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面对小影儿,我一直是冷酷无情的模样,从未在他面前真情流露过。我有我的坚持,所以才一直冷眼相对。可此时此刻,我不禁柔软了双眼。凝视着他的泪眼,我轻柔地道:「小影儿呀,你是叔的宝贝,叔怎会丢下你呢?」
他听了,竟又咬唇。
真是个不乖的小孩!
我看着他,转移话题。「你遇上冷潭音了?」这是试探,试探他与冷潭音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他似乎有些惊讶我会知道冷潭音这个人。我捏着他的下巴,眯眼审视他的容貌,问。「冷潭音......可喜欢你这平凡的相貌?」
我......心中一直介怀着不久前的事情!脑中回旋着的是我的影儿躺在别人的怀里!
我提及相貌,影儿的反应竟有些激烈,他的身子又在抖了,似乎强压抑着什么。难道......冷潭音对他做了什么?如果......如果他敢对我的影儿做出什么,我死都不会饶了他!
我在心中发誓!
偏这孩子怪异,问非所答,竟反问起我来了。
在问及血隐时,我心中便有个底了。冷潭音一定对影儿说了些什么。于是,我便问他潭音是否对他说了些什么。但哪里知道,问到最后,他竟以为,我们易家么子的秘密是--冷家公子的禁脔!便也是冷家公子的娈童?真是......让我笑翻了天!我遏制不住,笑得十分的张狂!笑到肚子痛,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天大的笑话,可爱的影儿呀,竟会这般的异想天开!想象力过于丰富了!见我笑,这孩子一愣一愣的。见着我的泪,他露出了心痛的神色,看得我更想笑。天啊,真是太可爱了!可爱又可怜的影儿呀!终于,我忍不住,抱住他的身子,将脸埋在他和颈间,顺便偷吃一点点小豆腐。我说:「易家的么子......从来都不是冷家的禁脔!」
他一听,睁大了眼,一脸地不可思议。
我笑问他冷潭音是如何跟他讲冷易两家的渊源。他重复了一篇,我听着,嗤之以鼻。冷家的人,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编故事的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什么易家的小公子跟冷家大公子的未婚妻私奔了!什么易家的小公子偷了冷家的传家之宝......这些全是狗屁不通!
而我可爱又可恨的小影儿,竟然信以为真!?
真是气煞我也!
心中生了闷气,我就没好脸色了,看着单纯的影儿,我控制不住,将事情的真相一一说与他听了。从两家祖上的最初讲起,讲到易家么子的命运,讲了冷家人的冷酷无情与卑鄙无耻。我甚至让他看了我背后的血隐--一个与影儿背后相同的图案!
在脱衣服让他看个明白之前,我有意以煽情的方式脱衣,诱得纯情的小影儿两眼发直,真是可爱的反应呀,呵呵。最好笑的是,他竟用手捂住了鼻子,怕是血气冲鼻了!我真是个坏叔叔,引诱着自己的亲侄儿呢!那孩子受得刺激够大,终于闭上了眼。我颇惋惜,他应该多看几眼才是,身为他的小叔,能在他人面前宽衣解带的机会并不多。可惜这个呆娃儿不懂得把握机会呀!
转过身,我对他说:「小影儿,为何闭上眼?睁开,看着小叔......」
我歪着头,斜眼看他,果然,他看得呆滞!
我用背部的图案,点出了易家么子存在的真正意思,一个存放冷家秘密的容器!
他打击甚重,跌坐在了地上,双拳锤地。
我挨近他,在他面前蹲下,贴近他在他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在温柔之间夹杂着冷酷。我道:「这便是--『血隐』啊!冷家之宝,冷家之秘密!易家么子,便是那容器呀!」
他愣怔。
我没有讲明「血隐」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只是点出了原本他是下一个冷家的容器,却因为他的母亲为他移了骨,换了容貌,才逃过一劫。如今遇上了冷潭音,被他看了背部,怕是难逃一劫了!是的,如果我没有再行动,没有再做任何动作,易家的人便一直持续着当冷家人的容器!而影儿不可避免的便是下一个了!
他满脸震惊,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对于容貌被改变的事,更是无法置信。他一味的否定着我,甚至反过来责问我,为何毁了易家,为何要害了他!他问我,为何我会知道一切......
他急切着想知道一切,而我却无法一一回答他!我不想让他知道更多了!他能知道这么多已够了,背后的那些更深沈的黑暗他根本无法承受,那么,便不需要知道了!我非真心要害他!在他背上刺画,自有我的用意,我原本就警告过他,他背上的图案,除却我,其它任何人皆不可窥视!然而,事与愿违,冷潭音无意间看去了!
问我为何知道一切?
我心中不禁涌起了满肚子的苦涩味。
为何知道啊......
我的双眼飘渺了起来。我想了我的小叔,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一个浑身充满惆怅的故人!在我十二岁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时年少的我在知道了一切之后,是如何的痛苦?而今,当初的情形似乎重演了!我身为他人的小叔,将那个残忍的事实重述给我的侄儿!
剥皮,陪葬品,刺青,甚至那一辈子的孤独与寂寞。
一如当初似听天方夜谭般,我的小影儿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呵呵,尽管这像是一个故事,但它却是会真实发生的!至少,七八年前,在我的眼前发生过!
那一抹清雅的白,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消失在天穹之间,成为他的陪葬品!尽管我有着比山高比海深的不甘不愿,也不能阻止一切!我恨我的年幼无知,恨我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长大了,我可以阻止了!至少,事情已进行到一半了!只要再过些日子,整件事情便可以全部结束了!
只是,到时,我们可还有活命?
如今,我不会将这些幕后的事情,以及我和我的小叔之间的事讲与影儿听,时机未到,我不想讲!
在没有成功之前,这些事皆不能说出口!
只能,深埋在我心中--一如我对他的感情......
在提及他的母亲时,我心中的愤恨无处发泄。我讨厌他的母亲,这是从小便积累起来的,我更讨厌影儿对他母亲的眷恋!
一提到她,我就没好心情,更没好话,说出口的,全是伤害影儿的言语!
影儿很痛苦!
果真很痛苦啊!
一边是自己的叔叔,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他夹在中间,无法均衡吧?可那又怎样呢?我就是要他痛苦,只要他一直向着他的母亲,我就要为难他!那个女人,是我与影儿之间的障碍!
敏感而又容易受伤的影儿,忍着泪水,问我,我是否一直恨着他?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他却自以为是地接道:「自然是恨了!但是,既然小叔恨着我,为何要在潭音威胁你时......受制于冷家了?」
问到这个,我难以回答!我一直避着对影儿的感情,当然不可能在影儿面前承认,说自己是因为爱着他,有了弱点,被潭音利用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他茫茫然地低问:「往后,要如何呢?」
是啊,往后,如果还有往后的话,我们要如何呢?
我没有机会回答了,冷夙煌和冷潭音的出现,打断了我与影儿之间的谈话。
我望向冷夙煌。他的眉宇间有了一丝焦急。我暗笑,看来,事情有所转机了。
冷潭音注意到了影儿手上的伤,又是担心又是心痛,看得我想吐!
让我心里不舒服的是,影儿竟然也没有避着冷潭音!在与我谈完这么多话之后,他竟然没有避开他!
冷夙煌命冷潭音带影儿出去,两个少年乖乖地走了。
我虽然一直盯着冷夙煌,但我的心思一直在影儿身上,即便是他离开时的回眸一望,我也没有忽略!
影儿......
冷夙煌关了门,将光亮全部挡在了门外,阻去了影儿对我的回望。
面对冷夙煌,我收了对影儿的心思,全心全意对付着他。
冷夙煌踱到我身边,伸出手,将我不整的衣裳整理好。我站着不动,由着他。他的眼里有着深思。「你喜欢那个孩子?」
我闲散地站着。「你如何看出来的?」
「你是个狂放不羁的人,像匹脱缰的野马,没有什么能绊住你,但当初,你为了那孩子,束手就擒了。」
「多谢冷王爷的夸奖啊!」我痞痞地笑。
「以后,在他人面前莫再衣裳不整了。」他低语。
我挑眉,不以为然。「我想如何,是我的自由!」
他叹口气。「怆然,你总是如此的自以为是!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以后仍这般不羁,我怕有些人会压抑不住......你不知自己这模样多么......诱人......」
我干笑几声。「你太夸张了。」
他不语,整理好我的衣裳后,引我坐在椅上。
「怆然......」他唤我的名。每次,他叫我的名时,总是特别温柔。其实我知道,他们冷家的人面对易家人时的那种温柔有一半不是刻意的。
「什么事?如果仍是旧话重提,恕我不想再浪费口舌。」
他柔和了眼,道:「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那是你的事。」我撇过头。
「是的,这是我的事,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强加感情于你。但是,我想说,喜欢一个,是没有理由的!」
我皱眉。
「我并不是因为你是易家么子,或者是冷家的秘密而故意说喜欢你。我是因为你而喜欢你。」
「冷夙煌,你不怕你妻子地下有知?」我冷哼。
「喜爱妻子与喜爱你是不一样的。」
「哦,如何不一样?」
「对妻子,是一分责任,而对你,是情不自禁的!」
「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我冷冷地道。
我懒得卷进他的感情旋涡里去。
「罢,你对我误会颇深,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你能明白就好!」我心中暗笑。
「怆然......皇家开始针对冷家了......」他道。
「哦?」我脸色未变丝毫。他想从我这里探出点什么,只怕是妄想了。
他深深地望着我。「我知道,你一直恨着冷家人,也恨我,但是,我不想让冷易两家走上绝路!」
他神色难得的严峻。
我抿着嘴。
他起身再次踱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平安无事!」
我依旧保持着沉默。
「那个秘密......那个冷家一直守着的秘密,只怕是......」
「莫要搞错了!并非是你冷家守着的!」我冰冷的插入。他抬头,看着我。「是,易家人的功劳。」
「你想说什么?」我问。「但功劳啊什么的就免了,对于这些,我们从来不屑。」
「我知道。」他低语。「虽然......我们一直想抓住你们,但你们像风,飘渺而不可占有。」
「但,你们却总是在死后变相地去占有!」我点出他们所谓的陪葬。
「那是......我们在死前的唯一任性......」
「什么狗屁任性!你们的任性让一条活着的生命失去了活下去的权力!」我上前,揪住他的胸襟。「你敢说你们这是为了爱吗?你敢说你们这些伪君子的所作所为是理所当然的?或者,你想说,喜爱一个人,便要永远与他在一起?」
「喜欢,便是占有!」他双眼坚毅,不可动摇。
我火了,抬手便揍他一拳,他闷哼一声,不躲不闪。
「如果......我手里有把剑,你十条命都不够我砍!」我恶狠狠地道。
「能死在你手里......我死也甘愿。」他虚弱地一笑。
我嫌恶地推开他,将他推倒在地。我抱胸,居高临下,双眼阴狠地盯着他。「有时杀人,并不需要剑!」
他坐在地上,竟低笑出声。
「你总是这般。」他用宠溺地口吻道。
我的双眼更寒了。
他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我。「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有时候,棋是可以和局的!」
我微惊。
他保持着和煦地微笑。「如今朝廷动荡不安,冷家身为皇家的祸患,在动荡的朝野里或许会成为牺牲品。你应该知道,没了冷家,易家亦不会存在。冷易两家从很早之前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蚱蜢了!」
我静静地听着。
在外人眼中,冷家的人素来完美无瑕,不会犯错误,亦很少能抓住冷家人的把柄。皇帝虽然从很久之前便想拔掉冷家这根刺了,但一直苦于无机会。但朝廷有朝廷黑暗的一面,明的不行,便会来阴的!
说到此,我已猜中大半了。
「那么,你想如何?」我问他。
「我希望我们两家都没有损伤!」他起身,面上露出自信的笑。
「没有损伤?你的意思是......」
「从我们这一代起,以后,易家的么子不再做冷家人的容器了--只要毁了那个秘密!没有了秘密,便没有了事端。所有的一切,将可以尘埃落定,化险为夷。」
我先是一愣,即而大笑出声。「好,好!好计策!」
「你答应了?」他喜形于色。
「我答应......才怪!」我愤恨地怒瞪他。「你以为,以简化难,便行了吗?你以为,易家这一两百年来消逝的生命全是白费的吗?你们冷家一句话,易家的人受尽苦难,又因为你们冷家的一句话,当所有的事全没有发生过?好!好个自以为是的冷家!」
「怆然......」他忡怔。
「我的恨,不是单单从我一人身上积累的!这恨,积累了不止百年!比海深,比天高!想化去这恨--便用你们冷家人的血来当祭品吧!」我低吼。
他倒退一步,摇头。「难道......真的无法解决吗?无法和平的解决?」
「迟了!太迟了!早在一两百年前,你们冷家人便不该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让别人的孩子当你们的替死鬼,真是便宜又好用!」
「怆然,你有你的坚持,但,我也有我的坚持!」
「所以,我们根本无法达成共识。」我耸耸肩。
「你不怕易家其它人没了冷家的庇护,会......」
「他们不全是笨蛋!」我说,「何况,我根本不关心其它人怎么样。只要毁了你们冷家,易家人的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至少,不用再当冷家人的替死鬼!」
「那么......易是影呢?」他低语,双眼中有着狡诈?
「影儿?」我心弦一跳。「你想如何?」
「你不怕他会成为牺牲品?」
我轻摇头。「无所谓。只要能摆脱这种命运,死一个无关紧事的人无所谓。」
「不要忘了,你......喜爱着他。」他提醒。
我扬扬眉。「那又如何?」
他拿我没办法了。如果连所爱的人也不在乎,那么,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的了。
「怆然......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凡事,总要退一步,方会海阔天空的。」
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我讽刺。「这话,对你的祖宗们说去吧!」
他叹着气,走了。
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坐在椅上,侧首而思。
影儿......不会成为牺牲品的!我决不会让他成为牺牲品!
冷夙煌的......呵呵,他想保命,可没那么容易!我易怆然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有时候,我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冷家,一定要付出代价!
「你看起来不错?」
正在我思索的时候,女人的声音突地响起了。我抬头一看,看到了斜倚在梁上的柳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