰我:“不要去想了!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翔夜,你是什么意思?
我回答他:“我做他的侧妃五年,他从来都不屑碰我。当你们兵临城下的时候,我去找你谈判。失败本是意料中事,他当时那么安慰我。然后又突然把我关进天牢里,天牢里则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翔夜堵住我的嘴:“不要再说了!忘了他吧!”
我捂住脸:“忘了他?你说得好听!你对得到的东西,从不爱惜!他爱的是你,所以你现在终于心安理得地把他忘了!可是我怎么能行?我从小就是为了他而活!为了他,我拒绝了襄寰宇,我伤害了舞智!可是他,娶我的原因,竟是因为他恨我!……”
翔夜拉开我的手,迫我直视他的眼睛:“可是最后一刻,他没有那么做对吗?你说过他有病!”
我自嘲地笑起来:“翔夜,知道吗?他一直跟我说他喜欢我,可是他又不想害了我,所以他才在我和舞智之间徘徊,可是,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他要带什么口信给我吗?他说,他之所以把我摆在众矢之的,是因为你那天拉弓,对准的是他!所以他恨我……”
翔夜没有安慰我,他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哑然失笑:“原来那天,我是对着他射的!”
巽儿动手,雷厉风行,翔夜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虽然我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我依然出席了宴会,我依然坐在他的旁边。
我对他说:“你是疯子,所以宇当年才不选你!”
翔夜,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感觉如何?我不是君子,我卑躬屈膝,我忍辱负重,我甚至不惜赔上身心……只因我知道我是对的!世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你不会一直高高在上,而我,并不贪心,我只要赢一场就够!
飞宇,你满意了吗?谨说你是因为爱我,所以才恨我。那么为什么当初不带上我?逼我离开,逼我爱上别人的不是你自己吗?既然你可以预料到我会爱上别人,为什么你不带我走?始作俑者是你啊,你怎么有资格恨我?
翔夜突然间大笑,他执拗地追问我:“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都是骗我的吗?”
我笑:“不是全部!”
的确不是全部,可是翔夜,你可知道为什么不是全部?
国家统一了,巽儿建立另一个帝国。我在帝国中充当新的角色。
我依然洒脱的笑,依然优雅地穿行于各色人等之间。我只是不知道,当我想哭的时候,我该去找谁。
憧儿和憬儿相携而来,对于星冷的亡国,他们并没有丝毫的不甘。
坐了许久,憧儿终于忍不住局促地问:“太傅,您现在并不用受制于谁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我们该知道事情?”
我想笑,可我笑不出,难道要把翔夜的话告诉他们?难道要我跟他们说,我根本不会抱女人?
憬儿直接一点:“我们很想知道我们的身世!我们的父亲究竟是谁?”
我叹息,于是我拿了钥匙:“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的父亲。”
相府地牢里,憧儿和憬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翔夜。——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巽儿不杀他,按理说,巽儿不可能放过伤害过洛儿的人的!巽儿啊,我在有些地方,是很笨的,我猜不透你的意思。
翔夜笑:“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我冷然:“你的儿子想见你。”
翔夜摇头失笑:“难道,他们不也是你的儿子吗?”
我淡淡地看着他:无牙的老虎,关在笼子里!
翔夜黯然神伤,然后背转过去:“只有你不懂!”
什么我不懂?我不懂的是什么?在这个国家里,谁有我懂得多?无论是智慧天成的巽儿还是聪明绝顶的冰儿,他们都是我的学生。翔夜,有什么我不懂?——除了人!
翔冰和暗夜来看我,我看得出,他们很幸福。
我微笑:“冰儿,恭喜你得到幸福。”
翔冰闪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然后他笑了:“暗夜,你去带我父亲上来。”暗夜去了。
翔冰叹气:“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竟然会对我冒出那么一句。”
我微笑道:“我在预见你和暗夜的未来呀!”
翔冰突然上前搂住我,他恨恨地说:“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你在试探他,你分明是爱他!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我叹息:“冰儿啊,我几时有过责怪你?你聪明绝顶,竟看不出我不会责怪任何人吗?”
翔冰摇头:“那是因为你没有资格!”
我忍不住大笑:“我没有资格?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我从不伤害任何人,可是别人却从来不放过我!你却说,我没有资格?”
翔冰冷笑:“襄寰宇对不起你吗?是你先拒绝的他,但是他依然在帝都沦陷的时候去救你!他为什么把你送给我爹,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不是为了保护你,一向心性淡薄的他,怎么会为我爹做那么多年的事?怎么会和舞智闹翻,甚至不惜在别人的地头上大动干戈?”
我,有这样想过,可是,我拿什么来证实?你可知道,从来都被圈养深宫的我,能看到的范围是多么有限?我要怎么去审视一个人,我要怎么去判定是非?
翔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是不明白月寂然是怎么回事,但是征战沙场的是他,被谋逆致死的也是他,远在帝都的却是你!至于舞智,他明明不喜欢刑帝,也知道飞氏皇族的没落,为何还要费尽心机的和你争帝妃之位?只是,他变心了而已——你没有爱过他,难道还不允许他变心?”
我好像曾经也对翔夜说过类似的话,我说什么来着?我好像是说,你不爱人,别人自然也不会爱你。
翔冰叹气:“刑帝不爱你吗?你自己还不清楚?”
我摇头:我不清楚!我当然不清楚!什么样的爱,会让他有毁了我的冲动?可是,如果他真的想毁了我,他又为何没有付诸行动?
翔冰咬牙切齿:“最可恨的是,你竟然不相信,我曾经是真的深爱过你!”
我茫然,我困惑,然后我看见了落日余晖下,有点落寞的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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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眸:看吧,喜欢月憧憬的人那么多,小池你凑什么热闹?
在这里贴翔夜和月憧憬的番外,是因为小池已经坦然承认他喜欢双月了,所以以后不能总是拿月憧憬当挡箭牌了,也就不会回忆到月憧憬和翔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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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战国末年,冬醒新君收服月智、攻陷星冷,接受诸国朝拜,统一大陆,建立新帝国。然而新帝国由于成员复杂,兴建之后反而比战国时期更加动荡不安。巽帝对各方争权夺势之事并不过问,只抓国计民生,鼓励生产的同时大力发展经济。由于掌握帝国兵权的左相斯衷、大将军双月、七王琦帅的拥护,帝位稳卓,属国边城虽纷争四起,却无人敢打帝都的主意。
时,国教暗夜神教和贵族势力的政见相左,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第一章 互探底细
站在落尘州的外城墙上,我知道我们卷入了一场不该卷入的纷争。
谨在旁边叹气,自言自语:“真是自作自受啊,年轻时欠他们母子太多,现在倒要替他操心了……”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自作自受,可是这一切又关我什么事?……欠他们母子?……桐?真的是你儿子?……我忍不住瞪大眼睛:谨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年轻的时候,长得都不错!清秀而不失男子气概!——可是那个桐?长得太平凡也就算了——他的性格……
谨看我瞪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灿然笑道:“我变老了反而有味道了吗?”
他果然是你儿子!
我转过脸,直视远处山上茂密的树林,城墙外作用不大的护城河,估量了一下离此不远的大海,终究还是忍不住摇摇头——这么差的军事城市,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脑中灵光一闪。
“想到了?什么办法?”谨适时地问道。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也是将士出身,不会真的弄不清楚状况吧?
谨又露出那种浅浅的带着讽刺的自嘲:“我没想过你会帮我的……”然后他示意手下搬动他的轮椅下了城楼,下去之前,他淡淡地道:“我就不相信,把那两个孩子困在这里,你旁观者的心态还能保持多久……”
旁观者?我的确很想做个旁观者——因为,旁观者清!
“哎呀哎呀,回来了?”桐喜气洋洋地给谨和我端茶倒水:“怎么样?没问题了吧?”然后又跑回翔虹的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道:“我的落尘州的确破落了一点,但是每次遇到大事都有贵人相助的,所以从来都只是虚惊一场。哈哈……”
?……贵人?是指笑颜还是双月?可是他们,不一定会帮你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看得高望得远,所以,顾不得眼下。
看着翔虹强压不满,却没有摔开桐,我笑了:每个人,其实都不简单,就像眼前的桐——桐,你当真那么想拉翔虹入局?可惜太迟,他,早已身在局中……
笑颜迈步入门,笑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桐一副猫吃了耗子的样子,傻笑不停。
谨这次仔细地打量了笑颜许久,展颜笑道:“你是翔冬?”
曾经的夜都质子,虽然实际上是王族的后院,但在名义上,他们都是父王的义子。——月憧憬这一生救人无数,可是为他所累的人同样数不胜数。若非因为父王对他的异样情怀,父王又怎会想要自小开始培养高贵的禁脔?又哪里会有冬那样无辜的被卷入者?——高贵的禁脔,何其可笑的称呼?偏偏我们,在面对月憧憬的时候,都抱着这种极端厌恶下掩饰不住的迷恋、无限爱慕中难以抹煞的鄙夷,想要万分呵护的同时亦想要彻底地毁灭、想要完全占据的时刻又想要默默地守候……身为当局者的我们,明知道矛盾明知道可笑名知道,却偏偏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笑颜不以为然,轻笑回答:“世上哪有翔冬?”
我蓦然心痛,胸腹之中仿佛填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莫名地扭曲着。——有与无之间,原来是这般的泾渭分明。不自禁间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谨了然地笑道:“的确没有翔冬了!当年,翔夜派我随援军出征,就是要我亲眼见证翔冬的死,或者,握住翔池的命门——可惜,翔池此人无心无情,而且天纵奇才,竟然只花了三天两夜,就把俭绍城给踏平了!虽然有点不计代价。”
笑颜轻轻地叹气:“是啊,所以上苍早早便将他收了回去。”走过来挽上我的左臂,半倚在我身上,缓缓地挑起右边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谨:“老先生莫非没有听桐大人提起过星冷的亡国?陛下仁慈,虽有赦免翔家全族之心,可惜天不从人愿,双月将军一时失手……陛下怜才,亲自为翔池题字立碑——此事世人皆知!谨老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握住笑颜的手,我的心安了下来:为何总是这么敏感?什么都要去斤斤计较——我当真还是我吗?还是,突然之间无所事事,便学古人伤冬悲秋,无事也说愁?
桐长笑,然后眼睛转向无人处,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是非果然是可以颠倒的……”
是非当然可以颠倒,但也要看你够不够资格。在名义上,我已经死了——还是谁敢妄图痛快怀疑当今的帝皇和权倾朝野的将军?
谨始终在打量着笑颜,最终他说:“那么你是谁?”
笑颜毫不在乎地笑道:“在下笑颜!”
桐一脸失望:“不是听说暗夜神教的十二护法都是绝色美人的吗?”
?……有这种传闻的吗?……谁敢如此评说势力遍及天下的暗夜神教?……还有,笑颜不是美人吗?……
翔虹的脸剧烈地抽搐着,终于忍无可忍,拨开桐的禄山之爪,冲进内堂。
桐讪讪地笑了:“呵呵……吃醋了。”
我拉着笑颜准备离去,我想他也不可能受得了桐这种人。
桐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那么暗夜神教的笑颜大人,对于缤纷城想要吞并我们落尘州的事,抱持何种态度?”
笑颜不卑不亢地回道:“驻守缤纷城的是陛下的异母兄长——晨,而掌管落尘州的桐大人,您好像,是他的妹夫……这种帝王家务事,我们暗夜神教有什么资格过问?”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外面院子里的大胡子:“更何况现在,到处盛传我们暗夜神教和陛下失和,我们又怎么会那么不识时务地横插一脚?”
桐眯起眼睛,显得异常的危险:“你怎么知道我过世的夫人是晨王的嫡亲妹妹?”
笑颜“扑哧”娇笑,然后学桐方才那般一脸严肃:“暗夜神教知道,所以我知道——如此而已!”
我握着笑颜的手,平静地看着桐,眼里除了桐以外,空无一物。
对峙了片刻,桐讪讪地笑了,撇开眼睛,举起袖子佯装擦汗,小声嘀咕:“搞什么鬼,感觉好像被月智的摄魂术牵住了似的……呵呵,两位请便两位请便,虹的朋友兄弟我怎么能亏待?”
回到厢房,我关上门窗,笑颜疲倦地苍白着一张脸倒在我怀里:“吓死我了,没想到桐这个人这么难对付……”刚刚握着我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对于这样一个只能文斗不能武斗的对手,却连对方的底牌都拿捏不准——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经历了?自从俭绍城之战后,我便从未亲自出过战,即便和翔洛争兵权,我也只是指挥亲信上战场而已——但是此刻,我该怎么办?桐是软硬兼施地将我们困留此地,双月态度不明和桐之间关系模糊,笑颜很明显地对桐这个人忧心忡忡,暗夜神教偏偏又处在那么一个不清不楚的尴尬位置……
“别担心,没事的!”笑颜抚摸着我越皱越紧的眉头,安慰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昨晚去了哪里呢?怎么睡到半夜就不见人了?害我找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