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礼扬已经重重地说道:「我才不要离开!我要留在这里,凯,我要留在你身边!」
礼扬一席话,让匡靖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文清听了不由得黯下表情。
雷德凯把文清手上的东西放一些到自己抱的那个纸箱里,让他空出一只手后再握住,就在礼扬紧盯下,笑着对他说:「礼扬先生,那些话你应该对匡先生说才对,因为他才是你真正所爱的人。而我心爱的人,由始自终都是文清。」
礼扬的双眼用力地盯住他,仿佛要把雷德凯看穿出一个洞才甘心,就这么看了半天,礼扬双手垂在身侧握成拳,说出的话语仿佛负上千斤力,每一字都格外凝重:「雷德凯,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就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
感觉文清的手握紧了自己,雷德凯反握住他,并慢慢抬起视线,直视进礼扬那双闪着微弱光芒的漆黑双眼,这一刻,他眼底是无止尽的乞求和期朌,是等待也是绝裂,只要他一句话。
雷德凯渐渐抬起他和文清握着的手,摸上文清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微笑着对礼扬说:「我爱的人只有文清——我已经向他求婚了。」
雷德凯举起文清的左手,上面的白金戒指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芒,礼扬真的被刺伤了,脸色苍白的他退后几步差点站不住,最后被匡靖搂进怀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雷德凯拉着文清的手离开了。
上楼的时候文清悄悄转过头,和正望向这边的礼扬对上了视线,突然看进礼扬绝望的眼眸之中,他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着眼前头也不回的雷德凯,文清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定紊乱的心跳。
当那两个人消失在眼前,匡靖紧紧抱住礼扬无力的身子,他在礼扬耳朵低声说,「扬,我们去国外吧,不要再留在这……也不要再回来了……」
前几次,礼扬都一口回绝了,但这次,礼扬什么话都没说,失神地望着某一处,身体的重量全放进匡靖的怀里,似乎是不再反对。私享家
回到他们的租屋处后,文清没过多久就进厨房忙碌起来,他要用今天一起去买的菜煮成晚餐。他把大白菜洗干净放在砧板上切细,可在切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侧耳聆听客厅里的声音。除了电视里发出的说话声,他什么都听不到,小心地把头探出去,他看到雷德凯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他平常不太爱看的电视剧。
雷德凯的表情很平静,天色渐渐暗下,客厅里依旧没有开灯,电视发出的光芒把他的脸照得沉静。文清没见雷德凯哭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被电视光芒照亮的眼睛总让人隐隐觉得凄然,那似乎是隐藏在他心底不经意流泄而出的泪光……
文清收回视线,继续快速地切菜,但是切着切着,一滴泪滴到了手指上。
这之后的第二天,还没什么事做的雷德凯送文清上学后,回到家开始捋起衣袖收拾屋子。平常都是在文清收拾,只是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动动手脚真的会生锈。先把昨天换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内裤和袜子分出来先用洗衣粉泡一泡等会儿再手洗。趁着这段时间,开始打扫屋子,掸掸灰尘,擦擦桌椅,没多久,他发现了放在客厅角落的一个纸箱,这是昨天礼扬拿来给他的,里面放着他之前留在公司的私人物品及其一些寄给他的信件。
看到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把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一一看过。几封写给他的信,有些是客户有些是生产厂商,有些是邀请他参加什么展销会的,没一封是来自他的朋友。其实他也没什么朋友,没有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有一封颇为古怪,信封上没有署名他的名字,只说是某某公司的总经理收。
因为离开之前他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所以这封信自然就归类为他的信件之一。怀着几分好奇,雷德凯撕开了这封信,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张放在纸套里的光碟,然后是一封信件,一展开迸入眼帘的是打印出来的名字:礼扬先生。
雷德凯狐疑地再次确认了下信封,想了想后,他明白过来了,这封信要寄的对象肯定是礼扬。新公司是以礼扬过去那家的名义重新开的,对不明就理的外人而言,公司就是礼扬经营的,总经理自然是礼扬,所以才会署名总经理,收件人却是礼扬。
知道是写给礼扬的信后,雷德凯怀着几分私自拆开别人信件的愧疚,可毕竟已经开了,他还是不由得往下看,信件内容很短,只写道:
礼扬先生,现在又来打扰你不好意思啊!可现在我们有些困难也只好这样了!毕竟你现在还是家公司的总经理,看起来钱满多的。在看完放在信里面的光碟内容后,请拨打以下电话,我们相信你绝对不会报警的,对吗?
奇怪的信件奇怪的内容,让雷德凯忍不住拿出光碟放进播放机里按下播放键,一开始是一片空白,雷德凯在沙发上等了将近四十秒,才开始有画面出现。
出现的画面先是抖动,看了半天才知道是一个类似荒废工地的地方,过了一段时间画面才平稳,紧接着,一个人出现在画面里,这个人的出现让雷德凯的心都揪了起来。
是礼扬!
他的手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东西,被人重重地丢在地上,恐惧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后,礼扬拼命地挣扎起来,朝出口奔去。可是他很快就被追上了,第一个追到他的男人一脚踩住他的背把他按在地上,离他不远的出口外飘着雨滴。那天下着雨,礼扬被拖回去的时候,死死地瞪住这个细雨纷飞的出口。
有三个男人围上来,不顾他的挣扎用刀割去其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那些衣服就被割得七零八落根本不足以遮掩他的身体。
这帮男人淫笑着压住礼扬近乎赤裸的身体,在他绝望的目光之下侵犯、折磨他,一个男人逞完兽欲之后又换上另一个。不知道是第几次时,有一个男人割开礼扬手上的绳子,礼扬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泥土里,抓过的地方留下数道爪痕和血红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上渐渐沾附各种体液的礼扬,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消逝。塞在嘴里的东西松开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撕心一般的叫喊,仿佛把灵魂都撕裂一般,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毁灭,终于,什么都没留下。
画面里,男人们的兽行一直持续,而雷德凯已经用力地阖上了眼睛。
文清觉得雷德凯这几天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比较明显的,是他比从前更加温柔了吧。
雷德凯重新办了手机门号,并把从前的那张卡换下来,文清无意间瞥见他把换下的手机卡放在抽屉角落。雷德凯说他已经不用这张卡了,让文清另外记下他的手机号码。虽然已经记下了新的号码,但文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删掉旧的。文清是个有点恋旧的人,他有些舍不得。
雷德凯每天都会送文清上下学,文清去打工的时候,也会去接他,如果去早了就会坐在车里等,一直等到文清下班。雷德凯现在没有工作比较清闲,他抢着打扫屋子和洗衣做饭,现在的文清回到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做,简直像个大少爷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这些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雷德凯奇怪的地方是,每天晚上都会起来,什么都不做,就是看着文清。
文清醒来过几次,每次都会对上他在夜里更为漆黑的眼睛,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笑不说话。有时候雷德凯会问他现在幸福吗?文清的回答当然非常肯定。可雷德凯却一脸寂寞,「文清,我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爱情,这样也可以吗?」
知道雷德凯是介意自己无法创造激情的身体,文清在他说到这些话题时,都会忍不住用力掐他一下,然后生气地背对他。雷德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从他的背后把他抱住,让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
有一次雷德凯去文清就读的大学接他,看到他跟着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外国男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在男子的面前,文清笑得那么自然,雷德凯都有些看呆,坐在车里他想了很久,想他好像从未见过文清这么对自己笑过。文清一看到他的车便和这个人道别了,然后走过来拉开车门上车。
雷德凯说,「文清,刚刚那个外国人就是你提及过的外教吧?」文清笑说:「是啊。」
雷德凯又说,「你跟他在一起好像很聊得来。」
文清顿了一下,以为他是在吃醋,笑得眼睛都眯了,说,「德凯你可不要误会,我跟他顶多是由师生关系向朋友关系过渡,不会再深入了。他呀,还否认自己是同性恋呢!」
雷德凯笑了一下,「不管怎样,你过得幸福就好。」
文清看着雷德凯的脸,他虽然笑着,然而眼睛里却没什么光彩,文清心里怀着一股渐渐涌现的不安,坐在车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某天早晨,雷德凯照例送文清上学,早上起来时天灰蒙蒙的,云层很低。雷德凯送完文清后不像平常那样直接开车回去,而是开到高速公路,一直开上偏僻的山路。
这道山路很长,绕四十多分钟才能绕出去,修好高速公路前这是进城的唯一通道,而自从高速公路修好后,这条山路就被遗弃了一样,鲜少会有人再开车上来,除非是到山上游玩渡假。当雷德凯把车开到山路中段的一个停车坪上时,灰暗的天空下起了细雨,气温骤然下降,雷德凯静静坐在车里,听着电台广播。
在主持人搞笑的言语里,另一辆汽车停在了雷德凯的前面,他盯着这辆车,看着从车里出来的人,然后拿出手机给文清发了一条简讯。
「文清,对不起。」
关掉手机放进驾驶座旁边的箱子里后,雷德凯提着一个袋子,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看到雷德凯后,从另一辆车里出来的三个男人走了过来,带头的人对他说:「你是谁?」
雷德凯露出当律师时的职业笑容:「我是礼扬先生的委托人。」
「你们没有报警吧?」
「怎么会呢,这种事情……有谁会敢公开?」雷德凯眼底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
「那他怎么不自己来?」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雷德凯推了下眼镜,也笑:「我想是因为礼扬先生并不打算再见到各位。」
「说的也是呢,都被我们那样了,还想见我们才怪呢,哈哈哈!」男人和他的同伴笑得狂妄,「不过见不到他也无所谓,见到钱就行了!」
雷德凯举起手中的袋子说:「这是你们要的一百万,交换的东西呢?」
男人从背后的人那里接过一个袋子,拿出一张光碟:「这就是母带,而且是最后一份,其他的我们都删除了。」
「你们真的保证这是最后一份?」雷德凯微笑着,「如果我们发现有任何一份流在社会上的话,我想礼扬先生可能会动用一些……力量,毕竟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放心吧,我们本来也不想敲他这一笔钱的,再怎么说都已经在他身上那么享受了,嘿嘿……」男人停下,淫笑几声后,才道,「可是最近钱难赚,我们哥们几个都快沦落街头了。不然我们也想留着这个,在寂寞难耐的时候看看,回味一下也不错啊!」
雷德凯的目光有些冷,但嘴唇却依然上扬:「把钱给你们之前,我想问清楚,这次不是有人委托你们来向礼扬先生要胁的吧?」
「不是不是,都说了我们是没钱才会这么做的。上次花钱请我们的人交完钱后放话,不会再跟我们联系了。虽然我们挺想问他们一下,还有没有这种有钱拿又可以享受的好事情做呢!」
「花钱请你们做这种事的人是谁?」雷德凯不是不知道,而是想确定。
「我们也只是收钱为人家办事,到底是谁可不怎么清楚了。」男人不以为然地佞笑,「我只知道肯定是有钱人,说礼扬先生是个变态,喜欢男人还勾引他们家的儿子,让我们好好玩一下他就当是惩罚。」
雷德凯莫名笑了一下,眼镜后的双眼带着些许灰暗。
「你不说就算了,那么把我要的东西拿过来吧!钱你们拿走,以后不要再找礼扬先生的麻烦。」雷德凯拿着袋子上前几步,对面的人把光碟放回文件袋里也走了过来。
「放心,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规矩我们还是懂的。」男人拿到袋子打开一看后,丢给后面的人清点,确定无误后才把东西交出去。看着拿走光碟的雷德凯,男人邪笑道,「替我们几个转告礼扬先生,如果他寂寞难耐的话可以找我们,这次是免费的哦!他那美妙的身体我们可怪想念的。」
雷德凯抬头,深深一笑:「好的,我会的。」像想起什么似的,他问,「对了,上次也是你们三个?」
三个男人在钱到手后有些忘乎所以,立刻回答:「没错,就是我们哥们几个。我们走了,替我们感谢礼扬先生的慷慨,拜拜。」
他们上了车,雷德凯也坐回车上,把东西随手放在一旁,视线紧盯眼前的车子。当前面的汽车开动的时候,立刻启动车子跟上他们。
许是发现了雷德凯跟着他们,以为他要超车,前面的车放慢速度并开向一边让出一条道,雷德凯在和这辆车并行之后,也放慢速度保持和这辆车一直并行。这种情况持续约有半分钟,被紧跟的汽车加快速度往前冲,雷德凯自然紧咬不放,竭力与这辆车维持并行的状态。
他到底要干什么?
另一辆车里的人明显慌了,慌不择路只想甩开他,而在这辆车冲出去后没多久,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雷德凯露出一抹笑。
有谁发现了呢?
把眼泪封闭在心底之后,越是痛苦雷德凯笑得越深沉,生气时以笑代替,悲伤时以笑代替,绝望时以笑代替,甚至觉悟时,也是那么淡淡地一抹笑。
带着这抹义无反顾的笑,雷德凯把油门踩到尽头,在与前方的车并行时疯狂扭动方向盘,那一刻,剧烈的撞车声震彻山谷。
一辆车把另一辆开至山路边缘的车撞到了山下,而这辆车也在撞击中失控冲出道路,滚落山间。
接到雷德凯发来的简讯后不到一个小时,警方打通文清的手机问他认不认识雷德凯,然后告诉他,雷德凯出车祸受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让他赶来办理相关手续。
听到这些话的文清只觉手脚冰冷,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想马上去医院看雷德凯,可他还得先回家拿存摺,因为他还要拿钱去缴医药费……可是,奇怪,明明存摺他都有好好放的,可现在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放在哪儿了?
文清面无血色手足无措地到处乱翻,最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拿出来时,还发现了雷德凯放在抽屉角落的手机卡。鬼使神差之下,他把这张卡塞进自己的钱包里,然后拿着存摺冲出房间。
来到医院后,文清看到了负责联系他的那位警官。知道他就是李文清,警官把手机交给他,说:「这是雷德凯的手机,出车祸时因为放在车里的箱子所以没有受到损伤,我们是通过他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他的手机里,只存有你一个人的号码。」
文清颤抖地接过手机,轻声问:「德凯呢?」
警官侧过身看了下身后的急救室说:「还在抢救中。他的伤……很严重。」
文清无力地把背靠在墙上,警官问他还好吗,他勉强笑笑,然后在这位警官的帮助下坐到排椅上。
尔后警官告诉他,雷德凯的车是和另一辆车撞上才会掉落山谷,详细的情况还有待查证,另一辆车里面的三个人也身受重伤,一样在抢救中。
急救室的灯仍然亮着,文清坐在椅子上双手握住警官交给他的手机。打开通讯录,上面只保存着他一个人的名字,看到这里文清含泪而笑,用手抹去泪但泪水越流越快,最后他抱住雷德凯的手机埋头痛哭。