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儿轻轻的摇摇头,然后倚进谭琨怀中:"我不要皇位......我只要琨哥哥......所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如果我登上皇位可以帮到你,那我就不惜一切去争取......"
原本坚定的信念忽然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一道细小的龟裂泄出了温柔的暖流,谭琨情不自禁的回拥住涟儿,有些犹豫该不该为了自己的仇恨而将这个孩子也推入争权夺势的狂澜之中......
"会很危险......也许......会死的......"
"涟儿不怕,涟儿只怕琨哥哥不开心......"
"傻瓜......"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安慰与舒心:"小傻瓜......"
"咱们打勾勾!"涟儿忽然孩子气的伸出小手指,嘟着小嘴嚷了起来:"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谭琨啼笑皆非的勾住那粉色的小指头,看着那孩子笑得如同初绽的桃花般娇灼,忽然发自真心的想让这个孩子步上这片天地的顶端!坐上那高如灵霄宝殿般遥不可及的皇位!真真正正的傲立在所有人之上!
于是,这场注定要爆发的皇权争霸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
......
涟儿偷偷的抬起头看看搂着自己躺在干草堆上的谭琨,他紧皱眉头,仿佛在费力的思考着什么。涟儿不安生的动了动身子,嘟起小嘴,有点不高兴被人如此忽视。谭琨没有意识到涟儿的目的,只是换了个角度继续轻搂着他,还用手轻轻的拍着涟儿的后背,哄他睡觉......
涟儿的小嘴嘟得更高了,他伸出小手用力的捏了捏谭琨的下巴,谭琨这才低下头,好笑的看着他:"睡不着?"
涟儿调皮的摸摸谭琨的下巴,咯咯笑着:"对呀......好扎手哦!嘻嘻,好好玩。"
谭琨蓦然张嘴含住那不老实的小手,涟儿吓了一跳,随即笑得更欢了,一下子扑过去冲着谭琨的鼻子就是一咬!
"好哇!小鬼!看我还击!"谭琨将涟儿的小手按到地上,然后故意张着血盆大口开始在粉嫩的小脸上虐咬着......
细腻而润滑,透着小孩子独有的乳香气,让轻抿的人忍不住将他当成糖果般轻含细舔着......
"好痒!嘻嘻!"
涟儿缩缩脖子,笑得格外灿烂开怀,因为终于又与琨哥哥恢复了这种嬉闹的亲昵。谭琨微笑着看向这个笑得如花般美艳的孩童,那含苞待放的俊美雏形明显的预示了不日后的绝代风华,难以想像此刻怀中的粉嘟嘟的孩童潇洒挥袖间便可虏获无数众生之心时的情景......
他再大一点会是什么模样?眼睛变得更加细长,眼神愈发深邃睿智,眉宇变得更具成熟魅力,褪去少年的青涩与娇柔,平添了男性的坚强刚毅与翩翩风度......
谭琨蓦然一颤,他捧起涟儿的脸庞细细的看着,涟儿有些不解的乖乖不动,直至谭琨的眼角渐渐眯起,一丝惊喜的笑意闪现:"枉我一直费尽心力想要证明你的身份,你身为皇子的最大证据就在你的脸上!"
那与先帝同出一辙的样貌雏形,难道不就是他贵为皇子,流淌龙脉的最好证据吗?
谭琨欣喜的紧搂住涟儿,用力的在他的脸上兴奋的亲着,直弄得涟儿不好意思的红着小脸拼命推开他。谭琨爽朗的大笑着,抱着涟儿转了几个圈,无比兴奋异常:"只要我带你去见摄政王,身为先帝唯一亲弟的他一定可以认出你!血脉相承,他定知你就是玄冰涟!"
涟儿皱了皱小黛眉:"可是样貌相似者甚多,他万一不信呢?"
谭琨坚定的说:"这只怕是你我反击的唯一契机!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涟儿点点头,小手扒在谭琨的脖间,贴心的蹭了过去。谭琨则紧搂着玄冰涟,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门庭辉煌的摄政王府,门前座卧着两尊风格迥异的巨型石狮,威风凛凛的傲视八方。一个身影悄然闪过,轻点狮头,一跃而起,飞身进入那气宇轩昂的宏伟建筑之中。双足刚刚点地,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何人胆敢擅闯王府!",紧接着密集的奔跑声响起,顿时灯光通明,无数手持利刃的士兵将那人团团围住,其敏捷与神速可见王府之守卫是如何森严。
谭琨心中叹气,原想悄访玄羯的计划看来不得不变了......
于是,他扯下蒙巾,将怀中所抱的涟儿放在地上,朗声道:"犯民谭琨有要事求见摄政王。"
"半夜三更,身着夜行衣,无声潜入,可见意图不轨!将他拿下!"
为首之人一声大喝,顿时刀光闪动!谭琨不由绷紧精神,自腰间抽出软剑,飞刺而去!刀剑交错,寒光闪动,火星迸出,谭琨如同游弋的巡鱼一般轻盈的周旋于险象环生的刀峰剑林之中,每一招、每一式,灵巧敏捷的好似一缕清风般难以捕捉,软剑轻颤的银光在身体周围划出优雅的弧形光圈,如同月下银链飞舞,美得耀目。
‘啪!啪!啪!'
缓慢而清脆的鼓掌声响起,顿时杀气殆尽,士兵后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不惑之年的英伟男子慢步而来,尊贵的气势犹如从体内散发而出一般令人不由望而生畏,那皇族独有的骄傲与霸气无一不显示着此人的身份是如何显赫。
"参见王爷!"
众人同时跪下,谭琨怔了怔,随即抱拳:"犯民谭琨参见王爷。"
摄政王---玄羯,以不怒则威的慑人目光打量着谭琨,然后目光缓缓落到他腿旁那个不大的小孩子身上,眼神明显一愣,但马上又恢复为一潭静水,平静的看不出半点波澜。
"好身手,好胆识。"玄羯莫名一笑,淡淡道:"谭家行刺皇子在前,夜闯摄王府在后,果然斗胆包天。明知身为朝廷重犯的谭琨,依然独闯王府,伤我数名手下,莫非只是为了拜见本王,让本王见识你的剑术精湛?"
谭琨正欲开口,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是呀,本宫也很有兴趣知道谭公子夜闯摄政王府所为何事。"
谭琨与涟儿同时一惊。只见玄熠背手信步而来,笑意盈盈,寒纱罩衣的银丝镶边细若蚕丝,在月华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却醒目的点点碎光,俊朗的颜容犹如繁星簇拥的满月,清冷之中透着高高在上的傲气。若不是有灭门之恨在身,任谭琨也不得不被这月下的翩翩公子的风姿所折服。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花!谭琨握住剑柄的手愈发之紧,仿佛错将那剑柄当成了仇人的脖颈,恨不得生生折断!
玄熠却无视对面那双好似吞人的目光,笑得云淡风轻:"更好奇谭公子夜闯王府也不忘带着他的小厮......"
狡蛇一般的犀利目光以玄羯看不到的角度射向涟儿!涟儿惊得一颤,但马上紧抿小嘴不服输的回瞪了过去,只是灵透的大眼睛中依然难掩孩童的心怯。玄羯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停留在涟儿的身上,眼中闪烁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莫名光泽......
"王爷!谭琨有要事禀告!"
玄羯淡淡道:"巧了,刚刚熠儿也向本王禀告了要事......"
谭琨的眸中一瞬间燃起愤怒之火!没想到又被他抢先一步!只怕现在说什么也会被当成诡辩......
玄羯的目光缓缓落到涟儿身上,然后不动声色的看向谭琨:"不知谭公子要如何向本王证明这个孩童的身份呢?"
谭琨事先打好的腹稿已深知无用,于是深吸一口气,令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不知道九殿下又是如何证明另一孩童的身份呢?"
"这倒是......"玄羯半眯起眸子,笑得莫名深邃:"两个人似乎都无法信誓旦旦的拿出证据,让本王相信谁呢?"
"皇叔!"
玄熠不由扼腕,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下子皇叔又成了‘不知该相信谁'了?
"熠儿,古往今来,为夺皇权而骨肉相残的又岂止一二?并非皇叔不信你,只是身负先帝所托,本王定要寻回遗落民间的十三皇子。而你亦知他将会成为你的最大拌脚石,所以就算若有所动也是人之常情,现今另有一年龄相仿的孩童自称皇子皇孙,那本王至少也要斟酌一下。"
玄熠怔了半天,连谭琨也不由意外这个摄政王居然如此直白的一语点破!不由心中暗喜,摄政王的公正不阿看来并非浪得虚名,只怕谭府冤情与涟儿身份的生机就在此一注了!
"涟儿,过来。"
玄羯回首轻唤道,涟儿瞪大双眼望向慢慢走来的孩子,那人生得温文尔雅,尊贵大气,小小雏形已经透着不日之后的伟岸英姿。而他,亦用同样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涟儿,眼中闪动着宿敌的深邃试探与孩子气的几分好奇......
真假玄冰涟,第一次面对面的注视打量着对方,两个不符年龄的精明沉稳的孩童的眼中,闪过极为神似的睿智光芒。
"若听你们两个人的话,只怕会扰乱本王的判断,所以本王只听这两个孩子说的。"
玄羯笑着俯下身,忽然一把抱起涟儿,惊得涟儿忙扒住他的肩,然后带着几分困惑的看着这个风采绰灼的中年男子,不解他为何从两个孩子中挑出了自己......玄羯微笑着,然后向昼矢伸出一只手,昼矢有些犹豫,但最终把小手放到了那个宽实的大手中。
"现在,本王要与俩个小娃去聊聊天,你们两个大孩子就在这边等着吧。"
语罢,玄羯便迈着官步不紧不慢的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下人们也极有默契的尽数散去,独剩夜月孤轮下的两个少年,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
"你还是死了心吧。"玄熠冷冷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朝廷钦犯,一个囚徒之言有谁会信?"
谭琨慢慢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如果殿下真这样认为,又怎会多此一问?"
玄熠怒道:"放肆!你以为皇叔会信你吗?既使他会有所怀疑也断然不会让你安然无恙!定会捕你入狱!"
谭琨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请便,谭琨烂命一条,换回王爷与十三殿下血亲相会,也值了。"
"等你的那个小宝贝能证明身份时再说吧!"玄熠冷冷道。
谭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玄熠一怔,随即更加恼火:"你笑什么!"
谭琨一边轻颤着身子,笑得几乎流泪,一边慢慢、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殿下,您焦躁起来的模样还真是幼稚可爱。"
玄熠大概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半天没有缓过劲来,使得谭琨笑得更加欢愉。玄熠原本因意外于皇叔的暧昧态度而有些心浮气燥的情绪蓦然冷静下来,眼眸中渐渐浮起原有的精干与狡黠,脸色也慢慢阴沉下来,恢复了那个心狠手辣的玄熠具有的独特冷傲霸气。
"看来灭门之痛对于谭公子而言真是不痛不痒嘛。"
谭琨眸中闪动的锐光一霎那间被仇恨的凶光覆盖!慢慢涌起的悸怵杀气混杂着强迫冷静的矛盾交织正剧烈的斗争着,最后愤恨的火焰被硬生生的掐熄在阴霾的双眸中,无声的隐沉到沉静的深深瞳孔之中。
"这笔帐,谭某定会向殿下讨回。"
缓慢而平静的声音,说出此生最深的仇恨......
"静候指教。"
同样缓慢而平静的声音,接受了一生之中最为难缠之人的又一次挑战。
第七章
幽幽深夜,银轮清皎,月下凉亭内坐着两个不大的孩子,一个安静的背着手站在朱栏畔欣赏湖心月影,另一个则调皮的晃着脚,大口的吃着甜美的糕点果馔。
"这个云南粑粑好好吃哦!你要不要?"涟儿笑着向昼矢打招呼道。
昼矢有些意外的怔了怔,仿佛没有想到这个真正的小皇子居然会主动示好,明显窘住,不知该如何好。因为在那个粉嫩而精琢的纤纤仙童面前,自小出生贫苦的昼矢不禁自惭形秽,蓦然被友好的呼唤着反而有点无从应对。
"给你嘛!拿着啊!"涟儿笑着将一块白玉糕放到昼矢手中:"尝尝!"
昼矢犹豫着,最终败给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轻轻的咬了一口。
"好吃不?"
"嗯......"
"是不是很软?很嫩?很香?很有嚼头?"
"嗯......"
"那你知道什么东西最软最嫩最香最有嚼头吗?"
"是什么?"昼矢不禁放下心中的介蒂,对眼前这个透着灵气的孩子产生莫名的好感。
"是‘三吱儿'哦!"
"从未听闻......很好吃吗?"
"对呀!就是一盘活着的小老鼠仔!用筷子夹住活老鼠时会叫一声,即‘一吱';然后放进调料里时又会叫一声,即‘二吱';等放到嘴里时会有最后一叫,即‘三吱',所以叫三吱儿!非常美味哦!对了对了,刚出生的小鼠仔就像你手中的白玉糕大小哦!也像它这么软,口感比这个还要鲜美哦!"
昼矢瞪着大眼睛半天没愣过神,蓦然回神间只觉得胃间一阵翻腾!忙捂住嘴奔到亭柱边干呕起来。涟儿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还加杂着兴奋的拍手声。
可恶的小鬼头!
昼矢在心中暗恼自己的大意,竟然将这个混世小魔王当成了谪尘仙童,真是活该!
"还有风干鸡也很棒哦!就是将一只活鸡以最快的速度拔毛、取脏、填上调料、缝上、挂到风干处,却不放血杀死,就那样吊在风雪地里咕咕叫着,很好玩哦!当然更好吃!"
"够了!"昼矢一声大喝,愤怒的瞪着涟儿:"你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这般残忍?!"
涟儿收起调皮的笑容,慢慢扯动嘴角,缓缓道:"你们杀尽谭府上下百余口时可曾觉得残忍?你冒充皇子、颠倒乾坤之罪只怕凌迟也便宜了你!残忍?那些酷刑用到你身上时你再看看有没有人觉得残忍吧!可笑!"
昼矢怔了半晌,不吭声的垂下头,然后缓缓抬起,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冒充皇子,但清者自清,我不与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日久必见分晓,你虽生性顽劣但本性应该不坏,何苦为了一个虚名而赔掉性命?"
涟儿一扬眉毛:"说可笑还真可笑,假的倒劝起真的来了。"
昼矢淡淡道:"若你现在承认你是假的,我便向皇叔求情,放过你与谭家少爷的性命,如何?"
涟儿也慢慢扬起浅笑:"若你现在承认你是假的,我便向皇叔求情,放过你与九皇兄的性命,如何?"
两个娇小孩童眼神之间碰撞迸出的火花,竟然不输玄熠与谭琨的怒目相向,仿佛命定的另一对宿敌之间的首次交锋!然后,二者忽然极有默契的露出一丝明了的笑容,目光不约而同的悄悄投向凉亭后的那块巨大基石上,接着均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收回目光,继续相视而笑,这时眸子中的是一种孩子之间的独有默契:好哇!原来你也发现了!
两个孩子都背着小手转过身,谁也不理谁。昼矢继续倚在朱栏畔赏月,涟儿则继续吃着糕点,仿佛适才的暗潮涌动只是一场幻像,在那里的,只是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而那尊基石后,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扬起在某人脸上:"好机灵的两个小鬼......"
这边的两个对头正一个比一个眼睛眯得细,仿佛从眼睫毛下透出的锐利光彩如同利箭一般瞄准对方,随时会蓦然出击!忽然,玄羯的哈哈大笑起传来,两人这才停止了气势之争,原本凝重的空气明显一松,胶着的气氛缓缓散开。
"皇叔何事笑得如此开怀?"玄熠笑问道。
"本王是笑自己老了,想下个套却套不住那两个小鬼!哈哈哈!倒被那两个小鬼各演一出戏,弄了个真假难辩!"
看着玄羯如此爽朗的大笑,玄熠与谭琨不由面面相觑,摸不清他到底为了何事笑得如此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