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救风尘前传)————桃夭

作者:桃夭  录入:06-04

救风尘————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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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碎————桃夭

      我活着的时候,很多人其实都很想问我,凭我的聪明才智,大同王朝丞相的位置简直就是专门给我设立的,为什么我非要为那个人解下衣衫,成为“他”的“女人”?唯一不问的人,是我的儿子,浅离。

      我死了以后,想必有很多人认为我活该。谁叫我以色媚主,谁叫我叛国,辜负了“他”给我大好权力。唯一真正为我难过的,也许只有浅离。
      浅离是个好孩子,聪明而冷淡。我这一生要说有什么事情做得最开心的话。就是生下他。我也知道,我死后,他的人生将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但我并不担心。他与歇斯底里的我不同,他的强悍和智慧,足以让他的一生走得比我顺畅。

      浅离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他了,惟独不给他姓氏。“他”曾问我为什么,我只微笑着敷衍,却从来不告诉他,因为,我觉得我很脏。

      是的,我很肮脏。虽然我出身于世代在朝廷为官深受帝王宠幸的官宦之家,但是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所有的荣华富贵后面,都隐藏着不能见光的污秽。号称与皇家有着密切关系的这个大家族,它的所有荣耀,不仅来自它历代子孙的智慧才能,也来自他历代子孙的肉体。

      远的不说,单是被我称为“父亲”的人,在肉体上就与皇家有着密切的关系。我家里某间神秘的房间,便是先皇夜出皇宫时候住宿的地方。

      若你曾亲眼见过自己最亲的亲人和自己最尊敬的人一起上演了最不堪入目的肉搏的话,你就知道,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他的童年已经在极度的错乱中结束。
      我看不清楚在床榻上纠缠的人脸上的表情是快乐还是痛苦。更不了解一向冷漠潇洒的父亲怎么会在男人的怀抱里扭曲呻吟得象一个荡妇。但是他和他身上的人联手把我用圣贤书构建的灵魂彻底打碎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只有怨恨。恨我,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恨我的亲人怎么会做出那么无耻的事情,更恨,那个道貌岸然的皇帝,私底下竟会如此败德。我想,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说不定早就一剑结束了我自己。


      那是在皇家秋闱猎场。那年,我已经十二岁了。父亲认为他的独子应该到了出门长长见识的时候。换句话说,我这个继承人该是到了正式出场让别人认识的时候了。而百官齐至的秋闱猎场,无疑正是最好的出场地点。

      若不论我混乱的心理状况,我的外在条件足以压倒所有人的风采。我博得了所有人的或真心或勉强的赞美。所以龙心大悦的皇帝给了我靠近龙椅的天大的赏赐,于是,我看到了龙椅边上一身猎装而微笑着的他——太子。


      他有一双很傲慢的眼睛。但他的傲慢并不形诸于外,而是掩盖在他温和的笑容后面。皇帝说他天性比较软弱,不善于谋断,若我日后成为他的臣子,希望我能尽力辅佐他。

      生性软弱?谁信?软弱的人会有他那样具有侵略性的眸子?他的眼中有着对我的浓浓的兴趣,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我在想什么/

      他并不比我大多少。事实上他的生日只比我早几个月。但我从不认为他有他父皇说的那么没用。至少他眼中隐约闪现的对他父皇的轻嘲,便足以证明他这个太子,并不是外界传言的绣花枕头。

      秋猎后,我成为太子的侍读。这是一个重要的职位,如果太子日后当真能成皇,与他一起长大的侍读无疑将是他日后的心腹。父亲说,是太子亲口点我入宫陪他读书的。

      父亲在秋日午后把我招进书房,亲自告诉我这个消息。他说话的样子很冷淡,薄薄的嘴唇在阳光下异常红润,带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却致命吸引人的情色。他说,从这一步开始,我的官场生活,即将开始,他要我好好把握自己的方向,不要辜负了这个大家族的声望。

      我看着他,看着他修眉凤目的清丽面孔,我问他,必要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不择手段?
      他挑起眉,他知道我不是多话的人,他不了解我的意思。
      我说,如果必要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象他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深深地,重重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的眼睛看向他身后的窗外,看到一枝枯萎的菊花,慢慢地坠落。
      他开口了,声音很干涩。他问我知道了什么。
      我看着他瞬间憔悴许多的脸。不回答。知道什么并不是重点。这句话不能掩盖曾经发生的一切,我只告诉他,其实,买主若是皇帝的话,这个买卖也挺划算的,然后,我离开书房。


      这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次那么不开诚布公的对话,我如果知道我的话会让父亲做出了那么的决定,也许不会说得那么刻薄。
      半个月后,父亲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带着伤。他的腹部被人用刀子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掩饰着,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只让总管到药店抓了一些药,然后便请假在家里休息。

      抓来的药并不能解决问题。伤口有毒,普通的伤药救不了的,除非御医出马。睿智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伤口渐渐恶化而不做任何表示。只有在痛极的时候,他才叫人想办法止痛。


      父亲的身体渐渐虚弱,时常昏迷不醒。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把我找去,考我的功课,考我的各种知识,似乎,在做着什么准备。
      我的回答令他满意。他渐渐安静下来,长久长久的沉默后,他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恶心?
      我不回答。恶心的不止是他,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我也一样的啊。
      他轻轻叹息着,他不想让我知道那些事情的。于我而言那是噩梦,但对他来说,却是他能把握的最后的一点温暖。
      我问他,很低很低地问他,为什么?
      他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反问我,若他说是因为爱,我信不信?
      不信。摇头。爱是什么?什么是爱?他对谁有爱?
      他知道我不信,就象从前的他一样。可是遇见了,无可自拔后的沉沦后,他服了。现实中不办法光明正大的爱情只要有那个人的拥抱,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于公,用铁血手段维护他至高无上的位置,于私,则只做他专属的“女人”,等待他的临幸。

      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压抑都是苦,而我的鄙视更令他无法再抬头。于是本来应该能避开的袭击,也宁愿就这样捱上,就当,是解脱。
      那,刺伤他的人是谁,他应该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但是不能说,除了我,他对谁都不能说。
      是谁?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谁敢伤他?我虽然看不过他的行为,却不能无视他受到的伤害。
      皇后娘娘。他的嘴角有一丝扭曲的微笑。吃醋的皇后趁他还在后宫走动的时候刺了他一刀。听说皇后是大将军女儿,昔年也曾学过几年功夫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突然之间自然没办法躲过。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他一个理由,断了一切。

      所以他不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不能说。只是,我忍不住,我问他,说了又如何?
      到时候,麻烦的不只是皇后,还有他与皇帝。如何向天下人解释皇后动手的原因?又如何处罚那个为情所苦的女人?更重要的,何必要在牵扯不清?这样,就好。
      于是,父亲慢慢地虚弱,渐渐地死亡。而这期间,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弥留。临终前他对我说,这辈子若要去爱,也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父亲丧礼后,我进宫面圣。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只叹息着,便叫我陪太子读书。
      十五岁那年,皇帝驾崩。新皇登基的那夜,我住在宫里,为他准备登基的第一道诏书。半夜里,一身素服的新皇出现在我的面前。
      抬眼看他,看他眼中不再隐藏的傲慢,他问我,我会不会是他的心腹,我会不会忠诚于他?
      我说,若有足够的条件,我便忠诚。
      他拿丞相的位子收买我,他说,他不认为我父亲留下的位置我坐不起。
      我也不那么认为。于是我成为他的丞相。助他,平安度过新登基时的混乱。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的命运从此与他栓在了一起。

      我想我天生是玩政治的料。我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很多当初只能在胸中排演的治国方略都在新皇的默许下一一实现。但我的人缘却不算太好。太过决绝的态度太不留情面的手腕太年轻的年纪都成为众人怨憎的原因。我想我还是太年轻锋芒毕露还不太适应官场上的习惯。众人的态度日渐消极。怠工和阳奉阴违成为工作最大的阻力令我渐渐陷入了生平最烦躁不安焦急无措的瓶颈中,然后,皇帝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问我,需不需要他的支持?
      当然需要。没有他的支持,我庞大的政治野心没办法实现。终究,这就是身为人臣的悲哀。
      那么,他要我拿东西来换。
      什么?他要什么?我能给予人的一切他都有。他要什么?
      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在当时。
      也许我对政治的热情比我想象中更可怕。或者说我对权力已经走火入魔。为了取得权力,我不择手段。所以我答应了他。于是十七岁那年,我成为他的人。
      初夜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很肮脏。我在重复父亲的路,和他一样做着自己所不齿的事情。不过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只在于我为的不是爱,而是权力。

      与皇帝的特殊关系使我的权力得到了确定。无人再敢无视我的命令。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达成的目标,都一一实现。我想,我和满意这样少年得志的生活。
      这段时间,皇帝尚未大婚。在双方都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常在他的床上厮混。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来的灵巧,我们享受着禁忌的快感。我知道他在把我当女人使用,我又何尝不是在借他发泄我的欲望呢?只有一点不能否认,我们是彼此的第一个。


      后来,他要大婚了。对方是重臣的女儿,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也是有名的温柔贤淑的女人。那些日子看着新娘子的家人兴高采烈的走来走去,脸上满是即将成为皇亲国戚的得意模样,我忽然觉得很生气,非常生气,从未如此生气。我不知道自己气从何来,但是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一样的年纪,他却有了新娘的原因,于是我决定找个解决的办法。

      于是我也去娶亲。随便挑了一个低阶官员的女儿,在皇帝大婚的那天,我也成了新郎。
      结果,在洞房花烛夜,我被人拖出了家门。
      在我家旁边的某个不知名的宅院的房间里,我看到面目阴沉的皇帝。
      真奇怪,他的新婚初夜,他不在皇宫里陪他新娘子,跑来打扰我的新婚干什么?
      他铁青着脸问我,为什么匆匆忙忙成亲?
      笑话。他能急忙娶妻我就不能吗?男婚女嫁正常得很,了不起我的婚姻比想象中来的早罢了。我也觉得今天是黄道吉日好不好?
      他阴阴的笑,冰冷的指尖在沿着我脸颊的线条划过,带着我不熟悉的情绪。他说,他不允许我擅自违背约定。
      什么约定?我用身体换到权力?
      我并未打算违约。我对权力的热爱比他想象的更深切。事实上我娶妻只是因为我觉得得找一个女人帮忙打点身边的一切琐事。他若还想要我的身体,我当然不拒绝。不过,我发泄欲望的途径,已经不只他一个。同样的,对他来说。欲望的发泄口也不只我一个吧。

      他显然不满意我的不解。他的唇靠近我,张嘴,咬住我的下唇,留下深深的印子。他不顾我因为骤痛而流出的眼泪,俯在我耳边道,我是他的人。他不会放手的。即使我赌气在他大婚之日娶妻,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把我让给别人。区区女人,别想把我抢走。

      他在说什么?真好笑。什么赌气?我为什么赌气?凭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赌气的地方?我是他的臣下。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他的恩赐。他何必特意告诉我我是他的人?这样的宣告,想说明什么呢?有些东西,一旦挑明了,就是危险。他不明白,但我从父亲的体验中,已经清楚的知道。


      结果,那天晚上,两个原本应该当新郎的人,却窝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鬼混。活活,让两个女人独自度过了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夜晚。

      我想皇帝是个蛮称职的丈夫。不久之后就传出皇后有身孕的消息。当满朝文武齐向皇帝祝贺的时候,我却有想大笑的冲动。为什么?不知道。不过我决定,我也要尽快让我的妻子怀孕。

      不过我太忙了。忙于政事,忙着应付皇帝的需要。按说他已经有妻子了,欲望应该得到满足才是,为什么他在床上的表现反而象一个欲求不满的人?害我应付他应付得很辛苦。


      我真的很忙。很难抽出时间与妻子亲热。说来真可悲,成亲这半年来,我碰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丈夫,但她的确是个好妻子。每次我忙得太晚才回家的时候,她总是适时的为我准备好温热的洗澡水和美味的食物。她从不抱怨我的冷漠。但是在不自觉的时候,我发现了她的寂寞。

推书 20234-06-05 :浅色暗纹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