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 下————冰痕

作者:冰痕  录入:05-17

符陵传来陈郁,最后敲定了三日后的进攻细节,进内帐换了一套黑衣。少时侍卫来报,燕云十八骑已准备就绪,等候帐外。符陵走出大帐,夜风凛冽,月色如霜,十八匹骏马昂首伫立在夜幕下,静悄悄地毫无声息,马上骑士皆是一袭黑衣,刀箭在腰。左右牵过墨云,符陵一拉缰绳,纵身跃上马背,胸口突然一紧,烦腻难忍,他年前至今一直奔波忙碌,彻夜不眠,内伤不过是强压了下来,并未痊愈。符陵深提口气,轻啸一声,马鞭一挥,墨云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十八骑紧紧跟上,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三十七只有香如故(下)
楚翔带了重镣,无法躺下,只能半闭着眼,靠墙边坐着。大约已是晚间,一名狱卒端了个托盘进来,盘中有酒有菜,还有一只鸡腿,放在楚翔面前,对他道:"赏你饱餐一顿,明日就好上路!"
楚翔虽说多日来几乎未进饮食,但见到酒菜,毫无食欲,口中焦渴难耐,挣扎道:"水......"狱卒现出几分嫌恶之色,还是拿过墙角的破碗,盛了一碗凉水递给他。楚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捧过水来几口喝下。忽听那送饭的狱卒对牢房内的看守道:"今天正月十五,这新年都过完了,兄弟还没能回家?"
看守不住地唉声叹气:"唉!可不是吗?算我们倒霉,遇到这个死鬼,上头逼得紧,我们也跟着受累。好在明日往菜市口一送,就完事大吉......"说着瞟了瞟楚翔,眼神就如看一个死人。
正月十五?楚翔一震,今天竟然是元宵佳节?从除夕之夜受审,到元宵佳节获罪,短短的十五天,已经天翻地覆,万事皆非......母亲死了,就连安澜也死了,自己所有的坚持都化为了泡影......楚翔忽然明白了,为何这两日再没有官员来审讯自己?安澜的死一定是王允安排的阴谋,不管自己招不招,王允都会不择手段将他置于死地。想到安澜,楚翔心里一阵阵绞痛,但黯淡的眼中早已没有半滴眼泪......安澜,二十年的知己,生死之交,千辛万苦将自己从秦国赎回来,久别尚未重逢,就已因此获罪,死于非命,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他,害了母亲......还有小玉,不知她听到她大哥的死讯,又会怎样?还有小栩,他可还活着?自己一人连累了这么多至爱亲友,罪孽深重,也活该被千刀万剐。
楚翔咧了咧嘴,象笑又象在哭,对于明天的凌迟极刑,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但心里还是恨啊,恨!恨不能展奇才以保家国!恨不能灭奸佞以正朝纲!恨不能洒热血以殉忠义!最恨的是,人生几何,一死百了,而祖国的万里锦绣河山终究要沦落夷族......符陵,符陵!我遇到你,究竟是今生最大的幸运,还是最大的不幸?楚翔微微地闭上眼,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好在自己再没必要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再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心底忽一颤,原来这些天,自己不敢去想,却又时时刻刻不曾忘记,还是他啊......当时执意要回来,其实也是为了逃避吧?是不是害怕继续留在他身边,最终会心不由己而不能自拔?但......如果死前还能许一个愿的话,仍愿他能一生平安,只是不能再见他一面......
楚翔费力地弯下腰,捧起酒壶,就着壶嘴咕咕地喝了几口。酒已冷了,冷得象冰,冻住了心,冻住了灵魂......楚翔摇摇头,要图一醉也再不可能。目光忽扫到右边墙下有一个揉皱的纸团,沾了隐隐的血迹,楚翔一惊,手足并用想爬过去拾起,刚一动,右手却被一只大脚踩住了,楚翔一抬头,"啪!"的一声,面颊上挨了重重一记!看守的狱卒恶狠狠地骂道:"妈的!折腾了老子们半个月,大过年的没睡过一次囫囵觉,这最后一夜你还想生事,他妈的还要不要老子们活?"
楚翔知那纸团定是父亲的遗书,却是可望不可及。他不愿开口恳求,沉默着僵持了一会,那狱卒抬起脚,重重地踢了楚翔几脚,将楚翔踹到三尺外的角落里,楚翔连翻滚呻吟的力气都已全无。狱卒犹不放心,去找了副重枷给楚翔戴上,这下他要转头也是不能。
捱过了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次日一大早,楚翔便听到一片嘈杂之声,一行人打开牢门,问了楚翔几句,验明正身,在他背上插了黑字红批的死由牌,即令押走。楚翔双腿重伤,两人挟持着他拖出天牢大门,院子里已准备好了囚车。楚翔自入狱来,今朝终得见天日,却见天色沉沉,不见曙光,黑压压地阴云密布,低得象是天要塌了一样,仰起头,脸上有丝丝凉意,仔细一看,空中有极细极细的雪花打着旋,轻轻飘落......楚翔平静的心情忽然多了几分悲怆,苍天有眼,这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哭泣么?或者是为了周国不可避免的覆亡而流泪?
楚翔刚被拖上囚车,便听到天牢院门外乱糟糟的喧哗。原来这几年周国百姓饱受苛政之苦,民不聊生,却被朝廷蒙蔽,以为是秦国掠夺,大都对秦国恨之入骨,听说将要凌迟降敌的叛徒,早就奔走相告,天不亮就有不少人守在外面,等着发泄愤怒。
一队士兵举了令牌在囚车前开道,囚车周围更是全副武装的重兵押送,刚一出院子,囚车周围已被愤怒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不断有人朝楚翔身上囚车上扔杂物。"叛徒!""奸贼!""猪狗不如的畜生!",一声声怒骂此起彼伏,押送的士兵奋力拦住躁动的众人,开出一条道来。楚翔脸色惨白,拥挤的人群就象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男女老幼,一张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迎面的寒风象刀子刮在脸上,但那传入耳中的声声怒骂比刀子更锋利,整个人都已被割得支离破碎......早该料到这千夫所指的结局呀!身与名俱裂,倒也干净!"咳!咳!"楚翔仰望天穹,艰难地发出几声破碎的干笑。
"看啊!那奸贼竟然还在笑!"人群的怒吼越来越激烈,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生吞了楚翔!砖头石块泥巴等杂物雨点般地向囚车飞来,砸得囚笼劈里啪啦直响。一位中年男子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抱在肩头上,尽力挤近囚车,那孩子手中握着一只弹弓,啪地射出一粒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楚翔额头上,顿时鲜血长流,"好!好!打死他!"旁观的人纷纷鼓掌,轰然叫好。
三十八飒沓如流星(上)
雪越下越大,围观的民众越聚越多,街道被踩得得泥泞不堪,囚车缓缓地驶往菜市口,沉重的车轮象是从楚翔的心头一寸寸地碾过,好在母亲不用再面对这样的场面了,自己宁可被凌迟一百遍,也不愿在今天汹涌的人群里看到母亲的泪眼。象是有雪尘落入了眼中,楚翔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甩甩头,忍着伤痛努力挺起胸膛,大丈夫视死如归,就算千刀万剐,也当含笑面对!
囚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接近正午,终于抵达刑场。菜市口已垒了一座七尺高的刑台,台上立着两根粗大的木桩,即是行刑之处了,一名刽子手手握一柄寒光闪闪的牛角尖刀,擦拳摩掌,正做着行刑前最后的准备。刑台一侧另搭了一座高台,设了凉棚,薛大人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严峻,今日是他奉命监刑。卫兵将楚翔拖出囚车,押上刑台,面朝薛大人按倒跪下。薛大人问道:"楚翔,你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翔明白这是问自己的遗言,虽明知无用,仍是恭恭敬敬地俯首磕了个头,道:"楚翔获罪受死,殊不足惜。但安澜将军精忠报国,功勋当垂史册,丹心可鉴日月,恳请大人上复皇上,为安澜将军平冤昭雪,勿寒了天下忠臣死士之心!"
薛大人怒道:"那安澜死有余辜,你与他沆瀣一气,死到临头,还要为他喊冤?当真是冥顽不化!"看看时辰将至,对卫兵道:"将他绑了!"
楚翔被拖到刑柱前,分开手足,用铁链牢牢地绑在那两根大柱子上。台下早已被上万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若不是卫兵手持盾牌围成一圈,众人就已涌上刑台将楚翔撕成碎片!刽子手手持尖刀走上来,一把扯下楚翔破烂的外衣,哗地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台下的观众群情激愤,一片欢呼。有人振臂高声对刽子手叫道:"我出一钱银子买他一块肉!非要生啮了这卖国贼不可!"此言一出,立即应者如云,价格很快涨到十钱银子,还有人迅速打了烧酒来。更有人喊道:"听说他是符陵的胯下男宠,呸!不知羞耻的东西!我就单要他胯下那物件!"
楚翔正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于台下的情况浑然不觉。纷纷扬扬的飞雪染白了远处的山林树木,染白了近处的红砖碧瓦,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故都如梦如幻,犹显凄美。楚翔贪婪地睁大眼睛,最后再看一眼,将这美景留在心间,便能坦然承受接下来的痛苦了吧?忽听到一声"符陵",楚翔猛地一惊,忙寻声望去,只看到一片人头攒动,闹哄哄听不清骂些什么。
突然台上薛大人站起身,惊堂木一拍,台下人群顿时安静。薛大人道:"时辰已到,正式行刑!"说着掷下令牌。接着轰地一声炮响,人群重又兴奋起来,只等三声炮响过正式行刑,就好分食楚翔血肉!但一声炮响后,轰隆隆又是数声巨响,却是从东南西北不同方向传来的,片刻间爆炸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众人正惊诧莫名,忽然城中四处火光冲天。"不好!我家的房子着火了!快去灭火啊!"人群中传出惊慌失措的喊叫,乱中又听人喊道:"秦军攻城了!秦军攻城了!大家快逃啊!"众人眼看火势熊熊,听说秦军攻城,更是人心惶惶,那还有心情留下观刑?想要夺路而逃,但台下拥堵不堪,一时又挤不出去,你踩我踏,乱作一团。
忽然台上惨叫一声,那刽子手捂着脸猝然倒地,一支黑色羽箭端端从他右眼插入,贯穿头颅!刽子手翻滚了两下,便即气绝。薛大人见变故陡起,正要令人一刀杀了楚翔,以防出事,刚一探身,迎面又飞来一支箭翎,从他喉间穿过!薛大人不及出声,已一头栽倒!旁边侍从忙涌上来将他扶起,薛大人手足抽搐挣扎片刻,白眼一翻,就没了声息。
霎时风云突变,楚翔看到刽子手中箭,尚未回过神来,抬头忽见刑台对面十数丈远的一栋三层楼顶有一人跳下,朝自己扑了过来!漫天风雪中看不清他的面目,一袭黑衣,黑色斗篷迎风展开,宛如一只神鹰从天而降!难道是他?!楚翔只觉呼吸都已停止,闭上眼轻叹,怎么可能?是自己对他仍念念不忘吧?死前竟有这种幻象,这叛国的罪名真不算冤枉了!
忽然叮叮两声,铁链断裂,楚翔手足一松,未着地已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楚翔茫然地睁开眼,来人用黑布蒙了面,只露了双眼睛,但那漆黑的眼眸,那如剑的目光,那眼底的痛楚,不!这不是幻象......时间似已静止,天地似已消失,楚翔象是被催眠了,只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是惊是喜,是悲是恨,仿佛过了好几百年,才喃喃开口道:"怎么是你?"
符陵稳稳将楚翔抱在怀中,沉声道:"不是我你还当是谁?"忽然一转身,斗篷一撩,腾空而起,手中利剑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寒光,如一道银白色闪电划破长空,让日月也黯然无光!闪电过后,十来名扑到两人身边的士兵已齐齐地倒下,刀剑散落一地!转身、拔剑、腾空、出招,符陵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跑在后面的士兵还未看清,已见同伴纷纷中剑。符陵凌厉目光一扫,那些士兵慑于威严,竟住了脚不敢上前。符陵趁他们这一瞬间的犹豫,扬手抛出一包物事,那物事飞到半途,啪地炸开,顿时红烟滚滚,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散开,那些士兵口眼立即刺痛难当,眼泪鼻涕齐流,少时更痛得满地翻滚,哭爹喊娘。
趁着浓烟掩护,符陵已抱起楚翔,从最近的房顶上一跃而过,掠过数条街道,这才贴在楚翔耳边,低声对他道:"翔儿,你就永远不记得朕对你说过的话么?"说着拉下面罩,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
三十八飒沓如流星(下)
温柔的嘴唇带来熟悉的气息,楚翔忽然明白过来,那深情的话语犹在耳边:"无论以后再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忘了。朕从来说话算数,更不会欺骗你,既然说了生死与共,朕便有一口气在,又岂会放任你一人死去?"......楚翔心跳加速,张口想说什么,但浑身剧痛,眼前发黑,他多日来受尽折磨,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全凭着一口气勉力支撑忍耐,此刻情绪激动,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符陵怀中。
符陵潜入周国后,途中得知楚翔已被判了极刑,即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到江宁,已是正月十五晚上。为营救楚翔,这些日子他早已派人联络了城中的内应,定了几套方案,符陵来后,立即令手下分头准备劫法场。预先在东南西北各处埋了炸药,只等行刑炮声为信,便同时引爆,又有若干细作潜入围观人群中散布秦军攻城的谣言,制造混乱。符陵本人则埋伏在刑场附近,趁乱救人。
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被押着游街示众,遍体鳞伤,全然没了人形,听到不明真相的群众污言秽语地辱骂,符陵满腔的怒火烧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仿佛亲眼看到了楚翔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被一刀刀凌迟,鲜血一点点滴下来,那种痛楚感同身受......而见楚翔临死还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恳求薛大人,符陵又恨不能冲上去踢他一脚,对他当头棒喝:翔儿!你看看清楚,这忠奸不分善恶不辨的周国有什么值得你作此牺牲?此时将楚翔抱在怀中,符陵终于长出一口气,从今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他了......
楚翔昏迷不醒,符陵探了下他的呼吸,暂无性命之忧,心下稍宽,无暇为他疗伤,脚下如风,直望东奔去。少时到了东城门下,但见城楼巍峨,城门紧闭,十来名劲装黑衣人从旁涌出,原来是燕云十八骑与符陵预定在此汇合。燕云十八骑将二人围在核心,符陵不及多言,喝声"上!"说着再次掷出一包烟雾,趁红烟罩住城楼,黑衣侍卫纷纷甩出绳索,那绳索前端皆有挂钩,刷地飞上城墙,钩住垛口。侍卫们一拉绳索,便往城墙上攀去。此时追兵未至,城墙上烟雾之外的的守军见势不妙,忙奔过来砍绳,但那绳索极为坚韧,虽砍断几条,仍有数名轻功高明的侍卫很快爬上了城头,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符陵见已有人上去拦住敌人,这才脚尖一点,飞身跃起,纵上数丈。江宁为一国之都,城墙以巨砖垒成,高逾十丈,符陵轻功虽高,但抱着楚翔,也不能一纵而上。好在他早已看准了城墙上的凹凸之处,落脚时刚好踏住一块略略突出的砖石,借力一蹬,便又上了数丈。这时城内的追兵已赶到,顿时箭发如雨,射向符陵!符陵一手抱着楚翔,一手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箭矢纷纷坠落,脚下一蹬,再上数丈。眼看要跃上城楼,一块巨大滚石忽然从城墙上滚下,直扑二人!
符陵人在半空,无法腾挪,将长剑用力插入城墙缝隙,右手握紧剑柄,借势一撑,凌空旋转半圈,避过滚石,几支羽箭紧贴着耳边呼啸而过,碰上城墙青砖,溅出星星火花。符陵一提气,身体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已稳稳地飞上城楼!他的这一旋一跃恰如鹰击长空,龙翔九天,斗篷迎风飞展,身形美妙之极,瞬息之间已化险为夷。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城下放箭的士兵目瞪口呆,只觉匪夷所思,有几人甚至失声叫起好来!
符陵跃上城头,那柄长剑不及拔出,已是赤手空拳,怀中还抱着楚翔。几名守军猛扑上来,符陵一一踢倒,侍卫忙递上佩剑。符陵见援军源源不断,不可久斗,奔到城墙外侧,贯注内力,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传出,城外的旷野上远远地出现了一群骏马,为首的一匹全身漆黑如墨,踏雪飞奔,四蹄腾空,如驾祥云,正是符陵的坐骑"墨云"。眨眼间墨云已近城外的护城河,符陵算准方位,纵身一跃,便从城楼上跳下!
符陵从十余丈高的城墙上跃下,翩若惊鸿,刚好掠过城下宽约十丈波涛汹涌的护城河。身后的侍卫也纷纷依样葫芦,跳下城去!墨云极有灵性,嘶鸣欢呼,朝符陵奔来。符陵怀抱楚翔,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马鞍上!但这下坠之势甚急,砰的一声落在马背上,震得符陵的五脏六腑都似裂开,一张嘴,竟喷出一大口血!怀中楚翔也被巨大的冲力震醒,睁开了眼睛。符陵这口血喷得楚翔胸前到处都是,见他眼中现出关切神情,符陵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勉强笑道:"你没事吧?再忍一忍就好,往东五十里就是大海,朕已安排了船只在海上接应。"楚翔说不出话,微微点了点头,眼眶竟有点湿润。
推书 20234-05-18 :玄武门————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