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江立刻说:“是。”
费尔兰德一直与凌子寒以流利英语交谈,其实是懂一些中文的,听了这话后便高兴地站起身来,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说:“谢谢部长先生。”
凌子寒笑着起身,礼貌地道:“布拉瑟先生太客气了,协助你们工作,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打击国际犯罪,人人有责嘛。”
费尔兰德便与他握手道别,随即跟着冯雨江离开,去提审海因茨。
凌子寒坐回办公桌后,打开了一个监控系统,看着屏幕上的人。
已经过去十年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却并没有怎么变化,他盯着那些科学仪器的目光仍然狂热,看着用于试验的动物时,神情依然冷漠。
凌子寒看着这个让自己十年来过得极度痛苦的罪魁祸首,眼里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这十年来,安蒂诺一直被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只有童阅和另外三个非常可靠的医学专家能接触到他,另有两个助理照顾他的生活,并协助他的研究。
安蒂诺对现状很满意,因为童阅他们创造了足够的条件,让他可以继续自己热爱的工作。虽然着眼点与他过去的想法截然不同,现在是共同研究如果治愈被魔爪重创的神经系统,他也依然喜不自禁,尤其是在拿到凌子寒每一次的检查结果时,他总是欣喜若狂。虽然童阅他们提供的只是纯数据,并没有病人的名字,他却很清楚这个人是谁。能看着这个人的身体在被魔爪改造后从循序渐进到日新月异地发展,是最让他感到喜悦的事情。
凌子寒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他只是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当得知吕鑫将整件事控制得很好,才暂时放下了心。
十年前,杰克提前离开弓岛,潜回欧洲藏匿,两年后才出山,着手重建“缔造者”,并担任首领。他是美国人,并没有海因茨的那种狂热理想,只是冷静地部署行动,聚敛财富,招收人员,扩张势力,很快就将“缔造者”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跨国犯罪组织。
最近两年来,“缔造者”的成员在欧洲各国犯案累累,国际刑警组织发出了红色通缉令,并与中国公安部协调,希望能提审当年被中国特种部队擒获的海因茨和安蒂诺。
公安部立刻发函给国安部,要求予以协助。海因茨和安蒂诺被抓回来后,始终被国安部控制着,要交给国际刑警组织讯问,必须得到国安部的同意。
吕鑫立刻将这件事交给凌子寒全权处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各个相关部门都不希望安蒂诺与外界接触,更不希望他们交谈,此事交给凌子寒,他一定能挡住对方有关安蒂诺的的任何要求。吕鑫很了解凌子寒,认为他是处理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凌子寒正式接手后,才首次过问了有关海因茨和安蒂诺的相关事宜。
海因茨被关押在一个戒备森严的监狱里。这个监狱里的罪犯都是国际级的,几乎都是某一著名犯罪组织的头目,抓住他们后通常都不会杀,只判个无期徒刑,然后关在这里。一般来说,他们虽然被抓住了,但他们的组织还在,因此随时需要提审他们。
十年来,海因茨始终态度恶劣。虽然在审讯专家的各种手段和高科技的辅助下,他交代了不少情况,但只要是清醒的,他就绝对不肯合作。
凌子寒调出了对他的监控录像,看着这个顽固的新纳粹分子。
海因茨正在囚室里看书,神情专注。他的五官线条依然硬朗,栗色的头发剪短了,顺滑地向后梳着,灰蓝色的眼睛很平静,少了一点当年的冷酷。他穿着深蓝色的囚服,却姿态优雅,看上去仍然很漂亮,就像是个地道的欧洲绅士,而不是血债累累的国际头号恐怖组织首领。
对海因茨的审讯就安排在这座位于北京远郊的监视里,凌子寒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以保证提审时的安全。他则通过安在墙上的一系列屏幕,即时了解工作的进展情况。
按照日程安排,他主持了两个重要的会议后,便到中午了。
卫天宇打电话上来,对他说:“回家吃饭吧。”
凌子寒对时间一向控制精准,并不需要在中午加班,便点头答应:“好。”
两人分别在自己的办公室收拾好东西,然后乘电梯下到车库,几乎同时到达车子旁边。
卫天宇看着他更显苍白的脸,轻轻叹了口气:“童叔叔知道你来上班了,差点大发脾气。他让我下午陪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童阅一向待人温和,很难得发脾气,除非有事让他怒不可遏,那时候就连凌毅都只能低声下气地陪小心。听了卫天宇的话,凌子寒便知道今天不去不行了,只得点头:“好吧,我去。”
第3章
夜幕降临,繁华的北京城依然喧哗热闹,而五环以外的郊区却很安静。
在直属国安部的那座监视里,费尔兰德·布拉瑟率领的五人小组正挑灯夜战,继续审讯着海因茨。
凌子寒的秘书冯雨江听费尔兰德说他们可能要干通宵,便将协助他们工作的小组人员分了班,每班两个人,四个小时换一次班。向凌子寒做了汇报后,他便离开监狱,回家休息了。
费尔兰德·布拉瑟向海因茨询问的主要是杰克的情况,其他几个已知的现任“缔造者”的高级干部也都有提及。海因茨始终面带微笑,一律回答“不知道”。
费尔兰德恼怒不已,只好采用车轮战术,五个人轮流审,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向他讯问,海因茨以不变应万变,对他们的所有问题都笑着摇头。只有一次,有人再度提到杰克时,他说了一句不同的话:“杰克是个好孩子。”赞赏之情溢于言表,气得费尔兰德拍了桌子。
如此反复纠缠,却毫无进展,大家都感到有些疲惫,费尔兰德却不肯放弃,便对那两个国安部派来协助的工作人员说:“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我们要继续问下去。”
那个工作人员立刻点头答应,随即走出门去。
费尔兰德对坐在自己两边的四个人点了一下头,他们立刻行动起来。
一个人掏出最新型号的微型干扰器,贴到身后的墙壁上。它能放出电子干扰波,令监控器无限循环,反复播放刚才五分钟的录像。至少得播放两轮之后,守在监视屏幕前的人才有可能发现异样,他们就有十分钟的余裕可以做事了。
费尔兰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解码器对准了锁住海因茨的电子密码锁链,十秒钟后便将其解开。
海因茨立刻站起身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惊诧,一直很平静,眼里却有着一丝愉悦的光。
另一人立刻将门开了一道缝,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见左右没人,便把另一个干扰器顺手贴到外面的墙上,随即伸手进门,对里面的人摆了一下。
屋里的人拉开门便一起冲了出去,费尔兰德在前,其他四个人将海因茨围在当中。他们没有走向大门口,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疾行。
只走过去两个房间,费尔兰德便拐进了狱中的小型图书馆。他看了看表,做了个手势,其他四个人立刻护着海因茨站到墙边。
只听沉闷的一声低响,地中间塌陷下去,出现一个大洞。
费尔兰德率先跳下,海因茨跟着,那四个人随后,全都跳进洞中。
海因茨刚刚落地,便被一个人紧紧抱住。虽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他仍然愉快地笑了起来:“杰克,干得漂亮。”
杰克松开他,递给他一只躲型冲锋枪,随即向来路疾行。
这是一条人工开凿出的地道,长达十公里,工程之浩大,令人瞠目。
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着,杰克带来的人每隔十米就在墙上安装一支高爆炸药。
监狱里的人是否已经发现他们逃了,他们不得而知,但目前为止,他们并未听到地道里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可见一切顺利。
从出口出来,已经在群山之中,前面的一块平地上停着两架静音型直升机。
杰克与海因茨、费尔兰德上了第一架,其他人上了第二架。飞机很快发动,随即向北飞去。
飞上高空后,安放炸药的人启动了遥控起爆装置,只听一系列沉闷的响声传来,地面上并无任何异常,不过,地道却是完全堵死了。
杰克这时才放松下来,再度抱住海因茨,亲昵地说:“我准备了十年,终于成功了。”
海因茨伸出双臂拥住他,温柔地吻住他的唇,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杰克,我一直在等你。”
“我也是。”杰克很激动。“我一直在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
海因茨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我们这是飞向哪儿?”
“蒙古。”杰克清晰地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穿过蒙古高原,到边境换乘汽车,那边有人接应。我们从乌兰巴托飞哈萨克斯坦,再到欧洲。我们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新的身份,沿路也都打点妥当,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海因茨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他,略一犹豫,没有再说什么。
杰克却善解人意,淡淡地道:“我们的另一队人已经去救安蒂诺了。他那儿比你这儿更好办,费尔兰德花了十年的功夫才混到国际刑警组织的高层,我们才有机会救你出来。安蒂诺要搞研究,身边配有不少平民,我们收买了好几个人,给了几年的钱,就为了这一天。你放心吧,要救出他来绝无问题。”
海因茨喜悦地吻了吻他,轻声说:“我爱你。”
杰克微笑着点头,补充道:“我们会和安蒂诺他们在赛音山达会合。”
海因茨点头,轻松地向后靠去,笑着问:“有烟吗?”
杰克调侃地道:“吸烟有害健康。”
海因茨哈哈大笑。
他们的飞机一路飞过的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畅通无阻地直达中蒙边境。
与此同时,凌子寒忽然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他起身太猛,顿觉天旋地转,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卫天宇及时抱住了他。
他一坐起来,卫天宇就醒了,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本能地伸出,正好将他接住。
“怎么了?”卫天宇焦急地问。“子寒,你哪里不舒服?”
“不是。”凌子寒皱紧了眉,思索着说。“我觉得,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卫天宇将他放回床上躺着,转身按亮了床头灯。
“你帮我拨电话。”凌子寒声音微弱。“拨给一号监狱。”
卫天宇知道那就是关押海因茨的地方,闻言心里一惊,立刻下床拿过电话,检查了加密情况,随即拔了过去。他听到电话通了,便将话筒递到凌子寒耳边。
“喂。”凌子寒慢慢坐起身来。“我是凌子寒。”
电话那边的人立刻大声向他汇报,声音清晰得卫天宇听得一清二楚:“凌部长,五分钟前,我们发现海因茨逃了,那些国际刑警是他的同伙。他们挖了地道,从外面直接通到监狱里面,然后炸毁了地道,我们无法追击。”
凌子寒的眉皱得更紧,声音却很冷静:“好,我知道了。你立刻把情况上传,我马上派人过去。”
放下电话,他又往关押安蒂诺的秘密营地拨电话,却始终是忙音。
凌子寒马上拨电话给雷鸿飞,同时对卫天宇说:“帮我打电话给游弋和梅林,让他们分别赶到一号监狱和七号营地去。”
“好。”卫天宇立刻去拿自己的保密电话。
凌子寒把雷鸿飞从睡梦中叫醒,镇定自若地说:“鸿飞,海因茨和安蒂诺逃了,很可能是‘缔造者’来劫狱,将他们带走的。你通知边防军,务必守住边境,严密盘查过往人员。据我估计,他们很可能往北通过蒙古边境,也不排除向东,从海上逃走。”
“好,我明白了。”雷鸿飞从床上一跃而起。“你放心吧,我这就下命令。”
凌子寒随即打给北京市公安局长,要求他迅速调派警力,封锁机场、车站和出京的所有通道。公安局长一口答应,立刻行动起来。
凌子寒放下电话,卫天宇对他说:“游弋和梅林都已经出发了。”
“好。”凌子寒下了床,进浴室去洗脸。
卫天宇跟到门口,不容置疑地说:“我陪你一起去。”
凌子寒要赶去“鹫塔”的指挥中心,布置对海因茨和安蒂诺的追捕事宜,确实也需要卫天宇领导信息部门提供技术支持。他点了点头,将毛巾挂好,走出浴室。
两人动作很快,却很轻。换好衣服,他们开门下楼,走出别墅,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开车离去。
第4章
十年之功,非同小可。杰克十年磨剑,一击得手,便即远飏,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子寒站在窗前,看着一轮朝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在森林般的高楼后慢慢升起,一直没有吭声。
在他身后,或站或坐着十几个人,都是凌子寒召集来的各相关处局的负责人,其中包括行动局的两位局长罗瀚和游弋,以及信息情报局局长卫天宇。他们都看着自己手中的电脑屏幕,一个接一个地向凌子寒汇报着情况。
“基本可以确认,劫狱者是用强力的化学药剂腐蚀岩石,开出了那条地道。因为他们没有使用机械设备,所以我们在监狱设置的监控系统一点也没有察觉。根据计算,他们至少花了两年时间,才完成了这项工程。”
“在地道出口处的几座山都是由一家农业公司承包下来的,他们在山上放养野生山鸡,供应北京市场。该公司的法人和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中国人,资金来源正常,一直安分守己,甚至连偷漏税的事都没做过,也没有砍伐过山上的林木,平常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我们都没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