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萨维达与你的谈话中,你很快的就抓到了萨维达对於训练是驾轻就熟,但是却总是得不到夸奖。你思考过原因,虽然你对於这些东西懂的不多,但你懂得是人性。
有一个人他总会故意挑衅萨维达,但是萨维达总是秉持著以和为贵的信念,不理会他。这个行为一次还好,两次也还能接受,但若萨维达总是一直这样子,就难免会被人冠上懦夫的头衔。
就算是宣扬光明神教义的光明骑士也不能是个懦夫,而这一点,萨维达恐怕还不清楚。
你建议萨维达可以去找那个人做一次光明正大的比试,你告诉萨维达,比试中也要尽他的全力,就算那人明摆著不如他也是一样,因为这是一种尊重。
萨维达接受了你的说法。
你所提出的建议对萨维达来说很是有帮助,他的实力渐渐的被上头注意到,每一天你都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他到底得到了什麽样的称赞,你为他感到高兴。
你生命中最光明的日子直到萨维达和你说他要走了的那一天为止。
「你要离开了?」
「嗯!他们推荐我去光明神殿的主殿继续接受训练,我将会在那里得到光明骑士的封号,我……」萨维达看起来很兴奋,他褐色的眼睛中充满了光辉。
那是梦想将要实现的耀眼光芒。
萨维达还想继续和你说他有多兴奋,但他注意到了你的沉默。
「你不高兴?」他问你。
你摇摇头,对他说:「不!我很为你高兴,那你什麽时候要走?」
萨维达听到你的问句,露出了一丝腼腆的神情。
「其实……就是明天。」他说。
明天?!明天就要走了,现在才和你说?你有些气愤。
「因为,他们说越快越好,而且我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恨不得马上出发。」
你知道萨维达对於成为一个光明骑士有多期待,而且对於这件事情你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力。
「可惜我要离开了还是不知道你的长相。」
「我的长相?」
「嗯!我这次离开啊!一定会在那里待很多年的,这样要是我以後真的成为一个光明骑士回来了,我会认不出你的。」
「我可以继续包著这个头巾,这样应该很好认。」
「我总不能把所有包头巾的人都当作你吧?」
萨维达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於是你思考了一下又问:「你明天什麽时候走?」你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喜。
「中午过後吧!」他说。
「好!」你决定要做什麽之後,马上就转身跑回森林。
这个时候,你十五岁,他十七岁,你们不知道再次见面已经是十多年後的事情了,你们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们将会分别处在两个不同的阵营。
萨维达要离开的那天,你没有预料到,他会因为他父亲的要求而提早启程。
你前一天已经赶到河边去,将自己全身都打理乾净,原本灰糊糊还看不出有破洞的衣裤洗乾净之後你才发现其实它们破损的已经很严重了,只差一点点你就要露胳膊露腿的。你的一头长发整整洗了三次才真的还原它本来的颜色,你的身上搓出的污垢都要污染整条河流。
但是在整理之後,你对於自己现在乾净的样子还算满意。
或许是因为萨维达这几年对你每天的阐述教义有关吧!你越来越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那麽可怕,你也不伤害人,那麽城镇的人们总有一天会接受你的吧!
但你没有料到的是,这世界一直都不是那麽简单的。
在你来到城镇的出口的时候,萨维达早已经走远了,早上启程总是比中午才走来的好,毕竟那个时候不会有太强的阳光。
可是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只是待在那里想要等待萨维达。
你等了一段时间,再晒下去,你就又要发红疼痛了,但是萨维达还没有出现。
你找了个阴影处躲藏,想著要是萨维达出现那麽你就可以赶快去给他一个惊喜,你还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只是抱持著这样的期待,想著萨维达看到你的时候他会说什麽,会不会也被你的发色瞳色吓到?他……不会厌恶的吧?
如果你等到了这时就放弃,那麽接下来你也就不会面对那样的经历了。
但是你没有走,因为萨维达从来没有失约过,他说每天会带食物给你,他就每天来了,而你忘了,你前一天,可有和他约过要来送他?萨维达那时看你离开,可以为你生气不想理他,虽然对於这件事情有些可惜,但成为一个光明骑士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他还是很洒脱的离去了。
如果他知道你会遇到什麽事情,他会不会留下来?会不会告诉你,你还是将自己的头发与眼睛藏好才是?会不会呢?你在未来曾经一次次的这样问自己,但从来没得到回答。
在这个时候,你只是等待。
然後,遇到了村民们。
在第一个人发现你的时候,你还满怀期待的希望他们不会把你当成妖怪,毕竟你都在这里待了这麽久也没伤过一个人啊!
但是你失望了。
一样的,和一开始你离开家中之後遇到的第一个人反应一样。
惊吓!厌恶!害怕!
只是这次,他们的行为更加直接。
他们远远的将你围起来,等你发现不对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你被抓了起来,他们将你关到裁决所。
这个你听过,但从未进来过的地方。
像你这个恶魔一般的人物,应该是要交给神殿发落才对。
如果交给神殿,或许一把火你就被净化了,也不用受到後来的折磨,但抓到你的人是裁决所的人们,因为神殿的大部分人马都去为那些骑士见习生们送行了。
「我……我又没有伤害过人!」你这样说著,期望他们会像是萨维达与你说的一般,不会对你如何。
但接下来,你用自己的身体认清了一件事情,并不是不伤害人就没关系,只要你长的与常人不一样,不论你有没有伤人,你就是个恶魔,就算是个不会伤人的恶魔也是黑暗势力的一员。
你与幼年时相同,被锁鍊给锁了起来。
只是这次,你没有能移动的地方。
他们不敢将你杀死,这些乡下地方的人们害怕被诅咒。於是他们只能够折磨你,他们相信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所有不幸运是你带来的。
你被铐在墙上,他们用鞭子打你,平时那些鞭子是打在驴子身上的,此刻他们打在你身上,你纤细的皮肤无法保护你,他们每一下都会让你皮开肉绽,流出血来。他们用针刺你的指甲缝,将你的指甲翻开,十指连心,而你当下只想要将自己的手掌砍断,因为太过於疼痛。你哭泣,你哀嚎,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不能让他们感觉到愧疚。
谁会因为恶魔的哀嚎而生出同情心的?
他们说你长得很漂亮,但那是因为恶魔要让人们忘记它们的危险,诱惑人们堕落的原因。为什麽连长相他们都要这样诋毁呢?
你被凌虐著,他们将你全身扒光,因为恶魔是不用穿衣服的。
你知道那些用各种方法处罚你鞭打你的人们有时候眼中会出现一些可怕的眼光,你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麽更加可怕的事情,但你庆幸他们还会顾忌於怕被诅咒而不敢真的对你做出他们想做的事情。
或许你也真该庆幸著有光明神的教诲,他们相信你是恶魔,是来诱惑他们的,他们绝对不能被你引诱著走向堕落,所以你才没有遭受到一些事情。就算他们也是用著光明神的名义将你带进这个地狱来。
你的指甲因为一再的被翻起而从来不能长好,你的指甲片看起来像是龟裂的土地上一块块的土块。
你不知道这样子被凌虐了多久,你只知道自己有意识时就是被打。而不论如何哭叫都不会有人来帮你,你的嗓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毁掉的,你好听的声音从此变的如同最难听的渡鸦叫声,你声嘶力竭的哭喊。
然後,那些将你抓进来裁决所的人们终於腻了,也或许是因为你身上再也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给他们下手。
他们将你当作囚犯一样关到了裁决所的地下监牢,这个小城镇中从来没有人能够犯到被关进监牢的过错,所以你或许是这个监牢中的第一个囚犯。但你并不会因此感到得意。
你以为你会死,但你没有。
你用著类似恶魔的生命力活了下来,就算是这样的痛苦,你还是活了下来。
经过这样的折磨,你已经不再相信萨维达所说的那些教义了,那些东西从来就救不了你。你当然期待过萨维达会来救你,但那又怎麽可能,你在这里被虐待的时刻,他已经到了远方的光明神殿中去受训练,去接受光明神的教诲了。
虽然镇民们已经不再凌虐你了,但他们却很少送饭来给地下囚牢的你,你常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就算他们送了饭给你吃,也都是些剩菜残羹,或是连牲畜都不吃的东西。你原本被萨维达养出来的一些肌肉,都被这样子的折磨而消耗掉,而原本被养刁的胃口也在饿了数天之後开始回覆你原本有什麽吃什麽的认命。
只不过,你的吃食比起你流浪的时候更加糟糕了。
但你没得选择,你要嘛就吃,要不然就等死。
你还不想死。至少不要死的这麽简单。
於是你吃。
渐渐的,镇民们或许是懒的在你身上浪费粮食,宁愿将那些东西拿去为牲畜也不要给你这不事生产的人吃。所以你的餐点从一天一顿变成了两天一顿,在然後三或四天才有一顿。
於是你越来越虚弱,你开始尝试著不动来保存体力,但你发现那根本没什麽用处,你只是越来越饿。
你趴在牢房的地上,身上的伤口早就都结疤了,但没有再愈合,好像你身体的机能渐渐的停摆。
这一次,他们到底过了多久还没给你送食物来呢?你早就没了时间的概念。
你还能活到现在,或许还得归功於这地牢一旁有一道地下水的泉源经过,这道特别设置的小沟中的水让你还能够多撑一会。
但是水毕竟不能够成为你生命的能量。
你饿的有想过要吃自己,但是你早已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骨头,於是你放弃。
地牢常是黑暗的,在这里待了许久的你也已经习惯了,你开始能够在黑暗中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你听到了一声老鼠的叫声。
这地牢虽然不常有人使用,但毕竟是建筑在平民的宅邸旁边,或多或少会有些鼠辈横行过。
一只老鼠不怕人的爬到你的身边,或许是在观察你是否已经死去了。
死去的话,或许你的尸体会成为它们的粮食。
不过现在你还没死去,想要活下去的执著让你在看到那只灰扑扑的老鼠时,红色的眼睛中出现了嗜血的光芒。
啊哈!你现在没死,所以该是它成为你的食物。
你用著残存的力气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那只不算有肉的老鼠,但已经足够了,你的手抓的用力,不理会老鼠尖声叫著。
强烈的饥饿让你忘记身为人的身分,你张开嘴,直接就朝老鼠的咽喉部位咬去,你的本能告诉你这样子能够快速的让它致死。
你恶狠狠的咬下了一块肉,你不管它的肉上长满许多的毛发,你就是吞咽,喝著它的血,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活下去。
腥味、铁锈味充满了你的口腔,满是粗毛的肉块经过你喉咙的时候你都会感觉到刺痛,这些生腥的肉块进入你已经一段时间没进食的胃中,然後你反胃,将那些东西都呕了出来。
你不管不顾,继续生生的从这只小生物身上撕咬下肉块,一开始它还能尖叫挣扎,不知在你咬到第几口的时候它就了无声息了。你吞下去的肉块和血液与从你胃中升起的食物打在一块,你边吃边呕吐,努力的将这些能够延长你活著的东西塞到胃中。
吐出来的就吞回去。
一道光芒从牢房门口传来。
「都要十天了,不知道恶魔这麽久没吃东西会不会死咧!」
渐渐行进的脚步声,然後是一声尖叫以及碗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你眯著眼睛看向光芒处,手上的老鼠尸体只剩下少许的碎块和一颗鼠头。
你的下颚嘴角残留著血迹和鼠毛,看起来很是可怖。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听的不真切,你只注意到那被摔在地上的粮食。
你爬到栏杆前,努力的想将你沾满血的手往外伸去。
你听到远远的声音说:「恶魔!恶魔!!」
脚步声急切的远去,光芒熄灭,你不管不顾,只想要伸手抓住那些食物,可是你碰触不到,就差一些,你的脑袋中似乎知道差一点就能勾到那些食物,但确切差了多少,你一片浑沌的脑袋中却不清楚,你的行为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
你生食老鼠的行为让那个为你送饭的镇民吓到了,他一出裁决所就到处和他所认识的人说著你可怕的行径,他们一致认为不应该再送食物给你,希望你就此死去。
你多撑了几天,但你知道你的生命正慢慢的离开你的躯壳。
镇民们将你当做酒馆的话题,偶尔才会提到,他们想要将你遗忘,好似这样子你就不曾出现过。
你维持著手伸出牢房的姿态,还是渴望著那些食物。
但你再也没有力气。
你好似能从空中看到自己的躯体,若不是还有些微的呼吸,你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你站在生与死的交界,正准备拥抱死亡。
然後,你看到了他。
黑发黑眼,看起来比起你正常许多,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这地下牢房的,他的脚正好踩在你最後渴望的食物上,他的手中拿著一只火把,照亮这个地牢。
你看到你的躯体上充满著各种各样的疤痕,你清楚的能数出自己身上的骨头。
他看起来或许只有十三岁上下,比你还要年少一些,他的脸庞稚嫩光滑,他的双眼却充满著岁月,他的颜色就是黑色。
他看著你,不是你的躯壳,而是已经飘浮在半空中的你。
你知道他看著的就是你。
「要和我走吗?」他问。
走?能走去哪呢?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啊!
「成为我的助力,我要让这个世界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复。」他说。
和光明神的教义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光明神提倡原谅提倡善良,但他对你说,你可以报复这个世界。
在这段时间内,萨维达曾经与你说过的东西早已不重要。
一开始你暗自希望他会出现来救你,然後你开始恨他,恨他将你置於这样的境地,如果不相信他你也就不会放弃你的伪装。然後你开始什麽都不想,最後,你再也没有感觉。
唯一支持你活下去的动力,或许就是那一丝恨吧!
希望啦!爱啦什麽的,通通无法成为你这样执著活著的原因,只有恨意才是。
只有恨意没有远离你,而萨维达早就走远了。
你想要说好,但是你没有办法回答那个人。
你觉得你正踏在一条单向道上,往死亡的虚无走去,你想停步,但却被某种力量推的渐行渐远,你努力的抵抗著。
那个人感觉到了你的呐喊,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说:「对啦!我们明明什麽都没有做,为什麽该得到这样的事情呢?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错,所以我们要让他们後悔。」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打在你的心上,你知道他和你一样,就算你不知道他的经历,你还是知道你们是相同的,一样不被允许存在这世上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黑暗,是他们造就我们的,他们该知道,恶魔是他们自己召唤的。我们不需要给予他们原谅,我们只要带给他们绝望。」未来的,你的君王这样对著你说。
你在心中大声的应和著他,是的是的,你不过是想要找个地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这样子有错吗?这世上的黑暗该是他们自己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