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小风想吐血。这么大的一件事,这么滔天的大罪,竟只为了好玩?萧无夜耸耸肩,一副我理解你的心情的样子。小风心头沉沉的,原来萧无极也参与了这场阴谋,而且还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时空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疯狂的,逻辑混乱、是非颠倒,价值观更是可笑得要命。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萧无极是错的,不该绑架子玄的弟弟;接着他又认为李子玄错了,不该执意要剿灭九曲宫。假皇上自然是最自私的,可是现在萧无极也参与了这场阴谋,他认识的人,许天飞,李子玄,统统都错了。
那么谁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对的呢?小风只觉得头痛极了,用手支住额头,半天不说话。他渐渐回忆着这大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好多问题终于都想明白了,可也还有不少疑问,于是决定从头问起:"那个沈笑莲,谁派她来杀我?"
"李君寒。"无夜说,声音很平静,如果说他对李君寒有什么爱恨,从声音里根本听不出来。
"本来事情计划得好好的,我哥当着李子玄这个白痴的面杀了君寒,可是你偏偏跑出来多管闲事,打乱了原计划,逼得君寒不得不自己走进那间小木屋,做出心灰意冷离尘弃世的样子,子玄多少有些怀疑。
"而且你还说什么头骨复原之类的疯话,你们离开后,我们调查了你,知道了你的奇能,黑林村的人都说你能给死人骨头安上原来的面容。
"君寒很担心。本来以为可以焚尸灭迹,你知道为了逼真,那小木屋中确实留了一具死人骸骨,君寒担心你真的给他安上了脸,那计划就全露馅儿了,所以才买通杀手想要你的命。
"我哥却不同意,他那人做事全凭自己喜欢,没有任何道理。
"本来大家共谋这件大事,不要说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少年,就是王侯将相、皇亲国戚任他功高盖世,这样一个威胁也断断不容他活在世上。
"可我哥就说不行。他们俩为了这事差点闹翻,后来老哥终于还是救了你,还放出话去不准任何人再伤害你。"
"那后来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为什么冒牌皇帝没杀我?"
"因为当时‘君寒'已经下葬,除非他亲自下命令,没人会去掘墓,你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而且李君寒不想把这件事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原来的计划是君寒找机会让我哥帮他杀掉他大哥,由他冒充皇帝,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暗中还留了一张牌,就是铁面。
"真皇上是铁面杀的,我在皇宫冒充冰玉公子,跟大哥完全失去了联系。他们甚至不能确定君寒是否已对真皇帝出手,也不能确定龙椅上坐着的人是真是假。
"上次没杀你只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他希望你能带路找到九曲山。
"我哥心思缜密功夫又高,对君寒是个极大的威胁,我哥活着君寒是睡不着觉的。上次出兵围剿九曲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铁面暗杀掉我大哥。
"可惜我被蒙在鼓里,只道是君寒被李子玄磨不过才出兵摆摆样子,完全不知道大哥差点被害死。"
"你们,我是说你跟你大哥都不通消息的吗?"
"是君寒的主意,我跟他两个隐居起来,他要大哥答应不派任何九曲宫的人接近我们,免得被人发现我们的行踪。现在想来就是要切断我跟大哥的联系。"
"不对呀,夏雨不是他的人吗,为什么不直接利用他带路?"
"夏雨还有别的用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他的身分。
"再说李君寒对我哥实在忌惮得紧,没有一击成功的把握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出手,尤其是当时我哥还不知道他已经坐上了皇位,如果用到夏雨,那我哥一定会怀疑,所以他宁愿用到你,他甚至不怕我哥知道你要带路去打他。
"所以我哥事前完全没有怀疑,这才让铁面伤得九死一生。"
"那我第二次进宫呢?就是你们俩合伙欺负我的那次!"
"不是没欺负到?"说着伸手摸摸小风的脸,"让你跑了?"小风劈手打掉他的爪子:"问你正经的呢!"
无夜叹口气道:"这其中的原委我也只能靠推测。我知道他留着你,是为了让你给他复原他大哥的头骨。
"铁面当时刺了真皇帝一剑,皇帝可没有马上死,而是逃进一间密室,铁面自信皇上中剑后必死,所以纵火焚尸灭迹,带回那颗烧焦的人头。
"君寒也以为中了化血魔剑就万无一失,可是上次我哥中了剑你竟救了他,从那之后君寒就寝食难安,他不但要提防我大哥,更怕真皇上没死,所以一定要看到真皇帝的脑袋才睡得着觉,这才想到了你。
"他本想把你囚禁在皇宫里面,找机会让你复原那颗头颅骨,可是没想到你竟又被我大哥救走了。
"第一次李君寒派兵围剿九曲山,铁面混在里面想暗杀我哥,却没有成功,那之后君寒就急了,知道我哥一定已经怀疑,可是因为血魔的关系他竟一直没有动手,这就给了李君寒机会排除异己。
"姚家的兵权被他削空,可笑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一切都是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行事,直到他在朝上派了一万大军围剿九曲山,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向我哥动手。
"我一直怀疑大哥身边有君寒的探子,没想到是夏雨。"无夜对着夏雨的尸体吐了口唾沫,接着说:"你被救出去后,君寒派人四处找你,你在凉王府君寒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想跟李子玄翻脸,所以你这次一出门就被盯上了。"
"所以他派夏雨拿着头颅骨来骗我,知道如果说头骨是九曲山找到的,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复原,是吗?"
"是。本来头骨复原这种事,我们都是将信将疑的,可是我们都看到了你复原的人头,尤其是吴铭。"
"无名?镜平湖中打捞上来的那具尸体?"
"是,他就叫吴铭,本来是皇帝的贴身影子保镖,知道他的人不多,铁剑先杀了他后杀了皇上,杀死后被沉尸镜平湖。"
小风回想当时水上搜寻的情景,转身问许天飞道:"你事先就知道这件事?"
许天飞摇摇头,道:"我只知道皇宫中有人半夜抛了什么东西到镜平湖里,我想知道是什么,所以才把你引去那个地点搜寻。"
"杨天雄呢?他在什么地方?"许天飞看着小风几乎怜悯地摇摇头,像是在可怜他的天真。
"被灭口了?"小风一阵心寒。许天飞点头。
"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还要杀多少人才够?"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王位。"许天飞说。
"哼哼,万骨枯,好个万骨枯!"小风冷笑道,"现在你们俩都没用了,自然也要变枯骨了,真是大快人心!"
"成者王侯败者贼,自古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李君寒现在成功了,他就是皇上,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是上天赋与他的权力。"
萧无夜凉凉地说,好像兔死狗烹的事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不过他也别太得意,我听说铁面恢复了记忆,已经不再替他卖命,只要找到我哥,有他好瞧的。"
"还找得到吗?"小风无力地问,一万大军攻打一个小帮派,萧无极除非是超人,否则难逃此劫。
"不一定。"萧无夜道,"九曲山易守难攻,而且九曲宫总坛上有个密道。"
"那夏雨不会告诉假皇帝吗?"
"那就告诉呗,你着什么急呀?你不是说我们倒霉了大快人心吗?"
"你怎么见得我着急,我是高兴得很!"小风气得咬牙。
"真的?那过阵子见了我哥的尸首你一定更高兴。"无夜冷冷一笑。
小风又气又急,许天飞摇摇头拍拍小风的肩膀说,"放心吧,那密道只有他们哥俩知道,春夏秋冬是不知道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找他们?"
"现在又我们了?不看热闹了?"
"别废话了,走吧。"许天飞说。
小风捡起那颗人头,放进了背包,这东西不定今后还有用,丢不得。
天际已经露出微微的曙光,三人一狗用过早饭向九曲山上进发。小风边走边问:"你们俩怎么凑一块儿了?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萧无夜道:"我像个傻瓜一样在皇宫里待着,朝廷上的事还有些耳闻,江湖事就音信皆无了。
"我知道邵家老侯爷被暗撤了兵权,开始还没在意,因为那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这些年姚家跟朝廷互相牵制,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我冒充他,如果冰玉公子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汝南侯定会怀疑,说不定还会有兵变。"
"汝南侯?汝南王老诰命夫人?我明白了,就是冰玉公子的妈妈,你冒名顶替人家儿子,自然不希望被他的母亲发现,所以就先下了毒手!"小风看着这两个人摇头。
"可是原计划是要由天飞接掌南安侯的兵权,事到临头却给了邵家,我就知道事情有变,这才从宫里逃出去,本来想去九曲山找我哥,却晚了一步,只好去找天飞,我们俩把彼此知道的情况一对照,就全明白了。"
三人边说边行到半山腰,日挂中天,空气中的烟尘硫磺的味道渐浓,小风取出四只防毒面具,三人一狗戴了,继续前行。
"慢!"许天飞突然插口。萧无夜也压低声音道:"有人!"
许天飞示意风跟无夜稍候,自己先去打探消息。半个时辰后,许天飞回来说:"满山都是官兵,我绕到前山看到山脚驻扎一千兵马,一定是李君寒派的人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人数。"
"不只吧,"萧无夜道,"他没看到我哥的人头自然也是睡不着觉的。"
许天飞道:"我怕你们着急先回来送个信儿,现在我再去探探,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还是你陪着他我去探消息吧,密道在哪儿你又不知道。"
"好吧,我们在那边的山洞里等你,小心。"
萧无夜去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才回来,小风为了复原那三颗头骨已经殚精竭虑,六、七天没睡好觉,再加上这阵子为萧无极担心,今天终于听无夜说到密道,知道萧无极可能没事,虽然还没有完全放心,却再也撑不住,跟笨笨先睡下了。
听得无夜回来,笨笨唔了一声唤醒小风,许天飞也起来了,两人起身问道:"怎么样?"
"不知道。"说完萧无夜倒头就睡。许天飞竟也不再追问,也和衣躺下。
"喂,萧无夜!"小风趴在无夜身上推他,"什么叫不知道?你在山上看到什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喂!"无夜翻了个身竟打起鼾来。小风气得踢了他一脚。装睡!哪有这么快就睡着的!
许天飞开口道:"他逗你呢,看他那样子就是没事,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安闲。你也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赶路?去哪儿?"小风凑到许天飞的身边。
"如果你是萧无极,你会去什么地方?"小风想了想,突然跳了起来:"他进京去找皇帝报仇了!"
"白痴!"萧无夜说着"梦话","我哥也真倒霉,怎么爱上了这么个白痴!"
"你说谁白痴?"小风怒视萧无夜,可惜黑暗中没人理他。
"无极十有八九是去找你了,他狂妄自大是没错,可不是真的白痴。
"皇宫现在自然警备森严,御林军调集了三千人,日夜巡逻守护,君寒还养了大批的大内高手,无极应该不会捡这个时候去闯宫。而且他也担心你。"许天飞好意解释。
"找我?那他应该是去黑林村了,说好了我在那里等他。"
"无夜,到底看到了什么?"许天飞问。
无夜道:"到处都是兵,我拍昏了一个千总换了他的衣服潜入总坛,总坛已经坍塌,密室入口被巨石压住,我哥他们就算进了秘道也出不来了。"
"什么?"小风只觉得被人当头淋了一身冰水,"那你还敢睡觉!你有没有心啊?"
"无夜?"许天飞也站起身,询问地看着萧无夜。萧无夜没理许天飞,单手支着头看着小风:"我不睡觉还能怎样?"
"把他们挖出来呀!"
"每块石头都有千斤重,我一个人怎么挖?再说到处都是官兵。"小风定定地看着萧无夜,篝火闪动的光影映着他几近诡异的脸,小风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他咳嗽一声,吐了口血,身子
歪了歪,终于昏了过去。
第十七章
"无夜!"许天飞责备地叫了一声,伸手搭住小风的腕脉。
萧无夜吐吐舌头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好像就他最正义,我们都是贼!再说大哥那么对他,他倒好,提起来不屑一顾的样子。原来也是着急的,哼哼!"
"别说了,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没有实时调养,强自支撑,这些日子焦心劳神,待会儿他醒过来你不可再刺激他,知道吗?"
许天飞轻轻送了点内力进到小风的体内,小风慢慢醒过来,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抓住萧无夜的手臂,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再说一遍,他,他,他到底怎样了?"
"我说,我说,不过你要保证我说了你可别再昏过去!"
"我不会!你说!"
"他进了秘道,秘道口被封。"
小风的身体晃了晃,萧无夜忙叫:"喂喂,你别忙着发昏呐,那秘道是他自己封的,而且那秘道又不是只有一个出口!"
"另,另外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死亡林中。"小风慢慢放开萧无夜的手臂,自己缓缓盘膝坐了下来。
萧无夜却又接着说:"死亡林中有个出口虽然不错,不过在林子深处,还得靠你和笨笨去把他们带出来。"
第二天一早,三人一狗吃了早餐,许天飞按照小风的嘱咐,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开始由萧无夜带路,他依稀辨认着秘道可能的方向,进了死亡林。
风蹲下身,很严肃地看着笨笨说:"笨笨,全靠你了,这次我们要找的是萧无极那个大白痴,你记得他对吗?"笨笨唔了一声,小风点点头道:"那就好,去把他找回来!"
笨笨跑了起来,小风他们三个在后面跟着,饿了吃些干粮野果,萧无夜还抓过两只鸟儿和一只野兔子来烤食,晚上就睡在林间。
笨笨一直默默地跑着,许、萧两人问过几次,小风都不说话,只是很严格地遵循着搜寻规则按时休息,按时喂笨笨喝水吃食,心中却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
他知道他应该相信笨笨,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笨笨的能力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害怕,万一笨笨找不到他怎么办?
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天的午后,笨笨突然叫了声,小风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快!就在前面了!"说着从背包里掏出项圈戴到了笨笨的脖子上,加速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