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一点也不想开玩笑。
小胖呆了一会儿,无限委屈的说:「是……是叶弘颖跟我说的啦!他昨天把这个信封拿给我,叫我今
天要转交给你,他跟我说今天是你生日啊!我有问叶弘颖为什么不亲自交到你手上,他说他今天有事,不
会来上课……」
我用最快的速度夺过小胖手上的信封,使力过猛的结果是差点让两封变成四封。
的确,两个信封上的「何伟廷收」是不同的笔迹。
我赶紧扯开其中一封,抽出里面的卡片开始阅读。
「何伟廷同学:因为我从来不去记人家的生日,所以这其实是叶弘颖告诉我的……」
一看就知道这封是小胖写的,我扔在一旁,迫不及待的去扯另一个信封袋。
◎
「其实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我就随便写写,你随便看看。
小彬说你对我的关心超出朋友的程度,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那天你抱了我……
我不讨厌你,但是除了小彬,我不想再爱任何人。
单以朋友的角度来说,你对我真的很好,我感受的到,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出现在课堂上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想把小彬找出来。我知道这不是
一件简单的事,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尝试过、努力过,我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要见面可能要等到期末考了。想这句话当初还是你提出来的呢!结果竟然是我付诸实行。世事难料,
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情况吧……
你或许会骂我傻,那……我只好承认了,我就是傻。」
读完,整颗心像被揪着似的,很难受很难受。
我重重的搥了桌子一下,心里不住的骂:「这个死叶弘颖,不会找人帮忙找吗?就凭他一个要找到什
么时候?有困难也不跟我说,还整天把「朋友」挂在嘴边,都是谎话!」
我的心很酸,尽管不想加入寻找小妖精的行列,但我还是决定要联络叶弘颖。
不想帮忙找和不会帮忙找,是两码子事。
就因为他是叶弘颖,所以我要帮他。
我掏出手机,打给阿飞。
「死阿飞,你快接啊!」我已经没有任何耐性,直接对着「嘟──」声咆哮。
小胖识相的很,什么时候溜走的我没有注意到。
电话接通,阿飞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笨廷,我的巧克力泡芙呢?」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我急着喊说:「阿飞,帮我找通讯簿。」
阿飞愣了一下,提高分贝说:「我在问你我的巧克力泡芙!」
我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的通讯簿,快点找!」
阿飞也火了,质问说:「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为什么你就不先告诉我巧克……」
没等他说完,我用力摔了手机。
等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以后,手机已经变成好几块。
「跩什么!死阿飞,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也找的到!」摔掉手机的心疼瞬间助长了怒火,我独自对
着空教室大喊,像是想证明什么。
我踏着重重的步伐出了教室。巧克力泡芙?谁还会记得那种东西……
虽然我去过叶弘颖的公寓两次,坐公交车要在哪一站下车之类的还不算问题,但下了公交车后,看来
大同小异的街道巷弄差点把我逼疯。
我摸索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目的地,还空着的肚子不时发出强烈的抗议,但很抱歉,叶弘颖比较重
要。
我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眼熟的楼梯,冲上去!一次踏三阶,四楼的高度并没有耗掉我多少时间。
然后,问题来了,为什么门铃是白色的?
当然,黑色门铃不会无端变色还跑了位置,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找错公寓了。
我急急忙忙的下楼,然后扫描到一个看起来也很像的……
如此反复三次,当我第四次爬上四楼,看到黑色的、在钥匙孔右下角、位置有点彽的门铃,心情忍不
住激动起来。
还记得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是想报喜,可是找不到门铃;第二次是要坦白说出自己已经泄漏秘密的事
实,可最后终究没有勇气。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犹豫了。
不知道叶弘颖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一个喜欢他却要帮他找旧情人的愚蠢的笨蛋?
没什么……叶弘颖有想完成的事,我也是,就这样而已。
我按下门铃,尖锐刺耳的铃声震天响了起来。
然后,门开了。
应门的是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妇女,我傻眼。
女人堆起满脸笑容,问:「你好,请问是要来租房子的吗?」
租房子?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问:「有一个叫叶弘颖的,是不是住在这里?」
「早就搬走啦!还走的很急呢!」女人没了笑容,挥手赶我走,说:「不是要租房子的就别烦,我还
有事要忙呢……」
门「碰」的一声,把我关在希望外面。
我颓然倒坐在地上,没有午餐、没有血醣也没有其它力量支持我重新站起来……
就这样,我和叶弘颖断了音讯。
我依然每天按时上课,祈祷叶弘颖会突然出现在课堂上,抱歉的对我说:「想一想,我还是放弃好了
。」或者是:「你陪我去找吧!两个人会比较有伴。」
然而,没有。
阿飞不只一次的安慰我说:「等到期末考就会见到了啦!他总不敢连期考都翘吧?而且他自己也说会
去考试啦!你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安心的平静的等……」
说的比做的容易──要我说我也说的出来,但是做不到。
从那天夜里分手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芸芸。我找过她,但是她的室友暗示我: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我这才知道芸芸那晚回去以后大哭了一场,而且此后还不时的在夜里低声啜泣。
「给芸芸时间,等她平静点,有什么事再说吧!」
我只能应允。
没有叶弘颖的日子,生活像被掏空了一样,觉得每天都过的不踏实。
连络到叶弘颖时,已经是两个多礼拜以后了。
◎
「笨廷!快点起来啊!」
一个慵懒的星期六上午,阿飞的高亢的语调格外刺耳。
我拉过被子,把整颗头蒙住。
「还睡?快点看这个!」
恍惚中,棉被猛然被扯开。
有点冷!我打了个喷嚏以后,用责怪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阿飞。
「我不要当电灯泡啦!」我抗议:「不要找我去……」
阿飞出力敲了我的头,打断我说:「想到哪里去了?我查到叶弘颖的手机了!」
我翻了身,连坐起来的欲望都没有,冷冷的说:「叶弘颖没有手机好不好?我已经问过阿奇了。」
阿飞「哼」了一声,说:「阿奇的资料是多久以前的啊?死脑筋!」
「咦?」这下还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我斜眼看,阿飞的手上拿着一张像是广告纸的东西。
我问:「就是那张?」
阿飞得意的点了头,把那张像是广告纸的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张寻人启事。
色彩鲜明的印刷让那张照片没有误认的可能:清秀的五官、精瘦的身材、开朗中带点彗黠的笑容……
不就是小妖精吗?
我连忙读起照片底下的文字,种种的叙述之后,赫然一行「连络人:叶弘颖 0952XXXXXX」。
尾声
手机没预警的响起,男孩原本还在赖床,听到这一响,整个人像被炸到似的猛然弹起,飞奔过去按下
接听键。
「喂,请问叶弘颖在吗?」那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声音,男孩愈来愈兴奋。
「我就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圣心孤儿院的院长。」
「你好,请问……」
「可能你猜到了。是的,我要提供峻彬的消息。」
男孩的心脏紧张到险些停掉,他很想催促电话另一头的人快点说,但喉咙不知怎么的就是吐不出声音
。
「这是一个……悲伤的消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
「峻彬已经过世了,在上个月六号。峻彬是我们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上上个月他跑回来……养病,虽
然最后不能尽如人意,但是他很坚强、也走的很有尊严。」
男孩呆住,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还没断:「我们是看到你发的传单,才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峻彬一直不肯说
。其实,峻彬希望他的事不要让孤儿院以外的人知道,原本我们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因为他早就没有亲人
,直到看到传单以后……呵呵,我们也算是多事的一群,我们觉得,应该通知你,虽然违背峻彬的交代,
但我们相信,你来看他,他会很高兴的……」
顿了吨,那个自称院长的声音说:「我给你我们这边的联络方式,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
门铃在这时候响起。男孩简单整理一下情绪,打断说:「对不起,你可能认错人了!因为……我的小
彬,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来不及等对方说话,男孩毅然决然的切断通话。
叶弘颖开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今天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我关心的问。
叶弘颖说「没什么」,红红的眼眶却泄了底。
我开玩笑说:「不会是高等微积分被当掉了,所以躲起来哭吧?」
叶弘颖没有笑,只是淡淡的说:「那没什么,各凭本事而已。」
「我哪有什么本事?」我说:「连题目都看不太懂呢!只是把有印象的东西都填上去就交卷了……小
胖更就不可能懂了。」
叶弘颖的神色更黯淡了,说:「所以,教授没当掉你和小胖,是因为你们没有逃学?所以,我被当掉
,是我活该,是我不该做这种蠢事,浪费时间又没有效率……」
我急忙安慰说:「至少……你说过,有尝试过才不会后悔啊!」
叶弘颖无言。
我说:「至少我就是看到你发的传单才找到你的啊!像我这种不会注意报纸刊登的寻人启事的大有人
在,怎么能说是蠢事呢?」
叶弘颖闭上眼睛,像是在忍受一种极大的痛苦,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
我看了,只有不舍。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笨蛋!那壶不开提那壶……」
叹口气,我伸出手说:「今天要发的所有传单都给我吧!」
叶弘颖一愣,问:「为什么?」
我理直气壮的说:「你躺着休息啦!这个风一吹就要倒下去的、病厌厌的样子,也想出去喔?」
叶弘颖坚定的拒绝:「不行!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你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
「那么客套干什么?」我说:「不把我当朋友?」
叶弘颖丝毫没有软化,依旧坚持:「不行,我一定要去。」语气一转,质问说:「而且你不是讨厌雨
天吗?要休息的应该是你吧?」
我强辩:「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雨天了?下雨可以撑伞、可以踩水还可以看朦胧街景,多好玩?」
「哪里好玩?」
……
最后,我拗不过叶弘颖,他没有休息。
当然,我也没有。
只是,很显然的,叶弘颖今天完全不带劲,手脚不如往常利落,话也更少了。平常,我说十句话叶弘
颖大概会回一句,今天的频率,更低。
我无奈的问:「专程办的那只新手机……真的有人打吗?」
叶弘颖迟疑了一会儿,说:「没有。」
意料中的答案,一直都没什么消息……
我安慰说:「没关系,我们顶多全台湾走透透嘛!当作观光也不错啊!」
叶弘颖没有笑,看来心情真的很不好。
我依旧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一个人说个没完,最后,的确闷得慌了,我叹口气,说:「叶弘颖,你有没
有想过你这么坚持过去,说不定会因此错失未来……或许有一个人正默默等你,你却不知道……之类的。
」
叶弘颖沉吟了一会儿,答非所问的说:「明明已经春天了,还是容易下雨。」
我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叶弘颖其实了解我的意思,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