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家?你的?」连惜太清楚钟情那种像是见到猎物般的表情了。
「嗯…只要他动手,我就不打算让他好过。」
「随便你玩,但是不可以伤及无辜。」
「不相信我?」
「不,只是怕你玩得兴起,忘了有无辜的小老百姓。」连惜太明白钟情的性子了,话先说在前头。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此地是『神仙庄』,我再乱来也会拿捏分寸的;再说,今天再怎么样也是钟爱的大喜之日,我不会让任何见血的。」
「你晓得就行了。」
露出只让连惜见到的顽皮的笑容,「反正,不见血又不代表不丧命,是吧?」
「你啊!别给风大姐添麻烦了。」连惜一向纵容他。
他们说笑之间,钟爱已经被送入新房,钟情对连惜微一点头,既然是流水席,当然是随时可以走人,钟情已经想走人了。
「再等一下,你没吃多少东西,多吃点吧!你知道我会担心的,嗯?」连惜已经完全知道如何说服钟情了。
「我已经吃了不少了,你是想把整桌的东西都塞到我肚子里啊?」钟情不自觉得带点不依地撒着娇。
唉…连惜始终不是钟情的对手,「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离开吧!路上我再帮你买点吃的。」连惜拿起剑离席,钟情拉好身上的斗篷也站了起来。
被友人灌酒的温雅跟友人笑笑闹闹地拼着酒,一个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温雅重心不稳地倒向连惜的方向。
连惜眼明手快地将温雅扶起来,带着笑意叮嘱着:「小心一些。」
温雅略带稚气的年轻脸庞微微笑着,低头谢道:「谢谢你!」心中对这个陌生的男子有了另一番的评估,看起来实在没有一点特殊的他,这么近看其实是相当年轻的,大概是因为胡子的关系吧!他看起来比实际要老,深邃而内敛的眸光,显然是个高手。温雅心中暗忖:他的功力大概跟六哥温柔有得拼,是个高人。
心中这么想,温雅的眼光自然不会落掉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人,大半边的脸都被斗篷给遮蔽了,那个不经意朝他一瞥的眼神,好象在哪儿见过,是在印象中的某个人物。
温雅正快速地转着脑子,留意到了与他们同桌之人,个个都趴在桌上,脸色通红,明显是醉倒的,但是温雅直觉就是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有半醉的脑子全都清醒了,再瞧一眼那奇异的两人组合,那个被斗篷盖住的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对他一笑,有如清风淡扫,温雅顿时如遭电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来了!「神仙庄」中「曾经」有人有此能耐,后来与御赐「天下第一剑客」两人双双不知所踪,那个中年男子手中是提着一把宝剑,温雅当机立段,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把他们留下!
「两位要离开了吗?可是菜肴不合胃口?小生要人另备一份好吗?」温雅拱手轻揖,客气恭敬且有礼。
「不,不需要了,不必麻烦,我们只是耳闻名满天下的『神仙庄』有喜事,故特来道声恭喜罢了,也该走了。」明白钟情不想回答,连惜也拱拱手,婉拒了温雅的好意。
「二位这可让小生不名所以了,既是特地前来,理应多待,何故要提早离席呢?何不等喜宴结束之后再离开?难道是招待不周?」温雅温文儒雅的,让连惜不知该怎么拒绝才好。
连惜傻眼了,他一向不会拒绝诚恳的邀约,见钟情如同不关己身,不吭声地伫立一旁,忍不住跟他低声抱怨,「你说说话吧!明知道我不会拒绝别人的。」
「那计让你决定吧!你要留下就留下吧!反正我们也没必要赶时间,如果真的无法拒绝的话,就留下吧!」钟情又把烫手山芋丢还回到连惜头上,他多少知道温雅起了疑心,也大致料到温雅想做什么了,算了!偶尔不要太精明。
「恭敬不如从命,在下二人留下便是。」连惜以笑容响应温雅。
看他们答应留下,温雅松了口气,暗暗交待下人不可怠慢他们,他则直奔内室。
「温雅?是你吗?怎么跑的那么急?」端坐新房的钟爱出声询问,对温雅奇怪的举动发出疑问。
「我想…你大哥跟连惜在婚宴上出现了。」温雅一进新房劈头就说。
红巾仍覆在头上的钟爱禁不住全身打颤,大哥,还是回来了…「他在哪?我去找他!」钟爱站了起来,激动地无法自己。
「别急,先拿掉红巾,走吧!」顺手扯下碍手碍脚的红巾,温雅拉着钟爱走到外头。
虽然江湖人大都不拘小节,但新娘子在送入洞房之后再度出现在喜宴的现场仍是不免让所有人都略为吃惊。
「钟爱?怎么出来了?」连惜听到骚动抬头,诧异地问,「喔!温雅就是为了这个才势在必得地要把你留下吧?」
「没让钟爱见我一面,她大概会哭吧?」钟情出现无奈的笑容。
「你做得冷淡,其实还是很疼她的吧!」
顺着温雅的手望过去,果然微低着头的身影像是大哥,全身的热流彷佛在一瞬间全集中到脑部,钟爱眼眶煞时盈满泪。这两年来说没有怨过大哥是骗人的,那时,是她第一个发现钟情跟连惜不见的,她端了早餐过去,却发现应该有两个人的身影的房中,空空荡荡地,钟情的所有东西都没动,除了他的药!
钟情对那些药是一向不离身的,其它的衣物等的,大哥一向都不放在心上的;连大哥的剑也不在…莫非…
桌上似乎有东西,颤抖的手几乎要拿不稳那张薄薄的纸片,拈起它,连上头的字都瞧不清,泪,早已模糊了视线,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哥,你果真什么都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直奔风大姐处,想得知大哥的去处,风大姐看着早已泗泪纵横的她,只是摇摇头,她知道的,大哥不会希望自己去扰了他,风大姐更是一定知晓大哥所在,只是两年来从未探望过她,难道大哥真的对她过得好不好一点都不关心吗?
现在她知道了,大哥回来了,他还是关心她的吧?这样就可以了,她已经开心了。
温雅轻拍她的背,推她一把,「去吧!不是两年不见了?他是为了妳而留下,去吧!见见他。」
回谋对着宠爱自己的夫君笑了笑,钟爱举步朝着那其实并不远,却感觉咫尺天涯的地方迈步。
温雅在后头以数步之距跟随着。
在接近钟情时,钟爱含在舌尖的「大哥」就要喊出来时,一个暴喝声硬生生地阻断了这幕天伦团聚。
「喂!」
「痞子!」钟情干脆地给了一句评语,冷哼一声,不打算出面。
「请问阁下是…?」钟爱停下脚步,态度冷静。
「不错,够冷静。」钟情隔山观虎斗,还是云淡风轻地不介入。
「妳不需要知道!听说钟情那小子不见了!老子一口鸟气没地方发泄,妳是他妹子,妳大喜,那混球竟然还是没到!」那人出言不逊。
钟爱哪容得他人辱骂大哥?怒不可遏,「住口!」
「妳来代替也行啦!」那人还说着话呢!已经发掌相对了。
掌风浑厚,那人的内功修为也不容小觑,钟爱是肯定接不下这一掌的,温雅没能来得及赶上,钟爱提掌,反正进一步是死,退一步是死,倒不如拼上性命,揉身迎上。
温雅知晓钟爱的行动,急叫:「钟爱!不可!」
另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嗓音同时响起,「小爱,收掌,右跃三尺。」
钟爱反射性地听从了指示,急跃右方,连惜顺势柔劲一送,将钟爱身子托进温雅怀中;这边的钟情则挥掌迎上,口中还闲闲地调侃人家:「欺负一个新娘子,你还要不要脸啊?对一个功力差你极多的弱女子叫阵,更是卑劣!」钟情接下来人掌力,化解掉了那一掌。
那个人身形直坠,再也爬不起来,叫着:「钟情!」因为在迎上去的同时斗篷松了开来,容貌再也遮掩不住。
「你下了毒?」
「你说呢?」钟情笑了笑,不再理会他,转身面对钟爱跟温雅。
「你没下毒吧?」连惜低声问。
「当然没有啊!我懒得浪费我的毒在这种人身上!」钟情不屑地。
「…大哥…」还怕眼前的人不真切,钟爱声音抖得厉害,伸出手去,想抓住钟情。
钟情拉起了钟爱,「不像吗?」
「谢谢你。」温雅对钟情颔首。
「嗯。」钟情点点头,对着风大姐及唐蝶舞一拱手就要离开,连惜拿起斗篷为他罩上,跟上钟情。
「大哥!」钟爱突然叫了一声。
钟情转身,还是一贯的笑容,钟爱拉过温雅,盈盈下跪,以对父母所行的大礼磕了三个头,「长兄如父,钟爱今天出嫁,理应向大哥拜别,请大哥在外切勿为小妹挂心,并恭送大哥离开。」泪,含在眼中,还是滑了下来…
连惜想避开,却叫钟情拉住了;钟情没有回避,受了钟爱的大礼,绝美容颜有着温暖的笑意,手轻挥,以柔劲扶起了钟爱温雅,没有回头,偕同连惜转身离开「神仙庄」,带着钟爱至今见过最美的笑容…
惜情 外传 (一)
临仙阵上最大的客栈──快意客栈出现了两个外地人,其中一人提着一把剑,另一人则是一身儒生的打扮。
掌柜的立刻上前,笑问道:「两位客倌,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
剑客微笑以对:「掌柜的,我要左右两排的所有厢房,就是所有的上房。」
掌柜的当场傻眼,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他们只有两个人不是吗?他连忙问:「客倌还有其它的友人是吗?」
「就我们两个,后头的厢房应该都空着吧?」剑客好象很习惯这种问题了,不急不徐地回答。
「是都空着,但…」掌柜的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那就太好了。」剑客放了一锭金元宝到掌柜手中,「先带我们过去,再送一桌好菜过来,顺便泡壶九江茶。」
掌柜的看到这一锭足以支付所有上房一个月花费的黄澄金子,哪里还管他是不是只有两个人呢?这种凯子放走了多可惜,管他是不是哪来的疯子啊?
进了房间,没多久,饭菜就送了上来,掌柜的在一旁笑问:「客倌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剑客点点头说:「可以了,如果没有我们吩咐,请任何人都不要接近这边,否则后果自行处理。」
「是是是,客倌好生休息吧!」掌柜的退了出去。
「钟情,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连惜将一直都闷声不响的钟情拉到桌边。
「我不是很饿,不想吃。」在连惜万般纵容下,钟情在他面前是越来越任性了,当然啦!连惜也越来越懂得如何应付钟情在他面前独有的脾气了。
「你已经熬了数天在研发药物了,不可以不吃东西的,听话多少要吃一点,还是累了?先睡一下,等你醒了再吃?」连惜知道他只要开始弄药就是没日没夜的,身体跟精神都不是很稳定,胃口也会很差,他也由着他,只要在一定的限度内,连惜是不会插手的。
「连惜,我要去找药引!」钟情跟连惜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就是这次的药需要一味罕有的药草做为药引,而这种草只有这个地方有,所以钟情一定要来一趟,连惜自然是不会反对。
「好,只要你先吃了饭,再睡一下,我就陪着你去找。」连惜拥着他坐到桌边,先让他喝口茶,再把饭碗跟竹箸放到钟情手中。
「你当自己在哄小孩啊?」钟情不高兴地白了连惜一眼。
「真的不高兴了?」连惜笑着坐到钟情身旁,手搭上钟情的肩。
钟情煞有其事地给连惜一个没表情的表情,肩一低,滑过了连惜伸过来的手,顺便「哼」了一声。
「…钟情…」连惜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我先去布下毒阵,回来再吃。」钟情明知连惜是故意的,还是被逗得笑了出来,丢下一句话,人就闪了出去。
是夜,在连惜劝说下,钟情没有再熬夜,两人早早上床去了。
还不到中夜,一个轻微的声响就将好梦正甜的两人惊醒。
「好大胆子,敢闯我的毒阵,等等…」钟情本来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要来挑战他们两个,但是听起来好象怪怪的…
钟情跟连惜同时轻呼:「那个人不会武!」对看了一眼。
「那…到这里来做什么啊?大概就是不长眼的贼子了吧!知道有人包下了所有的上房,想是一条大鱼,所以来夜半暗访了。」连惜笑笑说着,这种事他们之前也已经碰过了,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
钟情不想理,拉着连惜再躺下来,他下的毒对没有内力的人是只会让他头晕目眩约六个时辰罢了,等他们睡醒了,还来得及处置那个擅闯者,所以先睡饱再说吧!
「出去看看吧!」连惜毕竟狠不下那个心,加上一点点的好奇心,他想出去看看。
「是你叫我今晚不能熬夜,要好好休息的吶!」钟情存心唱反调。
「钟情…」连惜低叫了一声。
「如果我说我好想睡了,你还是要出去看看吗?」
「如果是真是如你所说的这样的话,不用你说,我自然就会知道,但是你现在根本是存心要捉弄我的不是吗?」连惜轻啄了一下钟情的唇,笑道。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跟你出去吗?你越来越贼了!」钟情半是抱怨地,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坐起了身。
连惜细心地帮钟情套好外衣,再帮他加一件斗篷,将他环在怀中向外头走。
月儿不甚合作地半遮脸庞,外头只有微弱的星光可助他们辨识物体,两人走到闯入的不明人士面前。
「是个姑娘!」连惜蹲了下来细瞧了那个人后看着钟情说。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家的大小姐的姑娘,虽然衣衫并不是相当的华丽或昂贵,但她浑身的气质是无法遮掩的。
钟情知道连惜那一眼的意思,他丢了一颗药给连惜,「解药。」
连惜将药让那姑娘服下,抱起了她,「钟情,让她在最偏的那间厢房休息吧!明早再问她为什么半夜闯入。」连惜询问着,他之所以把所有的上房都订下来是有原因的,理所当然的这个原因只有一个可能──为了钟情。
钟情讨厌生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讨厌被品头论足,所以之前他们如果真的在某地停留较久,连惜通常会买下一座宅第,让钟情可以避开生人,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调药。
这个姑娘服下药神志稍稍清醒,虽然仍不是完全醒来,口中却喃喃地以不稳的嘶哑声音叫着:「武儿…武儿…」手,虚软地在空中挥动。
「咦?她有一个孩子,难道也跟她在一起吗?但是没有看到啊!」连惜偏着头对一旁站着的钟情说。
钟情四下环视了一会,眼光盯住某颗树的下头,「树下有东西在动,应该就是了吧!她可能在自己进来前先让孩子进来这里了。」
连惜跟钟情走了过去,发现那个孩子才不过两、三个月大,被厚厚的棉布包得稳稳当当的,安安静静地躺在树下,不哭不闹的,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着进入他视线中的两个人,微微地,咧开小嘴笑了,挥动他的小手想要从一团布当中出来一般。
连惜抱起那个孩子,回到那个女子身边,在她耳边说着:「别担心,妳的孩子很安全的在这里,妳放心吧!」
那个女子在朦胧中听到连惜的声音之后,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钟情叹了口气,耸耸肩,「你处理吧!我先回去睡了!」语气中是带了点不满,不过,并不是因为连惜想让那女子在这边休息,而是连惜抱着她,钟情知道这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是他会觉得不舒服也是应该的吧!连惜是他的!他自然可以让自己对这种情况不满啊!
连惜怎么会不晓得,钟情的一举一动都是他最最关心的,但是要让钟情送这女子到房中,恐怕更是难如登天,钟情不喜欢他人近身,现在能够毫无预警的接近他的人也只有他跟风大姐了吧!
「钟情,我没办法一次带他们两个到房中啊!你能帮我抱这个孩子吗?」连惜将抱在手上的孩子递给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